那晚之后,林鹤观便再也没主动同李乾说过话。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十分微妙。
林鹤观只是日日摸着狸奴一言不发地朝外面看,偶尔回应一下李乾的问话。
李乾也只是按部就班地起床,热水,吃饭,然后去不远处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找到猎物。
对于一个猎户来说,最可怕的并不是腿瘸了,而是没了那份胆量,去山上寻找猎物。
外面仍旧是纷纷扬扬的大雪,这两日温度应该是又降了许多,外面才露出来的地面,又重新被雪覆盖上了。
这几天,林鹤观频频想到自己以前的事情,如果没有来到这个地方,他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
他会找个工作,养一只小猫,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而不是……
他垂眸,又顺了顺怀中小猫的毛。
李乾见他如此,他眼神闪烁,想说什么,却又将话咽了下去,他向来不善言辞,思来想去还是不说的好。
然后他转念一想,之前林鹤观与他一同去镇上的时候还开心了几日,于是他说:“阿观,我们去镇上吧。”
林鹤观低着头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总感觉不想动,懒懒的,甚至连做样子敷衍李乾也做不到。
于是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阿兄,我就不去了,天寒,冻地我腿疼。”
李乾闻言,立马皱眉,“腿痛?膝盖还是别处?”
他是听说过村中有些老人甚至中年人因为年轻时受过寒,每到阴雨或是冷天,膝盖都会发痛,他曾亲眼见过老村长膝盖痛时的样子,冷厉了一辈子的老人,发病时也只能躺在床上,无助地哀嚎。
李乾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他不想林鹤观和那村长一样,日后在这种天气下只能窝窝囊囊的躺在床上,用暖壶暖着自己的膝盖。
于是他沉声说,“我知道了。”便带着皮袄和弓箭,又一次出了门。
他只考虑到林鹤观日后会不会痛,日子过的快不快活,却没考虑到现在,腿伤的最严重的是他自己。
自己现在只能一瘸一拐走路了,他浑然不放在心里,但林鹤观腿疼他便急匆匆的要离开去给对方寻可以做护膝的兽皮了。
可惜李乾不说出自己的想法,便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猜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故而在李乾离开的时候,林鹤观别的不知道,只知道门砰得一声响,显然是关门的人用的力气极大。
这声音撞地他心中发慌,他不明白,这没来由的心慌是为了什么?
林鹤观觉得一定是自己不想让李乾现在就对自己产生厌恶,从而打断了他后续的计划。
他面色微沉,开始想着乾坤袋中会不会有原主留下的一些道具,可以用来为自己所用的。
原主可是正儿八经的十恶不赦大魔头,里面有一两个用以强迫他人爱上自己的,情蛊之类的东西,也是正常的吧?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了乾坤袋,乾坤袋通体呈黑色,仍旧是跟从前一样,不肯松口。
它的主人明明已经死了,它却还是肯为主人守节。
林鹤观想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他在镇魔塔中被烧了太久太久了,走到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脱离另一个世界的。
是死了吗?还是昏过去了?
如果他死了,会有人记得他吗?
看着乾坤袋,林鹤观从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滑稽荒谬的感觉。
他忽然打从心底里开始羡慕起原主来。
原主有朋友,还有这么忠诚的灵器,甚至还有自己的宗门和自己的弟子。
自己有什么呢?
连这副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林鹤观忽然发了狠,他用了身体全部的灵力去包裹这乾坤袋,轻轻一指,乾坤袋便出现了裂纹。
他收回了灵力,企图让神识涌入乾坤袋中去查看里面的东西。
可没想到,这乾坤袋十分地忠贞不屈,裂了这么大的裂缝,居然也能拼尽全力阻挡林鹤观的进入。
到头来,林鹤观只得到了一盏香。
“这是什么?”林鹤观问系统。
【情香。】
听名字就不像是正经的东西,林鹤观想。
“能用来干什么呢?”他继续问。
【为有情之人增添情趣。】
林鹤观皱了皱眉,“还真是那个意思?”
【注:此香只作用于有情人之上,其他的普通人则不受影响。】
让爱的人更爱。
林鹤观忽然明白了这盏香的作用。
不知道是哪位大师制作的香,听上去真妙,有情的人能因为这盏香更爱,无情的人却能冷着心看。
这个比他之前听说过的春情药有意思多了,林鹤观看着那盏香,原主与吉九不折不扣的一类人,他们能狼狈为奸到一起去,似乎也是有原因的。
林鹤观将香点上。
乳白色的香,顺着空气往上。
这盏香能燃很久很久,他眯着眼睛看。
李乾回来之前,这间屋子里应都是这盏香的味道了。
——
而李乾背着猎物走在镇上。
前几天,因着自己腿上有伤,他便在周围布了一些陷阱,没想到等他今天去查看时,真的猎到了一头老虎。
冬天里还能猎到这样大体积的猎物,无论是运气还是实力都是可圈可点的。
而李乾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可以将这虎的皮剥下来送给阿观做护膝。
实际上他也真的这样做了,他的虎扛在肩上,一步一步朝镇上走去,他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要仔细看,才能发现他走路重心不稳,似乎有些一瘸一拐的。
“哟,李猎户?”一位出门采买的大娘说,“隆冬的天气,居然敢收留陌生人,这不就变成瘸子了吗?”
李乾只当没听到,他扛着虎往前走着。
只是顺手在林鹤观很爱吃的糕点,摊上又买了两袋糕点。
大娘,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人一把拦住她,“得饶人处且饶人,积点口德吧,况且你从前不是没有受过他的恩惠。”
原来,这位大娘家中有个小娃子,去年得了病快死掉了,哭天抢地上医馆来看,医馆却只能叹气,他们少了一味药,一味极其重要的药。
就在此时,李乾却只说那位药,他曾经在山上看过,并且当他背着背篓上山之后,下来背篓里面就全是那味药了。
当时医馆还颇为震惊,郎中甚至有了想要将他收为徒弟的打算,只可惜,李乾自己却并没有去做学徒的医院。
大娘被这么说,她撇了撇嘴,也没有继续说话,在看到李乾离开之后,她朝糕点的摊子上面扔了几枚铜钱,“下次那猎户若是再来买,便多给他点儿。”
摊主惊讶,不理解地看着她,她却颇有些不自在,“怎么这样看着我,我就不能做些好事吗?我是见着他收留了别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好心劝他。”
见到其他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大娘又补充道,“我很信运势这一说,我瞧见那河中捞出来的家伙,看上去就不像旺身边人的,将它养在身边只怕那猎户会招来更大的祸患呢。”
“赵大娘,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命了?”有人在旁边调笑。
大娘却罕见的挠了挠头,并没有去反驳他,只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这样感觉的。”
李乾借了别人的场地,将这虎的皮剥了下来,从前他卖猎物的时候从来都是将皮子贱卖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和他做生意的原因。
旁边的人站他一反常态,便问道,“怎么你也开始想着这皮子来了?”
“给别人做护膝。”李乾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容,“他腿不好,得好好养着。”
旁边那人却瞥了一眼他的腿,“还说别人呢?你的腿不是更不好?要我说你应该趁着这次给自己也做一对护膝才是。”
李乾摇了摇头,“我算过这虎的皮子,只够做一对护膝,剩下的皮用来做他的脚踏。”
“我到好奇这是谁了?能值得你这样上心。”那人与李乾做了许多次的交易,已经是轻车熟路,只见他将皮子往自己身上一甩,然后说,“得了,你五日之后来取就行。”
“好。”李乾点头。
他转身就要回去。
却不想在街角处碰到了一人,按道理来说,他平日里走路都是极注意的,他不可能会撞到别人才是。
李乾朝旁边看去,一个年轻的男子咪着眼睛看着自己,对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面料似乎十分昂贵,能够无风而自动。
对方长着一张十分清俊的脸,若是曾经在镇上出现过李乾是不至于没有任何印象的。
李乾有些不明所以,他并不认识这个男子的面容,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何对方却露出这么一副仿佛在看曾经老熟人的模样?
“你是……乾极?”年轻人酝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不是。”李乾说,“我并不认识你口中所谓的乾极是谁。”
这个年轻人的出现,老让他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他转身并不想与对方多做纠缠,他想马上就回到家中去。
“等等。”没想到年轻人却叫住了他。
李乾疑惑地回过头去。
没想到那人绕着他上下打量一番之后,从腰间摸出来一把剑来。
“拿着它。”对方递过来一把通体呈银白色的剑。
“这是什么?”李乾下意识问道。
“你的剑。”年轻人笑了,“真是神奇,你竟然真狠得下心将自己的记忆全部剥去来渡这个情劫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剑我也不想要。”李乾皱眉,他实在不想和这说话莫名其妙的人扯上关系。
“你摸一下它,就会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东西了。”年轻人笑了。
很神奇的,李乾虽然刚才是满心满眼的抗拒,可现在听对方这么说,他竞争的神识鬼差一般伸出手去将手放在那银白色的剑鞘之上。
一上手,李乾便真被那冰凉的触感所吸引,他下意识得握紧了剑,等他再抬头,刚才站在街角的那个年轻人,却已经不知所踪了。
李乾皱眉,只得带了剑回家。
——
林鹤观本意是想让这情香引地李乾对自己的情爱更上一层楼,可没想到,香点燃一会之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起来。
他松了松自己的衣领,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不是这香对我没有作用吗?”他问系统。
【对心中没有情爱的人没作用哦。】
林鹤观皱眉,那怎么对自己也起了作用?
他想,一定是这香放了许久,放地变质了,现在能作用到闻到这香的每一个人身上了。
他手忙脚乱之下,慌忙将这香打翻,香灰撒了一地。
他现在希望李乾回来地晚些,等到这屋里的香气全散掉,等到自己恢复正常了之后再回来,该死,原身这魔头囤积的药物居然连仙人之躯都能起到作用。
现下只能等这效力慢慢消退了。
但只听“吱呀”一声,小屋的大门被打开,极其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林鹤观心中一紧,他没了办法,值得慌忙将自己埋在被子中。
李乾一回来,没有见到林鹤观的身影,淡定上去有一摊被打翻了的香灰,空中还弥漫着诡异的香味。
“阿观!”李乾慌了,四处找着林鹤观。
终于,他在房间中看见林鹤观的身影之后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了?”李乾走上前,将林鹤观紧紧埋着头的被子打开,只见对方露出了一张通红的脸,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对方的脸颊试探温度,上次感染风寒的事情,让他不敢抱有侥幸,“是生病了吗?”
林鹤观陡然之间被李乾尚带着风雪的冰凉的手触摸到,只感觉凉快舒爽,于是他用自己的脸慢慢地魔着李乾的手。
李乾感觉手心痒极了。
闻着空气中的味道,他感觉自己脑海中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一滩浆糊。
他现在只想顺着林鹤观白嫩的脸颊往下,去碰一下自那晚之后,便忘不了的后颈。
他稍稍弯腰,反倒给了林鹤观机会。
林鹤观一下子就用臂弯勾住了李乾脖颈,他顺势起身,衣服散开滑落。
李乾只感觉对方在自己耳边的呼吸都是烫的。
神使鬼差之下,李乾侧过头去,让二人的唇贴在了一起。
但仅仅贴在一起是不够的,林鹤观像小兽一般用齿轻咬李乾的嘴唇,直到对方松了口,让自己好进去纠缠。
但没想到进入对方的领地之后,招来的却是比他自己疯狂百倍的掠夺。
眼看林鹤观好像有些呼吸不过来了,李乾理智回笼,他喘着气,将对方放开,二人分开时,似有银丝滑落。
李乾看了一眼半眯着眼,面色潮红的林鹤观,他低头,转而虔诚地吻着对方的手指。
他想,若世间有神,那一定长成这般的模样。
肉身渡人,救苦救难的锁骨菩萨。
“……乾极……”模模糊糊之中,林鹤观小声唤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才听说过的名字。
只此一声。
却足以让李乾血液凝固,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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