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青云宗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记起了被他们庇护着的这个偏僻小镇。


    在小镇的周围,青云宗给布上了暖石。


    暖石的布置并不复杂,甚至需要的灵力也不多,可曾经这个镇上的居民却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一时间,镇上的人都对青云宗感激涕零。


    镇上的商贩甚至纷纷在商店的门口贴出了告示:


    【凡是青云宗的仙家弟子皆不收费。】


    只可惜还未过两天,这些贴着告示的商店,便都被青云宗的那些“凡间弟子”们一抢而空了。


    那些真正的,身负法力修为的仙家弟子反而未有一人现身。


    故而,这些热衷于展示自己对青云宗多么感激的商户,也只得被迫关上了门。


    若是这些都暂且不提,那么在这些仙人小小的馈赠下,小镇上下了许久的大雪融去,镇上也变得暖融融了起来。


    因着这个小小的变化,从前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重新充满了热闹的气息。


    “今天镇上的庙会,你想去吗?”李乾做了把木梳,仔仔细细地为林鹤观梳理着头发。


    年关将近,更是因着这镇上有仙人布置暖石,多年未曾举办的庙会,这会儿也开始起来。


    发丝微凉,落到指缝当中,一下子就溜走。


    林鹤观看着对面的镜子,他拂过脖颈上有红痕未散。


    听到李乾的话,他微微一笑,白嫩如玉的手指上移,覆住李乾粗糙带着薄茧的手,“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那庙会长什么样子呢。”


    正常人是不会起死回生的,也不会在脖子有那么长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之后这么快的时间,就没有任何影响的。


    林鹤观不是凡人。


    李乾早就已经意识到。


    但他不在乎,他不管林鹤观是妖是魔,还是仙人,他都装作不知道,他内心不仅没有丝毫恐慌,反而还因为对方这样而欣喜。


    这样证明至少在短期内,他不会因为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兄长”和那个明显不存在的“家族”而随时离开自己。


    他仍旧像以前一样对待林鹤观。


    为他准备吃食,为他采买衣物,为他猎物。


    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可以抱着林鹤观坦然入睡。


    他想去请人算日子,算他们哪天可以成亲。


    想到这里,李乾的耳朵悄悄红了。


    他记得在庙会上会有所谓的“神算子”。


    他以前不信,但现在他却迫不及待想让对方给他与阿观个日子。


    李乾自小就是一个人长大,镇上村里的昏礼也从未邀请过他。


    从前他也无心了解这些,只在周围人的攀谈中懂得了这些东西。


    现在……


    嗅这林鹤观身上的味道,他心满意足地笑。


    “我们走吧,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


    镇上热闹非凡,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村民,只是见到了二人,他们便全都自动散开。


    这里的习俗,在庙会上是要选面具戴上的,故而,在街道的两边,有着许多卖面具的小商贩。


    李乾和林鹤观上前,小商贩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这里的人都不太待见他们。


    原因是很明显的,青云宗刚刚为镇上的居民布置了暖石,线下正是这些人最感恩戴德的时候,而据说青云宗的凡间弟子足足有九位失踪在李乾居住地的附近。


    虽然大家都觉得,李乾不可能有这通天的本事去诛杀九个正儿八经的青云宗弟子,可大家伙还是慢慢地不待见他起来。


    出了这样大的事,青云宗不但没有追究他们朕的责任,反而给他们镇上布置了暖石,他们简直太善良了。


    林鹤观见状,不想受这气,拉着李乾就要往别处去。


    迎面就撞见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眼睛瞎了,身上挂着自制的面具,看上去比其他小贩卖的粗糙多了。


    或许是因为想省钱的缘故,他连摊位也没有,就那样挂在身上卖着,他不吆喝,也不揽客。


    就站在角落,等着别人买。


    林鹤观本来没注意到这人,可就在他与李乾手拉着手路过他的时候,老人忽然叫住了二人。


    林鹤观停在原地,看着这位老人。


    老人也没说话,他颤颤巍巍的从身上掏出两个面具来递给李乾与林鹤观。


    面具一黑一白,是一对的。


    林鹤观见状,接了面具就要掏出银子给对方,可哪知对方挥了挥手,拒绝他们的银子,然后咧开嘴笑了。


    这时,林鹤观明显看见对方那空洞洞的口腔。


    “哈哈,你瞧那疯子。”有的人在旁边冷嘲热讽。


    “那老头不,之前瞎了眼,就非说是青云宗害他,说青云宗的仙人强占了他的妻女,还把他给弄瞎了。”


    “青云宗仙人那么好,怎么可能呢?”


    “那是自然,说了仙人的坏话,现下得了报应,舌头也没了,啧啧啧。”


    “活该。”


    听到这些话,林鹤观想起之前气势汹汹来找他们麻烦,寻找“魔气来源”的那些家伙。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可怜的老人,只可惜,他尚未掌握如何给凡人疗伤的本事,那些都是医修干的。


    李乾握了握他的手,将银子放在老人的怀中,然后动作轻柔地为林鹤观戴上了面具,“我们去那边吧。”


    李乾所指的那边,有一个小摊子支在那儿。


    摊子前大排起了长龙。


    他们二人走到队伍的末尾,前面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望着摊主的位置,兴奋的搓了搓手,看见二人排在他的身后,兴冲冲地说:“你们都来得太晚了。”


    林鹤观和李乾都戴着面具,没人认得出他们,故而,他们在此地也不会像刚来到这里时一样,被周围的镇民排斥。


    见二人没有搭话,男子又自来熟地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天衍宗的弟子来给人算机缘哩,你们打算问什么呢?”


    “姻缘。”李乾说。


    这时有听出来他声音的人嫌恶地朝后边看,“他们怎么在这儿,真是甩不脱的瘟神。”


    与他们攀谈的那男子也瞬间变了脸色,“你们是……”


    说吧,他神色匆匆让道了一遍,好像生怕与二人扯上关系一般。


    其他人见这男子这样,也是如法炮制。


    这种情况之下,二人的前面居然让出了一小个通道。


    李乾并不在意这些,他拉着林鹤观的手往前,“我们且先去问罢。”


    这些人宁愿晚一点找这天衍宗的弟子算命,也不愿意与二人扯上关系,正是因为他们觉得,青云宗迟早有一天是要找他们算账的,有九位弟子都失踪在他们那儿,与他扯上了关系,岂不要承担连带责任。


    这几年,周围镇上多了很多疯子,都口口声声说青云宗要害他们,而这些疯子或是与这些疯子交好的人,最后无一例外都有了报应,要么再也说不出话,要么被人发现,冻死在雪天。


    他们不愿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仿佛扯上关系了,他们就会被青云宗记恨上一样。


    林鹤观坐在摊子前的小凳子上,摆摊的人自称是天衍宗的弟子,可算世间一切机缘。


    他穿着一身白衣,蒙着眼睛,并不说话。


    林鹤观却越看越觉得眼熟,他眯着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吉九?”


    没想到那人半扯下眼睛上蒙着的白纱,挑着眉说:“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你何时成了天衍宗的弟子了?”林鹤观皱眉问。


    “这很简单,因为每个宗门在招收弟子的时候,都会将人记下来吗?增加一个或少一个名额,他们是不会在意的。”吉九眯着眼睛像个狐狸一样地笑,“你呢?你来这是想算什么?我不收你的银子。”


    林鹤观总觉得这人不怀好心他冷着脸当场就想转身离开,可李乾在旁边开口,


    “我想算姻缘。”


    林鹤观微顿,终于还是停了下来,他看向吉九眼里的内容非常明显:


    【你最好是真的会算。】


    吉九拿了把扇子展开,他朝林鹤观眨着眼睛然后摆开了架势,掐着那几根手指。


    他正掐反掐,然后又“嘶”了一声。


    “至于姻缘嘛………”


    李乾看着吉九,他一向冷峻的脸上闪烁着紧张的神色。


    吉九见到他这样挑眉笑了,“自然是天上地下天造地设的一对咯。”


    李乾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从怀中抱出了几粒我银子就要给他。


    吉九笑着推辞,“说了,旧友,并不收费。”


    林鹤观早料到对方并没有什么掐算的真本事,说的话无非就是天造地设什么的不着边际的话,他拉着李乾就想要离开。


    可吉九却在后面叫住了他,“等等。”


    “什么?”林鹤观回头,神色之中有些不耐烦。


    “这里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莫怪我没提前说。”吉九收了他的那把扇子,在下巴上敲着,“若你执意要与……”


    吉九侧头看了一眼李乾,他的神情十分微妙。


    “若你执意与他一起,你需记得四个字,镜花水月。”


    林鹤观觉得这人说话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另外,”吉九又说,他眉眼笑得弯弯的,意有所指的看向李乾一瘸一拐的腿,明明他给自己捏的这副新皮囊,他上去美极了,可林鹤观却就是感觉到对方不怀好意,“我有办法治他的腿,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若你想知道,尽可以来找我。”


    他手一挥,一个纸鹤就飞到了林鹤观的手里。


    李乾站在旁边看着,在那纸鹤落入林鹤观手中的时候,他的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皱眉捂着头。


    林鹤观瞧见,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然而,话音刚落,李乾,便感觉,那阵剧痛消失,于是他直起腰来说:“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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