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了庙会,日子还得继续过着。
李乾这天外出打猎,他仍旧拖着那条一瘸一拐的腿出门。
林鹤观握了握拳,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他问李乾痛不痛。
李乾愣了一下,笑着说不痛,不知为何他最近老感觉林鹤观的模样有些恍惚,他试着眺望远处的景物,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
那为什么只独独在看林鹤观的时候,心里会涌上其他的感觉呢?
李乾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对方说不痛,可是林鹤观清楚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可现在他已经不想让对方痛了,他想和对方一起去看江南水景。
他的手边摆放着李乾不厌其烦教着他刻出来的小玩偶,无论他刻出来地有多丑,对方都会夸赞。
幸而林鹤观天资十分高超,没过多久,他就学会木剑如何刻了。
于是,反复犹豫了近大半个月的他,终于拿起了上次吉九给他的那个纸鹤。
吉九来得十分快。
这次仍旧是一身白色的纱衣,在这寒冷的天气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两个指头夹着林鹤观刻坏的木头,表情略有些嫌弃。
“真丑。”
林鹤观皱眉,这人总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丑也不是给你的。”
吉九听到这句话,才扬着眉笑了起来,“我从前见你对那凡人那么爱我,还以为你是想收他入麾下,没成想你还真对他动了情意。”
他用手捻起早晨李乾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给林鹤观留下的糕点口粮,他将这糕点放在嘴里,品出一丝化了的甜味。
“炎宗的那些小家伙们听到都想笑了。”
林鹤观抬头,拍走吉九想再拿一块糕点的手,“我说过,我不想再回炎宗了。”
“我知道,我知道。”吉九摇头晃脑,模仿外面那些教书先生古板的样子,把之前林鹤观的说辞搬了出来。
“你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你不想再重新和那些仙仙魔魔的扯上关系了。”
林鹤观没接茬,只是低头继续看着手中刻的那把半成品的木剑。
直到将那把木剑手握的地方木刺尽数除去,他才将剑放到一旁,他抬起头直视吉九的眼睛说:“我想治他的腿,你说过你可以帮我。”
吉九一愣,然后说,“那是自然,我自然会治他的腿,只是我从前也说过的,需要你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在原来的世界之中,林鹤观看的各种文学作品其实并不少,他知道一旦一方提出什么代价,什么付出之类的,那必然少不了一桩又一件的惨案发生。
故而林鹤观十分谨慎,他警惕地看着吉九,“你想要什么?”
吉九不知道从哪变花样似的,拿出一把扇子来,他将这把扇子打开,敲了敲自己的下巴,“想借你的内丹修为一用。”
林鹤观瞬间就眯起了眼,实际上,他已经恶补过了修真界的知识,自己是白狼妖兽的化身,他的修为全都在他的内丹上了,将内丹转赠他人,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可没有这个爱好。
吉九笑出了声,“你担心什么呢?你我多年的好友,难道我会骗你不成?就借你的内丹用一天,到了自然还你。”
林鹤观不信。
这时,沉寂已久的系统忽然出声提醒道。
【原身为防止内丹被他人夺去,已对自己的内丹下了禁制,只能借,不能拿,只能借走修为,没有人能够据为己有。】
林鹤观这才明白吉九一开口就是借内丹,实际上的意思是应该是借一天的修为。
他心中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吉九并不直接说借走的是修为,而是要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是内丹。
“哪一天?”林鹤观问。
吉九掐着手指算了许久,然后说,“时间不太远了,十五日后吧。”
他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小稻草人,扔给林鹤观,“你不需特别注意,只要每一日将这稻草人带在身上,届时他自然会替我取得你身上的修为,你应该没有需要用到这修为的地方吧,你不都已经决定和那凡人过一辈子了吗?”
吉九挑眉,眼神戏谑。
林鹤观收下他扔过来的那个小稻草人。
他直视着吉九的眼睛,“药呢?”
“你急什么?”吉九撇了撇嘴,又在自己的乾坤袋中掏了半天才将药瓶扔到林鹤观的手中,“每日涂一次,三日内就会生效。”
“我怎么知道这些药有没有用?”林鹤观拿着药品打量了一下,“如果你骗我,却要白白换作我一天的修为呢?”
“哈哈哈。”吉九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他笑弯了腰,“没关系,如果没有生效的话,你可以三天后来找我,我随时奉陪,当然,如果你能的话。”
林鹤观觉得对方今天说话怪里怪气的,但是他也没有反驳的意思,这会浪费他许多的时间,“好。”
他收下了药,将其放在他旁边,那木质的桌子上。
吉九转身离开,离开之前,他不忘小声说:“唉,我跟你说过,镜花水月,你为何就是不肯听呢?”
他的声音太小了,似乎又是有意不让林鹤观听见的,于是,林鹤观茫然的问:“什么?”
吉九摇了摇头,背对着林鹤观,“没什么。”
————
“轰隆……”
吉九离开过后,李乾许久未归,远处的天边,忽然响起一声闷雷,林鹤观心中渐渐涌上什么不好的预感。
窗外忽然毫无征兆的开始下起了雨,这是在冬天,下这么大的雨,显然是十分反常的。
林鹤观皱着眉走到了窗边,这窗户都已经被刮地好像快破了一样。
这屋内是李乾每日都会给他烧上了许多炭火,眼下镇上的人不再和他做生意,这炭火显得十分珍贵,风呼呼地吹了进来,屋内的温度都几乎要散失了。
于是他放下了手中的木雕,探身出去将窗户关了起来,窗户被他关上,发出哐的响声。
今天,李乾回来的时间显然是晚了许多,以往的这个时候,他已经赶回了家中,手中提着猎物,扬着眉高兴的告诉林鹤观,今晚可以如何烤着吃。
林鹤观十分聪明,他学起雕刻来十分迅速,可惜在他的脑海中,除了乾极的那把龙吟剑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名贵剑的印象。
于是他只好照着那把龙吟剑雕刻。
今天是他刻地最好的一次,他的脸上挂上一丝浅笑,他在原来的世界的时候就想去江南看一看,没想到现下会在这边实现自己的梦想。
雨又下地大了,好像不会停一样砸在林鹤观的头顶,听得他心中烦闷。
这时,他忽然又想起来,李乾出去的时候好像没有带伞,虽然对方是剑尊的法身,可仍旧不保证他在淋了这么大的雨之后会不会生病感冒。
于是他想了想,学着李乾的样子,在灶台旁开始热起水来,他想着,等到对方回来的时候,就立刻能洗到热水澡。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推门而入的声音,林鹤观欣喜地跑过去,只见李乾站在那儿迟迟没有进来。
他淋了雨,黑色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睫毛上挂着几滴雨珠,林鹤观这是才能通过被雨雾模糊的效果看出对方如果脸上没有那么多交叉纵横的疤痕,应该是极俊俏的。
然后林鹤观抿了抿嘴,自己在想什么呢?对方没有了这一脸的伤疤,应该和乾极长成一个样子的。
只是现在,眼前的李乾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紧绷着的双唇中,似乎显露出一丝冷峻的气势来。
和从前温和的模样不太一样,从前李乾都是一不小心的神色,生怕自己生气的。
他的脚下那一白一黑的两只小狸奴见到李乾你全然不是以往的温顺。
它们俩都炸了毛,朝着门口的李乾喵喵喵地叫。
林鹤观皱着眉,将地上的两只狸奴捞起,放在自己的怀中,顺其毛来,他觉得应该是今日雨太大,把对方淋湿了的缘故吧。
在他的怀中,这两只小猫才温顺了许多,没有了,刚才好像被惊吓的模样。
他从旁边拿出一条干净的布巾来,想将布巾盖到对方的头上,“擦擦吧,再这样……”
但他还未接近,对方带着水汽的冰凉的手便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林鹤观抬头看着对方,感觉对方十分陌生。
“怎么了?”
这话以往只有李乾问他,现在也轮到他问了。
“没什么。”李乾回答,似乎从他嘴里面吐出的每个字中,都带着丝冷峻凉薄。
昨夜才刚与对方缠绵过,林鹤观觉得对方的不同,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他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我我替你热了水。”
“好,多谢。”李乾回答,语气却显得十分生疏,完全不似昨晚叫他阿观长阿观短的样子。
“你到底怎么了?”林鹤观心中微有些不满。
听到这句问话,李乾先是愣了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才突然好像冰山融化一般生硬地将他揽到自己的怀里。
“抱歉阿观,我是在外面雨淋的久了,一下子没反应不过来。”
他的嗓子哑着,仿佛真的佐证了他在外面雨淋的久了。
对方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就这样将自己揽进他的怀里,林鹤观皱眉看向自己,肩膀那只湿漉漉的手臂。
怎么回事?李乾从前可不会如此不细心,如果他全身湿着,那他必然是不会用已经全部湿掉的身体去触碰自己的。
这感觉太怪了,林鹤观不自觉地开始挣扎起来,他一挣扎,领口处的衣物就松散,露出昨天晚上留下的青紫的痕迹。
李乾一看到眼神就沉了下来。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去洗罢。”林鹤观推脱。
他心中有些慌,对方是正儿八经剑尊的凡间法身,体力足,力气也大。
自从他放下对对方的芥蒂之后,他们几乎是每晚缠绵。
几乎每一日他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脖子,手腕,脚腕处都是青紫的。
不管怎样,林鹤观现在对于这事还是莫名有些畏惧的,所以当对方神色变化的时候,他就慌慌张张的将对方推开。
他的视线忽然接触到旁边,白天的时候吉九送过来的药。
他这才想起自己有什么正事忘记给李乾说了。
“阿兄,这是我特意为你找的药,你且日里一次,夜里一次将它涂着在腿上,三日就会见效。”
李乾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情,他望了一眼林鹤观,然后接过那个小小的瓷瓶,“……何必如此费心呢?”
听到这声熟悉的“阿观”,林鹤观才终于将心沉了下来,他催着对方去泡泡热水。
“快去吧,等下莫要着凉了。”
“好。”李乾点头。
——
到了晚上,林鹤观照例和以往一样钻进了李乾的被窝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李乾从前体温就十分高,在这寒冷的冬夜,抱上去的感觉十分舒适。
可到了现在,林鹤观却感觉对方的体温似乎更加高了,高到几乎有些烫人的地步。
结合对方白日里淋了那么大的一场雨,林鹤观从被窝中伸出手来摸上了对方的额头。
“发烧了吗?怎么体温这么高?”
细腻白嫩的手,碰到自己的额头从前李乾一定觉得心中十分熨贴。
可现在,林鹤观感觉到对方好像躲闪了一下,然后才不情愿的让自己的手贴上对方的额头。
林鹤观才刚刚感觉到奇怪,对方就已经将手探进了自己的衣领。
“别,等一下。”
林鹤观脸红了,这太直白,让他有些不大习惯。
“我并未染上风寒。”李乾沉着声音说,“可能今日走的太远了,所以体温也有所上升罢。”
“以后不要走这么远了。”林鹤观抱住在他怀中作乱的手臂,他的声音有些喘,“我会担心你的。”
然后他感觉对方的手一顿,“嗯。”
林鹤观现在脑子有些迷糊,声音也颤了,模模糊糊之中露出一个笑来,“剑快刻好了,想快点去江南。”
然后他只感觉对方的手一顿,然后说,“……嗯。”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林鹤观若有若无的喘。
后来半夜,林鹤观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李乾在他的旁边说话。
他听见对方说:“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林鹤观嘟囔着,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想回家。”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