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跟杨周到别墅门口的时候, 盛妍还跟司辰僵持在门口。门铃声响起，杨周跟林笑的脸出现在门口的可视系统里，司辰眼中原来仅剩的温和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门铃一直在响, 可视系统就在俩人身侧。盛妍的视线和司辰的相对, “是他们怂恿姐姐离开我的？”
“……”
“所以我说什么都没用，你一定要离开我？”
“你分明知道不是。”
“就是！从前没有这些人，我们都是好好的。”
“你强词夺理吧, 从来没有人怂恿过我！”
“既然你什么都听不进去，就别怪我对他们不客气了。”
两个人的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盛妍也知道司辰的故意找茬。门原先是被他自己锁上的, 现在他又自己打开了。
“你想干什么，如果你敢再指使你那些狗去伤他们, 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
门扇已经打开，盛妍纠缠上了司辰, 不让他出去。
司辰回头, 冷笑, 摇摇头, “你太小看我了。要对付他们办法太多了, 况且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找死的。”
“司辰！”
“姐姐看他们这样能不能算上门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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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视系统里杨周和林笑两个人都一人拎着一根棒球棍，很明显是为了对付那些狗。
司辰的话近乎威胁, 盛妍心里发憷。
她脑子里一时间想起司元超骂司辰的那些话, 她心里一点底没有司辰是什么意思。
“没有, 他们不会的。算我求你了, 别这样，别让我更害怕你。”
司辰深皱上眉, 一把握上盛妍的手臂，“害怕我？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让我失望。”
“你别再一错再错了，他们只是想帮我，是我打电话要林笑过来接我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司辰一路朝门口去，盛妍怎么求都不行。在这段短暂的路程里，司辰还掏了电话打给刘印，要他过来。狗见他们似乎要出门也追了过来，但就如司辰所说，盛妍太小看他了，他将狗给驱散了。
盛妍不知道司辰要干什么，已经吓坏了，俩人到了门边，司辰就要去开门，盛妍拼命拽住他，用整个身体去阻止他。
司辰才暂时在门口停下来。
他低头看堵在他胸膛前的人，因为要用力阻止，盛妍的脸就压在他胸口上。
司辰抬手握起了盛妍的脸抬起来。
“所以姐姐为什么一定要惹我生气，这么逼我？”
盛妍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
“谁你都担心，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一再二，二再三的挑战我的底线，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像昨晚那样不好吗？只要你别胡思乱想，我们跟从前又有什么区别？”
“你人都已经变了一个，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从前啊？”盛妍辩驳。
司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泄出去，“我没变，是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我。”
“那我现在了解了，但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不行吗？”
“相信我，时间而已，你没有理由不接受。这个我只会爱你一个人，这个我也有足够的能力给你任何想要的。你以前不是开玩笑说想要一艘游轮么？这没什么难的，只要你想要，我立刻就能满足你。”
两个人耳朵边还响着门铃声，但司辰全不理会，如果不是盛妍，像林笑跟杨周这些人对他而言又能算什么？
“不止这种东西，你想要的更多我都可以办到。你租的房子不是很喜欢么？我已经买了，原本就准备这件事结束过户给你。”
盛妍已经被折腾的筋疲力尽，对司辰说的话她只摇头，表示否任，但司辰还在给她画他自以为的美好蓝图。
“往后你也不用去上班了，这样我去哪都可以带着你再不用两地分开，”
他们的对话应该是被外边的人听到了，就算听不清说话的内容，但知道门后边是有人的，而且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门扇被人拍的啪啪响，盛妍没有一点听进去他的话的意思，司辰眸子里原本因为说起的这些未来的规划而起的一点暖意瞬间又变得冰凉了。
所以他一开始要将盛妍身边的所有人都驱走，否则她一定会受影响。旁人会怂恿她，会离间她，会让一个原本简单的人变得不简单，他们会破坏他的计划，打破他想要的生活。
司辰一臂便控制住了盛妍的身体，他再没有耐心忍耐门外的骚扰，另一边手臂长伸出去，立刻就将大门打开了。
杨周和林笑果然都拎着一根棍子站在门廊外。
林笑还要来砸门，看见司辰满脸黑气地站在门前，惊得不自主地退到了杨周身边。而后盛妍满是泪痕的脸也从门扇后露了出来。
司辰满眼寒芒看看杨周，看看林笑，又目光向下，看了看他们俩手上拎的东西。
“司辰你别犯浑，我们，我们只是来帮助你们调解的，妍妍想跟你分手，你可以不同意，但有话好好说。她有她的自由，有自由选择跟谁谈恋爱，不跟谁谈恋爱，”
“当我的警告是放屁，是吗？”司辰厉声截断林笑的话，是一副压根不买账的样子。
“……”
“先调解好自己的事再出来多管闲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辰又道，声音冷得很，但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林笑一双眼睛瞪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盛妍很想离开这栋别墅，但不想连累任何人。司辰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使一点小计量就让孙婷身败名裂，就算盛和悦那种人也受了他的算计，连那个人也不得不跟他做什么交易，要是他有心将手伸向林笑跟杨周，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他们。
林笑骂了司辰，盛妍在司辰对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地就推了他一把，趁司辰不注意，自己从门里冲了出来。
“你们先回去，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你跟他说什么啊，你没看他像疯了一样吗？”
“你闭嘴，”盛妍阻止林笑，“我求你了，你先回去！”
司辰已经两步过来，盛妍一离开他的身边，就像已经离得他遥不可及，司辰眼眸里全是火焰。
司辰在拽盛妍，林笑哪见得这副场面，不知天高地厚地就朝司辰挥她拿在手上的棒球棍，司辰一抬眼，林笑被盯得一个激灵，杨周见状便也加入进来，但司辰挥过来就是一拳，杨周被打得措手不及一跤跌在地上。
司辰不论身高，还是身形都略胜于杨周。况且杨周身上的气质一惯是文质彬彬的，而司辰身上最多的是戾气。
常人健身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而司辰的健身，学习的格斗，都是在将自己磨炼出一种实实在在的能保安危的技能。
杨周狼狈地反击，但他所做出的反击很快就收到了猛烈的还击。
两个人突然爆发的激烈冲突连林笑都吓傻眼了，盛妍冲上去阻止司辰，但司辰似乎是将所有不能发泄的火都发泄在了杨周的身上，手段狠厉的像要将人置于死地，盛妍根本就阻止不了。
林笑在一旁傻眼过后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是直接抡起了手上的棒球棍朝司辰砸去，不重但也不轻的一下就正好砸在了司辰的后脑勺上。
司辰总算停手了，也被砸得整个人都晃了一晃。
“上车，上车上车。”
司辰的样子像被砸得不劲，林笑知道自己应该是闯祸了，推着脸上已经挂了彩的杨周上车。杨周一上车，林笑就打开后排车门，拖着盛妍要盛妍走。
司辰已经双膝跪在了地上，一手握着后脑勺，一手撑地。林笑那一棍是盛妍看着打下去的，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扼住，很紧，很痛。
不知道是否有心疼。
林笑在拉她，盛妍受着牵引随着走，林笑先钻进了车里，手还拽着她，要她也上车，她正要抬腿，背后的手被司辰的手握住了。
这个体温她是那么的熟悉，一握上她就知道是司辰的手。
体温温凉，掌心柔软，指腹略硬，指节修长。
那手一把握紧了她，但她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把那只手跟自己的手分开。
“别走。”
“你放了我吧。”
“你休想离开我。”
“你放开我！”
盛妍甩开司辰的手就上了杨周的车，没有管司辰是用了什么样一副眼神在看她，和他脖子侧滑下来的那道鲜红。
林笑一直闹着开车，杨周便立刻就将车子启动了。
场面有点混乱，其实这样的结果盛妍走了跟没走有什么区别，司辰不会罢休，甚至很快就会去找盛妍，没完没了。
盛妍眼泪流的没法控制，林笑自己乱着，杨周表情凝重地开着车。
果然很快他们的车后就追来了一辆车。
先前司辰叫刘印过来，是不想放过杨周跟林笑，即便他们后悔了想上车逃跑他也要让他们跑不了，而绝对没有想过他们不但自己能跑，还能把盛妍从他手上抢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该不会要撞我们吧！”林笑惊道。
杨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背后追来的那辆来势汹汹的车。
“他疯了吗？就算要报复我们盛妍还在我们车上呢。这个六亲不认的王八蛋！”
杨周没理，只是双手握紧方向盘，将车速提高。
林笑说错了，司辰始终是在乎盛妍的。车毕竟是行驶在道路上，杨周没办法将车开得太快，司辰的车追上来的速度是不要命的，但将他们逼停的时候撞的是车头。
两辆车车头相撞，司辰下车，拖开盛妍所在的那侧车门，将盛妍从车里拽了下来。盛妍伸手，哐的就是一个巴掌打在司辰脸颊上。
“你这个疯子！”
“……”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们也回不去了。就算你把我绑回去又有什么意义，我说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也不认识你了，如果你再纠缠我，我会报复你的，就算拿我的命我也一定会报复你的！”
盛妍的眼睛在流泪，但她说出的话再狠不过。司辰不敢相信她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他追上来已经没有在意杨周和林笑了，他只想追回她，他只想要她回来。
“你就这么在意我骗你的事吗？”
“在意！”
“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弥补了吗？”
“不能。”
“一定能有办法的……”
“除非时光倒流！除非你从一开始就跟盛家人无冤无仇。”
第 62 章
算分手了吧, 是彻底结束了吧。
已经回来两天，盛妍脑子里还时常琢磨这件事。
那天杨周开着车头被撞凹了的车，将她送回了出租屋, 林笑帮着她收拾了些私人物品, 就算彻底跟这几年告别了。
林笑想的是就算大姜跟她闹得再凶，也是忌惮她父母的，那么现在盛妍的情况在林笑眼里, 大概也能因为盛妍搬回家跟杨禾住而结束。
8月中旬过后，太阳已经不那么毒了，但气温仍然居高不下。傍晚过后, 杨禾没去茶馆里张罗，因为盛妍将那些产权资料全拿出来了。
收到这么多年来一直盼着的东西, 杨禾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盛家最近不太平, 极其不太平, 没有理由还会有人想着这件事。
杨禾看完还是把东西全塞回了文件袋里。
“这些是谁给你的？”
“应该是老太太。”
杨禾抬起脸来，盛妍脸色暗淡地看着她。就算是装的, 她也一点笑意装不出来。盛妍眨了下眼, 将视线往旁浮了浮。
她能做的便只有这样看似漫不经心的举动了。
“用快递给我寄过来的, 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寄件人是谁？”
“寄件人那儿没填, 地址是香楠山那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真没有？”
盛妍想拿桌子上的杯子以喝水来掩盖眼底浮动的情绪, 杨禾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倒突然响了起来。
盛妍瞥过去，似乎是没存名字的陌生号码。杨禾已经将手机从桌子上拿起来, 杨禾是出去接的电话, 回来就说要她先洗漱休息, 她一会儿回来。
盛妍自己就心思烦乱, 不用面对杨禾她是求之不得的，所以一点没注意到杨禾接了电话过后脸色是比怀疑她有什么事瞒着她的时候还要更灰暗的。
盛妍回房间冲了个澡出来, 头发只是用毛巾擦了个半干就没再管。卧室里有一台电视机，电视开着，但她横躺在床上，眼睛木讷地看着天花板。
电视机开着的作用只是在房间里增加点除了她的呼吸声以外的声音，只是要杨禾以为她在看电视。
门上突然“咚咚”响了两声，盛妍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来，人直立起来，眼睛里的东西就兜不住了，直直地滚了出来。
盛妍慌张地一边叫进，一边用手擦干眼睛。
杨禾进来，盛妍已经在怀里压了个枕头，一副一直在看电视的样子。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啦，我想看电视。”
杨禾看了看电视，电视里播的什么杨禾似乎也没有在意，只是因为杨禾向来很惯她，便默认了电视上的内容是她要看的。
盛妍这才发现杨禾的脸颊，一边红一边青。盛妍丢了手里的枕头，从床沿边站起来，情绪霎时便变得激动起来。
电视机的光线在杨禾脸颊上变换，可是变来变去，杨禾左侧脸颊上的几道红色一点没有消失。
“妈，刚才谁找的你？”
杨禾已经明白了盛妍的发现，有点难为情地摸了摸脸颊，但这和她要问的事比起来是小事。
“你的脸怎么啦？”盛妍已经气得手抖，杨禾看到盛妍对她的心疼，眼睛里一下就湿润了。
她回的盛承康的话，脸上挨的巴掌是值得的。
“就算这是事实，那也不是妍妍的过错，那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过错！”
盛承康甩了她一巴掌。
“谁打的你，我找他去！你告诉我啊，”
“我有事要问你，”
“我找他拼命，我要他们的命！”
“你跟司辰怎么回事？”
盛妍算是被踩了底线，但是她的激动和愤怒被杨禾的揭穿止住了，杨禾一开始根本不相信盛承康的话，但是事实不容她不相信。
“你怎么这么糊涂？”
“妈……”
“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是打算瞒着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今天没有人来找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是他亲自来找的你吗？”
杨禾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但最后还是点了头。她点头的动作缓慢，沉重，像不愿意承认，但这世人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碰得了她，压得了她。
而就是那么一个人，就毁了她的一辈子。
盛承康被警方要求配合调查已经是过去式了，连盛妍也知道司辰跟他们的事才开头。
杨禾无可奈何地点头，盛妍再忍不住，眼泪立刻就决堤了。杨禾再怎么坚强也敌不过盛妍受伤，杨禾伸手揽了盛妍。
从一开始知道司辰背后的事后，盛妍没有一刻不后悔自责，而这一刻，杨禾也被她连累，她的后悔自责达到了情绪顶峰。
但盛妍压抑着情绪，哭着向杨禾道歉，也把产权证的由来大概说了一遍，也坦白了去宜安出差的目的，和已经跟司辰分手的现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杨禾，她只是认真地听着，最后也是对这些事的发生无可奈何。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要怪错又在谁呢？
她没有怪怀里抱着的人。
盛妍想离开京都，杨禾没有反对。盛妍说想去宜安生活，她喜欢那儿的阴雨天，喜欢那儿的慢生活，杨禾同意了。
刚毕业那会儿，因为新鲜刺激，林笑跟盛妍都想跟着同寝室的同学去个远点儿的地方找工作，换种新鲜的方式生活，结果都因为家长不同意。
“放眼望去，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京都更繁华，前景更广阔。今后找对象，结婚，生孩子，外地人都拼了命，削尖了脑袋想留在京都，你们倒好，生在福中不知福。你要是不听话，总有一天你的后代就会跟你看见的那些外地人一样，削尖脑袋再挤回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笑把爸妈教训她的话噼里啪啦讲给盛妍听，盛妍那边杨禾是开明的，但也明确表示希望她留在京都，毕竟今后成家了、家庭成员增加了也不用为居住的问题、户籍问题发愁。
但现在杨禾没再提这些大多数人都在乎的现实了。
“要是，那孩子再去找你怎么办？”
“不会。”
杨禾没说话，只是郑重地看着她。
盛妍不敢跟杨禾对视，自那天把瞒着杨禾的事全部坦白后，杨禾就再没有问过她跟司辰的事。
杨禾的不为难，盛妍谢天谢地，但她自己的确难过自己的关。盛妍垂着眼睛，“我把话说得很难听，是人就有自尊心，他的自尊心比一般人还强，他不会再找我的。”
“以后做事也不要太伤人，凡是不能做得太绝，做到达到目的的地步就好。”杨禾道。
“嗯。”
“尤其是对执拗的人。”
“好。”
“妈，”盛妍抬起脸来。
“嗯。”
“我走了，要是，”
“别担心，既然你已经……知错就改了，”杨禾无奈地用了这样的词，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真能了结吗？
盛妍不留在京都，去宜安，走的远远的就是为了让这件事不管是于谁都算是一种结束。
她是这么推想的。
杨禾从来是盛妍幸福与否的底气，杨禾也这么说了，盛妍就像交了一份答题，现在已经被老师判定了对错，她就有了一点保障。
很快她就离开京都，彻底背井离乡到了宜安。
只因为谈了一段失败的恋爱。
宜安的秋天很漂亮，盛妍租住的房子不大，但带了一方小院，小院里有棵红枫，十月末就红得就能掐出血珠来。
一棵红枫，一棵腊梅树，一棵桂花，都小株，都贴着墙角，好歹也装扮得这方巴掌大的小院称得上环境不错。
杨禾视频看了，也说不错，满意。
夜幕降下，围墙外巷子里的街都亮了，院子里房檐下的灯也亮着。
院子中央摆了一张木桌，一圈人围着烫火锅。
这是盛妍第一次请同事到家里来吃饭，没有人不羡慕她这一个人的单身生活。
惬意，简单，有格调。
“小盛以后有没有打算在咱这地方找个对象处？”
盛妍就笑，“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那人立刻就拍大腿，说只要她点头包在他身上。
“别，小盛别这么想不开去听老陈的馊主意。单身多好，我现在都后悔了，后悔死了。”端着果汁喝的女同事，挺着个大肚子也赶来吃火锅，因为在家吃饭是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女人拍拍自己的肚子，“有对象就得结婚，结婚就得生孩子。你说现在面还没见着呢，就开始愁以后上学的事了。我的天，没完没了。”
女人的抱怨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一说到孩子上学，要给盛妍介绍对象的这群人里唯一的男同事老陈就扎到了痛楚。
他家小孩明年就上小学了，孩子妈娘家在市里，按孩子妈的想法是要孩子去市里上学，但他们夫妻俩的工作都不在市里，矛盾就来了。
现在是经全家一致商量同意退而求其次，留在宜安可以，但必须得进宜安最好的小学，不能亏待了孩子。
而就是宜安这种外人觉得偏远的小地方，那学校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而且每一等的学校都得按户籍划分，想越籍就得找关系、花钱。
矛盾。
酒过三巡，话题还是没能逃开孩子上学，户籍这种话题。时间已经不早了，知道盛妍是一个人，大家都帮着收拾，很快收拾完院子里又恢复了一个人的清静。
盛妍一个人，灯也不开，席地就坐在了房檐下的台阶上。
来这边快两个月了，找到这个家和眼下的工作，也才不过一个月。
好的是已经自己挺过来了。
再没有刚过来那段时间不分白天黑夜地待在酒店房间里难受，痛心，后悔，愤怒，伤心，无休止地消磨自己的颓丧了。
第 63 章
宜安的夏季很凉爽, 比京都好太多。它的冬季很冷，比京都冷得更彻底。
天会下雪，路会结冰, 生活条件比京都还要严酷。
小地方, 小公司，春节假期安排的人性化灵活化，节前盛妍值班到大年三十那天下午, 节后盛妍在怀安，陪杨禾过完了元宵节，将开车的技术在杨善的押车下练到杨禾满意的程度才回的宜安。
从前盛妍不愿意开车, 一来京都交通很方便，自己开车也不见得更省事。二来, 在她原来那种小女生的幻想里, 更愿意交一个男朋友, 有男朋友开着一辆车接她来来去去，上班下班, 多爽。
现在她短时间是不会回京都了, 即使听了同事们那些关于户口、学籍的危言耸听, 她也没有回京都的欲望。
杨禾听她有学开车的想象, 立刻支持, 车都看好了。从宜安回怀安是比京都回怀安更近的，顺利的话3个多小时高速就到了。
春节一个假期的时间, 盛妍再回来就已经是有车的人了, 还顺便带回来一个弟弟。
杨禾不放心她还很蹩脚的技术就一个人开长途车, 留学在外春节回家的杨善就成了工具人, 免费劳动力，跟着盛妍给她押车来了宜安。
车是跟林笑一样的MINI, 因为杨禾觉得这车安全性高，车身小巧，很适合盛妍开。一开始盛妍拒绝这款车，因为曾经有一个人不止一次提起相同的事。
最后无奈于车钱是杨禾给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没办法。
中午从怀安出发，不堵车傍晚就到了。小巷子口有个空坝子，停了不少车，好在MINI车身小巧，只要一个小空，很容易就塞进去了。
“姑妈说你不喜欢这辆车，为什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咯。我想要更贵的啊，结果没成功。”
盛妍开玩笑，杨善是一惯的皮笑肉不笑，但还是一贯的勤快，她关车门，行李杨善已经自觉地帮着拿了。
杨善也快20岁了，个子早不用他妈担心。
杨善走在身侧，特别高，高到盛妍恍然就能将他看成另外一个人。
杨善要帮她押车回来，一开始她也是拒绝的，就像拒绝那辆车。
“晚上想吃什么？”
“出去吃还是自己做？”
“你点。”
“姐姐会做饭？”
“当然，我现在一个人住不会做饭饿死啊。”
“那，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人住呢，从京都跑来宜安？”
自回老家，杨善可从没有问过盛妍这种问题。盛妍心上莫名地一凉，一旁，杨善面色淡淡的，手里好好拎着她的东西。
大门紧闭，墙头能看到院子里的树梢，空气里有一丝不明显的梅香。
盛妍掏了钥匙把门打开。
“就待腻了呗。从自己活腻了的地方，来别人活腻的地方试试。”
“真的？”
“当然真的。”
“没人欺负姐姐吧？”
门打开，院子里掉了不少腊梅的黄叶，红枫的枯叶，桂花依旧翠绿。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滚得哗啦啦的，盛妍自己推着箱子上了阶檐，进客厅，穿过，去了卧室，杨善也随后进来，打量她的房间。
“如果有人欺负我，你给我出头啊？”
“远水救不了近火，姐姐找个男朋友保护你吧。”
“……”
盛妍丢开行李箱朝杨善翻了个白眼。
“姐姐原来那个弟弟呢，他不是跟你很好吗，他也可以保护你。他怎么没跟你来这边？”
杨善说的漫不经心，盛妍正打开衣柜放箱子，她顿住，回头，杨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正参观她的房间。
“他有他的生活，跟你一样，自己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跟着我。”
“是吗？”
盛妍呼吸莫名其妙急促起来，已经很久没人跟他提过司辰了，杨禾不会提，林笑也不提，她也避免去想，也从来不去关注。
“当然。”
收拾好从屋里出来杨善也就没再提这个话题了，但盛妍已经没有心情自己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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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从家里出去，不过十几分钟就有一路的餐馆，盛妍带杨善吃了宜安的特色菜，入夜又带他去逛夜市吃小吃。
她的、杨善嘴里的出租屋房间是有几个，但有床的卧室只有一间，夜里杨善睡的是沙发，不过也就一夜，第二天杨善就自己坐长途大巴回怀安了。
走之前他告诉她，如果她、姑妈在京都遇上什么困难了别忘了她们还有他们。
“我看宜安也没什么好，小吃也没有怀安的好吃，姐姐不如去怀安吧，把姑妈也接回来。我以后回国了搞不好也回怀安创业，谁也别想欺负你们。”
盛妍被杨善说的眼睛发酸。
“你这家伙瞎说什么啊。”
盛妍擦眼睛，杨善手里握着大巴车票，手指捏得死紧，他全身上下大概就只带了个手机就跟着她跑了这么远来。
“我看股票的时候在网上看了些新闻，盛家名下的公司股票很不稳定，我觉得背后有人在操作，这件事好像……跟你那个弟弟有关，他以前火过一段时间是吧？他们斗得很厉害。”
“……”
“但这些肯定都不关你们的事吧？”
盛妍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从杨善的嘴里听到这样的信息。
杨善当天中午就回了怀安，很快就出国了。
盛妍继续上班，今年跟往年不同的是她要养车了，好在财运变好了。小地方工资是没多大变化了，收入有变化的是她跟两个同事利用下班时间接了一桩私活，项目不小，收益非常可观，每一阶段的进度费拿到手里有时候能高过工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就是每天加班到半夜累得跟狗一样。
同事养娃，再累都干得很起劲儿，她只是养辆车，有时候真是吃不消。
于至杨善说的那件事，盛妍一直没有去打开那扇门，是有天加班到凌晨2点，人的意志力好像变弱了，关上吃饭的软件，她打开了网页，盛氏股价大涨大跌上过新闻，司辰暴瘦上过新闻。
但是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生活就是一个月工资够吃够穿够租她喜欢的房子，私活赚的外快可以养车，可以存款。
如杨善的希望：这些都不关她们的事。
杨善从股市里看出这两股势力背后的争斗，那张照片一群人中司辰被红圈圈起来的画面在盛妍脑子里待了许久。
人是瘦了，瘦了很多，所以才会被打上“暴瘦”的标签上热搜。
—
初春，傍晚，京都，城南。
昏暗的房间里，背对着门口的窗户前放着一张沙发，沙发上端坐着个身量高大的青年。来人站在房间中央，额头上浸着一层细汗。
汗水的由来一是阴冷地坐在沙发上的人，二是因为这房间里的巨幅照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1銥誮文学城
这原本是一间再正常不过的房间，盛妍在这里住的时候，是司辰挑的最向阳，通风最好，并且和他的卧室门对门的上好的房间。
但是现在这间屋成了让人置身其中会出一身冷汗的存在。
卧室正中央，窗户边，房间四壁，床上，到处都是镶着相框的巨幅照片。照片拍的很随意，手机拍摄的像素也完全无法满足这么大幅的尺寸，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女人的脸。
有闭着眼的，有额头上贴着一团黑色小纸片的，都很普通，很生活化。
照片本身不恐怖，照片上的女人也青春靓丽，错在照片过多，过大，坐在房间里的人太过阴沉，满眼寒芒。
“那个人还是出来了。跟上次一样他一出来，我相信不出两天我们会再次受到重创。”
沙发里的人动了动，来人才殪崋看清他手指上拿着一只香烟。
又是一个新的改变，原来没见过他抽烟。
青年沉默地抽了一口香烟，白色烟雾稀薄地滑过他晦暗不明的脸。
“以盛氏现在的势力，我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句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一个人要是心里只装着仇，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你能不能现实点，适可而止。”
沙发里的人突然就站了起来，在说话的人眼睛一花后，他就出现在了他跟前。
“适可而止？”他声音哑而沉，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后者额头上一层层地冒出汗水，站不住地退了半步。
“司辰你听我说，工作室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这样宏大的规模，大家都不想看到它毁掉。虽然你是有完全的权力处置工作室的所有资产，但是大家也是为了你好。”
“能适可而止还用你告诉我？能适可而止我会让她离开我！”
司辰眼睛里的寒芒像一件能划伤人的利器，男人连连退了好几步，已经没办法实施来这儿以前的任务。
男人身体都缩了一截，“好的我，我知道了，我只是看形势越来越严峻了，那你明天一定要去一趟公司，你知道我没办法代替你应付其它人的。”
男人说完一刻也没有多停留，甚至连答复也不要了，转身就离开了那间屋，而后就听到什么重物落地砸碎的声音传来。
男人握了握手指，离开了那个既可怕也可怜的人。
窗户边的花岗碎了一地，脸色灰暗的青年坐在窗帘的阴影里，他手掌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溅上了一旁的相框，他伸手去擦，发现照片也溅了血。
手指碰上照片却神经质地抖起来。
他只能抬了划破的那边手掌握着另一边手腕，血从手掌里浸出一缕，顺着被握的那边小臂滑向手肘，但触碰照片的那只手总算不再发抖。
那手指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将照片上被血弄脏的地方擦干净。
他连手指都瘦了许多。
第 64 章
初夏的时候盛妍收到了一件特别的生日礼物。
她这一待, 已经在杨善眼里觉得哪儿也不如怀安好的地方待了快一年了，这算是认真了，所以舅舅专程从怀安过来, 带她见了他在宜安的朋友。
一个戴眼镜, 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宜安骨科医院的院长。
“孩子以后就托你照顾了。妍妍，敬肖叔叔一杯。”
大大的圆餐桌上盛妍有些尴尬, 但还是立刻响应，端了面前的果汁站起身来，朝桌子对面也已经连忙笑着站起来, 并随手拍了她舅舅一把的人举了举杯子，叫了声肖叔叔。
“你舅舅, ”肖绍成笑着扶了扶脸上的眼镜, “他是把我当他生意场上的朋友了。”
两个中年男人相互打趣, 杨识称肖绍成肖院长，肖院长称杨识杨总。
桌子上还有不少人, 除了舅舅的司机, 就都是肖家的人。一个中年女人是肖绍成的老婆, 一个老太太是肖绍成的母亲,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是肖绍成的小女儿, 还有家里的家政阿姨，还有一个从医院开车送肖绍成回家的年轻男人, 听肖绍成话里的介绍大概是在医院里从事后勤工作的关系户。
两个中年男人喝了酒, 没完没了的架势, 从肖家离开已经是下午了。舅舅喝得脖子通红, 但还是提出要去她的出租屋看一眼。
“这就是我的家了。”盛妍特意将“家”字咬得特别清楚，逗得杨识笑起来。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司机也跟着他们转了一圈。
房子小是小了点，但装修得紧凑还是凑合。“行了，你满意就好。今后有什么事就给你肖叔叔打电话，明白吗？”
“明白了。谢谢老舅。”
杨识朝身边的司机拂了下手，意思是准备走了，盛妍也跟着他们出去。车停在巷子口的空坝子里，司机先去开车了，杨识突然往盛妍手里塞了张银行卡。
“老舅，你这是干嘛呀？”盛妍认真地瞧了瞧脖子还胀得通红的人。
先前盛妍就担心他喝酒喝了太多，但当事人是拍胸脯告诉她，这点算什么，跟他生意场的酒局比起来差远了。
“放心，这是老舅的私房钱，你舅妈不知道的。”
“……”
“拿着。”
“你的私房钱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有钱，我工资很高的，你别小看我。”
“就你那点工资，小时候就让你好好学习吧，不听，”
“……，过年的时候你还说我工作不错的。”
“跟普通人比是不错，跟小善他们这样的人才比你就差了嘛。再说你一级证都没考，”
“……”
男人身材有几分高大，衬衫西裤黑皮鞋，不笑的时候挺严肃。
“拿着。”
“不要。”
“拿着嘛。”
“我自己回去发愤图强。”
但盛妍不买他的账，扭头就走了，鞋子在地上踏得重重的。
杨识朝着女孩的背影喊，“别让你妈妈担心啊。”
“好。”
“有事找肖绍成。”
“行了，你回去吧。”
盛妍已经消失在转角了，黑色的迈巴赫也已经从破旧的坝子里开出来，杨识还看了半响才上车。
盛妍在宜安待了快1年，除了几个同事，她没有任何多余认识的人，但自舅舅来过一趟后就不一样了。
舅舅没有吹嘘他跟肖绍成的关系，肖家太太隔段时间就会给她打一通电话，要她去家里吃顿饭，她每次去肖院长都亲自在家。知道她没有男朋友，还非要给她介绍对象，来一次提一次。
年底的时候回怀安以前，盛妍上了他们家一趟，带了些礼物，算是拜年了。结果那天介绍对象的事就好像提上了日程。
“情况我给你舅舅提过，他也说这条件不错。”
“……”
肖家偌大的客厅里，盛妍坐在肖绍成对面的沙发上。肖绍成看着她，他太太周丽看着她，老太太也笑眯眯一副听稀奇的表情在打量他们。
唯一不理她的是一旁翻漫画的十几岁女孩儿。
对方的照片她看过了，医院里那种三十岁出头的医生什么样，那人就什么样。
然后盛妍就开始挠挠脖子，摸摸额头。
她要考试了，还有好多资料没看完，年底也好忙啊，要不明年吧？
盛妍找了一大堆理由，找得肖绍成直皱眉，肖绍成又看了看他给盛妍看的照片，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啊，就是头发少了点儿。
好在肖太太帮他们解了围。
肖绍成自己跟老太太在客厅里看电视，周丽把盛妍带进了厨房。
“小妍啊你跟阿姨说实话，是不是嫌弃年纪大了？”
吃了人家这么久的饭，盛妍已经跟肖家人很熟悉了。周丽洗枣，盛妍也帮忙。
“不是，其实30岁也没大我几岁，我就是想认真考试不想分心。”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的，周丽就笑，笑的最后是朝门口看了看，没看见肖绍成，只是她女儿过来了，但也没关系。
“不喜欢就算了。周阿姨另外给你物色一个怎么样？”
“……”
“你肖叔叔哪懂女孩子的心。像你这么漂亮的丫头，咱得找个好看的。”
“……”她也没敢说那人不好看。
“咱医院里今年刚来的一个小子，人长得特别帅，跟个明星似的，个子也特别高，脑子特聪明，你等着改天我去探探他口风。但是他年纪好像比你小了一点儿，不过也没关系，这年头姐弟恋的也很多。”
“我就知道你要给她介绍飞雨哥哥。”
“你小点儿声，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十多岁的女孩儿撞上来，“她年纪又大，长得还胖，飞雨哥哥才看不得她呢。”
盛妍：“……”
她最近半年是日子过得很舒心，身上是长了好些肉，脸颊都圆润了些，但也不至于胖吧。
周丽气得捏女儿的脸，“跟你一样瘦得跟猴精似的好，妍妍姐姐这样的身材正正好，出去看你的书去。”
周丽捂女儿的嘴，孩子刚开始抽条，身高快赶上妈妈了，但瘦得跟麻杆似的。
“她配爸爸介绍的才合适，她都找不到男朋友，不能配飞雨哥哥。”
“你懂个屁。”
孩子被拎了出去，盛妍独自在厨房里凌乱。她将视线转向厨房的玻璃门，门里倒影着她的影子。
摸摸肩膀，捏了捏腰。
胖吗？
破小孩儿。
谁说找不到，是不愿意，是怕了好吗！
从肖家回来，盛妍立刻就在网上下单拍了一款称，不知不觉的，她还真是胖了不少，她还从来没长到这么胖过。
春节的时候回到怀安，杨禾也早回来了。真实见面跟视频见面当然不同，杨禾捏了捏她的腰，满意的点点头。
“老不长肉不健康，就这样健健康康的挺好的。”
“……”
微胖的舅妈上来掐了掐她的腰围：“不过就这样就行了，不能再胖了，再胖腰就不像这么好看了，又薄又细的腰是穿什么都漂亮。”
“……”
杨善握着手机玩游戏，眼也没抬还补充一句，“今年挺好的，脸色都健康了很多。”
“……”
跟去年一样，盛妍值班到年三十才回的怀安，但节后过了元宵节才回去。回去的时候杨禾跟舅妈陪她来了一趟宜安，第一顿饭是和肖家人一起吃的，第二顿是跟她的同事们一块儿。第三顿是老陈非请她们一块儿去他家做客，结果同样的一帮子人又全去了老陈家吃饭。
杨禾说她在这边的人际交往好像比京都还多，难怪能长胖。
天气热起来的时候老陈又张罗到了私活，也是个不小的项目，这次除了原来他们几个，生了孩子想赚奶粉钱的同事也加了进来，四个人一起熬夜，一起干，这个项目一直干到七月份也还没有结束。
林笑从京都过来避暑，盛妍那几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你个没良心的，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见钱眼开啊。”
“原谅我，这项目四月份就接了，一阵儿一阵儿的赶进度，你正好赶上这次了。”
俩人坐在院子里，林笑手里抱着半个西瓜掏着吃，盛妍是从屋里搬了张小桌出来架在地上干活，笔记本的黑色电源线从屋里拖到院子里来。
鼠标哒哒哒的声音就没停过，笔记本的屏幕里全是花花绿绿重重叠叠的图纸线条。
入夜院子里很凉快，林笑大人不计小人过地掏了一块没有仔的西瓜送进盛妍嘴巴里。
“成天尽想着赚钱了吧，加班又加餐，难怪千年白骨精都长肉了。”
“你实话告诉我，我真就算胖吗？”盛妍焦虑地转头来认真地问。
林笑好笑，“胖得都配上不帅哥了。”
盛妍把年前肖玲玲跟他妈怼的那事讲给林笑听，林笑笑死了。
“所以你就降低标准啦？”
鼠标哒哒哒的声音总算暂停了，盛妍转头，“什么意思？”
“那天医院里那个啊，他对你好殷勤哦。”
来的第一天，林笑有点热伤风的症状，盛妍带她去肖家的医院，正好遇见经常跟着肖绍成进进出出的男人吴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凯一向对她有些殷勤，但显然是肖院长的原因。盛妍从来都这么认为。
“你看茬了。”
“这么说是人家单方面的咯？”
“……没有的事别瞎扯。”
林笑笑了一下，“你也该重新找了啊，我看那人也可以试试。”
盛妍回头，手指下的鼠标又重新响起来，“等我忙完了再说吧。”
林笑说重新找，但对之前有过的事是决口不提的。盛妍也不会自己的触碰那道早被她锁起来了的门。
再过两个月，就两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分手两年，从京都过来两年，现在的她也不是从前的她了。
她连小孩子眼里的帅哥也配不上了。
“好啦，你不胖。跟我比都差了点，胖个鬼啊。”
“仗义。”
“不过跟以前比老了一点。”
“……”
“跟我比你也还小了1岁，安啦。”
最初在宜安的日子过得和京都同样缓慢，后来的日子就被同事接的私活填塞上，卡上了齿轮，几个月，大半年的时间不过就是一个项目的结束而已。
拿老陈的话，他们接的项目也还是太小了，长的也才大半年。他有个哥们儿接了个周期2年的私活，那才是吃香喝辣的大活。
“得了，我们的青春已经被你这几个糟钱祸祸没了。”
“下回不带你了。”
“别别别，我爱糟钱，青春算个屁。下回还带我。”
聚会结束，各回各家。吃饭的地方离家近，盛妍没有开车，一个人拎着包往家走。
又是一年秋天，宜安的10月满街的银杏叶一天比一天黄得厉害。
过了一阵风，盛妍挽起风衣衣摆蹲下，从地上捡了一张黄叶。
夜还不算深，盛妍便挑了一条最捷径的巷子走。巷子里路灯很稀疏，夜深了盛妍就不敢挑这条路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巷子里先前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她还有点胆怯，但一会儿过后，又多了别人的脚步声，她就放心了。
昏暗的小巷子里，一个穿风衣的漂亮女人走在前头，脖子上有项链，手上有腕表，肩膀上有包。她背后亦步亦趋跟着几个面目不善的男人。
第 65 章
盛妍被一把刀抵上后背的时候, 其实她是愿意舍财的。
毕竟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
被这些该死的抢劫犯杀害那简直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包拿出来！”
盛妍乖乖地将胳膊伸直，包包的肩带被猛地一扯，刮得她肩膀生疼。但是这都是小事, 她是做梦也没能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遇上这样的事。
腿在发抖, 浑身都在抖，心脏恐怖的砰砰跳。
新闻里那些谋财害命的事她全记起来了。
暗巷被杀，塞进下水道, 尸体发臭了才会有人发现。
或许被绑架，强/奸，轮/奸, 关黑屋子，周围是有邻居, 但谁也不知道有人被囚禁。
他们会迷晕她,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条船上, 押船的人拿的都是AK，一船的人没人敢反抗, 最后就被押到了缅甸, 卖到诈骗集团, 不听话就割腰子, 一辈子就到头了。
“手表。”
盛妍乖乖解手表。
她的头发被不客气地掀了一下, “项链。”
她头发已经留长到了背脊中央，发尾烫的波浪卷, 解项链的时候被头发缠住了。
“快点儿, 磨蹭什么？”
她在解东西, 一边拿到她包的人在她包里翻, 已经把包里的口红、粉饼那些补妆用的东西倒了一地。
这些不值钱的，都不要, 应该就是单纯的抢劫犯。
老天保佑他们就是一帮最纯粹的抢劫犯。
盛妍埋着头努力解脖子上的金项链。
链身虽然很细，但链上的坠子比较有分量，三个厚实的转运珠。这是她拿来转运的，没想到好运没转来，还遭了抢劫。
盛妍从头到脚的害怕都很明显，手也抖，腿也抖，又极其的配合，三个人中拿刀的那个就放心地将刀子从盛妍后背收了，折了起来，顺手将刀滑进了裤兜里。
盛妍的项链已经解下来，他刚伸手接，后背猛地就砸来了一块砖头，随即他就被一个重东西劈头盖脸地碾在了地上。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常在河边走的人，这点凶狠的素养还是有的。
男人立刻就掏出了刚顺进裤兜里的刀，掏出来就拼命在能活动的范围里挥，来人被刀划破了小臂，血立刻就沾在了刀上。
背后的压力立刻消失，男人曲腿想从地上拱起来，但握着刀撑在地上的手臂被对方只一拳就折断了。
“啊！”一道杀猪样的嚎叫拉开了一场混战，剩下的两个混混和来人很快就打成了一团，到盛妍从跌倒中爬转过身来，看清那黑衣青年的脸时，原先那把抵在盛妍后背的刀，已经在司辰手上了。
一个混混捂着手臂在地上打滚，另外两个也已经明显落了下风，战局从一开始就很明朗，司辰双眼如他手臂上流下的血液那样红，他握刀的手用力到发颤，但显然他的发颤是愤怒到了极限，被人踩了底线，而绝非盛妍的那种害怕。
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手上还拿着刀，别说正在站局中的三个混混，就是盛妍也被惊骇到了。在司辰拿着刀，冷着血红的双眼，似乎下一刻就要用刀结束了已经被他制服在脚下的那人的性命的时候盛妍尖叫出声。
“住手！”
“司辰，住手！”
“你住手！”
司辰的样子很不正常，他人很高，但是太瘦了。明明年纪轻轻，眼睛里除了那股疯魔一样的狠劲却有种老树干枯的沧桑。
他发狠的样子更不像个正常人，手臂明明鲜血长流，在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任何击到他身上的伤害他都似乎感觉不到痛。而被他折断手臂的人一直都痛得在地上打滚。
这就是一个疯子，所以才会因为女人两声叫唤就扔了手里的刀。两个混混一见这种情况，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拳打脚踢全朝疯子身上招呼。
“住手，你们这些混蛋住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报警了，”
“混蛋，”
盛妍抓起早被扔在地上的包，朝那两个混混打，也慌不择路地抓了路边的砖头就扔，砸。那两个混混也是先前被弄怕了，疯子不能惹急了，讨了点便宜就拖起砍了人一刀，自己也被打断手臂的人逃出巷子。
巷子里即刻恢复平静，稀疏的树被风吹得摇晃，昏暗的灯光下有喜欢光的夜虫在飞扑，就像这个地方压根没有发生过刚才那样恐怖的冲突。
盛妍当然没有报警，她连手机也没有看到被扔在了哪。
人都跑光了，她手上还握着一块砖头。
头发乱了，跟眼泪缠在一块儿。
好一会儿后盛妍才将目光从巷子的尽头收回眼前，地上原先因受拳脚而蜷缩的人也一点点展开身体。
他手上满是血浆，手臂上的刀口跟衬衫粘连后凝结了，没再淌血了。但他撑在地上的手掌里已经早被血浆布满。
他撑着地，半跪了起来。
“你疯了吗？”
“别人打你为什么不还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盛妍手指松开，手上的砖头就滚到了地上，哐哐地停住。
司辰手指蜷起，握了满手的鲜血，他扬起了脸，目光落上盛妍的眼睛。二人对视片刻后他将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是你叫我住手的。姐姐叫我住手，我就住手。”
司辰扬着脸看盛妍的眸子里如枯木逢春，如果不是这样的相逢，或许效果就不是让盛妍心里发抖了。
盛妍往后退了一步。
司辰看看盛妍后退的脚，但还是立刻再将视线放回到盛妍脸上，他描摹这张脸，描摹在远处无法分辨清楚的眉眼。
盛妍再往后退。
司辰轻轻皱了眉，但眼睛里仍是炙热的。“别怕，皮外伤而已，没什么要紧的，一点也不要紧。”
司辰手指撑地，弓着身体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但站起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晃了一晃。
盛妍看着，一个字没有。司辰稳住身形，手指撑着腿将身体站直，最后还是好好地将视线落在了盛妍脸上。
“两年零一个月，我们已经两年零一个月没见面了。姐姐。”
“……”
对，她从京都离开已经两年多了，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没有收到过半个骚扰电话，没有回过一次京都，没有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看见过这个人的一角影子。
他应该有了他自己的生活，阳光也好，阴暗也好，一个人做怎样的选择，就过怎样的生活。
就像她，选择了忙碌，选择了更丰富的社会交往填塞起所有的时间，时间就能过得很快。就能让所有的不愉快，难以启齿的经历成为远久的过往。
前一刻的抢劫似乎已经成过去式，两年后的重逢，盛妍还是压制不住的呼吸急促、发抖。
“你为什么会在宜安？”
“姐姐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宜安吗？”
盛妍蜷起手指，清楚地看着眼前的人她还是不敢相信。
半个小时以前，昨天，她什么烦恼也没有，胃口好，睡觉好，她过得很好。
司辰瘦了，很瘦，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有力地盯人盯入骨缝。
盛妍握紧手指，“咱们早就分手了，如果你说你是过来找我的，那就没有道理了。”
盛妍声音冷漠，先前她害怕那些抢劫犯，现在她似乎忘了司辰是个什么人，忘了她为什么会让他住手。因为她不阻止，司辰大概是会真下得去手。
也忘了他为什么连站起身来也废了很大劲。
“我想你了。”
“……”
“我想清楚了，姐姐不喜欢真正的我，这很简单，我改。我可以改的，我也可以装，继续装成原来你喜欢的样子就行了。”
司辰朝盛妍靠近，盛妍倏然回神，赶忙退了一步，被一双眼睛赤裸裸地抵着，盛妍很快就退到了树影里。司辰步步紧逼，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少，司辰眼里早就疯魔了。
他闻到了空气里盛妍的味道，是他日思夜想的味道。
当他看到那人用刀子吓盛妍的时候，他手心里掐出了血印。
他也疯了一样的把自己幻想成那个歹徒。
盛妍站在他的身前，听话，顺从。他伸手握住她，嗅她，吻她，咬上她的颈脖。
司辰伸手，一把就抓住了盛妍的手，被触碰上盛妍惊得肩膀一跳。
“你干什么！”
她立刻收手，但后者即刻追上，抓住。
“我会改，所有你不喜欢的我都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会听你的话，就像刚才，我完全听你的，”
“你疯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手。”
“我说我会听话，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在司辰的幻想里，他是控制人的那个人，但一触上盛妍的皮肤，感受到盛妍的抗拒，他心里的魔怔就碎了。
就像他说的，他不会再讨她厌恨了，也不敢再伤害她了。他会好好讨好她，只要她愿意接受他，别不要他。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那么长，盛妍从来没有见过司辰掉眼泪，他这种人也不像会掉眼泪的人，就更没有听过他的哭腔。
司辰握人的手指松了收紧，紧了放松，说话的声音带着他不自知的哭腔，盛妍听得耳朵里一阵轰鸣。
她没有想过这个人还会过来找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
她是爱过他的，是喜欢他喜欢得无法自拔过。
但也恨过，害怕过。
杨禾被盛承康扇巴掌的那夜，她将自己的手掌心掐出过血痕，她狠不得那些血印子也能掐在司辰的身上。是他这个罪魁祸首害的她，也连累了杨禾。
她已经背井离乡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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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妍头皮发麻，浑身的皮肤都发麻，缩紧，起鸡皮疙瘩。盛妍受不了司辰这样，她使劲儿甩开司辰有手，但对方又像要抓救命稻草一样缠过来。
两个人的手指触碰，盛妍的手指干净白嫩，温热。司辰的手沾满了血，手指冰凉，一根一根瘦得像竹节。
“你很搞笑，你太好笑了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求你，”
“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任何人都求不到我，你回去吧。”
盛妍猛地抽出双手，狠了劲一把朝司辰推出去，立刻从树影下跑出来。
那些混蛋抢劫犯在打架的时候是把已经到手的东西全放弃了。盛妍捡了包，也捡到了手机，项链手表都被抢劫犯装在包里装备带走的，地上之前被倒了一地的化妆品盛妍胡乱抓了一把往包里塞，起身就往家走。
“对不起，”
“我想你了，”
“我好想你。”
“求你了，别不要我。”
盛妍抓紧着包，浑身都在发抖，比抢劫犯用刀抵着她的后背那会儿还抖得厉害。
什么爱不爱的，她早不想这种事了。她只想眼下好不容易项目结束了，除了每天按时上下班，晚上总算不再熬夜了。一级证的事今年只过了一科，剩下的明年再说吧，先容她喘口气。
盛妍一个劲儿地迈步，被她甩远的人双眼流泪，手臂上的刀伤又裂开了，血滑过手腕，淌过手心，从手指滴向地面。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他自语道。
“我熬不住了。”
高大消瘦的身体直直地朝着地面砸了下去，他晕厥了。
第 66 章
宜安骨科医院, 病房里，司辰靠在床头，晨光白晃晃地映在蓝色窗帘上。他小臂上的刀伤缝了针, 脸颊上有几处淤青, 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
是盛妍把他送到的医院，但是自他睁开眼睛就没再见过盛妍的人。
病房是单人病房，很安静, 房间里有个年纪不轻的男性护工。
“送我来的人，聘请你的人哪儿去了？”
“上班去了。”
“上班？”
“对的，今天星期三, 大家都要上班。”
“……她什么时候会再来？”
“我看你姐姐好像忙得很。”
“……”
“她有空了肯定就来了嘛。小陈啊，这饭得吃的啊, 不吃饭不行, 你不吃饭一会儿怎么吃药？”
护工手里端着一份早饭, 苦口婆心地劝。司辰看着人下颌动了动，最后是将视线从男人身上瞥了开, 愤愤地闭了眼睛。
床头的病人信息, 司辰的名字叫：陈实。就是隐姓埋名了, 昨天晚上还是有护士仔细瞧病人, 瞧了一次又一次, 得出的结论是这个陈实除了脸上的伤，长得还真像一个明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谢夸奖, 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盛妍很勉强地扯了个笑容。
病房是肖院长亲自安排的, 医院里录入的病人信息也是肖院长亲自嘱咐的。
司辰闭着眼睛, 眉毛打皱, 护工赶紧放了手里的饭。
“小陈，小陈,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你身体哪儿不舒服一定告诉我，我马上就帮你把医生喊过来给你做检查，哎，你翻身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手上的伤口崩裂，崩裂了可不得了，还得重新缝，疼着呢。”
司辰闭着眼，脸色沉着，翻了个身，背对了护工。
护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才伸手帮他掖了掖被子。
应该是有情绪，不是身体不舒服。
的确，跟人打架受的伤，还伤成这副样子，也没个亲人在身边关心，姐姐也是把汤药费的事处理好了就不准备再过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家里人关系不好。
现在的年轻人不懂事胡闹的也多。
“你不用担心，你姐姐请我是一对一陪护的，24小时我都在这儿照顾你。医院里家属忙不过来的多的很哦，能找护工的都是好的咯，毕竟工作还是要紧的嘛。病好了，一家人还要过生活哇。”
“实再吃不下饭也没关系，”护工只好又把早餐给盖了起来，“不吃饭可以，但是你一定要使气，要宽心病才好的快。”
司辰躺在病床上，一身病服，人消瘦，脸色苍白，满身的伤。他不大说话，眼睛冷，脸黑。但护工没跟他一般见识，一整天为了劝他吃顿饭，吃点药，比哄3岁的孩子还累。
早上没有盛妍的影子，司辰很失望，中午没等到盛妍的影子，他脸色黑了一整个下午，傍晚到了下班时间还是没等到盛妍，他不吃饭，不吃药，护工就总算忍不住了。
“其实你姐姐对你可好了呢。她走的时候都给我都交待清楚了，医院里要用药，要检查，直接带你过去就是了，她手机上有医院的APP，医药费有了她就付。我的陪护费她也交待好了，每天用微信按时给我转，一直请我当陪护，24小时照顾你到你出院那天。”
在护工的自以为的安抚里，司辰左手撑着身体从病床上坐起身来，“你……说什么？”
护工实话实说，是想病人别整天就念着有人来看他。司辰这一整天都面向着病房的门躺着，眼睛就盯着门口看，但凡有眼睛就看得出来他在等人来看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护工心想小伙子一个，男子汉，这么矫情呢，没人来就不高兴，但是没人来也是该想想家人的好嘛，好歹医药费是照顾得周到的，家人还是关心他的。
护工单纯的这样想了。在司辰，从护工的话里他算是明白了，盛妍这是不准备来见他了。
几个字的质问司辰问得满身是刺，就像搭了剪的弓，下一刻就要暴发。相处了一整天，护工也是摸清了点东西，这小伙子不好相处，越来越不好相处了。
“我，我说你当弟弟的人也该体谅人，你姐姐这回得为你花多少医药费呢，你就顺着点，好好吃饭把药吃了。”
护工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敢再站在病床边，他往后退了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辰的那种眼神，那种脸色。护工不由得琢磨他跟人打架伤成这样，那跟他打架的人也不知道又被他打成了什么样子。
护工话毕，司辰下颌动了动，护工吓得一激灵。
“你，你有话好好说啊。”护工害怕得退到了摆在病床前的一张椅子的椅背后，像是找到了一块盾牌。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下一刻病床上的人却是闭了眼睛，然后躺回到了枕头上去，完全不理他了。
护工探头瞧，床上的人悄无声息，好半天也没有一点动静。时间在动，饭在变冷，护工正不知道怎么办，病床上的人又突然从枕头上撑了起来，一双眼睛扫过来，跟那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一样吓人。
病床边的柜子上放着晚饭，司辰伸手一把就将饭菜都给掀了。
盛妍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吃了晚饭。
医院里的事她都安排好了，司辰没有猜错，她的确是不打算去医院里的。不仅仅医院，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她不想再看到那张脸，提及他的名字。
“你这个弟弟脾气太坏了，我是没见过像他这种人。我侍候不了，他打我的碗，一会儿阴一会儿阳，说我说话像猴儿叫。我以为他是听不懂我说话，我还好心好意的以为他这一天的怪脾气原来是听不懂我说话。我又跟他讲普通话，他说我土猴子怪腔怪调，他要找个京都来的护工，我是侍候不了他了，太欺负人了。”
“……”
“你今天就过来，我把人交给你，别说我老张不负责任，交接了你们找京都高极护工，你们就是找美国护工都不关我的事。”
盛妍开车到医院的时候，护工已经气得不能跟病房里的人共处一室了。盛妍刚在走廊现身，护工就气呼呼地迎上来，说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种欺负。
两个人就在门□□涉，一门之隔，司辰就在里面。护工吵得盛妍头晕，气得连一天的工钱都打算不要了，盛妍把人拉住，照之前讲好的价钱把工钱付给了人家。
人走了，耳朵边清静下来，住院部这个时间点人很少，明晃晃的白色灯光把所有的都照得一片惨白。
盛妍站在门口，时间过去了很久她才抬手将门推开。
病房里司辰打翻的东西护工出病房前已经收拾干净了，屋子里很整洁，病床上的人背对着门侧躺着。
门扇在盛妍背后缓缓合上，盛妍眨了眨眼。
盛妍走过去，已经到了床边，病床上的人也没有动一动，更没有翻过身来。司辰身上的伤不轻，盛妍拿不准了，赶紧走到能看到人脸的那一侧。
护工走的时候只抱怨了，她也忘了问一问病人这一天的情况。
司辰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也没有颜色，眼睛闭着，跟昨天晚上昏睡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床头的点滴有节奏地运行，盛妍没办法，还是开口喊了人。
司辰睁开眼睛，皱着眉毛随意地朝盛妍瞥了一眼就又闭了眼睛，淡淡地道：“你来啦。”
“……”
“你找的什么人，说话噼里啪啦听也听不懂。”
“护工。”
“重新找个好点的吧，钱我自己付。”
“……”
“不要找本地的，我听不懂他们说话。”
司辰从始自终闭着眼，口气一点没客气。他这通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言论算是将盛妍心里那道先前阻止她推门进来的屏障打碎了。
“我上哪给你找不是本地的。你不用听人家说什么，他们说的也没什么要紧事，你按时吃饭吃药，其他事医生护士会管。”
盛妍也不客气，她话音刚落，闭着眼的人眉毛一皱，嘴里嘶得一声。
盛妍心里一紧。
司辰握着伤得厉害的那只手臂将自己翻了个身，翻得很小心翼翼又极费力的模样。他身体翻得停当了，才松开眉头，又睁开眼睛。
司辰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朝盛妍瞥了瞥。“能不能帮我点一份晚饭。”
“没吃晚饭吗？”
“医院食堂的东西太难吃了，我让他点餐厅的，他不答应，还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
“……”
盛妍没多说什么，拎了一旁的椅子坐了，掏出手机。
病床上的人似乎不在乎她的存在，她便也不在乎他的存在。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点了餐，盛妍抬眼睛，病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了眼。
昨天晚上司辰说的那些话盛妍还记得，所以她不愿意过来，不愿意再见面。
点了餐盛妍也没有多说什么话，病床上的人也没有睁过眼看她，或说点什么。两个人各自悄无声息，一直到外卖员送来外卖，盛妍叫吃饭。
也不麻烦盛妍帮助，司辰自己单手将自己撑起来。尽管动一动他就一皱眉，大概是牵扯到了身上的痛处。
坐好，他又自己将病床上的小桌板费劲地打开，一点没有向盛妍求助。盛妍是实在看不过去，自己把外卖从床头柜上拿下来，在小桌板上摆好。
司辰右手臂包着纱布，一直垂在腿上，吃东西用的是左手。盛妍知道他伤的是右手，所以点的东西都能用勺子吃。
“我是过来办事的。”司辰突然说。
“嗯。”
“我一个人过来的。”
“嗯。”
盛妍抱着双臂，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一副静观其变的样子。
后者声音无力，嘴唇泛白，弱不禁风。
“没想到搞成这副样子。”司辰一直垂着眼吃东西，这下总算有空抬眼瞧了盛妍一眼。
这话听得盛妍心上一紧，的确是她太倒霉才遇上穷凶极恶的抢劫犯，这件事她已经去派出所报案了。
“姐姐胖了。”
“……”盛妍抱在胳膊上的手指一滑。
“在这边过得不错吧？”
“……”盛妍一个字没有，皱眉。但司辰这话像是随便问的，因为他已经又埋了脸下去吃东西，不再看她了。
所以昨天晚上是没看清她如今的模样。对，她胖了，也不如从前年轻了。所以现在恢复理智了，不发疯了，不跟她过不去了。
盛妍放了抱在一起的手臂，起身，搓牙，招呼也不打，直接朝门口去。
她要问问医生如果病人死不了，她就回家了。
盛妍一把扯开房门，病床上的人握着勺子，脖子上清瘦的喉结动了动。人走到门口他才抬眼，用过去的这一整天守着病房门扇的那种祈求的眼神看着人在他的视线里消失。
第 67 章
“这瓶药大概到十一点半左右结束, 结束的时候先把这里关一下再叫我们过来。还有一瓶消炎药，等消炎药滴完了，今天的药就结束了。”
“……嗯。”
“其它的就没什么了, 哦, 病人翻身的时候小心点，伤口别再裂开了。”
护士态度很温柔，大概有两个原因。一, 护士小姐姐说话的时候那眼睛是不自觉地就去瞧病人；二，这病房住的是肖院长家的亲戚，换班的时候同事交待过的。
“谢谢。”
“不客气的, 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们就行，护士站一直都有人的。我现在去给你抱一张干净的被子过来, 咱们医院的陪护床也还可以的, 你可以将就一下。”
“不用麻烦, 药滴完我要回家的。”
都已经准备出门的护士停步，笑道：“药滴完已经半夜了。”
“没关系, 我回家里还有点事。”
“那我也给你拿张被子吧, 躺下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真不用……”
护士已经热情地出去了, 并且很快就拿了一张她嘴里的干净的被子过来。果然看起来很新, 像私家存货。
“还没人用过的, 这些都是新到的。”
“谢谢。”
“不客气。”
护士很快就帮着张罗了一张窄床出来，坐着也是瞪着点滴, 躺着也是瞪着点滴。司辰平躺在病床上, 病床很高, 陪护床很矮, 躺下倒也好，完全看不到病床上的人。
病人当然不该是那个守着点滴熬夜的人, 呼吸声已经均匀了。盛妍双手抱在身上，头侧向空着的窗外。
她没打算睡着，但太安静了，陪护床也的确很舒服。昨晚几乎没睡的盛妍躺着躺着，眼睛就自然合上了，到她设置的闹铃提前在11:00响起的时候，病床上的人早握着她的手机等着关掉了闹铃。
好歹算是睡了个好觉，盛妍一觉醒来医院里的保洁阿姨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她从陪护床上探起头来，拖布刷刷的声音撞着床脚。病床上的人还睡得很香，点滴架上的药早没了。
她睡过头了，但是显然护士来过了，应该没耽误什么事。
盛妍有点恼火，立刻从床上撑起身来。
“没事，你睡你的，我打扫我的。”
“……谢谢。”
盛妍抬手，想揉揉眼睛，胳膊肘还没抬过腿，肩膀上蓦地一酸。手臂一抬高，就更酸。陪护床虽然算得上舒服，但的确窄，应该是压着了吧。
不过倒奇怪的只有一边疼。
盛妍揉着应该是被压了太久而酸痛的肩膀从陪护床上下来。
她看了眼手机，昨晚脑子里乱翻翻的，闹铃没设置好也很正常。
医院里一天的生活从保洁开始打扫卫生拉开，到处的灯都亮了，陪护的家属开始洗漱，为早饭忙碌，准备迎接医生查房。
护士也在忙，家属也在忙。
司辰自己从床上下来，进了卫生间洗漱。高高的人，半边手臂都不能动，走路也不那么利索，因为他除了腿上身体上也到处是淤伤。
“姐姐。”
盛妍在外边收拾陪护床，听到喊她，“怎么啦？”
“能不能重新帮我换盒牙膏，这是那个护工买的，一股怪味。”
“……，我也用了，没有怪味，你将就着用吧。”
“那就换张毛巾吧，这毛巾太硬了。”
“……”她连毛巾都没得用，清水搓脸，幸好包里还有湿纸巾，就这种条件她不也将就了吗。
盛妍丢了手里的枕头，几步到了卫生间门上。门扇没关，司辰就站在里头，脸颊上全是水，看她来了从镜子里看她。
人是瘦了很多，但这张脸是英俊的，这副眉眼是漂亮的，所以才能一脸的伤也能吸住护士小姐姐们的目光。
但那漂亮的眉眼没有看盛妍，有也是轻轻瞟了一眼就转开了。
盛妍的视线从镜子里收走，转放到真人的后脑勺上。“这是住院，不是住酒店。你脸上那么多伤，随便洗洗就得了。”
镜子里的人在打量自己的脸，湿漉漉的手指摸了摸下颌上的淤青，又摸摸紫了一团的嘴角，眉就皱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会搞成这副样子。还好你帮我换了名字，不然就麻烦了。”
“……”
“嘴角不会留疤吧？”司辰一副担忧的样子朝镜子更凑近了些，而后是又埋下脸去，捧清水往脸上冲。
看着屁股对着自己的人，盛妍搓了搓牙，“担心的话就转院吧，转回京都去住院什么都是好的。”
司辰一下抬起脸，也不回头，就从镜子跟她说话，“我这样子怎么敢回京都，你别赶我走，好歹那天晚上我没让你受伤。”
“……”
司辰说完又埋头洗脸。他埋头的动作特别快，似乎一点不愿意多交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意思？
盛妍莫名其妙有点窝火的感觉。
回到陪护床边，盛妍琢磨起了司辰刚才说的话。他刚说的时候，她还觉得有点欠了他的，因为事情毕竟一开始只是她一个人的祸事。
这会儿一琢磨，她品味起了司辰话里的“好歹”两个字。
什么意思？
她不配被搭救，但还是被搭救了？
司辰从卫生间出来又躺回了病床上，收拾得挺干净，短发受过洗脸水的热气湿漉漉的。毕竟曾经也是迷倒过万少女的人，何况他现在也才21岁。
而她用的护肤品已经需要用有抗衰老功效的了。
在枕头上躺好的人就算瘦，脸色少血，但英俊。站在病床前的盛妍撩了撩自己的波浪卷发从病房里出去。
护工必须得立刻找，眼不见，心不烦。
盛妍一边手握着电话，一边手臂虚抱着腰。
长发微卷，风衣板正，是一个用肉眼也能看出优秀有涵养的年轻职场女人。
“你说什么？行，听我说，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加工钱，加工钱总有人愿意干的。”
“老张说话是有夸张的成份的，你不能全信他呀。”盛妍声音拔高。
“你们不愿意接有人愿意接的。”
盛妍愤愤地挂了电话，重新拨通一个。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老张的嘴怎么就这么毒，才一晚上的时间，他们303号病房就成了个臭狗屎，谁都知道她的钱不能赚，会受气。
护士挂药，医生队伍查房，取检查报告，拿片子，送病人换药，这些事都轮番干完，盛妍已经不用去上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护工的存在是多么合理。
她就不相信，有钱还找不着一个护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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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阳光爬进病房里来，这是这个地方唯一的暖颜色。
司辰侧躺着，背对着从窗户进来的那抹颜色。
从盛妍出去他就睁着眼守着这扇门，20分钟，半个小时，40分钟，人还没有回来。手臂上的刀伤一阵阵的疼，身体上的多处淤伤也没有一处不疼，疼得他嘴唇泛青。
病房里的光线不着痕迹的变换着，盛妍始终没有回来。
他只要她在，不说话也罢，不能看也罢，只要她在。
司辰摁响了床头的呼叫器，护士很快就来了。
“麻烦帮我找一下家属。”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司辰的脸色暗得很，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好，护士忙关切地问。
“我让你找家属。”
“你姐她找护工去了，我听她说昨天的护工没来了，你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我需要她，去给我找。”
小护士的眼皮被病人的手挥得一跳，她们又没有义务必须帮病人干这些事，但是护士被病人那种指使人指使惯了的口气一命令，就听话地咚咚跑出病房，一口气找到了正红着脸跟任飞雨说话的盛妍。
先前盛妍忙着到处找护工，在大厅一头遇上刚回医院的肖绍成。肖院长便将她带到了院长办公室，给她介绍认识了这几天都要值班的任医生，嘱咐好好照顾。
于是任医生就陪着她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聊天聊到五区医生办公室。
任飞雨，医院里一位专家教授带的学生，是个走到哪发光到哪的存在。小护士找到盛妍，倒也没忘娇滴滴的跟任医生打个招呼，再告诉盛妍陈识要找她，不知道他怎么啦，他不肯说就是要找她。
有了小护士的召唤，不止盛妍，连任医生也一起来了病房。
门扇打开的时候，司辰已经不再装样子，他一双眼睛守着门，就像在守一副救命的良药，但守来的是三张脸。
对他没有一点笑脸的盛妍嘴角上扬着，眉眼舒展着。她的眼睛只是朝他这边轻扫了一眼便收走了。笑脸和清亮的声音都给了她身边那团白晃晃的东西。
“怎么啦？突然找护士叫我，这位是任医生，跟任医生打个招呼。”
司辰不说话，看向盛妍笑脸以对的医生。是个年轻男人，白衣服上的脸带着笑容。司辰看看年轻英俊的医生，目光又回到盛妍脸上。
司辰的脾气盛妍知道。古怪，阴沉，偏执，反正不好相处。
不打招呼算了。
人是明显没什么事的，肯定又不知道是哪里惹了他不舒服了，所以要折腾她。
盛妍哈哈了两句，勉强盖过了司辰的没礼貌，小护士也回去值班了。
“任医生你也先去忙吧，他应该没什么。辛苦你了，还跟着跑一趟。”
“没关系。这不就是我的工作么。”
任飞雨笑了笑，窗户外进来的带着暖色的光映进了他眼睛里，盛妍看得整颗心脏都软了，像有块儿冰化开了。
难怪一个破小孩儿都哥哥前哥哥后的维护他，真是有颜能使鬼推磨。
盛妍看着任飞雨星星眼，刚才肖绍成把她叫过去说给她介绍一下值班医生，这几天有事方便照应。
当眼前这个大帅哥踏进院长办公室的第一秒，盛妍就已经知道这个人应该姓甚名谁了。
“那有什么事随时过来找我。下班了也没关系，我的家就是医院宿舍，五分钟。”
盛妍满脸堆笑，把人送到病房门口，任飞雨耐心地嘱咐，还顺手把病房门给带上了。
又温柔，又阳光，又礼貌，又……
盛妍转回身来，一双哀怨的眼睛射着她。
第 68 章
“说吧, 又怎么啦？”盛妍站到病床边，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的干干净净，连半分也没有剩下。
司辰看着人不说话, 但身上的痛楚只是因为盛妍这样站在这儿就已经减轻了很多。
盛妍等着, 半天没有回复，她侧了侧脸，不耐烦了。她的情绪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司辰才将目光动了动，开口，“我口渴了。”
“……口渴那不是水吗？”盛妍面无表情, 下巴朝床头柜那边支了支。
“想喝点儿有味道的。”
“……”
“白开水喝太多，想吐。”
盛妍的视线这一刻一直落上枕头上的人脸上。司辰这一刻也是在好好看她的,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她, 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盛妍蓦地想起很多年前林笑说的一句话：弟弟用人朝前, 不用人朝后。
“你还想喝饮料？每天都在输消炎药不能喝那些。”盛妍冷声拒绝。
“那就水果吧，我想吃点有味道的。”
司辰声音无力, 盛妍倒眼皮一跳, 病房里除了白开水还真是一点吃的都没有。
隔壁病房今天一大早就有人送早饭来, 她出去差点跟人撞了, 人家拎的一大袋子水果还撞了她的腰。
“医生查房的时候我问的, 说是要多吃水果，补充足了维生素身体才好得快。”那家属是这么说的。
在医生眼里, 只要死不了, 都叫正常。家属不主动问, 医生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盛妍就什么也没问。
“想吃什么水果。”算了。
“都行。”
盛妍点点头, 态度从冷漠变得稍微不那么冷漠了一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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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妍转身，司辰叫住, “姐姐去哪儿？”
“……”她回头，眼神警惕。
司辰将目光从盛妍脸上转开，一副上司嘱咐笨下属的语气，“点外卖吧，你去太慢了。”
“……，既然点外卖你又何必找我过来？”
“我不习惯左手操作手机。”
“……”
最后盛妍没理，转头就出了病房。“耽搁不了你，医院门口到处都是水果摊。”
盛妍转身就走了，一走又是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回来。
薄薄的刀片破开鲜红的苹果皮，果香味溢出来，比病房里多少存在的消毒水味道是好闻太多了。
盛妍慢条斯理地削苹果，窗户外边的天空已经黑透了。
出去买了水果时间离晚饭时间就不远了，盛妍顺道把晚饭的事处置了才回来。24小时的那帮护工算是全被老张给祸害没了，她找了个一陪多的护工。
但一陪多的护工不陪护，不守夜，只干技术性的活，干完就走。
今晚是最后一夜挂药，盛妍没办法，只能留下来。
跟昨晚一样，病人吃了晚饭，做了简单的洗漱，护士过来挂药，大概十一点半这瓶药结束，那个时候就是用她的时候。
她要准时发现药没了，关掉软管上的开关，叫护士过来换药。
躺下前盛妍是将闹钟设置好了的，但是她又一觉睡到了天边发白。
醒来，她心里还记着十一点要起来。
时间还早，清洁工拖布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房间里只在卫生间里留了灯，以供基础照明。
盛妍侧脸，病床上的人睡得跟昨天早上一样沉。
盛妍抓了手机来看，昨晚手机上的闹钟是一再确认了的。
盛妍心口不均匀地起伏起来。
司辰行为无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那天夜里说的话，盛妍没有忘记。
盛妍心里浸开一片凉意。
司辰身上受的伤是因她而起，她也不可能看着一个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不管。他身边没有人，她将他送进医院，病历上她是家属，她就不可能不负责任。
但这一切都基于他们不再有任何关系的基础上。如果他还旧事从提，如果还是要发疯，她不会迁就，不会让步一丝一毫。
现在是在宜安，她也不会再害怕他了。
盛妍心跳异样，这是很久没有过的身体反映了，这一刻的心境似乎又将她扯回到了那个离开京都以前的那些疯狂的日子。
盛妍谨慎地动了动身子，认真地去感受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她这算是完全走错了方向。
盛妍一动，一起身，左手靠近病床那侧的被子上被人压过的痕迹就已经没有了。
她在感觉肩膀有没有像昨天早上醒来的那种酸痛。
没有，一丝也没有。
司辰甚至给她下过药，盛妍是害怕他半夜起来对她做什么，但根据肩膀上的感受她作出的判断是没有。
清洁工的拖布撞开了病房的门，盛妍回神，对方瞧也没有瞧她就拎着一只桶进了卫生间。水声哗哗地倒，又哗哗地进，换好水，拖布又撞着卫生间门扇出来，擦到陪护床前，清洁工才“哟”的一声。
“今天醒这么早？”
“……嗯。”
清洁工埋头清扫，盛妍心口结的气似乎舒了一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或许是护士提前来了吧，医院里这些人就是这样的，来来去去也不打声招呼。
查房的时候昨天是一群盛妍不认识的医生，今天这群浩浩荡荡的人里，加了一个任飞雨。病房里就一个病人，十多个医生护士站了一圈。
“这个病人怎么样？”
“今天准备复查一个彩超。”
领头的主任询问医生，医生做了答复后就询问病人，询问家属。外科查房很简单，一大帮人很快又走了，任飞雨在队列里回头，罩在口罩里的脸扬起笑容，那一道带着笑意的目光像一束绑着鲜花的箭，射来了，轻飘飘地就往心上杵，烘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盛妍不由得怀疑这任医生是天生热情呢，还是就对她这么热情。
女为悦己者容。
在遭受了这么多颜值攻击后，盛妍开心了。
这种满院的护士小姐姐、医生小姐姐都稀罕的男孩子也对她这么温暖，盛妍心里春风荡漾，病房门都已经合上了，她还在低着脸抿嘴笑，头发一缕缕地从头顶滑下来，遮了脸颊。
“姐姐在开心什么？”
盛妍眼皮一跳，抬头，“……啊？”
“你在跟谁笑。”
盛妍认真看回病床上的人，脸上的春风啊，春天的花朵啊……很快就没了。
1銥誮 “没谁。”
盛妍捋了一把从头顶落到颊侧的头发，正色，小女生从她身上消失，精英妍正声道：“我昨天已经找到护工了，一陪多，会说普通话，不会一整天待在这儿看着你，你也不用看不惯人家，将就点儿，我一会儿把人带过来。”
司辰看着人，看着在盛妍身上出现又消失的温柔，“我不要护工。”
盛妍秀气的眉微皱，警惕地问，“不要护工，那你想怎么办？”
“我自己就行。”
“你手上的伤口还要时间恢复，一个人自己走来走去伤口裂了怎么办？”
“裂了早晚也会长好。”
“……别无理取闹。人我已经找了，用不用随便你，我现在就去找他过来。”
盛妍转身就走了，只剩长发在背后一扬。司辰的下意识是要下床，把人拽回来，把人留住。用什么方式才能让她接受，愿意待在这间病房里，待在病房以外的什么地方也行，至少在一个小时后，一个半小时后她还会再回来，让他能看见她。
司辰手指握着床沿浅蓝色的床单，握得清瘦的指节泛白，手背青筋崩起。右手小臂纱布下的伤口在展开，在撕裂，冲动压制在了病床床沿。
冲动在他没有任何好处，只是牵动了伤口，身上的痛楚让他嘴唇失色，司辰还是躺回了病床上。
盛妍能像现在这样跟他说话，和他处在同一个空间他应该满足的。
司辰一双眼睛守着病房门口等着，等到了盛妍回来，冷着脸告诉他别事情多，一会儿护工来了，别给人甩脸色，礼貌点。
司辰对着盛妍的黑脸乖乖点了头，答应一会儿控制态度，不给人脸色看。
专业护工是不一样，对医院里熟门熟路，还推了个轮椅过来，司辰做彩超的事就变得很简单了。
虽然家属还是没法自由，但盛妍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了，更不用搀扶，不用病人需要脱衣服了家属抱衣服。进电梯，两个人被挤到脸贴脸，脚跟贴脚跟。
趁护工提供服务的时间，盛妍一会儿就回了一趟家，舒服地冲了澡，洗了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来了医院。
也不知道她这是运气好呢，还是老天爷存心要哄她开心。她前脚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后脚就遇见了悦她容的人。
盛妍刚踏进住院部五区的走廊，就遇到了任飞雨。任飞雨一身白衣，蓝色口罩放在端正的下巴上，手上拎着个精致的果篮，一缕春风一样地朝她看来。
盛妍将人扫了个上下，“任医生这是要给谁送温暖去？”
“给303病房送温暖。”任飞雨打趣道。
盛妍视线看看任飞雨漂亮的眼睛，又看看他手上的漂亮果篮。这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了，太客气了。
“不用，你太客气了。你这是倒了吧，你是医生，我们是病人，应该我们偷偷给你送礼的吧。”
任飞雨低眼看着跟自己调笑的人，温和地笑起来，也不逗盛妍了。“是周丽阿姨指使我跑腿的。”
“周阿姨？”
任飞雨点点头，“她这会儿在院长办公室，带着玲玲。”
盛妍跟任飞雨道别，先去找周丽了。任飞雨接了盛妍的“劳烦”辛苦多走几步，自己将果篮拎去了病房。
第 69 章
任飞雨的果篮大人不计小人过地放在了黑着脸的病人旁边的床头柜上, 病人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一把掀翻。
果篮里的水果很丰富，橘子、苹果、奇异果这些大的卡在透明的盒子里好好的，个头小的蓝莓从透明盒盖的裂口里滚了出来。
“听不懂我说什么？”司辰很愤怒。
任飞雨温和地道, “你手臂上的伤口恢复得不太好, 有开裂的痕迹，我还想是什么原因。”
司辰深皱起眉来，任飞雨看着病人, 作为一个医生他心里当然有一定的数，“果篮是院长夫人托我拿过来的，你没必要跟我生什么气。”
任飞雨不再看司辰, 帮着一旁先是傻眼，现在埋头捡东西的护工将滚到他脚下的蓝莓捡起来。
任飞雨很快出了病房, 医生一走, 护工就很尴尬。他刚接下303的活, 就听了些奇怪的话，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现在大概知道了。
护工的活是完成了, 他现在应该跟病人交待一下, 然后去服务下一个病人。但是……护工把水果好好放在了远离病人的墙脚边, 然后假装看不见病床上那尊活阎王, 一点点挪向病房门。
“站住。”
“……”
“东西拿出去, 扔了。”
“……这，这不是我的活。”护工小声辩解道, 又不得不看到病床上那人的脸色。
脸很黑, 黑得冒烟大概就是他这副样子的。
护工脚要挪不敢挪, 幸好,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的来了，病房门吱一声被推开, 护工心里一松。
然后他就看着病床上的人像是会变脸一样，他这张脸就像被放到太阳下的冰，刚才还冷得坚不可摧，立刻就一江春水了。
盛妍一进门，护工就告辞，要不是病床上的人盯着这边，又有客人，护工就立刻辞工。
“那我先走了，我还有一个病人在等着。”
“好，那你去忙吧，辛苦了。”
“不，不辛苦。”护工逃似的慌慌地就跑了。
周丽说现在的护工行情很好，好多手里的活都忙不完。盛妍经历了这两天的折腾，也深刻地体会了一次请护工之艰难。只有手里牵着周玲玲的任飞雨知道，护工的慌张应该是怕了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病人。
盛妍介绍司辰跟周丽认识，司辰这会儿脸上哪还有几分钟以前的罗刹样。他看起来只是一个虚弱的病人，脸色少光泽，嘴唇少血色，但也礼貌地对人微笑。
“医院里的饭吃不惯吧，等你出院了到时候跟小妍一块儿来家里，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你们这一大家人啊，小善长得也好看，你这个弟弟也长得好看。”周丽说着看看病床上的人，又回头看看任飞雨，这些年轻人是一个长得赛一个好看，她这个生了两个女儿的老妈妈真是羡慕这些帅儿子的妈妈。
“陈实啊，你听得懂咱们宜安的方言吗？”
“其实还好，我们说慢点也跟普通话差不多的对不对？”
周丽浸泡在视觉享受的幸福里，原先挤在任飞雨身边的肖玲玲是看着病床上的人看呆了。
病床上的人长得是不同于一般人群里的姿色，但肖玲玲呆的原因不是这个。
呆了一会儿后女孩儿立刻将手从任飞宇的手里收了，掏了背上背包里的平板，然后在网上找到了某个男明星的照片。
这个人勉强笑的脸跟图片上的那个人怎么这么像。
瘦了点，暗了点，冷了点。
但是像。
“干什么呢？”
肖玲玲的动静惹得任飞雨俯下脸来，肖玲玲把平板递到任飞雨面前。“飞雨哥哥你看，这个陈实长得像不像他？”
任飞雨的目光从小孩儿惊诧的脸上转到她的平板上，认真看完后点了点头。
几个人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周丽还挺喜欢陈实的，虽然是打架受伤后进来住的院，但是见到真人，周丽已经被这张漂亮的帅脸迷得忘了盛妍说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住的院了。
周丽心里的想法是一点也不掩饰，盛妍警觉，不得不把周丽哄走。
司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他愿意的时候，他可以让任何一个人都喜欢他，就像当初他对林笑。
他这种人不值得周丽这样的人爱护。
四个人出了病房，周丽说她冰箱里还有只从乡下买来的黑鸡，晚上回去炖汤，明天让肖绍成带一份来医院给陈实。
“不用，真不用，陈实他年纪轻轻的不用补，而且他那个人”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他挑食，其实我都不好说他，他最喜欢吃垃圾食品了，又炸又煎的那些，劝他根本就不听的，你不用管他，我都管不了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丽和盛妍走在前头，任飞雨走在俩人背后，听着盛妍将那个脾气和脸色转换自如的人一点点说成了个一无是处的无业青年。先前周丽要过来看望，盛妍明显也是不愿意的。
三个人已经走了很远，还有个小的扒在病房门的门缝里往病房里瞧。
病房里恢复安静，病人斜躺在病床上，脸色被浅蓝色被子映得泛冷。
肖玲玲扒着看，她当然不知道病房里的人最在意的便是她扒着的这扇门，当然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扒在那干什么？”
病房里的人不耐烦地掀着眼皮看来的样子，这个角度也好像刚才她在网上看到的一张照片。
被这一揭穿，肖玲玲手指失控，门扇一下从她手掌下滑了开。
门扇晃幽幽地撞向墙壁上的门碰，两个人没了门的隔阂，干瘪瘪地四目相对。
“你是司辰？”肖玲玲呆呆地捏了半天手指，脱口道。
她是问了，但是床上的人半天不说话，那双跟平板上的图片有90%相似的眼睛又不耐烦地看了过来。
“打听这个干什么？”
“你是不是司辰嘛？”12岁，快要拥有成人的身高，但完全没有成人的思维的孩子执着地问。
“不是。”
对方没有一点好脸色，肖玲玲还是厚着脸皮偏头又看了半天，真的好像嘛。如果不是，怎么会有人长得比任飞雨还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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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姓任的跟盛妍什么关系？”司辰突然问。
“我妈妈要介绍他们两个处对象。”肖玲玲老实回话，虽然这个人对她一点儿也不友好，但有明星脸的光环存在，肖玲玲对他有点儿盲目臣服的意思。
“但是小妍姐姐比飞雨哥哥老，他们两个不配。”
“出去。”
司辰突然沉声道，肖玲玲小心脏吓得一紧，司辰极不耐烦地一拂手，肖玲玲有一种她再不走就要挨揍的感觉，赶紧转身跑了，还不忘给人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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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扇“哐”得砸回门框里，司辰从病床上撑起身来。先前摔果篮，还只是因为盛妍对那个人的态度，现在……就像握在手里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一半。
司辰从床上下来，但是腿刚落地，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那头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司辰越听越不耐烦，越听越痛苦。
电话里的事固然重要，极重要，系着巨大的资金和巨大的事件，那是他这么多年步步经营所换来的结果，就要有结果了，但是，真的重要吗？
遍体鳞伤的人站在颜色冰冷的病房里，这个问题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摆在面前。
他握着手机，听着助理惊惶的声音，问他真的要同归于尽吗？
而他在注视那个再次摆到面前的问题。
这些真的就是最重要的吗？
“照计划做，还要我说几次。”
原来的日子，在他等着一步一步将所有事情安置到他想要的位置上的那些时候。原来那个时候他不是一无所有，有那么一个人不管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会全心全意的信他，在乎他，最纯粹地在乎他。
身上，从背脊到小腿，有一处淤青就有一处痛楚，但这些痛早刺激不了这个人的思维。司辰脸白唇白，“别再拿这件事烦我，听明白了吗！”
电话挂断，高大羸弱的人脚步不便利地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他身上的伤恢复的很慢，是因为在受伤前他的身体就没有健康过一天。
一套出了问题的精神，足可以将一副健康的身体摧毁。
走廊里人来人往，灯光和他的脸色一样惨白。
路过的人都看他一眼，但他不在乎。他只找那么一个人，她在哪里？她在哪儿？
世上的所有在他眼睛里已经看不到颜色，他要找到那抹他能看到的颜色。
司辰僵硬的手指推开任医生的办公室门，他找到了想找的人。
办公室里一个年轻的男人，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女人，他们围着办公桌，玩着一台平板，都乐得满脸笑容。
三个人一起回头。
“你怎么来了？”盛妍脸上因为帮肖玲玲做学校安全教育平台的题而找到的快乐很快就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不高兴，不耐烦，厌烦。
但是看着盛妍的人已经不在乎，只要有她的人在就好，能看得见就好。
空气里他能抛开所有味道，辨别出盛妍的味道，他僵硬的手指像坚冰一样化开。
第 70 章
司辰脸色青灰, 从病房一路捱到这里，他是不在乎，但□□本身是不太吃得肖的。
“你怎么来了？”
“我, ”
“又怎么了嘛？”
但在盛妍眼里, 这个人就是个麻烦。对一个不在乎的人，他的好坏与否都不在她的注意里，当然只会觉得司辰一整天都是这样病恹恹的。一个病恹恹的人就该躺在病床上养着, 跑来跑去的找事是想干什么！
盛妍一点也不耐烦，从任飞雨办公桌边的椅子里起身，走到了司辰面前。
“我, 肚子饿了。”
“那不是有周阿姨刚送我们的果篮吗？”
“我，还没吃午饭。”
“……”
房间里剩下的两个旁观者, 一个任飞雨, 一个肖玲玲。
任飞雨是一惯的目光平静, 洞悉一切。肖玲玲呆呆得看着那个对她凶巴巴的人，现在是被一个更凶狠的人给降住了。
“没吃饭？现在都快3点了？”
“没人给我订。”
“……”
所以病人这副样子不是病入膏肓, 是饿入膏肓。
盛妍手指挠脖子, 捋头发。
她是真的忘了一陪多的护工是不管帮忙喊饭的, 而她的午饭早在之前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就在街边一家看着不错的餐馆里解决了。
尴尬, 太尴尬了。
盛妍温柔快乐地向任飞雨告别, 并向他解释她以为护工会管饭的，哎, 这个护工太不负责任了吧。
肖玲玲眼睛瞪得溜圆, 一副看不负责任的人能有多离谱的表情瞪着盛妍, 然后被盛妍狠揉了一把脑袋。
两个人离开医生办公室, 盛妍走在前头，也没管身后的人, 走了好大一段似乎人没跟上来，她回头瞧了一眼。
一个有能耐到16岁能把她一个成年人算计得一套一套的人也有今天。
司辰小臂上的伤口听任医生说恢复得不太好，有撕裂，有条件的情况下家属尽量不要让他活动，以免牵动到伤口。
所以就连点顿午饭也得求别人帮忙。
盛妍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是她没有理由这样，没有任何义务。
有些事面对不了，解决不了，甩开是最好的，所以她甩开了，已经2年了。
盛妍放慢了点脚步，等着背后的病人，两个人一起回了病房，但是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24小时一对一护工必须得找，盛妍不好意思为这种小事去找肖绍成，也不太愿意麻烦任飞雨，结果她就找上了吴凯，医院里的后勤负责人是不白干，半小时后就给她领了一个人过来。
这是个医院里自己的护工，更专业， 24小时一对一陪护。盛妍把人带到病房里交代清楚就走了，司辰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这一点，盛妍多少有点没想到，不过就算有异议，结果也只会是这样，或许还会更坏。
隔天盛妍就正常上下班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不过两天时间，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一堆事发生之前。
被打劫的事她大概跟同事们说了一下，然后有个京都来的亲戚因为这件事受了点小伤的事也跟大家说了一下。
盛妍是害怕万一，保不准哪天她在医院里跑来跑去的事被人撞见过，毕竟宜安就这么大点地方。
班儿上了三天，医院里没什么事，护工没来过电话，医药费有了AAP上会提醒。盛妍小算了一下这一遭的医药费，跟被打劫也差不多了。
后来派出所通知过她，那几个人是从外地过来的，犯的都是抢劫、盗窃罪，流窜作案，现在已经流窜到其它地方了，警方一直在通力合作搜查这几个人。
盛妍一想到这个就叹气，早知道是谋财不害命，还不如被抢劫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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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拐了拐盛妍，“你想什么呢？”
“啊，没，没想什么，咱一会儿是在院子里煮还是客厅煮。”
已经被家人逼着坚持喂了10个月母乳的方玥实在是受不了家里的清汤寡水，押着盛妍去超市买了火锅料，然后毛肚、牛肉、千层肚一大堆，爱吃什么买什么，弄了一大堆，她买单，借盛妍家的锅饱餐一顿。
“当然院子里，敞亮，这天气多好啊，又不冷。快快快，吃完我还回家哄孩子呢。”
“……”
俩人从停车场的坝子一阵风地回家。
荤素都洗好了，料也炒得香得一屋一院子都是。方玥毕竟年纪长，28岁的女人眼角的细纹可不是白长的。
盛妍打下手，活活从方玥手底下嗅出了跟外边餐馆一样正的火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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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香吧？”
“香。”
“不仅香，还健康。你说这油是自己买的，菜也是自己买，有什么可不健康的不准我吃。”方玥使劲翻炒，牙齿搓着她嘴里说的那些不仅不让她上外边吃火锅，连家里也不让吃的人。
盛妍好笑，“但是这也跟外边一样火辣呀？”
“辣的是我，又辣不进奶里。”
“……”
生了孩子的女人成天屎尿屁挂在嘴上，奶这种事盛妍也已经听顺耳了。
方玥添了水煮上，盛妍在一边准备着沸腾了就下菜，大门上有人响门。
“谁要来抢食啦？”方玥一副生怕多一个人吃饭的表情把盛妍逗笑。
“你去看是不是快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盛妍手干净准备着下菜，方玥丢下锅铲赶紧去开门。
司辰站在门前，受伤的左手臂被纱布套了吊在胸前，这样以免再牵扯到伤口。面前只有一扇门，他的眼睛用了一种描摹人的细腻在眼前的门上辗转。
略有掉色的门把，踏去了棱角的门框。
这样的程度盛妍才住两年，其实这些沾染不了她多少痕迹。
门扇一打开，一个女人的视线，一股浓烈的香料味扑面而来。
久旱的眸子里映进的不是渴望的身影。
方玥把人打量一番，“你不是送快递的吧？帅哥，你找谁啊？”
司辰淡淡地看了看眼前的人，而后目光调到院子里那抹身影上。盛妍在下菜，下菜的间隙回头朝门口看来。
脸上的笑容，眼睛里的幸福消失的很快。
司辰喉结轻轻动了动，心里有块地方发空。
三天，这是他的忍耐极限。
司辰不说话，方玥警惕。长得再帅也是个陌生人，何况他好像到处都是伤，脸色又这么惨白，万一是骗子呢。
“你到底找谁啊，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苍白的人转回目光，脸上一下就扬起了一道笑容。
“你是姐姐的同事吧？”
一张惨白的脸只需要一抹笑容，就能完全变样，方玥自认为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奇迹。
门前帅哥的变脸就像寒冬里结冰的湖，冰是还没化，但有一道从天而降的阳光就能让它熠熠生辉。
“我叫陈实。你们在吃火锅吗？”
嗨呀呀，盛妍这个老六，提到这个跟她一块儿被抢劫受伤住院的亲戚的时候，她那脸上简直是比他们老大徐老板提他那些个乡下穷亲戚还厌烦。
这么帅的弟弟，这么英气的相貌，受伤一定是那天勇斗贼寇了。
还好没伤着脸，否则暴殄天物，折福呀！
吃什么长大的长这么高，不是，怎么有点眼熟？长得好像从前火过的一个明星吧。方玥非常热情地就把司辰给请进了院子里。
“吃火锅你点鸳鸯锅？你搞错没有！”这是方玥平常的霸道，但今天她非常遗憾地表示，要是弟弟早半个小时过来，她就煮鸳鸯锅了。
“你这是已经出院了吗？”
“对，今天办的出院。”
“我看你脸色好白哦，其实多在医院里养养也好。”
“我在医院里已经待好多天了，久了就难受，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东西也难吃。”
“啊，对对对，我生孩子刚出院那几天就是真的到了一想到消毒水味都想吐的地步，是特别难受。哎，你姐哪儿去了，我去叫她。”
“方玥姐我去吧，”
院子里，小桌子上两个人已经聊得相见恨晚了。厨房里，盛妍一个人跟一瓶饮料较劲。
司辰跟方玥聊天的场景和当年他讨好林笑的场景没有区别。
盛妍低头拧饮料瓶盖，一个脚步声进来。缓慢，均匀，显然不是方玥的。
“医院里我住不下去了。”
盛妍回头，司辰已经走到她近前。
“这你不用跟我说。不愿意住医院，宜安酒店多得是，五星的，城西出去的度假村里也有几家。”
“能去住酒店的话，我就可以离开宜安了。”司辰动了动绑着纱布吊在脖子上的右手臂。
盛妍皱眉，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像好不容易扒上末班车，回头却发现想甩的东西竟然没甩掉。
“手为什么要吊起来，我走的时候也不用这样的。”盛妍没有半分好脸色，言词冷漠。
司辰也皱眉，似乎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在床上躺的难受，就下地活动，伤口有撕裂，是医生建议这么固定的，不信你看看。”
说着司辰就要解脖子上的纱布结，还朝盛妍走近。
盛妍忙竖起手掌，将人止住，“行了，不用给我看。你说吧，到这儿来想干什么，要我帮你找地方住？”
“你在这儿给我腾个地方吧。”
“……”
盛妍请护工打的就是即便他要出院也不用再通知她的计划。
在家里给他安排住的地方？
“我住不了几天，租房子的话几天有人会出租吗？宜安也有那种短时间出租的民宿？”
“……没有，但是我这儿更没有住的地方。”
“喂，你们姐弟俩背着我干嘛呢！”方玥在外边吼。
盛妍气不顺，拧着眼睛剜司辰，后者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转开了脸。
盛妍：“……”
司辰已经不理她，回了院子里，比她还先坐上了桌子。
盛妍有一种被勒索上了的感觉，医药费就花了不少了，早知道还真不如被打劫的强。
生了孩子的女人是不一样，以前看帅哥就是喜欢，纯粹的爱慕。现在看帅哥，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儿子今后能不能长成这种样子。
方玥生的是个儿子，她家的丑老公跟帅字八竿子打不到，她的五官也不太过关，倒成天梦想着将来儿子能漂亮出天际。现在眼巴前就来了这么一个帅出天际的小伙子，方玥喜欢的不得了。
就观察人家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下巴和脸的比例？还是眉眼？
一点没发现盛妍看她是笑脸，看她垂涎的美貌青年的时候连眼底的血丝都浸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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