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
东边绽出金光云朵, 盛夏天里难得多云,丛丛云团将烈日团围着,敛了躁气。
那个在好朋友面前拿相机发誓不会喜欢楚纱的人, 睡前主动在群里发了消息。
可扔了钩子后忘记放鱼饵,三条鱼围着钩子上窜下跳, 放钩子的人因为感冒吃完药睡了过去,持竿的人睡得早, 等第二天起来看见群里炸锅的消息, 还有些懵。
凌晨三点多方汀起来上厕所看见了, 挨个打电话把人叫醒看消息,唯独没有叫醒手机静音的裴衣和手机没连上网的楚纱,群里三个人聊了几百条,最后一条消息发到了刚刚。
回复了裴衣的早安之后, 楚纱又一次的对一起上学这件事情, 产生了紧张感, 她对着镜子看来看去, 手抚上耳后的腺体摸了摸,那里没有像别的Omega说的那样第二天腺体会痛, 她听到是会有刺痛感,并且整个腺体都会隐隐发痛,可能是裴衣临时标记的方法不一样吧。
那个时候, 裴衣没有咬她, 只是像小兽一样轻柔的用舌尖舔舐。她隐约感觉裴衣离开前,嘴唇轻触了一下她的腺体,应该是无意的。她闭眼晃了晃脑袋, 让那种沉迷的感觉先消散。
看见群里99+的消息, 楚纱开始往上面翻。
按上翻键按到手酸, 从只言片语里,楚纱好像知道在说什么了,她加快了上翻的速度,看见昨晚凌晨两点,引发这个话题的两句话。
裴衣:【我喜欢楚纱】
裴衣:【她说她也喜欢我】
楚纱已经全然看不下去这两条消息以后的记录里在聊什么,她心骤然发紧跳得厉害,大脑一片空白。
裴衣和她们说了,那意思就是自己和裴衣算,确定关系?
一墙之隔,裴衣张着嘴,李素英把她下巴抬高点:“再张大点,来——啊——”
看见裴衣肿得不像话的扁桃体,李素英担忧的哎呦一声,皱着眉头去给她找消炎药,瞥见她胳膊上有涂鸦的纱布和脖子上的膏药,疑惑地问:“你这胳膊和脖子又怎么了?”
昨夜说话太多,当时疼过了头就不疼了她也没管,晚上喝完药润下嗓子,第二天起来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听见问话,裴衣拿手机在界面打出几个字给她妈看:
酷不酷?
李素英嗤一声,看傻子一样的瞧她:“胳膊绑纱布、脖子贴膏药,酷你个二大爷的酷!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弄下来,上什么学你这是,别让老师给我打电话过去捞你啊!”
裴衣悻悻地觑她一眼,要是拆了这些,带着个被吸红的牙印去上学,老师才是真的要给她妈打电话,等拿好药上楼收拾书包的时候看见回信,裴衣又点进群里,群聊消息太多懒得看,只看见最后两句:
【你们快点来学校!快点!人呢!!!大晚上发个消息人就不见了!上学啊!】
看完这句,又有新消息过来:【面摊等你们,快点!别装死!】
从窗户看见楚纱已经和杨阿姨在院子里说话,裴衣拎着书包小跑下楼,一阵风一样的划过客厅,她匆匆换鞋,李素英从厨房里拿着勺子出来,看见她还缠着纱布,冲她大喊:“你赶紧把那纱布和膏药给我拆了!不然我去学校拆你骨头!中午的时候我来给你送粥,下课到校门口来等知道了没有,我再给她们带两个菜来!”
玄关的人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出门的时候鞋后跟还踩着点,抬脚勾了一下身形不稳的扶着旁边花盆里的花才站立好,看见花,裴衣在院子里找了朵最漂亮的。
看见楚纱出来,裴衣把花拿在手里递出去。
楚纱一看见花就愣住了,不确信地问道:“给我的?”
温热的风轻轻地扫过,裴衣稍稍往前半步,距离拉近后缓缓低头,说不了话却嘴角上扬,眉眼里都盛满了笑意,而后眼睛很亮地点点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楚纱心里重重一跳,呼吸被这眼神打乱,讷讷地伸手,接过那朵花瓣都还鲜嫩的花,紧张地抿了抿唇,不自觉又要低头,头倾到一半,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仰起头来看着裴衣,朝着那对很清亮的眼睛笑了笑。
她一笑起来,自然烂漫,那朵花已经黯然失色,裴衣突然觉得,不该要自己家的那一朵,应该去对门张大爷家撅一朵的,他家的开得更好。
可是现在没时间了,裴衣把手搭上她的肩膀,熟练的掌心在她肩头揉了个圈,半带着她往前走。以往这么走几步她就会松开,搭肩只是给楚纱一个行走的信号,但这次都走出街口了,那只手还是不肯放下来,甚至还随性换成把手腕搭到楚纱肩膀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毫无规律地敲点在前肩的书包肩带上。
楚纱瞥见她手上的动作,微微偏了头,对那一下一下的指法似曾相识,裴衣的手极好看,很白,骨骼清晰修长,让人很想一口咬上去,还准备再认真看看,那手指已经弹到了她脸上,拇指和食指夹着脸颊轻轻一捏。
指腹是柔软的,白嫩的脸颊有一小片红了。
今早的光很温柔,暖暖的一层覆在地面上,那一点红在楚纱皮肤上有些明显——很快,那一小片红如进了染缸般的,在水里洇开,两边脸颊被晕染红润得盖住了那里,很快窜到精致的耳廓上。
虽然昨天晚上裴衣舔碰到了她的腺体,但那时候有些不太清醒,醒来后已经羞得不行,现在这大白天的,裴衣拿手碰她的脸,她很想矜持的装作无事发生,可是身体激素先她一步做出了反应。
裴衣轻笑一下,作势给她扇了扇,楚纱一直经不得逗,但是逗起来很有意思。她承认自己偶尔恶劣,看腼腆的人害羞,很有意思。
小面摊上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等着,坐了一桌眯着眼睛笑,裴衣的手腕还搭在肩膀那里,直到要坐下才拿下来。
周丹扬咧着嘴笑就没停下来过,“你们嘿嘿你们、哈哈你们”
方汀杵她一下,“她们谈恋爱,你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谈恋爱?裴衣还没这么说,楚纱怕裴衣不高兴,连连摇头:“我们、我们,还”
她一摇头,裴衣就睁圆了眼睛看过去。摇头、什么意思,临时标记完还说喜欢我,都能不算谈恋爱?
目光灼灼,比钻出云层的太阳都还烧人,楚纱倏然停下,倾身过去缓声问:“你我们,算吗?”
肺里温热的气流穿过,喉咙一阵灼烧感,裴衣声音哑得可怜的反问:“不算吗?”
不算?
不可能不算。
就是缠死了都得算。
她就是要等楚纱自己说。
除了楚纱,旁边的两个人都只看见她嘴唇动了动,表情有些茫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眼瞳忽闪忽闪的,楚纱认得这是什么表情,小时候,等着李阿姨从超市里带好吃的回来时,她和裴衣就在院子里搬上小凳子坐着等。
那个时候裴衣也这么坐在小凳子上,规规矩矩地圈着手臂压在膝盖上或单手支着下巴,时而拿手指在雪上画画。
小时候的南方总下雪,年岁渐长,连雪都少了。
楚纱语气坚定地说:“算!”
又看向那两个人,脸有些烧、红着耳朵点点头。
说完有些诡异的安静,周丹扬没话找话,戳了戳裴衣脖子上贴的膏药:“你的动脉落枕了?”
又戳了下裴衣的手臂,手臂是真伤,裴衣疼得一缩。
方汀没错过楚纱的耳朵变得更红,她对临时标记这事熟,有些因素不可控很正常,方汀会意的把周丹扬的手往下一打:“别动她,吃你的。”
她去端面,顺带着拿了筷子。
周丹扬闲不住,又问裴衣:“你这喉咙真不行了?”
裴衣摇摇头,楚纱帮她说:有点失声。
周丹扬满不在意地复述一句:“哦,失声了啊。”
一直有点空耳的方汀刚走近,端面的手一抖,汤汁溅出来到手背上,还好是温上的骨头汤不烫人,老板拿抹布过来擦。
她和宋雨才走到临时标记这一步,现在她们都能大大方方的说失身了?楚纱怎么突然这么放得开了。
她悄咪咪的发消息给宋雨:【她们比我们想象得要进度快很多】
【快多少?】
【快到,说不出口的多少】
那边回过来一张表情微妙的小猫表情包,附带新消息:【欠我的一件事情,我慢慢想】
见她回来了,周丹扬说:“裴衣失声了。”
不能开口,基本靠写字。
方汀脸红的跟个煮熟的虾一样,低垂着眼皮,是她跟不上时代了吗?连周丹扬也这样了?大街上的谈论失身的事情,不好吧。她埋在面碗里嗡着声音点点头。
吃着早饭周丹扬陡然问裴衣:“你不是说帮我物色对象吗?怎么样了?”看着她们一一脱单,她也想有个甜甜的恋爱。
裴衣一脸‘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冲她挑眉。
吃完进校,楚纱一进班级,某个位置就响起桌子移动的摩擦声,宋雨扑过来,书包都没让她放下就把人拽着往外面走,她问:“你和裴衣谈恋爱了?”
楚纱点点头。
宋雨哈哈大笑,直笑得喘不上来气,这么多人拿不下裴衣,她就知道楚纱能行。
“我一直就看好你!”
“嘘~~”楚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好不容易褪去红色的耳朵和脸颊又再次染色,小声提醒她:“这里是学校。”
“学校怎么了。”宋雨看了四周无人,笑着眯眼说:“你以前啊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学校才是谈恋爱的人最集中的地方,你知道我们班内部都有四对吗?”
楚纱惊了:“四对?”
作为一中重点班,平时杨老师管的很严,她一向不理会别人的事情,但是班上才四十个人,也不至于这么多吧。
宋雨朝着教室里努努嘴:“你知道你同桌在谈恋爱吗?”
楚纱摇头:“她有谈恋爱吗?”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同桌也挺安静的,带着黑框眼睛,最近高三了,她们下课基本都是在写作业,除了偶尔有点题目要讨论之外,基本没什么聊的,都不是很爱说话的人。
宋雨:“她去年就开始谈恋爱了,就是杨文啊。”
这个人楚纱有印象,经常来问她同桌题目,此时楚纱后知后觉:“原来她们在谈恋爱啊。”
宋雨嘴唇无声地张了张,决定好好教一下楚纱,裴衣可抢手了,以前是裴衣不开窍喜欢和周丹扬、方汀一起玩,现在开了窍万一走上歧途开始变得花心怎么办,Alpha骨子里就是不老实的。她说:“所以说,谈恋爱是没关系的,一般情况下大家知道别人在谈恋爱,都不会管,所以你就安心吧。但是,你得看好裴衣,知道什么叫约法三章吗?”
“那是什么?”
看着一脸纯净的楚纱,宋雨啧一声,摇摇头笑说:“果然,你什么都不会,我跟你讲,就是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反感她做什么都得和她说,你不说让人猜怎么可能猜得到。你说了,她还踩你底线,你就踩死她。”
楚纱绞尽脑汁,一条没想出来。
直到上完晚自习的放学路上,换了种身份一起走的人在和同伴分开之后,感觉有些微妙,特别是路过那条灯还没修好的小巷子时,楚纱仿佛被昨夜那种缱绻的氛围包裹着,浑身发热。
“我有事跟你说。”楚纱犹豫几秒,看向她,“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裴衣点头,夜色模糊,但楚纱能看见,她说:
“你不能去给别人临时标记。”
说完,手心攥得紧紧的,等着裴衣答应。
楚纱只记得宋雨说的底线,她想了一整天,吃完饭从花廊下面走过的时候听见有人因为Alpha去给别人Omega临时标记,失恋了在那里哭得厉害,她才觉得,这个是底线。
她性格谦逊温和,可是听那两个人说的时候,光是想了一下裴衣抱着别的Omega给临时标记,心里忽然就很酸,被临时标记的短期副作用开始在她身上体现,那种没由来的依赖感和占有欲,是Omega在相处过程中处于弱势的关键点。
太容易依赖,在Alpha只把临时标记看做吹嘘的事迹时,Omega就已经在沉沦。
楚纱声音越说越小,不能后面的字,裴衣已经得稍低头凑过去才能听见,听她说完,蓦地笑了,绕有趣味地看着她,有些没想到楚纱会突然这样说,但是她很享受这句话。
这时候但凡她能说话,肯定得故意调笑几句,可现在病里的人最老实,楚纱的目光还停在她身上,看着她弯着眉眼卸下书包右肩带,从本子上随便撕开一页,借着月色开始写东西。
写完,裴衣把纸给她,东西放回书包里,推着她往外走。
等出了巷子,才看见纸上写着:
好,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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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 ◇
裴建国出个差回来, 发现院子里的花少了大半,剩下的不是花蕊里有虫子,就是某片花瓣是坏的不好看, 他找了找,客厅好像那盆最好看的米兰不见了。
“素英, 我们家的花呢?这连枝带盆的全都不见了,我不在的时候家里遭贼了?”
李素英在茶几边上嗑着瓜子, 吐了口瓜子皮, 从容道:“不是说你闺女最近谈恋爱了么, 揪家里的花去送纱纱了。”
“这样啊。”裴建国把仅剩的几盆花浇了浇水,突然有点心疼自己的花。
自以为家长不知道的人,完全低估了又闲又爱凑热闹的李素英女士,她发现家里的花变少的时候并没有声张, 而是偷偷观察着, 直到看到裴衣抱着家里的那盆米兰出去, 连盆带花一起给楚纱, 才确定了两个人的关系。
她准备——完全不管,做裴衣坚强的后盾老妈。
最近连零花钱都涨了。
裴建国倒是有点担心:“都高三了, 不会耽误孩子学习吧,高考可是个要紧的事情,小衣是没问题了, 那纱纱要是被打扰了怎么办。”
他是个Alpha, 当然知道Alpha一般在想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脑子的乱七八糟, 他家孩子看着倒还算好, 也不知道平时在学校也是不是这样, 打扰人家孩子就不好了。
“你当年耽误上班了吗?”李素英睨他一眼,往他手上塞了一把瓜子,“学习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我一向支持早恋,不,是支持孩子在纯真的年纪和合适的人谈恋爱。你看我们家和隔壁,那叫门当户对,我们小衣又不差,现在不早点定下来,以后纱纱可抢手了。”
李素英说:“你就放心吧,小衣自己有主意,她从小到大要我们管过什么吗。我们就只管在家等着,给生活费、洗衣做饭,她自己会安排的。”
高三的学习氛围很紧张,关系确定之后裴衣觉得也不能荒废学业,所以并没有在学校里去打扰过,如往常般上下学很自然的相处着。自然到,其他人都不知道她们在谈恋爱。既不会特地串班来找人,也不会每顿饭非要在一起等着吃,除了上下学,没有什么特意的事情。
马上要到裴衣生日了,楚纱也知道现在关系不一样,而且这是裴衣十八岁生日,不能像上次那样送五三,也不能草率。给裴衣准备礼物,比解开一道数学压轴题还难。
她身上的临时标记几乎已经消失,但心里还是有消不去的依赖感,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身边的人好像都没谈恋爱。现在刚刚开窍,蓦然又看见处处是情侣,成双成对的在学校里、上学路上、回家路上。
牵着手走来走去的,很是腻歪。
那些Alpha都满嘴甜言蜜语,而裴衣只是喜欢随意的时候把手搭她身上。
周末,对谈恋爱的学生来说尤为重要。
如果说谈恋爱有境界,那裴衣就是在用最高端的相貌,最低端的手法,谈最好的人。
楚纱第一次谈恋爱,听宋雨说了很多,周末该去做什么,看电影、逛公园还是商场,或许是游乐场和游戏厅。她也不懂,就在家先等着,等到收到了裴衣发来的短信,欣喜的点开一看:
【你今天不来写作业吗?】
写作业?楚纱微微皱眉,带着自己的试卷过去。
书桌上裴衣的书已经很少,东西基本都被清空,好像是专为楚纱腾地方。
楚纱的书堆了一摞,问她:“你没有作业吗?”
她笑着说:“只要我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前排范围里,根本就没人管我,你写你的,我能帮你看看。”
看见楚纱拿出历史,裴衣抬手过去按住那本册子,“你换一个,我不会历史,要不你还是写数学吧。”
楚纱如她的意,把历史换成数学,或许是题目简单,又或许是做过的试卷太多,裴衣直到上周才免除她的‘一日一卷’。
这段时期她已经写了大部分市面上的数学试卷,裴衣回来那天看着她拿来的一堆试卷,看了整个短暂的暑假才看完,现在学校里发的和她以前写过的题型相似,她畅通无阻的写,没有遇到难题。
裴衣拿了本从周丹扬那里借的玛丽苏小说藏在议论文写作的作文书里,薄薄的一本,竖着立起夹在书里看。她准备学学怎么谈恋爱,以前先婚的人,对谈恋爱这种事情的经验为零。
为此,她还特地问了方汀,逛这儿逛那儿,得到了一堆无趣的答案,楚纱也不爱出去玩,带她出去只会让她心里排斥。
只是看这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看得裴衣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脸难受的皱着眉,这总裁未免过于霸道,好像她看不下去的那种偶像剧,才看到第六章,总裁已经说了不下十遍的:那个可恶的女人。
里面的套路完全运用不到实际。
去高级餐厅,没钱。
坐游艇,没钱。
让医生朋友半夜过来,没那么厉害的朋友。
让女主挖肾给白月光,有病。
下周末就是她的生日,到时候可以带大家一起去玩,可看了小半本据周丹扬说甜甜恋爱的书,她什么都没学到,只觉得里面的人好浪费钱,讨厌的最主要原因是,现在的她没那么多钱。
“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楚纱见她一脸难色,也不知道那本议论文的内里裹藏着什么,“语文也是讲通的,很多时候把诸多文章杂糅到一起,看的多了,要写的时候就会自动浮现在脑子里。”
裴衣坐直了身子,把书合上,微微牵起嘴角看着她:“不用,你应该教不了我。”
楚纱睁大眼睛,好像有些惊讶自己听到了什么,说她的语文不能教人,就和说裴衣的数学教不了别人做题一样,她默了默,还是说:“你说得对。”
过了会儿,有道题写错,楚纱也没去对答案,等裴衣从厨房喝完水回来,她仰头指着卷子上最后一题说:“我这个不会。”
终于有要问的了,裴衣高兴的把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水杯放到一边,用手指按住试卷转向侧边,认真地看了看,习惯性地蹙气眉心,确实是难题。
她看了很久楚纱写的步骤,做题的时候脑子里很充实,光顾着看霸道总裁爱上我,忘了给自己准备之笔,看见楚纱手上的笔,就握着她的手俯下身开始讲题。
“你先审题,你看。”她在简短的题目下画出三条横线,“这三个是条件,你把fx导完之后先不要二次求导,你要把这两个条件依次代进来,顺序错了答案就会错”
楚纱的左肩被她的左手搭着,右手被她的右手握着,手上那种微微的凉意传递到了楚纱的手背上,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裴衣从疏远的样子变成这样,一年的时间里她们彼此走近,是谁走的多一点。
方向有东南西北,能力总能分出个高低,事情也会有你多我少,可这次她犯难了。
一切如此自然,连她那晚要说的话,都那么自然,不知道是哪一步,好像就有点歪了,但歪着歪着,又到了她想要的那条路上。
楚纱被拥着,抬眼看着裴衣认真的侧脸,目光缓缓在轮廓上扫动,在裴衣讲完一段,准备确认她有没有听懂时,两道视线汇合在一起。
书房里的光线很好,暖色光线透过窗户斜斜映在地面,那道四方的图案,框住了玻璃窗上的玫瑰花纹影。
“认真听。”那只搭在左肩的手从前面伸过,过来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回归卷面,可楚纱只看见了那只握着她的右手,比她的手大一点,指甲干干净净的透着里面的粉嫩,看起来骨骼修长应该会很硌人,但实际恰恰相反,被握住的地方能清晰的感觉到手心有多柔软。
裴衣讲完,又问:“听懂了吗?”
楚纱心虚地垂眼,抿了抿唇:“没有。”
怎么还不会?
“就是这样的,你看这里”裴衣格外的有耐性,等杯子里的水都凉了,讲了四遍之后问她还是不懂,只能在她耳边轻声叹口气,温柔的气息已经触到了脸颊,和楚纱商量着说:“要不我们明天再讲吧,我嗓子不行了。”
楚纱笑了笑:“好。”
第二天楚纱一点就透,裴衣坐在旁边,拿着笔满意地点点头,松了口气靠到椅背上。
终于!会了!
周一的课间,学累了的人都趴在桌子上小休,从回廊上往三楼看,楚纱看见方汀和一个人在那里聊着天,有说有笑的,那人的手不经意地搭在碰着方汀的肩膀,看得她有点别扭。
最近方汀和宋雨在因为那个转学来的新朋友冷战,有时候宋雨来找楚纱吐槽,楚纱就认真的听着,一来而去的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方汀那个Beta朋友新转学来之后,总是和她没有边界的打闹,宋雨刚开始不在意,可是时间长了,那个朋友已经开始出入理七班找方汀逛校园,她当然心里不舒服。
不是因为逛校园,而是那个新朋友一些若有若无的话和举动,宋雨总觉得,她的第六感看那个人哪里都不爽,说话假得要死,没事就是‘怎么办呀’,‘好不好嘛’,‘拜托拜托’。
方汀非说人家就只是习惯了那么说话,宋雨愤愤道:“你没看见裴衣就离她远远的,我说你是脑子坏了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啊,就是想要来个人围着你转是吧。”
两人不欢而散,现在还在冷战。
方汀回家路上也在说:“我真的和池嘉就是朋友,你说她为什么就不信呢?我和池嘉就聊个天,放假的时候带她去了一次图书馆自习,宋雨这就生我气?”
她一说完,没人接话只好讪讪地问:“你们说呢?”
裴衣顿了顿,手搭在楚纱肩膀上,指腹摩挲着她的衣领,语气平淡:“她为什么要信,她当然应该生你气了,我一直在提醒你不要老是课后和放假跟池嘉出去,你非不听。”
她的态度就是坚定站宋雨,楚纱有样学样,本来池嘉跟谁都温温柔柔那一套对楚纱是有用的,可自从裴衣说‘你没发现她老是说话的时候拿手过来碰我吗?现在还是碰我手臂,以后可就不知道了’之后,她就感觉到了宋雨的生气不无道理,虽然池嘉是个Beta,但是也不用说话的时候总是需要上手碰人吧。
“你们怎么跟宋雨一个样。”方汀轻轻哼了声,收到了裴衣一记白眼。
有时候她真想拆开方汀的脑袋看看,或者,让她就这么孤寡下去,可每次一想,又想到了那个独居到来她们家蹭吃蹭住的人,腆着脸问楚纱:我来这里不打扰你们吧。都是背井离乡的,还真的把她赶走么。
她又说:“你自己离池嘉远点,让她别老拿手拍你,哪怕这是她的习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宋雨不喜欢你就听宋雨的,我家以后可没客房给你无聊的时候来借住。”
说的这里,裴衣也知道作用不大,她上一世看出来了宋雨不高兴之后,也是这么和方汀说的,那时候方汀也没把话听进去,继续和池嘉走得近,直闹到大学里,宋雨彻底恼了,和她一刀两断。
方汀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反正周丹扬明显感觉出来,裴衣也不是很喜欢方汀跟那个人的关系,比起毫无疑问只是跟着裴衣的楚纱,她在中间两面做人,在繁忙的学业里,还得当着和事佬。
但是嘴上吵几句也还是没破坏掉什么关系,裴衣只是想帮她,物极必反,她的每一步都很慢,但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那点少得可怜的感情经历,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生日那天,裴衣决定去火车可达的隔壁市区外那座山上,爬山。
出市,这群人极少出市玩,都把这个当做高三的最后一次放纵,从堆成山的习题册和试卷草稿纸里抬头,去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姜麦和她们在火车站不期而遇,她安然道:“好巧。”
“巧个屁啊。”周丹扬一看见她,跟个炸了毛一样,继续用一种看见家里床上睡着别人的眼神和语气质问裴衣:“她怎么在这儿!”
裴衣毫不心虚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姜麦的视线掠过她,淡淡地说:“我放假去爬山有问题吗?”
爬山没问题,只是把冷战的那一对叫过来,这边又是一见面就不和的,除了裴衣和楚纱,可谓是处处剑拔弩张,在这种氛围里,楚纱清楚的看见,裴衣笑着凑在姜麦耳边说了句什么。
好奇怪,她在干嘛。
她总觉得,裴衣好像对姜麦格外热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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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53 ◇
山下卖棍子的老板看人要价, 小情侣一般抹不开面子降价,老板就卖棍子十块一根,来的成群的朋友就六块一根, 下来的时候棍子可以换瓶水,老板稳赚不赔。
看着来的两个人, 老板思忖片刻,开口说:“六块一根, 下来换瓶水, 棍子你们可以自己挑。”
姜麦给了六十, 拿走六根棍子,周丹扬在后面骂她有病,有钱这么花的吗?她还想把多的八块钱要回来,脖领一紧, 帽子攥在别人手里, 提溜着被拖走。
她再一次恨自己没有二次发育, 把身高补起来。
阳光和煦, 天格外的蓝,长长的石阶, 铁索连柱直达一座座小山峰,上下山的路是两条,有石壁的地方另一面就是护栏, 郁郁葱葱的草地轻摇着, 在这种艳阳天多了几分惬意。
裴衣和楚纱自己找了个位置走,裴衣想起了那本霸道总裁爱上我里面写的,在上楼梯滑倒的时候总裁把女主稳稳接住。可是她看了一眼身后上山的石阶, 这要是接不住可就能直直滚到山下了。
这么高的山, 人都给她滚没了。
楚纱瞧她把手放到自己身后, 知道她是怕自己摔下去,又往前看见低气压的两个人,小声问:“她们还没和好呢?”
裴衣扶了扶墨镜,杵着木棍,目光随之而动,那两个人连休息都坐得远。
方汀手里拿两个面包,宋雨呕着气接过一个,闷头开始吃,今天要不是给裴衣面子,她才不想来,万万没想到,刚开始她还教楚纱怎么管住裴衣,结果裴衣才是那个真听话的。昨天她看见一个男Omgea同学不小心摔倒了,裴衣就在旁边,下意识的要去扶倒在地上的同学,已经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又收回,最后和那个Omega同学面面相觑。
最后裴衣挤出一个礼貌地笑说:“不好意思,我现在不能随便碰别人,要不你试试自己起来?”
宋雨没想到教给楚纱的约法三章,楚纱约了个这样的要求。
天真的那个是她。
看见还能记得带宋雨爱吃的面包,裴衣胸有成竹地说:“我已经有办法了,你放心吧。”
越往山上爬,视野越好,绿色草甸延绵,看不见尽头,从游客服务中心到金顶花了六个小时,从上午到下午,金顶的薄雾已散去,原来云朵也可以那么低。
“来来来,好不容易爬上来一次。”裴衣扶着气喘吁吁地楚纱,招呼着其他四人,“喂——你们要不要合影啊,后面那云多好看。”
裴衣随机找了个看上去很专业的路人大姐,大姐端着相机,对焦,镜头里装下了蓝天白云,装下了六个青春洋溢的戴墨镜年轻人,裴衣半蹲在前面仰脸一看,墨镜下的眼睛眯了眯,喊道:
“大家给我个面子啊,生日的人最大,来,笑一下!”
听完这句话的人笑得端庄,大姐按着快门,她身后一个Alpha趔趄一步要摔,手在空中划拉两圈有些滑稽的把自己扇了起来,相机里的人突然都笑得粲然,连楚纱都忍不住的高扬着嘴角。
到了金顶,楚纱才知道山上可以露营,可高三现在被压榨得只放周日这一天假,没有时间留在这里看日落日出,楚纱目光希翼地看着那些在扎帐篷的人,在这里露营,离星空很近,近得满天繁星仿佛只为她而来。
楚纱偏头问去:“明年初夏也是个好季节,你有时间吗?我们来露营吧?”
考完了高考,她们就是自由的了。
裴衣想了一下说:“等明年干嘛,我们今晚就可以露营。”
“今晚?”楚纱有些开心,但是又犹豫起来:“露营的话,明天就上不了课了,现在去请假,老师也不会准吧。”
“那你想不想今晚露营?”
“想。”
裴衣做了决定,手拢在嘴边,朝着那几个人喊:“你们几个——我和楚纱今晚在这里露营——你们是和我们一起——还是自己先回去——”
能逃课露营,谁想回去上课,几个人兴致勃勃的给家里打电话,编的理由很统一,买错回家的火车票,剩下的火车票都满了。要核实还得去火车站,谁家家长有这闲工夫。
金顶的太阳斜切落下,云朵染上浓郁的橘色,所有的人都沐浴在这夕阳里,楚纱静静地抱膝坐在草地上看落日,她的发丝和面庞被渡上了一层金色,依旧柔和而美丽。
“不是这样的!这个才是里面!”
“你看这个图纸,这里是要固定住的。”
“这里是错的,你这个角度根本不对,你不信你算!”
裴衣和两个Alpha忙成一团,解得开奥数题,写的了物化生,读得懂英语阅读的几个人,因为一个帐篷争论不休,好一会儿,她们才安静下来,决定一切按照图纸,不走简易的路。
一小时后,裴衣擦了擦汗,劳累地叉着腰和另外两人站在一起欣赏杰作,都对自己的付出表示了肯定:
“不错。”
“挺好的。”
“团队合作嘛。”
“我们真厉害”
西边最后的红霞如此静谧,傍晚的风也很温柔,三个人搭了两个超大的星空帐篷,只要打开帐篷顶的布,就有一块透明的窗能看星空。
“来,喝水。”裴衣从后面递过来一瓶水,顺着草地坐下,声音带着笑意。
夕阳淡化了楚纱墨色的瞳孔,泛出一层稍浅的琥珀色,她接过水才发现连瓶盖都是被松开过又拧上的,再看裴衣,裴衣举着相机在拍什么,过了会儿,拿着相机靠过来给她看照片。
天际线上,最后一抹光把世界分割。
这个世界很嘈杂,连风声都在细碎的低语,可楚纱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脏,在依偎着看照片的时候,开始和身边的人有了同频的跳动。她小心翼翼地再贴近一点,那样听起来更清楚。
她的人生在十七岁,这个有人在病房陪她过生日的一天里,也被分割成了两段,昨日的晦暗,让今日的璀璨更加夺目,她被刺得半眯着眼睛,很久才适应眼前的万丈光芒。
楚纱抬头,视线和她对上,眼神纯然,期待又试探地问了一句:“要是我小时候没有走,只是留在那里和你们一起长大,你们也会是我的朋友吗?”
这徐徐的风,把楚纱的发丝吹乱了,裴衣伸手过去把那一缕头发拨到她耳后,一只手抻着地面,过去紧挨着她坐下,低声道:“肯定会。”
“那如果我跟她们都一样是你的朋友,你还会喜欢我吗?”她很少表露自己的心迹,这十多年来,这是第二次说出对人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只是每一次都收获了她想要的答案,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很幸运。
“我们在此之前,不也是朋友吗?”裴衣不答反问,想了想,又像是给她一颗定心丸一样地说:“我会喜欢你的,每一次我都很喜欢你。再来多少次,我都喜欢你,不过你要提醒我,你知道我有时候聪明有时候笨。”
楚纱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只是她知道裴衣不会讲那些风花雪月的好听话,谁能想到这个曾经被年级主任蹲着怕她到处骗Omega感情的人,对感情如此笨拙。
想到裴衣前几天突然跟她说起李思维的事情,楚纱忽而轻笑一声,付老板让她们把书带过去,她想顺路把书带给李思维,裴衣死活不同意,她问了才知道裴衣以为她以前喜欢李思维,那些遮遮掩掩的事情,在裴衣看来已经变了味,感情果然会让人降智。
天黑后,唯一的娱乐活动是几个人在一起打牌,那三个都去过奥数班的Alpha被踢出去自己组局玩,她们算牌算的厉害,出牌之前还得想着上下会有什么牌,最后另外三个人也不玩了,就坐旁边看这三个人诡异而沉默地出着牌,她们唯一说的除了出牌之外的话,就是:“嘘——”
“她对Q,你打”
“嘘——”
“你怎么出这张”
“嘘——”
“你再嘘我就上手收拾你!”
“嘘——哎呀!”
楚纱笑着融入其中,当下即是全部。
夜晚的星空很美,星星繁密地点缀着黑夜,她看见了想要的,漫天星辰近在咫尺。
上山的时候累得要死要活,休息了一晚下山的时候个个腿发酸颤颤巍巍,那根破登山棍终于有了用场。
上一世的十八岁,楚纱给了裴衣那个乐高积木,这一次那个乐高积木很早就给了她,裴衣眼巴巴的等着,等到了新的生日礼物——一个钢琴谱子。
楚纱说:“我看你的手指整天弹来弹去的像是首钢琴曲,你又说不是,我就写了一张和你弹的指法一样的钢琴曲,里面的节拍都和你停顿的动作一样。”
裴衣微怔,她弹的确实是个钢琴曲,只是那首曲子,是她和楚纱结婚那年,楚纱才写的。裴衣只在小时候学了一期课就因为不喜欢不想去上课,但是看楚纱弹得多,看了几年,不自觉的记住了手指的动作,后来发展成了无聊时候的小动作。
楚纱很多事情上都很有天赋,虽然她的主要心思不在钢琴上,但写个小曲谱也难不倒她,她有些得意地看着裴衣翻曲谱,说:“我教你弹吧。”
楚家书房里靠着墙的地方,有个很老的钢琴,但音色依旧清亮准确,弹了几下,裴衣才发觉不对劲:“我在家的时候没听见你家有钢琴声,你怎么写的谱子?”
两家就隔着一堵墙,书房的墙壁也不是专业隔音的,楚纱在弹钢琴隔壁不可能听不到。
“我记得每个琴键的声音,只要坐在这里,按你的指法慢慢写,就能写出来了。”楚纱毫不掩藏自己的优秀,两个人并排坐着,裴衣上手很快,这个曲子她看过无数遍,每一次有什么七夕、情人节、生日之类的,楚纱都说我给你弹钢琴听吧,裴衣就会坐在旁边看她弹钢琴。
只学了两遍,裴衣就循着记忆会了,楚纱还没来得及真正当一个小老师,就被退职。
钢琴声悠扬地飘出窗外,楚纱惊讶于裴衣好像比她更熟悉这个曲子,裴衣神色平静地坐在那里,手指灵活,指法很标准,她觉得裴衣应该知道这是个钢琴曲,就是不说逗着她玩。
一曲完,看着楚纱眼底有些失望神色,裴衣唇角一勾,饶有兴趣的把琴凳往后挪一点,拉着她坐自己腿上,楚纱被她一拉坐在那里,心跳顿时乱了一拍,紧张地看着她。
“我又不记得了,你再教我弹一次。”裴衣说。
楚纱被抱着,不安的咽了口口水,把手放上钢琴,手抖得厉害,等到有两只手覆住她的手背时,她呼吸一凝,被那只完美合上十指的手带着按下第一个音。
“这是第一个音吗?”
落在脖颈的气息,手上柔软的触感,都是实实在在的,楚纱再难平静,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在被裴衣温柔坚定地吞噬,她回答的声音低哑得微颤:
“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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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 ◇
楚纱知道裴衣对那两个人有办法,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的办法是让宋雨去跟方汀说分手,宋雨听她的分析觉得有道理, 马上就去说了。面对放学路上神色恹恹的方汀,楚纱莫名有点不敢抬头, 倒是裴衣处变不惊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方汀噘着嘴表情极其委屈:“她要跟我分手,怎么办啊?”
裴衣仰头看着天, 感叹道:“这个周末又是一天假, 真想去教育局举报学校。”
方汀哀嚎着又说:“我不想分手, 怎么办啊?”
裴衣继续鸡同鸭讲:“一天假,要不我们去书店吧。”
“你干嘛!”方汀急了,抓着裴衣,“不行, 我看你挺厉害的, 你快教我怎么办。”
裴衣一副你别乱说的样子, 拍开她的手:“我可是第一次谈恋爱, 什么都不会,别冤枉我。”
方汀伸长脖子看着楚纱, 病急乱投医般地说:“楚纱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赶紧去道歉行不行,要不你跟我说说平时裴衣怎么哄你的,我就借鉴一下, 我不想分手啊!”
哄字在楚纱听起来, 稍显暧昧,她低着头声音嗡嗡地说不知道。
等到方汀唉声叹气的和她们分开了,看着楚纱视线下移后, 黑色长睫闪动了一下, 这是她疑惑时候的神情, 裴衣淡声问:“你有事情要跟我说?”
“你跟宋雨那么说,为什么?”
裴衣边走边说:“我笨的地方方汀也不聪明,你相信我,我这一招肯定灵,方汀一定会要死要活然后痛哭流涕的去求原谅,最后离池嘉远一点。”
裴衣看了眼因为打不通宋雨电话,在群里疯狂@宋雨的人,这白天才提的分手晚上就这样了,果然年轻比长大之后,更加熬不住,大学分手的时候,起码挺到了第三天。
她继续说:“其实这些天我看方汀也挺活该的,只是我们到底从小玩到大,我知道她人不坏的。而且我不想以后在某一天出去工作的时候,上了一座小海岛,然后在一个安静的咖啡店里碰到我的另一个朋友,她孤身一人但是心里怄着一口气,觉得某些人不可信却又不愿意喜欢别的人,直到我三十岁那年两个人还彼此纠缠。”
在小海岛碰见宋雨的时候,她挺心酸的。
宋雨很喜欢热闹又很倔强,最后可能倔强获胜了。又或者是她发现,过了某个年纪之后,再也找不到纯粹的人。她们在小海岛上喝酒,宋雨祝她婚姻幸福,她却不知道怎么回。
从未来回来,不能只为了自己,毕竟按照现在她和楚纱的情况来看,以后她真的不想方汀大周末的过来和她们一起吃晚饭、住客房,这会影响婚后生活。
听她说了这么多,楚纱疑惑地眯着眼睛:“什么海岛?”
裴衣又脑补些什么,都到三十岁海岛了。
裴衣无意多言,贴近了习惯性地把手搭过去,悠悠地说:“你不用管那么多,群里方汀现在已经半疯,等她彻底疯了就好,这两天解决不好,这个国庆假期有四天,够她们解决的了。”
爱总是这样,不知其深,除非到了别离的时刻。
半夜,方汀给楚纱打电话。
“你觉得我如果写信道歉,是写得文雅一点好,还是通俗一点好。”
楚纱揉了揉眼睛,困倦地说:“道歉信我也没写过,我不知道。你写的有感情一点,文雅和通俗就没什么区别了吧。”
方汀说句谢谢就挂了,隔壁裴衣的电话响起,裴衣接起电话放耳边,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有感情的道歉信,我应该怎么写?”
裴衣狠吸一口气,声音低哑地说:“我不知道你有感情的道歉信怎么写,现在是凌晨四点,月亮还在鸡没叫,七天里我就这一天不用被闹钟吵醒,你再吵我睡觉,我会让你知道没有感情的绝交信怎么写。”
“你收了那么多情书,要不随便拆一份给我看看?”
裴衣对着电话说了声滚之后,电话挂断、手机静音一气呵成,方汀疯的还不够,才想到写信这一阶段,还能再憋一憋。
楚纱问她是不是真的不管,看了眼群里99+的消息,裴衣拉着她:“别管她,她受几天罪活该的,早就说了不要管那个池嘉,池嘉每次都拿她是个Beta来当借口。”
“借口?”楚纱思考几秒,侧仰头看去,问她:“所以是她拿自己的身份是个Beta当借口,她喜欢方汀?”
一只手揽上她的肩头,自行车穿梭在旁侧,裴衣收拢手臂拉着她贴近一点,用一种散漫但是温和的语气回答她:“她不喜欢方汀,她只是喜欢自己得到关注,喜欢别人因为爱她而做出什么傻事,比如跟自己的女朋友闹得不愉快最后把事情放大到有人注意到她,她希望成为焦点。所以不止方汀,她跟很多人都有关系。”
又或许,池嘉现在私下里和安诺都有关系,上一世是这样的,这一世就不知道了。
能把安诺玩得团团转的,可是个高手,广撒网多捞鱼,方汀这条傻鱼差点被她玩死。
楚纱极少接触到这些,她一直感觉裴衣比她要懂得多,但她更好奇为什么裴衣在这种事情上也知道这么多,所以裴衣也早就知道池嘉是个什么样的人,早早的避开了池嘉。
避开了池嘉,没避开她。
她越来越按捺不住心里的想法,爬山的那天她问裴衣怎么好像特别喜欢姜麦,裴衣笑着说,姜麦是个疯子,如果谈恋爱了就会有所有的坏毛病,她很喜欢那样的疯子。至于哪里疯,她没有说,只是从来没看见过有人能从小学记事,然后把东西都写下来,然后考完高考的那天拿上一沓厚厚的情书过来表白,说实话,有点诡异但是感动。
每个人都在憧憬绚烂的爱情,所以她不自觉的在心里,对付出的人有些偏向。
所以连楚纱都能感觉出来,她对姜麦有些偏向。
进了书店,最近来的这几次里,阿强对裴衣态度好像好了点,鞋带还是咬,不过偶尔还会过来蹭蹭她,第一次蹭她的时候,裴衣直接问付老板:“付姐,你是不是带阿强出去的时候,捡错猫了,我看她好像不对啊。”
阿强咬了她的袖子,裴衣又觉得应该没捡错。
付老板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高跟鞋一晃一点,听到门铃声头也不抬,每次都停顿五秒给另外一个人进门,她都腻了,楚纱又不是没手给自己开门。
她们上次来的时候,付老板就知道这两人在谈恋爱,可是谁谈恋爱来书店看书写作业,付老板放下茶杯:“你们两个小情侣的就不能学别人那样,去去游乐场,看看电影,逛逛动物园吗,来我书店干什么,让我来看你们卿卿我我吗。”
“外面太吵了。”裴衣知道楚纱喜欢安静点的,书店不错,她今天还以为付姐不在来着。
年纪轻轻的,跟个夕阳恋一样。
谁家小情侣慢悠悠地走进书店看书。
这个漂亮的Omega指挥着刚进门的客人:“帮我拿下茶具和小糕点。”
三套茶具从木架后的小房间里拿过来,裴衣有条不紊的烧水、泡茶,这个书店好像除了她们,极少有别的客人,而几个人,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共处在一起,约莫半小时后,泡好的茶到了一个合适的温度,付老板轻抬眸,翘着小指拈起茶杯,抿了一口。
“泡的一般,还得学啊。”
裴衣以她同样慵懒的姿势后靠在阅读桌的椅子上,头也不抬地说:“我又不是专业泡茶的,将就着能喝就行。”
没待多久,书店里久违的多来了一个人,方汀一看果然在这儿,她拖着步子声音沉沉的喊了声付姐,唉声叹气的到阅读桌前坐下,把裴衣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洒出的茶水滴到了在桌上睡觉的阿强身上,阿强一巴掌拍她脑袋上,拍了两下才换了个姿势睡。
打电话发消息,这两个都不回,她们是唯二在谈恋爱的人,只能来这里现场找人,取取经了。
方汀捂着被阿强打的地方,心里骂了句臭猫,然后拿出一封信,很是低落地说:“我去送道歉信,被她从窗口扔出来了。”
楚纱难以置信地问:“把你扔出来了?”
她怎么有这种想法。
裴衣眼角弯下,嘴唇抿着被她逗得想笑:“她说的是信。”
方汀垫着手趴在桌子上,手指在阿强臀上画着圈,猫毛都被她弄乱了,阿强又是啪啪几下打过来,裴衣把阿强往旁边推开点,“你别碰她了,我怕你还没道好歉,就已经要被阿强打死在书店了。”
“我该怎么办啊!裴衣你说说,我看你挺行的。”
裴衣连连摇头:“我不行。”
一道声音插进来:“我也觉得你挺行的。”
“对,还有付姐。”方汀好像找到了救星,付老板和裴衣一样,长了张看上去很多人追的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乍一看,感情的事情应该懂不少。
方汀把事情和盘托出,讲的时候,付老板总觉得不对,只好看向那边微蹙着眉头的裴衣:“还是裴衣你说吧,这世界上的Alpha,都有着坏毛病,美化对自己不好的事情,放大对方的错误,你们年纪倒是小,毛病一样不少。”
美化错误的劣根性总是改不了,付老板看得很通透。
“就是她和别人牵扯不清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现在女朋友要跑了她害怕想把人追回来。”裴衣低声说话,支着下巴在桌子上,“现在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看见人就到处问。”
是谁的错显而易见。
方汀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被指明了一个方向。
付老板视线从那封信上,转移到方汀脸上,嘲弄地轻笑了声说:“拿封信过去还得人家自己拆开看,哪里有那个耐心,估计现在看到你就烦了吧,你直接一点,拿个喇叭去楼底下喊,都比这个有用。而且以后少跟别人牵扯不清的,你是个Alpha,可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Alpha,你那个女朋友我也看见过,是个不错的Omega,大学就是个进小社会,以后追她的人都得排队,你这样的可只能排在队尾。”
“但是暧昧上头,可不是喜欢。”
该定下的人,在这个被信息素控制的欲望世界里,早就是别人的了。
方汀当然知道这些,一下急了,还傻傻地问:“那我拿个喇叭过去喊?”
裴衣扶了扶额,无奈道:“付姐的意思是,让你当面去说,最好现在!马上!立刻跑出这个书店,出巷子去搭九号公交车,然后坐五站下,再转三号公交车,坐七站到宋雨家,她妈妈今天都不在家,你可以很放心的说。”
“但是!”裴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色的钱,拍在桌上,直看向她语气坚定地说:“作为你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借你一百,你打车去快一点。”
方汀匆忙的把桌面的钱一抓,一张红色钞票就那么皱皱巴巴的被她攥在手心里,等她往外跑的时候听到裴衣在喊“带束花——”,她又一个急刹,看着柜台上插花瓶里的花,几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得到付老板的首肯,方汀一把将花从花瓶里抽出来,滴滴答答的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她也浑然不在意地往外跑。
“她知道该说什么吗?”付老板仍有疑虑。
“她会知道的。”
裴衣翻过一页书,嘴角扬起。才一天就这样了,高估了年轻气盛的方汀,大学的时候还能等三天的。
不用说话都可以,只有经历过这种即将失去的感觉,她才会发现,什么比较重要。
当时要不是她以为楚纱喜欢李思维,她又怎么会害怕楚纱和别人在一起。最后经过一圈对比,她觉得自己还是个不错的Alpha,外面已经给楚纱找不到更好的了,现在她们还小,她还有机会。
偶尔想起也疑惑为什么自己上一世会单身到二十四岁,太奇怪了,那几年她到底在干嘛。
不太想得起来了,婚姻是她上一世新的人生点。
新的记忆从那里开始。
从下午待到晚上,群里收到了方汀的消息,一个微笑的表情包,宋雨在下面回了个敲打的表情。
挺成功的,她跟宋雨说多拖几秒,但是看起来宋雨也没拖得了几秒。宋雨的消息发过来,是一个ok的手势,等她看完短信,从小房间里洗好茶具出来,神出鬼没的付老板又不见了。
“付姐呢?”
楚纱:“她说先回家了,让我们走的时候锁一下门。”
裴衣扫了一圈店内,发现那一坨毛茸茸的阿强不见了,“今天倒是稀罕,还把阿强带走了。”
入秋后晚上有点冷,裹着外套上天桥之后,发丝轻飘飘的被吹起,每次去书店里都吃饱了才回来,散散步还能消食。天桥上有小情侣吵架,楚纱凑到裴衣边上贴着手臂走,两个人同步的看向那边,边走边看。
走着走着,撞到了前面一个穿玩偶服的人,被塞了几张传单。
三个人并排站在那里,看着前面的人吵架,几分钟后,最左侧的玩偶服里传出一个男声:“哎呀,我传单没发完之前,他们在说辣椒炒肉,现在是怎么吵到草莓蛋糕的啊?”
旁边摆摊卖气球的人说:“是这样的,本来就一个小事,那个Omega想买一个玩偶,那个Alpha就说家里很多了,再买回去又没地方放又浪费钱,两个人就开始吵架,越吵越厉害,现在开始翻旧账了,辣椒炒肉是因为那个Alpha吃不了辣的,但家里老是那个菜,草莓蛋糕是因为Omega上次非要买没吃完后来浪费了。”
他说完,眼尖的看见身边也是一个Omega紧靠在一个Alpha身上,有能力的小摊贩不放过每一个商机,他问楚纱:“小姑娘,你喜欢气球吗?你看我手上的,有云朵、苹果、还有树,还有那个爱心的。”
裴衣:“”
这大叔不仅看热闹,还想制造热闹。
楚纱看那两个因为玩偶吵起来的人,哪里还想买东西,她说不要,但是裴衣指着那个爱心的:“那个吧。”
吵架的男Omega已经在大喊:“你就是不想给我买!!!”
Alpha不甘示弱:“买买买!这些东西买了有什么用,家里沙发上、地毯上、床上、猫窝里,到处都是你的玩偶,你买回去不超过三天就到处扔。”
在争吵声里,裴衣付了钱,把气球放到楚纱手上,哄小孩子一样的:“牵着玩吧。”
“我扔又怎么了,你到处请客吃饭,又画了家里多少钱,去年就说要买房,你买了吗?天天就知道抽烟抽烟,家里到处是你的烟灰我说什么了吗。”
“你没说,你都在心里记着,到现在来翻我旧账!我都说了回去再说你非要在大街上吵,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看热闹,看我们的笑话,你满意了?!”
旁边一众人默契的暂避视线,他们也想走,但是还想看看后续,玩偶服里又有声音:“这两个人,从一个玩偶开始吵到感情都要破裂了。你们可不能学啊,大方点嘛,本来就一个玩偶的事情。”
后面一句话,是对她们说的。
卖气球的大叔说:“这哪儿是玩偶的事情啊,这是积怨已久,要不然怎么现在又吵到家里的猫是谁换猫砂的了。”
楚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牵着一个飘浮的爱心气球,跟裴衣一起靠在天桥上护栏上,和两个陌生人一起嗑瓜子。卖气球大叔把气球全捆在天桥栏杆上,又从腰间小包里逃出几包迷你包装的瓜子,和她们津津有味地一起嗑。
“你们多大?”玩偶服里的人已经取下了帽子,是个面容清秀的男Alpha。
裴衣把瓜子壳吐在手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吵架的两个人,漫不经心地说:“我十八,她十七。”
“还在念书吧?”
“对。”
卖气球的大叔说:“谈恋爱也得认真学习啊,你看他们,真的是在吵一个玩偶吗?不还是因为没钱,要是有钱的话,房子几百平的放不下几个玩偶?家里有打扫工人还会有烟灰?”
裴衣敷衍地说:“学着呢。”
大叔终究是个爱说教的长辈,不依不饶地问:“学习怎么样?”
“我们学校年纪第一。”裴衣抬手,伸出拇指对着旁边的人。
“你呢?”
“京大英才班预备生。”
大叔突然沉默,片刻后,又说:“你们肯定比那两个强。”
裴衣毫不犹豫:“那肯定的。”
楚纱在旁边听着裴衣和别人一说一答,心里暖暖的,情窦初开的悸动大抵都这样,她虽然对未来感到迷茫,但也隐隐下定决心,她们不止会不一样。
在那两个把事情无限放大,即将开始相互诋毁谩骂的时候,裴衣把手心的瓜子壳倒旁边玩偶宽大的玩具爪里,顺手在自己外套上擦了擦,而后捂住楚纱的耳朵,带着她先走。
离家已经越来越近,楚纱忽然说:“我以后会赚很多钱的。”
裴衣问她:“所以呢?”
楚纱:“然后买个几百平的房子,请个打扫阿姨回来。”
裴衣有些惊讶,失笑道:“你听那个大叔胡说做什么,你不喜欢几百平的房子,你觉得它们太大会显得很空荡,你也不喜欢家里有打扫阿姨,怕不小心有重要的东西被弄脏。”
楚纱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如果有一个很普通的家,她可以在客厅摆上自己喜欢的东西,窗边放个小桌子画画,茶几下铺着软软的地毯,可以可以和喜欢的人靠在一起看电影聊天,两个人,微凉的夜,安静的房间。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你要是喜欢几百平的房子和打扫阿姨,我我也可以”
听你的。
裴衣的目光比灯火还流连,她在路边昏黄的灯下露出个很温和地笑,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说话的人,看得说话的人都不再继续说了。
“我不喜欢。”裴衣平静道,“你按你喜欢的来就好。”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街口,楚纱不动神色的神情下,心跳还未平复,不知道为什么跳得这么快。她们照常分开,等回了家,洗漱完,睡前看书的人幡然醒悟。
她们刚刚在说什么。
裴衣说按照我喜欢的来是什么意思。
在她心里,我们以后也是会在一起生活的吗?
和裴衣靠在一起看电影,楚纱稍微想了一下这个画面,突感脸有些烧,她踌躇着编辑了一条消息,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好不容易才发出去。
很久,没有回应。
裴衣帮着她爸整理院子,把花盆挪一挪将底下的黄泥土冲干净,衣服上有了脏水还弄得一身汗,等洗完澡出来看手机,点开楚纱的短信。
【那装修的时候,茶几下面可以放地毯吗?】
裴衣想到以前家里的地毯,不得不说随地可以坐是挺舒服了,就回道:
【可以】
看见那条消息之后,楚纱坐在书桌前发愣,等到风吹窗纱拂落了她的笔,她才回了神去捡笔,握着那只笔,晚上十一点三十七分,第二天还要上学,她却毫无困意。
楚纱打开素描本,翻开后来到崭新的一页,她的眼睛小鹿般纯净,眼眸专注在笔尖,一笔一笔里,一个客厅已经逐渐有了轮廓。
那是她想要的。
她才十七岁,她什么都相信,她甚至连欲望都不懂,就轻易的相信了会和另外一个人,生活在一起,把自己的心全然交付。
她如同所有十七岁的人一样,波澜不惊的水面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憧憬着一切美好的事情。
——她想要。
——她们恩恩爱爱,长长久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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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 ◇
那次爬山成了几个人记忆里最放松的时候, 每天晚自习放学,大家都一脸疲惫的往外走,方汀不再理会池嘉, 她稍微被吓一下就真的怕了,她怕分手的程度已经完全出乎了裴衣预料。
某天放学回家的晚上, 宋雨说她以后想去开一个咖啡店,裴衣笑着问能不能入股, 校服衣领拉到最高的宋雨欣然允诺, “只是不知道, 去哪里开比较好。”
裴衣顿了顿,歪头隔着几个人看去,问她:“你喜欢海吗?”
宋雨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说:“我还没有看过海呢, 但是一直想去看看, 要不然我们毕业, 大家一起去海边玩。”
“可以啊。”裴衣说, “有个小岛特别漂亮,叫格林小岛, 跟名字一样,格林童话里出来的小岛,我们可以去那里玩。”
这件事情被暂定, 这样闲聊的时间只在回家那条短暂的路上, 以前高一高二的时候,她们还不理解为什么要让高三的先吃饭,等读了高三才知道, 每天是真的很饿, 也会没有很多时间去食堂排队, 吃完就走,回了教室还得写题。
每次上下学的十四分钟里,是楚纱难得放松的时候,入十一月后,天气转凉,在路上走一走,偶尔有风吹过,心里会轻松很多,那个黑巷子的路灯已经修好,还加了一盏,两站路灯跟个眼睛似的发光,整条巷子连条暗影都找不到。
得到了一次Alpha的信息素后,她的身体在特殊时期已经很难平静,哪怕用了口服抑制剂,心里也像有根绳子把她往裴衣那边拉,只是,主动去要临时标记这种事情,楚纱不好意思开口。
她就这么陷在纷杂的思绪里,连到家门口了都没发现,直接无视那扇暗红色铁门,失了魂似的往前走。
“楚纱?”
楚纱闻声停下,居高临下地看向那个说话的人,尾调轻扬:“怎么了?”
“你是不是学得太累了?”裴衣关切地看着她,觉得她状态有些萎靡,楚纱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裴衣家门口,也难怪裴衣要叫住她。
楚纱压抑着内心的浮动和燥热,暗暗地吸着气,抿了抿唇珠,神情疲惫,她支吾地说:“还好吧,今天新学的政治还有点没背下来,我睡前再看一下。”
“别学太晚了。”裴衣往前走几步,在小坡上两人身高差距小幅缩减,楚纱平视的地方,刚好是有些嫣红的唇,她极为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听着耳边裴衣的早睡好好休息类的嘱咐,心下思绪不宁。
好不容易等到裴衣说完回了家,洗漱完,书没看几页就犯困,新知识一个都记不下来看不入眼,到床上又有些睡不到,左翻右滚的被子都揉皱了许多,脑子里空空的,楚纱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走出卧室。
杨阿姨出来上厕所看见楼上灯光还亮着,以为是她忘了关就上去准备关灯,站在书房门口,看见一个身影背对着她在书柜底下的小抽屉里找着什么,她出声问:“纱纱,在找什么呢?汁源来自Q裙一5二2七5二8一整理阿姨帮你一起找。”
楚纱手上拿着一个小盒子,紧张地推上抽屉,说着没什么。
等到把盒子拿进房间里,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串木檀手串,取出手链仔细闻闻才发现,这味道古板沉静,不像记忆里的半分。冷冰冰的手串被打回冷宫,这到了盒子里,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再出来的机会。
一夜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裴衣。她远没有想到,Omega被一次临时标记之后,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也不知道她们信息素契合度太高,一旦得到过之后,就会在发热期里有渴求。
等到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学,裴衣一看她就睁圆了眼睛,震惊道:“你不会通宵背书了吧?”
楚纱点头默认。
“虽然现在时间紧张,但是也不用这么学,先好好休息。”裴衣左手反到她身后,轻压在肩胛上让她慢慢往前走,又问她困不困,楚纱眼神混沌的感觉着肩背被碰到的地方。
等到了教室,接连几节课她都听不进去老师讲的东西,杨老师到了跟前,他一向不担心楚纱的地理,可现在这么一看,别人小册都写到第二面了,楚纱还在第三道选择题,那道送分题显然难不倒眼前人。
杨老师在桌面上点了点,低声提醒道:“别魂不守舍的。”
楚纱如梦初醒,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杨老师,继而心虚地埋头写题,填了个C。
课桌边的人还没走,那道影子打下来沉甸甸地压在试卷上,楚纱不敢走神了,杨老师在旁边站了整整一节课,看着她写错一道又一道,在楚纱不敢抬头的地方,眉头越皱越紧,期间还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她同桌的,想知道是不是自己题目出太难了。
不出预料的,午休时,楚纱被叫去了办公室。
杨老师拿着批改完的小测卷摊在桌面给她看,拈着红笔点了点她的卷面,语气不重的警醒道:“楚纱,你最近可不能松懈啊,今天的小测卷很难吗?”
楚纱拘谨的小声道:“不难。”
卷面上红红的写着83。
杨老师语气缓和的继续说:“今天的试卷就是个简单的小测,你自己看看你一走神,考成什么样了。你以前都没下过九十的,我们地理该怎么写,选择题的材料者得天下,你第三题连设问都没读懂就开始选,这是经典的零分。还有这个大题,雾霾的成因,你写完自然原因就没发现不对劲,还要分开写一个认为原因吗?”
楚纱听他说完,低着头不说话。
杨老师也不会骂她,问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是有事可以跟老师先说,楚纱说着没事。他知道现在不能逼孩子,特别是这种性子很安静的,喜欢自己闷着心里的事情,不定什么时候就性情大变,高三也需要特别关注心理健康,起码要保证可以正常高考。
楚纱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天,吃完晚饭回教室时碰见了李纯,李纯说有事情找她,她犹豫之下,答应了十点半去街口外的亭子里。
晚自习第四道下课铃一响,夜幕下被树木环绕的教学楼旁出现许多小黑点,万幸他们在学会自己的思想之前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然肯定会感觉前路不定心生忐忑,这是压抑的一天里可以松口气的片刻,每个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三三两两的结对往外走。
裴衣的位置已经被换到了最后一排,她每次都提前溜走,在人潮涌出校门前,把大家喜欢吃的买上,几个人饿虎扑食般过去,裴衣只好把东西举高点,维持着秩序:“你们慢着点,省得被签子戳死。”
她拿了楚纱喜欢吃的过来,等楚纱低着头小口吃完,也差不多到了大家已经分开的时候。
裴衣扔掉木签,忽地说:“有的同学,最近上课很不专心啊,83分的地理,怎么,世界地图最近发生变化了你还没背下来?”
听她这么说,楚纱满眼疑惑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我当时被揪去办公室看小测语文选择题了,你来的时候我就在你对面那摞书后面,你愣是一眼都没看见。”裴衣的手抚上她的颈椎,在上面轻柔的按揉着,“你这头再低一点,就要栽土里了。”
被照顾着的楚纱想起了在洗手间的时候,听别的Omega提起过的:Alpha的不同类型。
幼稚型的,整天缠着不放人。
花心型的,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立马会意。
普通型的,普普通通谈恋爱。
还有一种,长辈型的,恰到好处的关心,跟个在带孩子一样,完全没有别的念头。
她遮遮掩掩地说:“我只是没找到做题状态,下次考试就不会了。”
等裴衣说完这次没考好也没事之后,楚纱彻底确认了裴衣的类型,毫无其他念头的长辈型。还在按摩她颈椎的手,关心她成绩的话语,无一不在佐证。
有的人谈恋爱整天腻腻歪歪,恨不得身上永远有对方的信息素味。
有的人谈恋爱忙着关心你学久了脖子会不会累,恨不得把脑子换给你写数学。
人与人的差别,真大。
前后两种,她偶尔会想裴衣偏向第一种。
“对吧。”裴衣说完一大堆这种小考不用放在心上的话,一看楚纱还在发呆,就凑过去,对着她的眼睛吹了口气,看着睫毛摇了几下,楚纱下意识闭上眼睛。
“临时标记!”睁眼后的楚纱把还在做心理建设该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
裴衣怀疑自己听错了,低头问:“你说什么?”
那双漂亮的黑眼睛仍旧十分灵动柔和,羽睫上下刷动,等到眼睛在裴衣稍显疑惑的脸上转了个圈,楚纱突然转身离开,步子极快,喊都喊不住的闷头往前走。
砰——
走路太慌还低着头的人,等视野里出现那棵树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车,楚纱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涩得厉害。
丢脸,太丢脸了。
说出来了还好,毕竟别的Omega都是这么说的,只是她个人感觉说完有点害羞。
现在撞上这棵树,实在让人难以抬头。
她默默蹲下,手臂圈起把头埋住。
“没撞疼吧,我看看。”裴衣看她走了本来一头雾水,一看见她撞树,又心疼又好笑,等到楚纱抬头给她看了额头,她用手擦了擦洁白额头上的脏东西,“没事,只是撞红了。”
楚纱:“你别笑。”
裴衣咬着嘴唇,蹙起眉头掩住笑意:“我没笑。”
听见她说完这句又一声轻笑,楚纱脸烧得厉害,等到听见那人凑近了问她‘你刚刚说临时标记,你发热期到了吗?’的时候,楚纱心里骤然一震,心跳加快几拍。
点头。
马上要到家了,裴衣拉住她,靠得很近的小声问:“你要临时标记?”
裴衣承认是自己忽略了,青涩的外表下,那颗成熟的心考虑得和别的Alpha完全不一样,裴衣只想着现在得高考,都忘了这个年纪标记过Omega的Alpha们,都喜欢沉迷临时标记的快感。
难怪楚纱考试成那样。
楚纱感觉到了裴衣手心传来的温度,眼神躲闪的应了一声。
“那去你房间?”裴衣望着她。
临时标记之后Omega身体会失力,去楚纱房间是最好的,到时候临时标记完她可以直接休息。
楚纱压住个人情绪,心跳炸响,大脑一瞬间的空白之后,声若蚊蝇般说:“去我房间。”
她在心里默念:要临时标记不是什么大事,班上的Omega很多都这样。
很多,几乎分化后谈过恋爱的,在半是为了刺激的冒险尝试过后,就不再想要抑制剂,Alpha信息素比抑制剂带来的更好。
虽然心里这么想,她洗完澡出来时,手还是不自觉的发抖,一进门看见本来坐在书桌前的裴衣不见了,下意识开始找,等到身后响起轻微的开门声,她突然定心了,后面的推力让她向前走。
“要去床上吗?”
好像有点变态。
裴衣说完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楚纱听她那么说,回头看见裴衣已经换下了校服,白色长袖灰色休闲裤,刚刚像是回家冲了凉,皮肤白润得要出水,她僵硬地移开眼,说:“好。”
两个人待在卧室里,楚纱的情绪实在难以平静下来,身体僵得机械,极其局促的触到自己的床铺,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裴衣让她侧躺着,就侧躺在床边。
她平时在学校的生活四点一线,教室、办公室、食堂、洗手间,这种单一的线路把她保护在了一个很难看见暗处的位置,但她在洗手间看见过有被临时标记过的Omega同学,契合度低也可以极好的度过发热期。
“学校里的那些人,是在哪里临时标记的?”楚纱忽然这么问,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不好意思。
裴衣拨开她遮挡的头发,指腹擦过通红的耳廓,让她挨着床边,自己半跪在哪里,“我刚开学的时候告诉过你的,那些不要去的地方。”XZF
后山、田径场边的小树林、废弃教学室。
房间里静得只有呼吸声,秒针一个一个跳动,堆叠着将推动分针移动,那几秒里,心脏惊颤,空气中弥散出纯净的茉莉花香。
裴衣眸色深深,只是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带着柔软气息的木檀香和茉莉花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楚纱感觉耳后愈发滚烫的时候,触及鼻尖的信息素让她的心脏短暂停顿,再跳动之后比鼓点更剧烈,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她迫不及待的要抓住些什么,伸展出手臂,紧锁住身前的人,两人距离拉近。
甜蜜又窒息的感觉蜿蜒灌入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紧抱的手逐渐松懈,裴衣稳了稳气息,抽出枕在楚纱头下的手臂,轻放在枕头上,又掖好凌乱的被子,楚纱意识已经朦胧,她感觉脸颊上扰人的头发被扫开,温热的气息夹杂着微凉的触感轻点在那里。
“下次发热期你直接和我说,好吗?”
裴衣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调那样轻柔,好像在哄着别人说话,征求着同意。
以前的她一开始不爱,后来不知不觉间爱了,又表达不出来,现在这种新的开始,几乎让她毫无保留。那颗炙热的真心,将要掏出来给别人看看。
势必要把楚纱照顾过她的日子照顾回去。
楚纱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么困,她闭着眼睛找了个更舒服的睡姿,轻轻点头后,她依稀听见房门开关的声音,卧室里留下了两种气味的混合。
夜晚寂静,心跳趋于平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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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6 ◇
一月一次的临时标记, 都不等楚纱开口裴衣就开始问了,还一再亲昵的叮嘱:“你别不好意思跟我说,你是我女朋友, 要个临时标记怎么了,你就是每天都问我要, 我还能拒绝你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楚纱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直接慌着要上手捂嘴, 上学路上隔着距离有零星的几个人, 别人听见多不好意思,这种事情私下房间里再说。
高三上学期剩余的两个月时间逐渐缩短,飘零的落叶被清扫之后,光秃秃的树杈露出干枯的鸟窝, 凛然的秋风在一夜之间变得凌冽寒凉。
楚纱脑子里被各种新知识点填充着, 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好像上一秒, 她和裴衣才在晨光里漫步来学校,下一刻里, 她们又带着夜晚的雾气走在放学的路上。当一整天被分割成十二段的时候,她就像个停不下来的指针,旋转在固定的圆盘里, 没有自己的思想, 只是一格一格的跳动着。
如果她的目标很低,那她大可以开始无所事事的放纵,在这个身边人忙碌学习的时候, 和裴衣一起过着轻松的高三, 但她的目标订得很高, 京大是最好的理工类院校,最好的财经类院校就在京大隔壁,她想跟裴衣待在同一个城市,离近一点。
也不是不相信裴衣如果异地会怎样,主要是不想给别人留一点机会。
现在每个周末,她的数学都归裴衣辅导,裴衣提前看她这一周做的卷子和错题,然后给她补知识点,讲更简便的方法,有的时候楚纱实在绕不过来,裴衣就交给她最基本的方法。
每当这个时候,楚纱就感觉人跟人的脑子结构好像不一样,她完全不懂裴衣是怎么一步展开一个式子 ,连草稿都不用打的。好像这人脑子里有一块无形的黑板,把东西已经算好了写在那里,裴衣再写的时候只需要誊抄。
等裴衣又讲完一道题,楚纱颇有压力的理解完,轻声问她:“你去英才班培训点的时候,很累吗?”
裴衣认真地想了想,很奇怪,那时候感觉特别累,几乎学得每天眼神黯淡的回宿舍,然后和姜麦坐在窗户那里看月亮,一天二十四小时里,她们有十六个小时完全属于数学,学到她临近崩溃,但是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人又好了。
学到了最后几天,她不焦虑反而轻松的期望快点考试,终靠铃响起的时候,有种挣脱了锁链的自由感。
连一个有三十岁心智的人都差点垮掉,可想而知压力有多大。
她如实说:“很累,但是我想不起来有多累了。”
“你是怎么过来的?”那时候裴衣给她发消息,从来没说过很难学和很累,反而说还好。
“我们都会过来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裴衣很通透地说,末了,又说:“没关系,你学成什么样都不用担心。”
说来有些不道德,裴衣现在想起大学还要读数学,就有些想退学,然后等着和楚纱结婚的时候,她那亲爱的有钱没时间管孩子的妈妈送来房子,此后,她再走上一条吃软饭的不归路。
每次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了希望,感觉生活全是盼头。
裴衣作为她们之间最轻松的,被委派了许多杂活,不是去小卖部跑腿,就是讲题,她忙来忙去的,直等到连同桌陈茗都开始来问她物理的时候,才发觉,大家都在某一个时间段变得紧张。
时刻紧绷的弦不知道在哪一刻就会崩断,裴衣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几个人的情绪,特别是那个比她矮一截但是关系铁的朋友,周丹扬最为焦虑,整天跟个长了腿的扫地机一样来回移动。
“怎么办怎么办,好难啊,我好紧张啊裴衣,考不上怎么办。”周丹扬向她的情绪垃圾桶倒着苦水,裴衣如同上一世一样温声安慰她:“没事,才十一月,明年六月才考试,还有七个月,不着急哈,来,我给你讲这个题。”
前两个学期的知识点要不停巩固,新的知识叠在上面也需要巩固记忆,高三楼里最多的就是学累了去走廊放松的人,个个一出教室门就是一口深呼吸,苦大仇深的脸开始舒展。
去他的学习。
寒假临近,学生心里既期待又紧张,假期松懈会不安怕比别人落下进度,可是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又总无法定下心来看书。
平安夜这晚楚纱照例收到了一个苹果,然后又收到了好几个,今年的人都早有准备,知道没必要但寓意总是好的,令她惊讶的是,姜麦也拿了一个苹果过来,还是没下晚自习的时候,在教室外当着很多人的面给的,她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姜麦平静的把苹果往她手上一塞就走了
好奇怪的人。
期末考已经让人生不出什么紧张的心思,一周一小测,一月一大测,偶尔还来个三校联考给大家提提神,提到考试两个字,大家头脑有些麻木,规规矩矩的看自己的考场,看完收拾东西腾空桌面,到规定的考场准备考试。
期末前的三校联考比期末难多了,三个龙头学校来排名,大概一排就知道将来市里各学校的考试情况。
难得的,宋雨这次居然在楚纱脸上看出了紧张的感觉,那人把嘴唇抿咬得几乎看不见了,眉目紧缩地低着头看书,她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楚纱,见教室里没多少人了,低声问:“这次考试是会很难吗?老师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你知道考试要考什么?”
她三连问一出来,楚纱只是摇头。
宋雨:“我看你以前复习不是这样的啊,不都是考前都复习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只需要轻轻松松的翻书把东西瞟两眼么,今天怎么眉头叠成山似的,难道,你跟裴衣吵架了?”
楚纱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吵架,只不过裴衣说我要是还能考年纪第一,新年那天就带我去看烟花。”
“可是”宋雨仔细一想,说:“我们不是约好了一起去看烟花吗?”
“那不一样。”
宋雨微微一怔,万没想到,楚纱一谈恋爱就是这副德行,没好气地捂住心口,学霸的谈恋爱已经不是以简单的‘要是你亲我一口’为要求了,她脑子没转过来,又问:“那你要不是年纪第一怎么办?”
楚纱思索片刻:“那我就和你们一起去看烟花。”
其实裴衣的原话是:要是考了年级第一,我们到时候就甩开她们,我带你去看烟花。
虽然大家一起看烟花挺热闹的,但是她还是更希望跟裴衣一起安静的看烟花。
这次复习得很好,在考场上没有太难的题目,楚纱认真的写完再重复检查,直到终考铃响了才放笔。
有什么区别吗?直到新年那晚宋雨才知道区别在哪儿。
不出意外,认真复习、目标坚定的楚纱简直无人能敌,三校联考的排名无附加分第一,今年新年夜没有下雪,偌大的广场上,人比去年还多,她们一转头,几个人就找不到那两人了。
“她们两个呢?”
“什么时候偷摸走的。”
周丹扬摸出裴衣刚给她的纸条,展开:我们自己去玩,要是她们落下你了,打这个电话——159xxxxxxxx。
她好奇的打了这个电话,响完了都没人接,过一会儿,一道寒日里冷得渗人的声音传过来:“有事?”
熟悉的冷淡从容的脸,周丹扬原地转了一圈找人,才发现方汀和宋雨不知道被人流挤到哪里去了,而她被落下在那里,没有了同行人,只有眼前这个跟冷风一样冷脸的人。
她在心里暗骂:该死的小情侣们。
等到面前的人竟然挤出一抹笑的时候,周丹扬毫不犹豫的拿出手机,打出求救电话,可惜那边的回复是:“没事,她最近嘴角抽筋,你先跟着她,等我们回来就带你一起回去。”
与此同时,姜麦手机响了一下,她点开一看。
是裴衣。
【不要笑了,她会被你直接吓死,她喜欢无脑乱窜,看着点,别让她跑丢了】
姜麦嗤了一声。
没有雪的冬天冷得让人没有半分期待,但这场烟花给了楚纱期待。她围上了李阿姨去年带回来的和裴衣一样的围巾,跟着裴衣穿过人群,明明她们是一样的年纪,但裴衣总是展露出一种沉稳的可靠感,熠熠生辉的霓虹灯下。
裴衣牵着她走上一条小路。
公园的梅花今年还是没有开,来的人败兴而归。穿过梅花林,裴衣带着楚纱又绕过公园水亭,路过假山的时候,楚纱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还没听清耳朵就被捂住,冰凉的皮手套贴过来激得她一缩,感受到与她贴近的怀抱时,肩膀又不自觉放松。
寒风刮在脸上,等皮手套贴热的时候,裴衣又拿下了手。
她们已经走得很远,甚至到的地方有些荒凉,秋天的枯枝落叶散在地上,踩过的时候有咔嚓的声响,路灯也已经不亮,有的甚至灯泡都没有了。楚纱有点害怕了,这里很黑,她想说要不还是回去吧,可看了眼裴衣,又感觉周围也没什么好怕的。
再往前走,过了一道小门之后,是一块很大的篮球场空地,就在公园的角落里,废弃了很久,篮球架锈迹斑斑,球网只剩下了几根线缠在上面。
这里视野很空旷没有遮挡,又是在公园里能看得见烟花的地方,没有人很安静。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裴衣擦干净废弃球场的休息椅,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我在这里长大,当然知道。”
这是以前公园还没建的时候,留给居民的娱乐场所,后来公园开始修建,这里暂且先留着等待翻新。可后来市里一直没有拨款,搁置到了如今成了荒地,有道小门隔着,还得几年之后某位新上位的人物想起了,才会拨款维护翻新。
她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就提前来这里看了看,那条荒凉的路,在她之前很久没人走过了。
“来,吃这个。”裴衣取下手套和背包,从背包里拿出小零食,拆开一颗糖果,塞进楚纱嘴里。
嘴里化开一丝甜味,楚纱看了下时间说:“还有七分钟。”
她抬眼看着透着幽光的天,喃喃道:“也不会知道今晚会不会下雪。”
“应该不会了。”裴衣含着一颗硬糖,她戴上手套,把手后撑在休息椅上仰着头和楚纱一起往上看,今夜没有月亮,周围却有着暗淡的光线,她突然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上次来看烟花的新年夜好像就在昨天。
“京大在北方。”楚纱说,“以后每年冬天都有雪。”
她以前在上京每年都看见窗外大雪,只是从来没在意过,也没有要去雪地里玩一玩的想法,纷纷零落的大雪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季节的装饰品,但是裴衣喜欢,那雪就有了意义。
楚纱最近时常觉得自己幸运,尽管有段时间过得很不好,家里也没有人真正在她身边,可也遇到了很好的人,比如现在的朋友们,还有把一群朋友带给她的裴衣。
裴衣从包里拿出一个充好电的灯球,一打开,灯球像个小月亮一样被捧在她手上,她把灯球放到楚纱旁边,灿然地亮着白色的光芒。
那一小颗糖果融化在嘴里,残留着淡淡的清甜。
楚纱听她在说:“那我们去上京之后,可以下雪了出去玩。”
裴衣想起来,大学里她很少碰到楚纱,这个人那时候,不知道又藏在哪里看书。
说完这句,裴衣手机震动,在羽绒服口袋里往外透光,她拿着走远点,接电话的同时注意着灯球边的楚纱,差不多要放烟花了,她才回来,有些冷的呼了口白气。
等坐下了,或许是周围太安静,裴衣忽然想到什么,偏头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楚纱余光里见她看过来了,也就转过头去想听她说话,结果裴衣突然这么一问,楚纱又开始要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可她视线一往下,裴衣就弯腰对上了视线,笑说:“别躲,你先说说,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聊会儿天。”
楚纱感受到了她故作平静目光里的炙热,认真思考之后,说:“我不知道我好像,一直都很喜欢你。”
如果期待见到一个人,在一个人离开之后很想念算作是喜欢的话,她从小就很期待、很想再见到裴衣。
“你说什么?”裴衣好像在这场闲聊里,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闲聊是有意还是无意,已经不再重要。
楚纱不想考虑那么多了,抬头说:“我从小就很喜欢你,很小的时候。我记得的,是你和我说某句话的时候,我记不清你说什么了,只记得你的眼睛变得特别好看。”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忘了那种眼神是什么样子的,但只要一想到曾经有人那样看她,她就很开心。
怦然一响的声音不知道是烟花还是其他,漫天星辰在在苍穹之上亮起,又如流星般四坠,划亮了整片天空。
明明相互喜欢的人没有互通心意,多奇怪啊。
因为一人迟钝,稍有所感后又苦于这段爱情开始的方式不对,而不敢再深入领会吗;
因为一人生怕失去来之不易的人,而苦苦保护着横隔在两人间的边界吗。
没有把握而说出口的爱,是场孤注一掷的冒险,怕失去的人,没有冒险的勇气。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方向不同。
如果爱能像烟花那样有声音就好了。
那样的震耳欲聋,爱人怎会不知。
在那一瞬间的光亮里,两人沉默不语,灵魂却裹挟着滚烫的爱意。
“为什么你从来不说。”她心底的最后一层灰被扫掉,可很奇怪,没那层灰心却更沉了,说完这句,裴衣又自嘲地笑了,声音显得有些发哑:“我以前也什么都没说。”
楚纱不懂,想问的时候裴衣已经仰头在看烟花,颜色各异的光线交替明灭,在天上绽开的同时,晦暗不明的眼瞳里也有最美的倒影。
实在好奇,楚纱不等烟花放完就开始问她:“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说——”裴衣看过来,眼里的神色认真地过分,她一字一句道:“以后我会非常非常爱你——”
烟花声停。
楚纱僵在原地,盯着她毫无玩笑意味的眉眼,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些字一个接着一个的砸在她的心上。白皙的皮肤上极快地浮出一抹红,烧灼的温度从脸颊蔓延到心脏。
她知道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
她的语文真的很好,全年级第一,现在居然一个字都想不起来,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显得如此没用。
楚纱眼睫动了动,盯着眼前的女孩。
以后。
她说的以后,非常非常爱我。
是爱,不是喜欢。
她不懂这两个哪里不同,但她更喜欢第一个,简单的一个字,在内心深处的天平上,重量远超第一个。
夜幕之下,她嘴唇嚅嗫着,脑中浮现起裴衣刚刚说的话。
“我也会,非常非常爱你。”
懂不懂的,不太重要了。
裴衣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后,扬眉笑起来,如释重负地轻声说:“我很高兴今天问了你这个问题。”
她站起来。
楚纱对上她的眼睛,又看见了那种已经遗忘的眼神。
“烟花看完了,我们回家吧。”
楚纱不知道自己红了眼眶,她想起来那年冬天,在滑梯上逆光站着的人和她说的什么了,那个人说:
“走吧,别哭了,我带你先回家。”
然后两个很小的人,就那么踏在雪里往家走,雪深得几乎淹没小腿,她小时候实在不灵敏,腿又刚受过伤没走几步就开始哭。
有的人天生性子就很好,让她先别哭,在前面弯下腰说:
“我比你高,我可以背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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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 ◇
元旦假期后, 期末考即将到来,寒假也会接踵而至,教学楼却没了往日欢喜的氛围, 上次的三校联考排名很重要,排名不理想的同学还有急哭的。
楚纱很认真的准备着期末考试, 她妈突然打个电话说今年会回来过年。接完电话,毕竟是亲妈要回来了, 她强迫自己高兴几秒, 这番心里斗争后, 才在放学路上,和裴衣说今年过年不会去她家了。
“这样啊”裴衣冷得搓了搓手,贴近着说:“那你也能来找我,上次不是给了我一个乐高嘛, 你过来一起玩。”
能玩乐的时间所剩无几, 期末后的补课持续到小年夜那天, 楚韵是二十八的晚上才回来的, 还、带着礼物过来拜访,楚纱紧张的在旁边怕大人们看出什么, 早恋这种事情,在她心里,大人是不会同意的, 甚至会觉得耽误学习然后横加干涉来破坏她们。
高中生一贯的想法, 都是这样。
瞒着老师,瞒着大人,让热烈却隐秘的爱恋有生根发芽的喘息之机, 来日种子破土而出, 大家才发现, 原来古板的砖石下,藏着这么蓬勃的生命。
楚韵高兴地拿出礼物堆放在茶几上,感谢着平时裴家两口子对楚纱的照顾,裴衣剥了个砂糖橘递过来,楚纱看了眼正在相互寒暄夸奖她们的三人,偷偷地接过,一瓣一瓣地吃。
裴衣既老实又滑头的性子,一半来自她妈,一半来自她爸。
正如现在的情形一样,比不得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李素英,面对热情客气的楚韵,裴建国有点不好意思听她的那些话。
自家孩子现在在和别人家女儿早恋,偏他老婆还不许他管。又看了眼裴衣,还在毫不收敛的分橘子,而他简直不敢抬头。
楚韵大半年没回来过了,这次回来显然是挣了不少钱,换了部特别好的车,新年夜那天隔壁家来请她们过去吃饭,就两口人,也就加两双筷子的事情,她们家阿姨回家过年了,自己做饭才显得麻烦,去饭店又显得冷清,就答应了。
楚纱紧张得不得了,大过年的两家人一起吃饭,她总是不自觉的想歪了点。
四舍五入,这算两家人的新年聚会吗?
街上已经挂起了红灯笼,商铺门口贴着休假的条子,街上买年货的人来来往往,每家每户都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等过年。
除夕当晚,裴衣身上穿着去年借给过楚纱的毛衣,近乎谄媚的给楚韵倒茶,她知道楚韵一直挺喜欢她的,前世她和楚纱突然要结婚,楚韵是那么高兴的给她们钱去结婚。
可能是楚纱跟她妈妈总也亲近不起来,等到再有个人这么把她当妈的时候,心里总会生出喜欢。
“楚阿姨,你尝尝这个,我爸同事广南的特产,不腻还有种清甜。”既然知道楚韵的喜好,裴衣也不是个傻子,讨好未来丈母娘,从十八做起,打牢地基才能建房。
楚韵尝了一个,很喜欢。
裴衣挑的全是她喜欢吃的,楚韵很少跟小辈交流,只好一个接一个的吃,最后让她别拿了:“小衣,好了不用拿,阿姨再吃就不用吃晚饭了,还等着尝尝你爸爸的手艺呢。”
楚纱乖乖的坐在一边,还是一副文静内敛的模样,她看着裴衣闲聊间松开马尾,挽起长发露出纤白的脖颈,只用抓夹松散地将浓密的长发拢在脑后,眼睛胡灵胡灵的闪着,特别好看。
要是以后在一个房子里,裴衣也这样的在她身边,光是想想都觉得很舒服。
她觉得自己可以读大学的时候先租一个房子,这些年也有存钱,以前她妈过年的时候带她去和那些生意伙伴们吃饭,红包都是很厚的一封,她把钱都存了起来,有一张自己的小存折。
到时候,房子里有软和的地毯,要落地窗,这样冬天的时候才可以在上京从窗口看见外面漫天纷飞的大雪,租一个两居室的房子,放假的时候,就邀请裴衣过来小住。
不止放假,把钥匙给她,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租的近一点,就在学校附近,或者问问她妈妈,看能不能买一个。
“纱纱。”
楚纱回过神来,看向她妈。
楚韵挪动了一下腾出中间的位置,说:“你要是热就坐这边来,这边没对着空调出风口。”
楚纱后知后觉地坐过去,也许是离得裴衣近了,时不时碰到的手臂,让她哪怕换了个位置没有对着热风也有点热,安静的人带着炽热的心,被身边的人点燃在寒冬里。
这个新年和以往格外不同。
厨房那边在喊吃饭了,两个大人走前面,裴衣偷偷偏头靠过来调笑般地说:“你这也太怂了。”
说完,她抬手在楚纱背上轻拍了一下,安静的心随之一颤。
春晚成了这顿年夜饭的背景音乐,两家其乐融融的坐着吃晚饭,等吃完了,裴衣需要完成最重要的收尾工作,李素英拦住要帮忙收拾的楚家两母女。
“怎么好意思让你们来呢,你们去休息,看看电视,这种粗活让小衣来就好,很快的。”说这话时,裴衣已经熟稔的开始挽袖子,堆叠着碗筷。
在人家家里吃饭还等着人家孩子洗碗,楚韵也不好厚着这个脸,裴家人肯定不让她一个客人去,她就让楚纱去帮忙,几番拉扯,楚纱也开始挽袖子。哪怕孩子已经进去帮忙了,楚韵也觉得如坐针毡,果然去饭店吃还是有好处的,不用经历洗碗这一遭。
隔着手套,能感受到热水的余温,泡沫从水池里冒出,涨大再无声爆开。
裴衣洗完一个碗,拿给楚纱冲水,听着外头大人的闲聊声。
楚纱看了眼外面,没了大人在自由了许多,她小声说着自己刚刚想的事情:“等我们去了上京,可以在外面租一个房子,到时候一起看雪,那里的雪景很漂亮的。”
裴衣顿了下,声音随着水声淌出:“你要和我同居?”
“不是不是”楚纱慢一拍看向她,却又一下涨红了脸,没想到裴衣会这么说,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说一起看雪,你可以过来住,你有房间。”
裴衣在一边笑,帮她理清着话里的意思:“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以后上了大学去外面租房子住,我可以住到你的房子里,我们两住一起,冬天看雪,对吧?”
“对。”
和她想的差不多。
“那请你用两个字概括我的话。”裴衣眼也不眨,带着笑意看着她。
两个字。
楚纱微抿了下唇,手上冲泡沫的碗已经淋了许久的清水。
认真一思考,发现除了裴衣说的,很难想出别的两个字。
但她真没这个意思。
认真想了会儿,迟疑地说:“室友?”
“室友啊,可是有室友会问别人要临时标记吗?”裴衣把手上的碗递给她冲水,挑了挑眉。
楚纱警惕地看了眼厨房外,电视里欢快的声音掩盖了她们的私语,见没人听见,沉默几秒,接过那个碗,改了口:“那应该就是同居?”
两个字说出口,心脏莫名被敲得震响。
裴衣复述一遍,改掉疑问地语气:“是——同、居!”
后面两个字特意拆开,一字一顿,咬字清晰。
厨房里灯光明亮,洗碗的碗盘要是能反照,也能诧异脸红的姑娘如此好看。
大学同居,楚纱想都不敢想,不过也就是说等上大学了,就跟裴衣住一个房子吗。
楚纱视线又看过去,声音轻缓地询问:“那你来看雪吗?”
裴衣洗着碗,唇角弯了起来:“雪挺好看的。”
楚纱歪头,觉得这个答案不是那么明确,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得想想,矜持总是被裴衣给磨碾着,她声音忽然有些急切的确认道:“你来看吗?”
“我挺喜欢雪的。”
“”
沉默几秒。
等楚纱的矜持消磨殆尽了,她习惯性地抿了抿唇,知道裴衣在逗着她玩,就是想听她说她要听的,紧张地吞咽一下,手里的盘子仿佛要被捏碎。
她红着脸扭捏地问:“你来同居吗?”
到时候读大学,她们都十八了,同居应该没关系。
忍笑是件很难的事情,裴衣终于忍不住地笑了,眼眸稍稍弯起,自顾自的把手里最后一个碗洗完,又冲洗掉泡沫,开始收拾水槽,还把楚纱手上的手套脱下来挂好。
动作不急不躁,像是在惩罚某些人的嘴硬。
楚纱一直盯着她看,人都等急了,还要看她擦灶台、洗抹布、拧干抹布、晾抹布、脱手套、看着她笑。
楚纱还没意识到,自己被裴衣完全钓着走。
等完全收拾好了厨房,裴衣又把水打开,单手撑在灶台上,斜着身子,在水声的掩盖下,语气很郑重地笑说:“我接受楚纱同学发起的大学同居邀请,并向你发出同样的邀请。请求接受。”
抓夹里散出的一缕长发垂在颈边,和玉白色柔软的肌肤的对比感冲击着楚纱的视觉,她胡思乱想着,很久没看见过裴衣发热期的样子了,那种好像脆弱得要捧着这块玉走怕碎了的感觉。
楚纱怔怔地说:“接受。”
除夕夜凌晨被偷偷燃放的烛火点明了窗外,五颜六色的光透过窗帘布洒在房间里,新的一年将如烟火般璀璨。
十一点五十九分,收到一条消息。
裴衣:【开窗户】
已经睡热了被褥的人,从温暖里抽身出来,打开窗户被冷风拂面。
隔壁探出一个脑袋,冲着她喊:“新年快乐。”
十二点。
时间跳转成2010.01.01。
群里接二连三有新年快乐的消息发出,接在方汀之后,楚纱也发了一个,再下面是周丹扬,几秒后,周丹扬撤回消息,变成了裴衣。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指腹在屏幕上擦了擦,心满意足的看着并列在一起的名字。
被人重视的感情,真好。
十七岁的少女,怎么压得下悸动,现在的冬天,一点都不冷,难怪不下雪。她吐槽了一句这里的冬天,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上京,去看漫天大雪纷飞而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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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58 ◇
或许是想多存点钱, 裴衣今年跟着爸妈去挨家挨户拜年,一家一家的收了红包,被各个长辈轮番夸奖学习, 还将她作为标杆立给自家孩子当榜样,裴衣成为了弟妹哥姐们艳羡但是咬牙切齿的对象。
“表姐, 你下次再来我们学校接我一下,带上那个漂亮姐姐一起来。”八岁的小表妹跟着裴衣一起烤火, 仰着头软软地说着请求, 上次表姐带个漂亮的同学来了一趟学校接她, 那群小同学不知道多羡慕,眼巴巴的看着她。
裴衣啃着瓜子,随手给她抓了一把:“行!来,嗑瓜子!”
“表姐, 我有个特别特别特别漂亮的同桌, 以后肯定跟你差不多。”小表妹兴致勃勃, 躲在暖暖的红毛衣里。
裴衣睨她一眼, 把她手里的瓜子又拿回来:“别吃了,以后对你同桌好点, 将来你那个特别特别特别漂亮的同桌,能给你当老婆。”
“真的吗?”
裴衣轻挑眼尾,散漫地吐出瓜子壳:“我会骗你吗?”
“不会!”
被长辈无限夸奖、接她放学满足她虚荣心的表姐, 在小表妹心里闪闪发光, 并且坚信她的话是对的。直到很多年,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追同桌的那份决心来自哪里,去表姐家拜年掉了手机去捡, 抬头间仰视着嗑瓜子的表姐才恍然想起来, 这份毫无缘由的自信缔造者居然是她。
楚家长辈走了之后, 楚韵以前忙工作都不回这边,她们家现在也没什么亲戚需要走动。楚韵约了那几个她刚回来时的合作伙伴吃饭,以前楚纱也很不喜欢去那种场合,但楚韵工作太忙,所以她会想办法跟着妈妈走,哪怕是去不喜欢的地方。
可那是小时候的想法,她现在已经长大了。
等她说不去的时候,楚韵稍有怔愣。
楚纱分化的时候她不在,差不多两个月之后才回来过一次,那个时候,女儿的外貌都已经长开了不少,不像离开时那般稚嫩了。
她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偷偷溜走了,比指缝间漏出的水还轻巧,是她抓不住的。
楚韵看着她:“那你待在家里吧,自己做点吃的,妈回来的可能比较晚,你早点休息。”
楚纱点头:“好。”
不用乞求爱的时候,连说话的语气都会变得坦然且无所谓。等门被关上,这里又只属于她自己。
上学期学完的内容还需要巩固记忆,她支着下巴看了会儿书,心里好像提着一口落不下来的气,拿起手边的手机看了看群里的消息,有在抱怨表弟的,有在说放小烟花很好玩的,还有说中午吃了什么特别香的。
没有裴衣的消息。
裴衣去了小姨家,跟几个姐弟哥妹一起聊天,应该也很有意思吧。她见过那个水灵灵的小表妹,人小鬼大,说话一套一套的但是很容易被裴衣三言两语地给绕走,然后被骗。
冬季天色黑得早,四点多就已经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布,看了几个小时的书,知识一点都不进脑子,那些飘浮的字只是浅显的出现在眼前,透不进深处。五点多已经亮了路灯,楚纱冷得吸了吸鼻子,埋脸在围巾里很不习惯的一个人坐车来到了书店。
看见书店玻璃窗里挂着正在营业的木牌时,楚纱推门走了进去,耳边铃铛作响。
“付姐。”
付老板还是在这里,翘着二郎腿盖着极为软和的毯子,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个古典的炉子烤火,看见楚纱进门,付老板往后看一眼,笑着说:“你那个夕阳恋老伴没来?还是腿脚不利索被你落后面了?”
进门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室内的温暖,楚纱脱下羽绒服搭在阅读桌边的椅子上,一边取下围巾绕着手腕转了几圈,妥帖的放好,一边答道:“她去亲戚家拜年了,还没回来。”
阿强在她面前听话许多,立着尾巴缓步走过来,喵了一声。
顺在她的书边坐下,任她搭着手无意识的抚摸着。
“你今年夏天也得高考了吧?”
“六月初考。”
“也是去上京?”
“对。”
楚纱抬头瞧去,只见付老板抿着热茶,视线始终停留在书上,刚刚只是闲聊般地问起,炉子里的火冒着徐徐热气,不是发出噼啪的炸开声,旺了就在旁边一挑,熄了些之后,屋子又到了一个舒适的温度。
她的话不多,简短的回答完问题,也不想反问。
在家里看不下去的书,到了这里看得入神。
条条知识点在脑海里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支起框架。
手边的小糕点清甜不干,她随手拈着吃。
七点的时候,收到裴衣问她在哪儿的消息,回了个在书店,裴衣让她不要一个人晚上走,在店里等着,待会儿来找她,还说给她带了个很漂亮的东西。
外面天色渐晚,西边来不及泛起霞红就已经陷入昏暗,门口的铃铛像是缩小版的大钟,悬在那里声音非常清脆,可是迟迟不响,总是惹得人不住的看向那里。
付老板要走了,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刚过八点几分钟,“她还没来呢?你打个电话问问?”
楚纱摇头:“打了,没接,应该是还在她小姨家里吧。”
说不定在最后的寒暄拉扯阶段之类的,没有感受到手机的震动。
付老板整理好了沙发上的东西,关了火炉通好风后,把空调打开,阿强仍旧懒散的靠在那里,打理着自己的毛发,走前和楚纱说:“你不要乱跑注意安全,就待在店里等她过来再出去。”
木叶书局位置也算偏僻,一个Omega还是得好好待着,这里起码有阿强能挠两爪子。
炉壁微凉,熄灭的炭火零丁的闪着火花
八点十分。
安静的街道上,从一端响起夸张的轰鸣声,一簇极亮的远光灯被调低,轰鸣声逐渐临近。
这边的巷子比较乱,红毛上次知道楚纱有喜欢的人之后,处于一种单方面失恋状态,在修车店都郁郁寡欢的。
现在他有事情要找楚纱,但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只能无聊的徘徊在街上,说不定能在学校她常走的那几条街碰见,或者在上次晚上看见过的大街。
这条巷子人很少,抄近路就能到上次那条街。
红毛进了巷子,从旁边窜出来一个趔趄的女生,哐的一下在前面摔倒,被他的灯照得抬手挡住脸。
红毛熄了火下车,有些着急:“你没事吧?我不是什么坏人,你别怕,你撞伤了没有?”
红毛一个月才那么点工资,他比谁都紧张着急,虽然刚刚刹车快,但保不准哪里就伤经断骨什么的
女生一抬头,脸颊绯红,脸上还挂着眼泪,一见她更加害怕了,两只手撑着往后退,肩膀都在哆嗦,像只受了惊淋过雨的小动物,警惕而无力自保。
她这幅样子,红毛拿起手机就要报警,赶紧查清楚还好,他一个Alpha大晚上的跟一个这样的Omega在一起,万一再赖上点什么,他有嘴都说不清楚。
“喂,警察局吗?”红毛拨了号,手机贴着耳边,猝不及防的手机被那个女生夺走,女生像是腿上受了伤,有些跛,她手发着抖惊惧地看着红毛,红毛生怕她胡说,要去抢手机。
女生护着手机一个不稳摔到地上,朝着那边大喊:“救命——救命有人在打我同学,你们快来在榆树街七号巷子旁边的废弃厂房里,你们快来,Alpha恶性伤害,三个人”
她声音抖得厉害,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但说的都很清楚。
女生还在颤颤巍巍的时候,就发现那个红发混混朝着她来的小路去了,高大的身影跑得很急,皮衣反射着月光。
昏暗的厂房里,残破在地上的羽绒服已经被划开得白绒四散。有的地方露出钢管,废弃门窗堆积在一边。厂房内有阵阵响动,撞击声外夹杂着凶狠地咒骂声。
红毛抄起一根钢管往里面走,提醒着自己不能打的太重,不然犯法得坐牢。
他也只有十八岁,见义勇为也会害怕,听着里面的声音,心一横,拿着钢管往里冲,边冲边喊:“你们干嘛!警察马上来了!你们现在赶紧走还来得及,打死人可是要坐牢的——”
那四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声音而停下,空气里的酒味混合着几种信息素的味道,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红毛模糊辨认出了其中那个同他一般岁数的人。
虽然只见过三次,但他也很快认出那是谁——情敌!他的情敌!
情敌处于下风,当着他的面被打在脸上,嘴角流出一抹血来,摔在沙土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红毛抄起钢管往里冲,一顿乱打。
有个没防备的后退了点,捂着被打的地方大口喘气。他没练过什么,混战里挨了不少下,被人一肘撞到的时候,只感觉嘴里瞬间布满了血腥味。差点被钢管打到的时候,一只细瘦的手臂将他一拉,躲过了那一下,然后抬脚把那个人踢开。
“快走——”
裴衣拉着他往外跑,刚刚她一个人实在甩不开这三个,现在来了个帮手,他们围不过来,倒了一个就能跑了。
裴衣脸上青了三四块,嘴角还挂着血,衣服脏污破开,她其实感觉自己的左手臂不太属于这个身体,完全动不了,应该是骨折或者脱臼。
两人一路往前跑,红毛拉着她转另一个弯:“我车在那儿!”
三个喝醉酒的Alpha红着眼在后面追,身体机能拖得他们慢下几步,红毛顺着亮光找到车,那个女生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求救,红毛松开手一个箭步跳上车,机车轰鸣声又响起。
“快上来!”
先跑最重要,那几个Alpha是大人,人数又多,硬碰硬保不齐被那几个人打死。
机车发动,在三个Alpha冲出小路时,快那么几秒启动,三个人铺了空,吹了冷风好像开始怕了,一扭头就跑。机车迎着蓝红色的警车长笛声而去,一个刹车停在警车边上。
女生已经上了另外的车去医院,女警看着这两个人,和女生说的描述基本一致,一个Alpha女同学救她被打,有一个红头发Alpha男混混也朝那边去了。
女警严肃地问裴衣:“这个人是去帮你的吗?”
裴衣点了点头:“是。”
两人被叫到警车后排坐,准备送去医院先治疗,再录口供,因为外貌被怀疑,红毛很不爽,却感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裴衣感觉喉咙有点渗血。
嘴里的伤口渗着血,很痛,红毛转头看着裴衣脸上的伤,比他重多了,要是脸上的伤不好,也不知道会不会毁容。
裴衣有点头晕,看人有些迷糊了,往后贴在靠背上,喘着气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被压瘪的盒子,不死心地打开看看,一朵小小的金箔花已经扁成了一片。
红毛瞧见了,拿警察给他的水漱了口,脑袋探出窗户外面吐出口血水:“这是什么?”
裴衣把盒子叠起来,那朵花是不能复原了,把盒子揣进兜里,她用着苦中作乐地语气说:“本来是朵金箔做的荷花,特别逼真,白天刚在我表妹那里骗来的,本来想给楚纱,现在被压成这样,看来得去我表妹那儿把另外一朵也骗过来了。”
小姨家去书店,公交车到终点站之后,就这条路最近,没想到抄近路还能碰到这种事情,裴衣毫不犹豫就冲进去了,那个女生她并不认识,但是对方认识她,那也就是一个学校的。
最后她让同学先跑,自己被三个人围着打,要不是练过几下,还不知道得打成什么样。
“楚纱呢?”红毛疑惑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裴衣想起来,懊恼地一晃脑袋:“还在书店等我呢。”
她拿还能活动的右手摸了摸几个口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回拨着未接电话。
“红毛哥”
红毛:“”
“谁叫红毛哥,我叫齐鸿。”
裴衣疼得拧起眉:“谢谢啊。”
齐鸿嗤了一声,看她手不行了给帮忙拧了个瓶盖,轻哼道:“跟你没关系啊,我没看清里面是你,要是看清我早就跑了。”
当时问楚纱是不是有喜欢的人的时候,看见楚纱勾着面前这个Alpha的衣角,目光放到这个人身上,他就知道自己快没戏了,可是又不死心想试试。
现在他仰着头唉声叹气,没机会了,这人居然还会见义勇为,这张脸估计也不会毁容,他彻底没机会了。
驾驶座的警察让他们系好安全带:“去医院了,你们坐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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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
裴家父母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了医院, 医院里做了身体检查,口腔内壁的伤口养一阵会好,左小臂脱臼轻微骨裂, 外科医生正回来后做了个固定,肋骨有两根轻微骨折, 医生看了片子做了个局部固定,让她躺好自愈。
一通检查下来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 有些疼但裴衣很平静, 只在打破伤风针的时候, 才锁着眉头掉了几滴眼泪。
李素英看着又心疼又好笑,谁家这么大的Alpha在废厂子里见义勇为被打骨折了没事,打个针开始掉金豆子。想起来她也后怕,还好没出什么事情。大人都希望孩子勇敢, 但又不希望她们太勇敢, 勇敢的前提是保护自己, 可勇敢本身就是冒险, 谁知道后事如何。
她只是提醒裴衣,进去之前该看清楚情况, 先打个报警电话,不能做太危险的事情。
“小心点。”李素英扶着她躺下,现在人还没抓回来, 警察在旁边录着口供, 录完了会让小警员先在门口保护一下。
裴衣小姨家跟书店离得很远,她吃完晚饭就去搭公交往书店的方向走,只需要到终点站再穿几条小路走那么几分钟就行, 这条路以前也走过, 从来没出过什么事, 她并不怕黑,就拿手机开了手电筒穿行在小路上,路过废弃厂房时听到呼救就拿着钢管进去了,在里面救了那个同学,让同学先跑出去。
求救的同学撞到了齐鸿的车,最后抢了报警电话求救,齐鸿进废弃厂房帮忙,和她一起跟那些人打,最后跑了出来。
那几个人跟她们不认识,齐鸿也说不认识他们,警察对此存疑,会回去之后再调查一番,两个人的口供和Omega女生的口供跟完整,警察收好笔,齐鸿床边没有大人,她和裴衣两口子说:“现在还在找那三个人,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轮班的警员就在门口,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小妹妹,这里不能乱进,你认识里面的人吗?”
守门的小警员也大概知道她认识,但总得例行问一句,问完了,领着这个气喘吁吁、一脸焦急红着眼睛的女孩往里面走,女孩在他开门的一瞬间侧身跑了进去,一看见病床上的人,眼泪就夺眶而出,低着头擦眼泪,抽搭着往病床前走。
做完笔录的警员闪身躲得快,还想说几句你同学没事之类的话,就被李素英往外送:“杨警官,我们送你,有调查结果马上告诉我们一下就行。”
她半推半走的,出了病房,房门被带上。
房门又被打开,齐鸿捂着肚子肿着脸走出来。
看自己的暗恋对象和情敌卿卿我我,他也没这么贱,出了病房外头有点冷,他的衣服打架的时候已经滚得都是土,脏得不能穿了,旁边的李素英拿着裴建国送来的衣服给他一件,裴衣的他穿起来也不显小,挺暖和的。
裴建国在这三个人旁边坐下,给他开着保温饭盒:“你先夹菜到碗里吃着。”
四个人坐在病房外的连椅上,齐鸿愣了愣:“你们都知道?”
“知道什么?”裴建国把一个保温盒拧开,里面有肉有青菜,分装了两个盒子,又从带来的大箱子里拿出碗倒汤。
“她她们就她们”齐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你说她们啊。”李素英给他递筷子,“你阿姨我混迹小巷子八卦圈多年,什么不知道。”
齐鸿没说话,扒着饭喝汤,能比裴衣先一步吃上口热饭,也不错了。
现在过了那段缓冲的时间,裴衣感觉全身都痛,自己都这样了,还得温声安抚着旁边的人,她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在楚纱手臂上轻拍着:“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别哭别哭,我这都是小伤,医生说看着严重,其实观察一两个星期也就能出院了。”
楚纱怕压到她,只是伏在床边,肩膀一抽一抽的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呜咽声,头低低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电话里裴衣只说有事情得留在小姨家,让她在书店先等楚韵来接,要不是一直睡不着听见楼下的汽车声看见裴建国大半夜的回家,都快天亮了又开车往外走觉得奇怪就出来问,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担忧、害怕、不安、痛苦、余幸种种情绪汇聚在一起,她还有些生气,生气为什么不告诉她,都知道打电话让她在书店不要一个人在晚上回家,还知道打电话给她妈去书店接人,就是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第一个告诉她。
像经历了生离死别般的,楚纱忍不住眼泪。
听到裴叔叔严肃地说裴衣出了点小问题的时候,她开始没由来的害怕,在车上不停地问是出了什么事情,最后知道人没事但是受了伤的时候,一颗心不上不下,无力的悬在半空中。
她甚至在想裴叔叔是不是骗她的,一定要看到人才安心。
人是看到了,只是眼泪瞬间糊住了视野,隔着水镜什么都看不清,想到裴衣不告诉她,越哭越委屈,眼泪哗哗往下流。
“好啦,不哭,来。”裴衣挪着手过去,收紧手指,将她的手握住,都分不清谁才是那个带伤在床的人了,耐心地哄着,发现没效果,她换了语气:“你压到我了,先起来先起来。”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抽抽搭搭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鼻尖和眼圈都红红的,鼻子一吸一吸,眼睛湿漉漉的看过来,担忧的看了看自己和裴衣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哪里压到她了,哽咽着问:“你没事吧。”
裴衣很看不得她哭,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以前楚纱就没有哭过,现在却总哭。
裴衣摇头轻声说:“我没事,你哭得这么厉害,我都怕我有事。”
哭出了一种,她马上要不在她身边的悲切。
裴衣脸上的伤显得很重,她肤色白,青肿的地方泛着紫色淤血,左手包着,左边胸腔还有固定胸带,两根肋骨断裂听起来很严重,楚纱想碰碰她,却连手都不敢伸,只能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收,生怕有多余的动作,牵连到了哪里的伤口。
紧张着每一处,连哭的动作都小了,顺着裴衣拉她的动作,不算拥抱的坐在床边贴过去,额头贴在裴衣右肩头上,不忘轻声委屈的责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衣感受到了肩头温热的湿意,反手去揉她的脑后,“你现在知道了,你在想什么?”
楚纱吸了吸鼻子,平复很多:“你没事就好。”
“然后等你情绪稳定下来,你会开始想我为什么会受伤,哪怕我是自己要去接你的,你也还是会觉得这都是你的错。”裴衣收紧手臂,让她能离自己近一点,低声说:“接下来你会开始把一切怪到自己身上,开始自责。”
“对吗?”
楚纱想否定,却真真切切的平静下来,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她会自责的。
最后,一切的一切都会变成三个字——因为她。
“我不想告诉你。”裴衣揉了揉手里的头发,语气里藏着无奈的叹息:“我不想你担心我,然后责怪自己。”
楚纱抿起唇,抬眸望着眼前人,将裴衣的目光和神情收入眼底,她脑子热热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好垂下眼来,仔细思索着自己该说什么。
良久,她开口。
“可是,如果我喜欢你,不就是应该担心你吗。我的意思是,你一直保护我,我也应该保护你,你受了伤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应该自责。担心和自责,都是我应该的。”
“我喜欢你,这些情绪,就是我应该的。”
别人抢不了的。
所以她理解了裴衣的做法,而且以后有事情也会这么做。
只是,现在的不开心还是不开心。
忽然被说了两次喜欢,裴衣不甚明显的脸红了一下,迎着视线帮楚纱擦了眼泪,哄着说:“对对对,我错了,我下次肯定告诉你。”
楚纱突然慌起来,想抬手捂她的嘴让她别说不吉利的话,又怕碰倒她脸上的伤口,最后手在空中虚抬着画了几下,急忙说:“不能这样说,没有下次了。”
裴衣顺着她的话点头:“没有下次了。”
在保温盒的菜还热着的时候,裴衣终于能填一填肚子了,三个人围着一个只有单手能活动的人吃饭,硬是没有一个人上手帮忙,都在想着,‘她’会去帮忙的吧。
最后裴衣一个人吃完了,在场的其余两个‘她’,都迟迟没动手。
这个年过得,第二天都不用再外出拜年了,裴衣和齐鸿躺在一个病房里,脸上的淤青随着时间变色,跟放了烟花一样精彩,楚纱很诚恳的和齐鸿说了谢谢,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生活里的小混混,已经帮她两个忙了。
上次裴衣能那样,或许也是多亏了这个小混混。
齐鸿忍着心酸回她:“不用谢。”
裴衣看见他抽搐的眼角,有点想笑,可是一笑嘴里牵动的伤口就很痛,笑了一声就捂着嘴沉默了。
楚纱在病房待了一天,她本来也不用出去拜年,现在裴衣需要照顾,她正好来陪着,到了晚上再让她陪床不合适,裴建国准备把她送回去。
楚纱不想回去,还想如果态度坚定一点的要呆在这里,裴衣也会同意,没想到她刚一说,裴衣心口就疼,说是操心她一天一夜没睡觉,她只好答应等会儿跟着裴建国先回家。
磨磨蹭蹭的,万般不情愿的她还是回去了。
暗红色铁门冰得厉害,裴建国被她问了太多次,让她放心,明天去之前肯定过来叫她,这才让人孩子回了家。
客厅的灯还亮着,以往忙着处理文件的楚韵难得的是在专门等她回来。
楚韵询问着裴衣的事情,这件案子三言两语就能说完,关怀了几句她的身体之后,楚韵又说:“现在我的生意要回到上京那边继续发展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吗?考大学太累了,申请去国外读要容易很多。”
楚纱想也不想就说:“我不想去。”
楚纱以为藏得很好的事情,藏得人尽皆知;以为会被阻止的事情,知道的人都看好。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实在不适合干坏事和藏密码,一起上下学的邻居一起吃个年夜饭,在楚韵面前一句话都不说,不是两个人不和,就是两个人太亲密,避嫌避得太过。
楚韵很高兴看见她的转变,她不知道该怎么教孩子,但是很高兴她能变得优秀,往日那样阴沉沉的像是整个人蒙着一层灰,她看得见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想楚纱是个Omega,Omega很难保护自己,楚纱的性子更难保护自己。她是个Alpha,知道Alpha的心思是什么,要是孩子碰到不好的人,她也会难过。
没有时间就提供金钱,没有陪伴就提供可供选择的前途。
她在合格和不合格的中间线里,当着母亲。
她钝感无力的吸一口气,缓声说:“那你留在这里吧,我明天送你去医院,一起看看裴衣。”
末了又说:“她很不错。”
她很不错,她的家里人也不错。
楚纱不太懂那种语气里的意思,甚至不太习惯接受来自楚韵的关怀的语气,有些不自在的离开了客厅,她也关心妈妈,可是无法明确的表达,逃避反而显得有用,就像以前楚韵忙着工作无视她在感情上的求救一样。有些感情过了需要的时候,再多的补偿都填补不了那个缝隙,反而有些多余。
她能面对着表达感情的人,如此的单一。
因为单一,所以显得格外笨拙,一旦有了开始的机会,又如此真诚和热烈。
裴建国回家拿了东西,让李素英也在家休息一晚,就去医院陪床了。弄个折叠床放一边,他一躺下就睡了,听着他的呼噜声,裴衣关掉手机,松缓的呼吸一口。
“她的声音很像,对吗?”齐鸿把挡在两人中间的帘子拉开一点,侧撑在床上看过去,压低着声音,利用着这个难得的、只有他和裴衣清醒的时候,和她说话。这是他们第四次见面,可第四次直接出生入死之后,感觉两个人之间都变得亲近了。
他说:“我听的时候,都觉得很像。”
裴衣合眼躺在那儿,幽暗的月光透在她的轮廓上,那张轻薄的嘴唇开合着,声音很轻:“你们又没说过话。”
齐鸿想起什么,笑了。
“我们说过话。”
裴衣终于睁眼了,偏头看过去,疑惑道:“什么时候?”
想起一些来,她说:“她说了个有字可不算。”
“不只是那一个字。”齐鸿故弄玄虚着不说,又问:“很像吧?”
裴衣别过脸去不想看他,他的头发有些褪色了,红棕色在夜里有些吓人。
“闭嘴,不关你的事,那是我女朋友,你注意点啊,小心我伤好了跟你决斗。”
她不说,齐鸿心里也知道了,那个Omega女生的声音,和楚纱说话语调不一样,可是音色很像,连他多听了几句都听得出来,这个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喂。”
齐鸿又起来拉开帘子,看着安然躺在那儿的裴衣,冷着声音:“干嘛!”
裴衣敛着笑轻声说:“晚安。”
齐鸿把帘子一甩,低声骂道:“有病啊你!闭嘴!你这人恶不恶心,再多说一句我起来把你右边肋骨也打断两根。”
透过寂静寒冷的夜,高楼大厦依旧矗立在霓虹灯里,街道上彩灯高照,她们之间的距离,也只是世界的一角。
睡前,楚纱又看了一遍那条消息,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许多。
【早点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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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
这件事情查起来很快, 那三个人隔天被找到抓住,过年三个Alpha在外面喝了酒走小路回家,碰见一个落单的Omega后心生歹念, 他们的信息素与Omega的匹配度太低,影响很小让她能保持意识的咬了其中一个人, 有了挣扎呼救的机会。
女生Omega受了惊吓,家长怕她再去高考有压力的学半年出现什么问题, 就给她办了一年暂时休学, 她也确实是一中的同年级高三, 单方面的认识裴衣,两人没有说过话也没用正式的见过面,她偷偷跑出来约了交往的人在那里放烟花,那个人没来。
警察继续跟进, Omega家长来医院看了两人几次, 送了些营养品和休养费, 那三个Alpha要负担其他所有的费用, 还有伤害赔偿。他们被暂时关进看守所等待开庭裁决。
医院里,裴家的亲戚接连来看望, 裴衣让小表妹把另外一朵金箔花也带过来,然后把金箔花给了楚纱。这期间,楚韵也来了一趟, 慰问几句也给她带了东西, 又说要去上京,到时候给她寄礼物回来,让她多照顾着点楚纱, 辅导一下功课。
旁边的床铺没有人来, 齐鸿就在热闹的时候自己走出去在医院里逛逛, 他也没有趁楚纱在病房照顾裴衣的时候和她说过话,反而拉着帘子挡在中间,睡在另一边格外安静。
入院四天后,齐鸿拿上营养品和休养费走了,在走之前和警察说有赔偿的时候再联系他。他的伤不重,警察又能联系得上电话,就让他先等消息。
病房里只剩裴衣,她需要躺到十五元宵那天才能出院,平时在这里和齐鸿聊天还能打发时间,现在就一个人了,怪无聊的。她不得不怀疑,齐鸿就是故意提前出院,把需要留院观察的她闷在病房里,想无聊死她。
方汀她们从老家回来后立马就来了,戳了戳她青紫的脸,又拍了拍胸带,对她的见义勇为表示了惊叹,然后给她买了只能看不能吃的一大袋辣条小零食,她只能看着咽口水。班主任收到请假消息的时候,也跟着彭主任来了几趟,一是担心她出什么事情,二是今年的毕业横幅上,她的名字可是得印上去的,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学校初八正式上课,病房里彻底冷清下来,楚纱需要上课不能再过来,病房里的电视只能看两个台,她就在广告时间换着看。
初八、初九一直数着日子过。
她们的事情,学校并没有大肆宣扬。学校从学生安全考虑,并不主张学生们做这样冒险的行为,同时瞒下消息,也能保护一下那个休学的Omega女生。
教务处在三个年级都开展了安全教育的课,让大家不要在深夜去偏僻的地方,住得远的学生基本都寄宿,回家的学生一个学期没出过事也基本都有固定线路和伙伴,教务处加了规定让高三学生晚自习放学到家之后,打电话给班主任报备安全。
高三学生延迟报到和休学,在这个紧张的复习时期并没有引起很大的骚动猜疑。只是班主任每晚拿着花名册挨个打没报备学生的电话,一找不到人就很着急紧张。
周六这天下午四点半,不同于以往的等人少之后再走,一声椅子在地上拉动的声音延后杨老师的放学几秒响起,楚纱比第一批人还快的跑出了教室。
说实话,这种场景无异于看见一直穿皮鞋的杨老师某天突然穿人字拖来上课,彭主任把戒尺换成粉红色变身棒,刚拎着书包站起来的同学感觉自己有点眼花,毕竟那个跑出去的身影有点快,他们同步的回头看了下那个空着的桌子,又瞅了眼讲台上杨老师的眼色。
诧异,震惊?
放学!
明天只有一天假期,是可以自由安排学习时间,着重复习薄弱科目的时候,他们在交头接耳中走向校门,宋雨在旁边听着细碎的声音,听到楚纱和裴衣的名字在同一句话里,觉得好笑,校门口公交站能直达医院,都约好了今天放学一起去医院看裴衣,一个人走那么着急。
还没到校门,群里就有了一条消息。
楚纱:【刚好赶上出发的公交,我先走了(微笑)】
群里没人回复她,但聚在一起的三个人都憋着笑,结队往公交站走,上车被挤成扁饼,车里挤成沙丁鱼罐头的时候,她们才后悔没和楚纱先跑出来。
“那个同学,医院不要跑动!”端药盘的护士喊住在医院走廊快跑的校服女生,医院人多事杂,这要是撞到点什么怎么办。
楚纱停下来,不好意思的颔首致歉,手在身前食指交绕着圈,而后朝着一间病房小步快走,兴奋的推开门。
楚纱有六天没来过,下晚自习已经晚上九点半,裴衣不让她过来医院,在学校连着上了六天课,她才发现原来曾经用来逃避生活的学习也会让人厌烦。
门忽地一开,裴衣在拍打着闪雪花的电视机,下意识偏头看去,一阵冷风突然过来停在身边,气喘吁吁地站在旁边弯腰撑着膝盖:“裴衣,我放假了。”
白净的脸颊上跑出一层绯红,乌黑的眼睛澄澈透亮,校服笼罩的纤细腰身里,心脏在胸膛中欢悦。
终于放假了。
都六天了。
“你来的这么早?”裴衣看过了群里的消息,从学校过来医院,公交得四十多分钟,她帮面前的女孩擦了擦汗,让楚纱去把书包先放下,又准备给她倒杯水。
楚纱生怕她动到哪儿耽误出院,一看她开始拿暖壶,一个箭步过来:“我来我来,你放心。”
半抢着把暖壶拿走,视线紧张地在她里面那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扫过,屋子里开着空调,裴衣病号服外还套着自己的衣服,楚纱倒完水把裴衣领口最顶端的那粒扣子系上,“你别冻着了,到时候咳嗽肋骨又裂开了怎么办。”
咳嗽会不会裂开肋骨裴衣不知道,只是感觉领口的扣子有点紧,勒脖子。
裴衣看了看群里,那几个人在说自己是沙丁鱼。
“她们还没来,我爸一会儿来送饭说多送点,你和我爸一起回去吗?”裴衣终于调好了电视,病房里还没来新病友,她就坐到原先齐鸿的床上同楚纱面对面说话。
一听还要回去,楚纱探寻地看向裴衣,后者在单手松着领口扣子,楚纱稍犹豫一下,嘴唇微微翕动:“你晚上不是要有人陪床么我、我”
楚纱手摸了摸身下的病床,医院的病床都很硬,裴衣这种在自己房间睡觉都垫两层棉垫的人,一来根本睡不着,最后是家里带了一床垫子来,才能睡下,算一算裴衣还有几天就能出院,可是过了明天她还得上学。
不如在这里留一晚。
“你别在这里陪床,回去睡吧,我下周二就出院了。”她的伤好了很多,脸上还挂着点淤青,身上的淤青也不少,手臂和肋骨的骨头伤得不是太重,肋骨已经取了胸带,医生让她不要剧烈运动,手臂的还需要多挂几个星期再敲石膏,然后注意复查。
裴衣说:“你认床这么厉害,今晚留这里得一晚上睡不着,我们难不成聊一宿啊。”
从四点放学,到周一七点上学,一共才三十九个小时,她还要在路上耗费时间,今晚一走,明天再来,那就少了十多个小时。楚纱盯着自己的鞋尖不说话、也不妥协,准备待会儿不和裴叔叔回去。
从楚韵去了上京之后,楚纱就每天来这里开始,她模糊得知李素英已经知道她们在一起、且没有反对的意思,裴衣妈妈都不反对,她妈妈又不在,楚纱顿时毫无顾忌,陪护陪得求她回家去睡都很困难。
刚开始还好,齐鸿也是一间房不太方便,楚纱就只能走。后来齐鸿没几天走了,她每天哄着这个认床的祖宗回家睡,楚纱像是已经不想瞒了,直接去问裴建国能不能让她在这里陪床,裴建国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开学的时候还想请假,要不是裴衣‘一生气就心肺痛’,她还真想赖着不走。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驴脾气。
还过分粘人。
有些事情想起来裴衣甚至觉得遥远,但认真想起来,她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楚纱,这个十七岁的孩子逐渐任性自由,褪去不需要的沉稳拘束,她倔强,捧着心交给爱的人,眼巴巴的期待着收下。
裴衣越纵着她,她就越无所顾忌。
无所顾忌到,已经开始不太听裴衣的。
裴衣很喜欢她有自己的想法,可是想法全用在这方面就有点跑偏了。
她站起来,楚纱看见了视野里靠近的脚步,就抬头看她。
“你过几天就要生日了。”裴衣说,“猜猜我会给你什么礼物。”
楚纱没心情猜,但是一猜就知道,裴衣想骗着她不陪床。
裴衣问她:“一般情侣都会做什么?”
情侣吗?楚纱垂眸想了想,不太明了的说:“谈恋爱。”
“那谈恋爱的情侣会做什么?”
会做什么。楚纱平时从来没去过裴衣一开始说的那些不要去的地方,只偶尔在班上没什么人的时候,看见前几排班上的一对情侣靠得很近,太近的时候,一个人的唇瓣似是无意的在另一个的脸颊上擦过。
她当时很快的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所以,情侣会她确实会在洗手间听到这些事情,只是裴衣平时都是带着她写作业,楚纱从来没有往别的方向想过,现在这么一想,好像在路上都没有挽过裴衣的手。
情侣,是该挽手和亲一亲的。
“猜到了?”裴衣弯腰凑过来,离得很近,在楚纱心里,她说话的语气温和得稍显暧昧。
裴衣颇有威胁地说:“你要是陪床,就没有这么好的礼物,我到时候去付姐店里随便给你买本书算了。”
还未说话,坐着下一班车过来的几个沙丁鱼就和她爸一起推门进来,方汀一进来就喊:“我去,裴衣我跟你说,刚刚在公交车上我差点扁掉,旁边那人买了根烤串,差点没戳死我,竹签子油都擦我裤子上了。”
三个人里,她格外倒霉,校服裤上油滋滋的,躲了几下那人还不知道东西拿开点,方汀恼了,直接朝着那人喊:“你戳死我,来,往这儿戳!”
进了病房她这一喊,屋内什么氛围都没了。
裴建国直接搬着一个收纳盒,里面放着很多保温盒和碗筷,有荤有素,病床小桌上摆满了盒子,满是香味,他也知道几个孩子只是一周没见了想来看看,但是都没吃晚饭来的,总得多做点。
病房里以一种学生惯有的合适说小话的声音交流着,楚纱默默地吃东西,和裴衣视线对上的时候,咬着嘴唇移开视线,过了会儿,冲她点点头,显然是答应了不陪床。
裴建国收东西的时候,和几个孩子说,“我开了车来的,等下送你们几个回去。”然后他再来陪床。
现在裴衣没什么大事,胸带昨天拆的,观察三天,心肺没事就可以出院。他把其他三个孩子送回了家,到了家门口,楚纱开门进去,她没有陪床,在自己床上也一直睡不着。
礼物。
裴衣的礼物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
离生日还有五天,也就是元宵节后的第二天,裴衣已经出院了。
她会给我
收到裴衣发来的晚安消息,楚纱有点热的掀开点被子透气,也回了个晚安。
第二天去陪护,裴衣觉得她怪怪的,也没太在意,出院当天裴建国先把她载去了书店,付老板拿出一本特别精美的画册给她,叹道:“你一个高中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本画册,裴衣去年就让她帮忙问问出版社哪里有,出版社当然没有,付老板自己找了找才买到的画册,这本画册实在是贵,说是什么手工制作的,在灯下上面的星星可以闪。
裴衣仔细的包装着画册:“攒的。”完全不敢想象楚纱拆开的时候,会有多开心。
从小到大攒的钱都在这里了,这本画册以她以后的工资来说不算贵,可按现在的存款来说,几乎把她的金库掏空,不过楚纱这是十八岁,十八岁收到这么好看的东西,肯定会像她二十六岁那年那样,特别开心且特别喜欢。
情侣嘛,为对方花钱没什么。
以后还能赚。
以后把银行卡给她,都是她的。
作者有话说:
纱:亲亲!
衣: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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