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师尊在上6

    这是他唯一能把握住的一线希望。

    阴森的环境逼得人喘不过气来,惨白的月光洒落在身上,平添几分冷寒。

    唯有手中的剑才能给予宿时漾几分安全感,可是面前的魔修实力修为都深不可测,他真的能如愿以偿么?

    宿时漾缓缓抬起手,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演练着曾经使出过千百万次的剑法。

    面前的魔修已经退去三四米远的距离,同他遥遥相望,面上无悲无喜,对他即将而至的攻击毫不畏惧。

    宿时漾咬了咬牙,手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地动了起来,腕臂转动,剑花凛冽。

    这一剑绝不是装模作样的花架子,携着悍不畏死的架势,寒光和剑气将凄绝的红花给削成了碎片,就好似洒出了漫天的鲜血,红得刺目。

    这样排山倒海,雷霆万钧的一剑究竟能不能伤到魔修?

    宿时漾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这可是他最能耐的一次。

    就算他的实力不如自己的小师弟,毕竟对方年纪轻轻便能一剑斩龙的剑修千万年来也唯此一人,可他好歹也是宗门大师兄,日日会去那剑冢同千万把剑历练,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况且对方说了,仅仅只是伤到他就能被放过了,只要能以剑气削到他,哪怕是断一根发,蹭破点皮……

    迎着宿时漾期待的目光,玄度眼中浮现出怜悯之色。

    诚然,小修士这一剑能斩兽能击妖,纵观天下也可谓是无双之气势,可到底也就在这了。

    宿时漾仍然比不上自上古起就修行的他,一念结丹,一息成婴,修行好似呼吸那般简单,这是旁人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红了的天赋。

    玄度手指微动,竟不避不闪,站在原地以掌风就化解了宿时漾这道剑击。

    幻想,破碎了。

    宿时漾寒毛直立,是他技不如人,可也从魔修这轻描淡写的动作中,觉出了对方那高深莫测的力量。

    对方完全不是他能够抵挡的!

    他要是想弄死这个魔修,就如同蚍蜉撼树,可悲可笑。

    完了啊,好不容易赶上这样一个占便宜的任务,结果现在就要命丧于此而导致失败,宿时漾哪里能甘心。

    “仙长若想活命,我这里还有个法子。”魔修就是蛊惑人心的魔鬼,一眼就能洞悉旁人的所思所想。

    宿时漾不意外自己又让对方发现了心底的心思,反射性顺着对方的话问:“什么法子?”

    这便又是上钩了。

    ——“取悦我。”

    *

    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堂堂正派第一大宗门的大师兄,怎可去做那些奴颜媚骨,卑躬屈膝苟全性命的事。

    宿时漾在听到那个狗东西说出口的第一瞬间脑子嗡地一下就空白了,只听得那声戏谑的调子拖长了,仿佛笃定他一定会答应。

    可是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其实追根究底还是他根本就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取悦这个魔修,要是他干了丢人的事反而还是被噶掉,那岂不是又丢人又难堪,还白白让对方占了便宜,多亏啊。

    想明白之后的宿时漾果断选择了摆烂。

    玄度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苍白的面容中都能瞧出几分不愉的铁青。

    宿时漾就被恼羞成怒的魔修揽到了宫殿中,天知道为什么一个秘境里面还会出现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

    琉璃作瓦,水晶为灯,灵石铺地,炳炳烺烺,光彩耀眼。

    床帘是北海价值连城的鲛绡织就,这是自南山而来的错金银螭纹夔身兽炉,里头点的是凤凰栖的梧桐木,眼瞧着的是遍绣锦线明珠的软榻,还有些摆设就是宿时漾都说不出来,说到底都是些金贵的物品。

    他被魔修扔在东山精细养着的灵羊织成的毛毯上,对方居高临下看过来,他仓皇失措地撑着地面,也不敢爬起来,干脆就这么坐着。

    “你是真的不想活命了吗?”魔修阴测测地威胁他,“你可是我能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知晓死亡才是世界上最解脱最幸福的事。”

    宿时漾本就雪腻的小脸听了他的话后就真的一点颜色都没有了,唇色也淡得几乎毫无血色,一眼便知吓得不轻。

    “我能将你做成炉鼎,日日辗转于别人身下,也可以将你扔去做那没日没夜都要去开采灵石的奴隶。”玄度轻描淡写地恐吓着面前的小修士。

    “我……你别这样,大人,我觉得我们还有的谈。”宿时漾果断滑跪,有的时候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他既然斗不过面前的魔修,还是老老实实认栽比较好,“您想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只是我愚钝,不知您的意思,还请大人明示。”

    可他还是忧心的,魔修喜怒无常,阴险狡诈,谁知道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之后又是不是真的愿意放他走。

    魔修对他的言听计从实在满意,手指掐上了他的脸蛋,软肉溢出,“此事说来实在简单,除了你也无人能做。”

    ……

    没想到宫殿后面还有汤池温泉,宿时漾也知他们这些大能一直享受,这一刻倒也算是开了眼了。

    汤池中的氤氲水雾升腾蔓延在其中,白稠自水面翻涌滚过,几乎看不清水下的场景。

    身着雪白中衣踏入其中,湿漉漉的衣衫就黏在身上,透出精壮的肉.体颜色,沾湿的墨发一缕一缕地漂在水面。

    宿时漾望着魔修,就好像在看一只艳鬼。

    ……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宿时漾擦了擦自己嫣红发肿的嘴唇,眨了眨眼睫,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水珠就往下坠。

    好在头发和衣服完全可以掐一个清尘决带去水分,立马就干燥舒适地贴合身体了。

    他遭了此番大罪,定是不敢随意在外停留,连忙匆匆去做离开之前接下的任务,好赶紧回宗门。

    他反正是半点都不敢在外面乱逛了。

    没想到那个魔修最后真的信守承诺放他离开了,宿时漾捏了捏手指,也没觉得多庆幸,谁让直男又在这一次付出了痛彻心扉的代价。

    他更没料到自己会在此次秘境里还耗去两日的时间,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晚风徐徐吹过,宿时漾猛地想起自己并非是一个人去的那秘境,当时手腕上还带着一条蛇呢。

    那他蛇呢?

    他撩起袖袍低头看,小蛇软趴趴地缠在他的手腕上,仿佛尝过什么美食一般餍足的快乐,见他望玉y 偃u树过去,还轻轻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尖。

    没遭什么罪,也没被他落在那秘境之中。

    宿时漾彻底松了口气,转而又回想起小蛇一直都在他的手腕上,岂不是将之前的一举一动都看了去,他的脸颊立马爆红,也不敢去问这条蛇究竟有没有看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来他脸皮薄不愿再回想方才发生的事,二来就是小蛇过分聪敏,让它关注这事那还了得?

    宿时漾只能强迫自己把这件事忘记,不去想不去看,就当只是一次意外。

    *

    宗门派发的任务不难,就是有些许繁杂,要耗费些时间。

    宿时漾这次本来就是怀着打发无聊的想法出来,不曾想遇上魔修,还差点将自己的命给丢掉,这回自是不敢再耽搁,连忙争分夺秒把这个任务做了。

    期间他是提心吊胆啊,生怕那魔修食髓知味追上来,届时他是跑还是顺从?

    好在等他把事全都处理完了,那魔修也没出现,宿时漾放心地回宗门了。

    玄度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逗着小修士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哪怕瞧他战战兢兢的模样也是一种乐子,可比他从前看那些血腥杀伐有趣得多。

    他化身成为暗中潜藏的猎手,有十足的耐心,正等着猎物放松警惕之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阳城已经到了,这一回宿时漾目不斜视地经过它,都没有进城内看一眼。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速速回到宗门寻求一个安全感吗。

    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宗门好,宗门妙,做完任务就睡觉。

    这是来自在外面鬼混然后遇见真鬼的摆烂咸鱼真心实意的反悔。

    天门宗的山脚已经到了,抬头就能看到深入云巅的登天梯,整座苍绿的山都笼在雾云之中,就好似一笔点染开来的淡墨。

    山间宗门仙气飘然,巍峨浩大,让人一眼便知是修者登大道的好去处。

    宿时漾心境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至多就是总算可以安心的家里宅了。

    不过这夜间也实在是太漆黑了吧,就算是浩荡雄壮的青山看起来也带了那么几分阴森之感。

    但是只要踏入了天门宗阵法所庇佑之处,想来那些宵小也不敢轻举妄动。

    抱着这样的想法,宿时漾挺胸抬头硬气多了,又恢复了往日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大师兄模样,哼着小曲就往前走。

    结果刚迈出一条腿,就走不动了。

    宿时漾的肩膀被人紧紧握住,不能再往前移动半分,冰凉的手指触碰在他的面颊上,凉丝丝的头发打着转儿滑过他的脖颈,让他直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后面的寒气逼人,不用说就知道是站了一个怎样的角色,能给他压迫感那么大的除了那个魔修以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宿时漾牙齿都在打颤,他就像是那生了锈的机器人,缓缓地、缓缓地往后转头。

    月光之下,面容苍白俊俏的魔修垂敛下厚密的眼睫毛,其下遮掩着的血红眼珠子流露出的红芒完完全全展现在人前。

    他对着宿时漾绽放出一个羞涩又满是兴味的笑容,语气戏谑:“真是有缘啊,小正道,我们又见面了。”

    宿时漾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连理智思考都是一种困难。

    他张了张嘴,咬牙艰难地说:“有缘什么啊,分明就是你故意跟着我的,你究竟有什么意图啊?”

    只见那魔修阴柔的脸庞上带了些讥诮,唇瓣上扬:“你莫要装作不懂的样子,我想要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

    宿时漾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对此深恨之:“这里是我天门宗的脚下,若是你非得对我动手,那我势必会捏碎手中玉牌,即刻就会有人来救我,到时你也讨不得好。”

    之前在秘境他一退再退,不过是担忧宗门派人来不及时,魔修杀他只需一息,不如委曲求全。

    现在却不同了。

    出乎他的意料,面前的魔修面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还用嬉笑嘲弄的口吻问他:“小正道,你可真是天真啊,便是你们天门宗所有人都对上夜奈何我不得,你可愿一试?”

    宿时漾未答,他心中警铃大作,正在疯狂call系统,问他这魔修所言可是真的。

    约摸过了四五秒,才在脑海中传来那道一向让宿时漾镇定的电子音,可是说出来的答案却直接让他的心狠狠落入谷底。

    系统说的是:【他所言无虚。】

    一句话下了定论,宿时漾悲愤。

    难道他今夜又得委身于这个魔修了吗?

    “你有什么不愿意的,是觉得我不如旁的情郎好,不会给你想要的资源吗?”玄度疑惑问。

    这句话倒是他真心实意问出口的,修.真.界所谓的名门正道为了些许法宝和灵丹妙药,便是父子相残、夫妻之间反目成仇的惨剧比比皆是,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他不信宿时漾不会心动。

    他手中一动,一枚戒指就落在了宿时漾面前。

    “打开看看。”魔修这样对他说。

    宿时漾莫敢不从,这戒指上的纹路古朴厚重,只看一眼他都觉得头晕目眩,好似要被吸附进去一般,根本不是他这个修为能随意打量的。

    上面并未附着任何阵法,他可以直接让识海进入其中,结果差点被里面的东西闪瞎眼。

    此时此刻他方知没有见识是何种模样,便是即将飞升的大佬全部身家也不过如此了吧,那么多珍贵之物,随便一样放在外面绝对能引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宝物都快堆成山了。

    若是宿时漾一心一意只念着修炼的话,绝对会被魔修的豪气给镇住,说不准还真的会没骨气地答应。

    直男的硬气是薛定谔的,可有可无的。

    “这只是上次我同你欢好后的奖赏,你若愿意跟我,想要更多资源也不是问题。”玄度直白说出这些话。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宿时漾真的要被魔修的大方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还是漠然地拒绝对方:“可是大人,时漾恐怕要辜负您的厚爱了,我已有心上人,不敢欺瞒您,不知您会不会介怀此事。但我想,还是早早叫您知道最好。”

    他摆出了一副恭敬的架子,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不容置喙的拒绝。

    其实宿时漾心中是忐忑的,不知道阴晴不定的魔修会不会在恼羞成怒后一气之下把他杀掉。

    可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他能因此侥幸逃脱魔修的禁锢了。

    以对方的实力和骄傲,什么美人不曾见过,又何必非要强求一个不喜欢他的人。

    魔修确实如他所料冷沉下脸:“原本我还当你是个聪明人,清楚什么才是对自己好,现在一看不过如此。”

    “耽溺于情爱,不堪大用。”

    宿时漾虚心地接受了这个教诲,他从未想过原来暗恋主角攻这种道路还能逼退纠缠自己的魔修,心里正不知道有多庆幸呢。

    现在竟还得了魔修的差评,看来这法子还挺有用的。

    早知如此,就该在之前这魔修对他动手动脚的时候就用这招了,宿时漾悔啊。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只见魔修脸上露出了一个诡谲怪诞的笑容,他直勾勾地看着宿时漾,说:“你那么看重自己的那位情郎,可是你的情郎对你也有意?如若不是,你且瞧着吧,你迟早有一日会回来找我的。”

    这句话既像是个箴言,又仿佛是个诅咒。

    但宿时漾已经顾不得思索对方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夜晚的寒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黏湿。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随随便便外出了!

    *

    宿时漾回来后就发现宗门的氛围变了,学习之气蔚然成风,各个皆成了卷王,一问才得知竟是他的师弟曲零濯出关了,还就在昨日。

    此次出关他又升了一个境界,简直是件振奋人心的大喜事。

    这位天门宗的天之骄子就好似一根定海神针,他的天赋根骨奇卓优越,从血肉至身骨都是天生修行的好苗子。

    更不必提他在剑道上的领悟,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同他相比。

    他就如中天之日,煌煌之光照耀着宗门的所有人,让众人于修行之道更加信心百倍。

    宿时漾想了想,觉得现在多半是主角攻受师徒俩温存培养感情的时候,他就不要擅自去打扰他们了,赶紧把任务交了之后去洞府里修养身心才是正道。

    回了自己的洞府后,果不见院子里还留有叶淮停他人的身影。

    自山峰下送平日杂物的仆役磕磕绊绊地向着宿时漾说出了对方的去处:“宿仙长,叶仙长他已经回了他师尊的洞府。”

    天门宗的人皆知他们大师兄对叶淮停另眼相待,话叶不敢多说,这个仆役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就此伤了他们大师兄的心。

    出乎他的意料,宿时漾脸上无悲无喜,浑然不在意地摆手:“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便先下去吧。”

    仆役就觉得宿仙长定然是对此早有预料,就没再多说,低头告辞:“是。”

    宿时漾是没有什么太多想去见主角攻受的想法,何况还是暗恋主角受的主角攻在对方出关后立马眼巴巴凑上去,这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他简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反正现在还没轮到他的剧情,自己出去了这一回太累了,应该在洞府里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他和小蛇泡在温泉里,真想来个君王不早朝。

    可惜他不去做任务,任务却主动找上了他。

    也不知道主角受找他做什么,在窗棂外,那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回想起方才那道如碎玉寒冰的声音,宿时漾觉得脑子有点发懵。

    “师弟别急,我马上就出来。”他语气含着笑,轻披薄衫,推门相迎。

    他见到了他的师弟,这还是第一次宿时漾见到对方于现实中的面容,青年剑修白衣墨发,姿容清绝,端居高位,剑意惊人,一举一动皆是天人之姿。

    无愧为他那天才剑修的名头。

    “师兄,庄重。”青年剑修许久不曾同旁人言语,说出来的话好似从喉咙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都有些生涩凝滞。

    宿时漾愣了一两秒,旋即反应过来曲零濯是在说他,顺着对方的视线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衣衫散乱,身子还未擦净,布料沾了湿淋淋的水后就浸透贴在自己身上,透出些许肉色来,粉润的点也暴露无遗,白净的锁骨更是露了一大片。

    他想,这个师弟向来端庄正经,自是看不惯自己这幅随意的做派,是以才出声提醒。

    平日里也没人敢在对方面前露出这样放浪的一面了吧,宿时漾这不是刚来修仙世界,还不太熟练得运用术法,忘却了还有清尘诀这个好用的玩意儿了么。

    他掐诀时顺道整理了一下衣衫,低头便错过了青年仙君莹白如玉的耳垂充血时的模样,再次抬头时,一切便又恢复如常。

    “你这次来寻我可是有要事?”宿时漾好奇地问。

    曲零濯无疑是冷的,他就像是天边端方的明月,悬挂在夜空中,无人能触及也无人敢去触碰,说话时也不带多少感情波澜。

    “师兄,我是,为自己那弟子而来的。”曲零濯有些许犹豫,不甚娴熟地开口解释。

    宿时漾一听这话,便是控制不住的激动了,他抬起头来,那张明艳的脸孔在刺眼的太阳底下像在发光,眼睛也是亮的。

    喔,主角受看来也不是对主角攻全然无心意。

    系统对他果然仍心存善意,给他找了个根本不用怎么操心的世界,只要躺着就能成功,简直美滋滋啊。

    “你是说淮停么,可是有什么事吗?那孩子很乖,你若是想要带他回去在身边悉心教导是最好的,他日后必能继承你的衣钵。”宿时漾喋喋不休地说着主角攻的好话,就是要在主角受这里打下良好的基础。

    玄度听得都暗自磨牙,果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那小子孤僻又不懂得尊师重道,究竟是哪点好了,简直处处不如人意。

    曲零濯安静地听着他说话,不发一言,周身的气度一直都是冷的,好似一抹化不开的雪,一靠近就会被他给冻伤。

    他们一直站在屋子中央说话的模样也挺奇怪,宿时漾没想太多,便道:“师弟,不若坐下谈话。”

    曲零濯冷淡的目光落在了宿时漾身后的榻上,那细软舒适的月蚕丝榻好似被人窝在里边躺过,有些许凌乱和褶皱,而那人的气息也正沾染在上面。

    他慢慢地应下:“好。”

    竟直直地朝着宿时漾平时最爱蜗居的那张软塌坐下,这就显得正准备动身搬竹椅过来的宿时漾有些许呆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弟:师兄香香的,软软的qaq

    第62章 师尊在上7

    宿时漾并未因曲零濯的这次无意举动而想太多,他只当对方不过是随意寻了处位置,哪有太多的深思熟虑。

    何况他的师弟常苦修,又不像是他这般沉溺于享乐,如何会刻意去坐那蚕丝榻呢。

    “师兄,不问问我吗?”曲零濯坐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宿时漾发懵,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青年剑修眼睛低垂着,睫毛就好似稚鸟的翅膀,无助地扇动着,他言说:“我自出关以来,也不见师兄的身影。方才见到师兄的第一面,也是有要事方能寻你。”

    “之后就好像你我之间也只剩下淮停一个可以言谈的内容,你我不是师兄弟吗,怎么会生疏至此呢?”

    他许久不曾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可到了最后却愈发熟练,所有的话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了。

    只是句句都在控诉他这个师兄的冷漠无情。

    单听曲零濯这一席话,他好像确实是在见色忘亲了。

    宿时漾惭愧了一秒,忙说:“此事是我之错。只不过师弟如今功成名就,实力也在我之上,师兄总觉得你用不上我多操心。”

    “师弟,你比谁都要懂事坚毅,从不叫别人为你忧心,非是我不在意你。”

    你总在往前走,又何苦要回头。

    曲零濯的眼睫猛然一颤,此时他才深刻领悟道旁人所言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是何意,不过是叫人操心更多,用的心也更甚。

    以往嗤之以鼻的道理,在此刻却深深地纠缠着他迷茫无助的心脏。

    胡思乱想也不过一息,曲零濯依旧是心如明镜的青年剑修,眼中除了剑和修行就再无其他。

    最自傲者最易伤,只是当时年少轻狂,不知事。

    “师兄所言极是,师弟此番来也是多谢师兄对我那不成器之弟子的看顾。”曲零濯举剑称谢。

    到了他这个位置,能让他低头的人少之又少,掌门师尊是一人,师兄是一人。

    “师弟何必客气,你我皆为师尊的嫡亲弟子,我与你关系匪浅。你的事师兄自然应当在意,便是不说客气话也当如此。”

    宿时漾不甚在意,就算主角受还赠予他修成大道之后的一道剑意,他也并未放在心上,放在旁人眼中能欣喜若狂的一道剑意对他而言作用不大,左右不过是能护身又能更进一阶的东西,对咸鱼来说如同鸡肋一般。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在这时也捡起了自己的任务,赶紧在主角受面前夸赞主角攻:“你那弟子根骨奇佳,为人虽说孤僻了些,但对你这个师尊还算关心。平日里你要多教多照顾那孩子,他还是很听话的,日后定然也会孝顺你。”

    最后一句就是在昧着良心说瞎话了,他那位弟子不但没能孝顺对方,反倒是欺师灭祖,干了不可饶恕之事。

    曲零濯听着宿时漾的赞美,不知为何心中就像是扎了一根小刺,就好像是一剑劈向妖魔,而那剑气却进退不得时的抑郁,还夹杂着几许仓皇无措,而他要做的就是勉力克制住这种感情,绝不让懦弱压倒自己。

    这是他日日做的,也是此后一直要做的。

    曲零濯是这么想的,可是一些话却不受控制地从嘴里说出:“既然是这样,那零濯就将徒弟带在自己身边悉心教诲,师兄看如此可好?”

    宿时漾愣了几秒,听了对方的话之后反应过来,旋即狂喜。

    好,实在是太好了!

    任务已经朝着正确的轨道发展,而宿时漾到时候只要坐等主角攻受在一起就行。

    不过他不能高兴得太明显了,以免让人看出不对劲。

    宿时漾这样想着,唇角还是翘起的,他想自己实在是做不了影帝这个人设,因为他根本就演不出想要的戏。

    就连曲零濯这样于感情上迟钝的人都瞧出了些许不对劲,狐疑地换了一句:“师兄?”

    宿时漾轻咳一声:“想来淮停这一直都盼着自己师尊的孩子会很欢喜吧。”

    到底是为了旁人的喜悦而欢欣么,难道他就纯然至此,不会有半点落寞不甘吗?

    曲零濯和玄度瞥见宿时漾的眼睛,都道月光和雪色最美最亮,实际上宿时漾那眼中的瞳光才是最好看的。

    这样叫人心动。

    玄度在这忽然之间就萌生出了某个奇妙的心思,不过现下他没有急着将这个想法付诸于实践。

    他瞧着另外一个人类在撞进了漂亮小修士眼中时,兀自惊惶颤动的眸光。

    修仙之人淬炼心性,成就大道,千百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百岁于凡世间或许是老寿星,可对修士来说依然是黄口小儿。

    曲零濯一生都在同剑打交道,诚然他的性格坚毅纯粹,然而心性却依然稚嫩,断不清人间情爱。

    玄度更加不会去做提醒他们的蠢事,这样缠缠绕绕,理也理不清的红线对他而言真是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叶淮停很快也得知了他二人这一消息,听罢简直喜笑颜开,淡然的面容这一下竟然全都是喜悦欢愉。

    他的师尊素负盛名,这一切并非吹嘘妄言,而是实打实自己一步一步练出来的,挥一万次的剑,得不知多少次的机缘。

    有朝一日,他能否踩着自己师尊的脚印一步一步登上天梯,踏上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高途。

    明明是在展望自己的野心,可叶淮停脑子里却闯入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影,他的一颦一笑,他的风流恣意,全都急不可耐地钻进脑海里,偏生就是要跟他作对一般,任凭叶淮停如何逃都逃不开。

    色是少年第一关,此关不过,任他高才绝学,都无受用。*

    这是他在凡间禹禹求生时,从卖书的书铺子那儿听来的,那时候他不识字,只听得旁人嘻嘻哈哈念出来,彼时并不知此意,还嗤之以鼻,道红颜枯骨乃皮相,世间情爱也抵不过利益。

    可笑可笑。

    如今自己走上这一遭,方才知晓此关厉害。

    叶淮停逼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若是情劫都过不去,日后再难再困的关道也过不了,他要及时斩断不该有的感情。

    他往前走,不愿回头。

    *

    修者不惧岁月漫长,寿元不过只是数字,两年时间随之过去。

    十年一次的交流大会又到了。

    宿时漾可算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主角攻受那里不需要他操心,任务自有进度,二人本就是师徒,常常待在一起日久生情也不足为怪。

    反正他的剧情是没什么重要的地方,相反,因为提前促进了师徒二人感情的升温,之后几乎都没有他的剧情了,有也是在他们的回忆中。

    现在这师徒二人要交流,要修炼,他若是特地横插一脚反倒不美。

    因此宿时漾便自请去了剑冢修炼,那里全是前辈们留下来的剑,人有情剑有灵,主人陨落,宝剑此后也堕了光华。

    未碎,却无法再用,便只能存于剑冢之中。积攒愈多,最后成了无数剑意凝练之地,专供剑修弟子使用,越往前越厉害,全是携着剑修前辈们剑法的剑灵们。

    他修炼剑法也是为了之后的剧情做准备,总不能再遇上那个魔修之后,再体验一下毫无自保之力的痛苦吧。

    要是系统再跟他闹脾气,他也能凭自己的能力解决,反正修真无岁月,他耗得起。

    小蛇就是在这时被他放生的。

    宿时漾舍不得,而玄度更是还懵着。

    他万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面前这个修士抛弃,还是两次!

    第一次他捧着稀世珍宝到修士面前,被弃之如敝履。

    第二次他放下身段,变回了弱小不堪的白蛇模样,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小修士丢弃了!

    玄度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可就算他再怎么不能接受现实,也依然还是被宿时漾放在了地上,小修士戳着他的身体,轻轻摸了摸他滑腻的鳞片,依依不舍地说:“此次放生,前路坦荡,望君珍重。”

    “小白,我估计你也听不懂那些话吧,还是说简单点,我就要放你归山,日后你都不必再于囚笼中过日子啦。你应该会挺高兴的吧,毕竟以后也再无人约束你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也没管小白蛇究竟能听不听得懂。

    玄度怒火冲天地望着他,牙齿有点痒,这一回倒是真的有了想咬一口这小修士的冲动了。

    好似只有这般才能让宿时漾痛,才能叫他知道不识好歹的下场。

    他真想钻进小修士的脑子,好好地仔细看一看才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我就知道你也是舍不得我的呀,可是不行的。”宿时漾叹气,“我要去那危险重重的剑冢历练,届时就没法再抚养你了,要是将你交托给旁人我又不放心。”

    “小白,你是属于这天地的,不该被我困于方寸囹圄之中,谁也不能。”他双眼盯着玄度看,说出来的话出自真心,“天下之大,你合该肆意游弋。我盼你好,望你日后岁岁平安,喜乐平安。”

    平安……

    这种淳朴简单的愿望,谁对他说过?

    也就只有小修士了。

    玄度发愣,心湖漾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

    他如宿时漾所愿,爬行在满是落叶的树林之中,遁入后就消失不见,期间连回过头都不曾有。

    宿时漾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的。”

    他以为早早溜得不见影子的小白蛇此刻幻化成人形,正稳稳地靠立于树干枝头上,深深地盯着他看,不发一言,此后也一直跟在他身边,不曾离去。

    宿时漾安置好自己的爱宠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剑冢,掌门很痛快地就同意了。

    他摸着胡子道:“剑冢里的剑灵们都是你们的前辈,最能磨砺你们的心性。想来你也能在里面领悟几分剑意大道,不过莫要在里面强撑,受不住就出来吧。”

    宿时漾老实应道:“是,师尊。”

    掌门有些疲惫,好似真的露出了几分老态:“不知为何,近些时日倒是出现了几分魔气,修.真.界从来都不太平。你去提升自己的修为,倒也是好事。”

    宿时漾微微睁大眼,他还想说些什么,掌门就已经挥手让他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之后,掌门眼中满是忧伤,还背着手沉沉叹了口气:“自古情关最难过,子午卯酉,桃花煞。”

    掌门苦笑道:“都是孽。”

    宿时漾志满意得地持剑进了剑冢,虽然嘴上一直说着要养精蓄锐变强,要自己挥剑成大道,实际上还是拜托的系统托管,形成了肌肉记忆之后就不必他再操心。

    谁让他刚进去时就被里面的剑气给吓得抱头乱窜。

    剑光急如奔雷,又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显然就是没打算给他留情面,若不是他闪得及时,当时削断的恐怕就不是一缕墨发了吧。

    然这只不过是刚开始,一道剑气骤然而至,接下来就是百道、千道,就仿佛是许久不曾见过活人,所以这些剑灵亢奋、跃跃欲试。

    咸鱼一开始还能抵挡得住,到了后面就没法招架了。

    他不知道身后有一人正跟着自己,不像他这样战战兢兢,面对这些强势凶悍的剑意根本不屑一顾。

    玄度没想到宿时漾居然连这种小儿科的剑灵都抵不过,差点就出手了,好在关键时刻还是忍耐住。

    他静静地看着平日里在他面前疲懒,不爱历练也不愿努力的小正道逐渐持稳手中的剑,挥下的剑气越来越有撼天动地的能耐,不再是此前那样摇摇欲坠的孱弱后,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他转身即走,小正道有了自己的路,他自是不能落于人后,不然之后可就没有乐子找了。

    宿时漾在剑冢待了两年之久,餐风饮露,披星戴月,倒真是做了一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好在脑子里还有系统同他说话,累了还能勉强在夹缝中歇息,打打游戏看看电视,再用积分换点美食尝尝,也不是不能宅个两三年。

    只是掌门一道传令就把他唤回了宗门之中,剑冢无法长待。

    至此,他也出关。

    *

    两年未曾出来,宿时漾也不觉得有何变化,修者容颜永驻,宗门也还是那个布局,他甚至一点感触都没有。

    一出关他就先去拜见掌门,他身上的变化不大,只是比起之前的吊儿郎当,愈发内敛,可那本性还是难以完全纠正过来的。

    掌门见了他,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倒是比之从前更为出色,你也是用心了,之后希望你在交流大会上也不落了宗门的脸就好。”

    虽然是使用的托管,可宿时漾也不怎么心虚,毕竟他是正儿八经挥了剑,也在夙负盛名的剑宗之地苦修了两年的。

    “也是师尊您教的剑法好,弟子自会勉励自己的。”宿时漾难得谦虚了一两句。

    掌门看他那样子就知他是坐不住的,就挥挥手说:“我也就不留你了,再回自己的洞府去看看吧。”

    宿时漾正经了没几秒,就笑嘻嘻地说:“好嘞,多谢师尊。”

    他就像是只孙猴子遁地离开,没个庄重样儿。

    掌门就笑骂道:“臭小子。”

    洞府和他之前出去的无甚两样,依然是石床,一张木桌,几根板凳,一张蚕丝榻,一方书桌。至于屏风几案挂画这些他是一概没有的,就连附庸风雅的玉壶杯子都不见几个。

    还不是钱财灵石都拿去养剑,吃喝玩乐去了,半点身家都攒不住,又何谈装点门面一事呢。

    宿时漾本来以为他这么久不回来,洞府中都该积灰了,不过只需要一个清尘诀就能干净如新,他也不太担心,却没想到在洞府中竟然不见一丝尘灰。

    那应当是有人在他离开时细心清理过,兴许是杂役弟子,宿时漾不是很在意这点细节。

    他本来还想在自己的洞府里咸鱼瘫个一两日,不曾想主角攻受竟然来找自己了。

    那一对师徒忽然登门拜访,差点让宿时漾没反应过来,他从落了灰的记忆中一点点翻找出相关剧情,也是两年的摸鱼时间太长,让他对俩人竟产生了些许陌生感。

    但毕竟是修者的记忆力,太差了也不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于是他很快就找回了跟那二人相处的感觉,换上了笑盈盈的模样去见他们。

    只是让打工人又得工作,脸上维持的微笑到底是有些许勉强了。

    曲零濯长身玉立,定定看向他时还不曾注意到,可常常观人脸色行事的叶淮停却是一眼就发觉了师伯面色的难看。

    为什么?

    是因为他和师尊一同出现吗。

    他在心里胡乱猜测着,目光不自觉飘向宿时漾手腕时却忽然滞住。

    凝白似霜雪的手腕伶仃,青筋蜿蜒而上,是极美极好看的腕子。

    唯独突兀的是师伯的那条蛇不见了踪影。

    意识到这一点时,叶淮停的脑子其实是空白的,只因这蛇在他师伯看来,也是极重要的一条小宠,甚至地位将将赶上于他。

    说这话并非毫无根据,实乃在那条白蛇张开口咬上自己的手指时,这位师伯的第一反应不是对那小畜生动手,而是将蛇藏至身后,叫他不要跟普通灵兽置气。

    “小白什么也不懂,他见你持剑靠近我,便以为你是要动手伤我,所以才动口伤你,你莫要跟它计较。”宿时漾字斟句酌地说,不过他觉得主角攻多半是不会放下身段跟一只小蛇斤斤计较的。

    事情果然跟他设想的大差不离,叶淮停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却也一字一句地说:“不通人性的野兽罢了,我没有小气成这样,师伯不必如此。”

    而他的师伯呢,听了这句话竟还小小的松了口气,居然第一时间没有去关注他的伤口,而是安抚蛇的情绪,这是他第一回 感到莫名的诡吊和不悦。

    “它方才应该是被吓到了,我忧心它再次出口伤人,便先把它哄住。”宿时漾安慰好蛇之后,就来跟叶淮停解释。

    叶淮停脸色紧绷着,不冷不热地说:“我知道,师伯,不过小伤而已,你也不必介怀。”

    他的师伯面色有些许的慌乱和尴尬,匆匆地说:“还是要的,我去为你寻些药膏来。小白的尖牙里还带着点毒呢,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于心有愧。”

    也是,能将一名修士的皮肉刺破,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这蛇并非凡物,叶淮停心中自然也清楚。

    不过他当时不愿再继续跟这位师伯纠缠,语气便也带了几分不耐:“师伯不必多言,我到现在也没出什么事,想来这蛇毒对我影响不大,之后我再去寻些药膏敷上便是,不用叫你多忧心。”

    他当时注视着那条蛇,心中俨然非常不喜,那蛇看他的眼神阴毒冷漠,好似淬了毒液。而他也不知怎么的,竟对一不懂人话的畜生生出几分敌意。

    现在一想,莫非当日针对厌烦的并非是蛇,而是人?

    可此事不也证实了那条蛇在师伯心中地位之高么,但今日一见,怎么蛇就消失在对方身边了。

    才不过两年,就已经物是人非了吗?

    这还是那个千百年都不堪一提的修.真.界么,莫不是叫他记错了。

    许是师伯没有把蛇带出来呢,他猜想着。

    叶淮停的师尊,曲零濯却先一步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他的视线同样放在了宿时漾的腕子上边,道的是:“师兄,你的那条小宠呢?”

    那条蛇他也见过,白身红目,眼珠子总是暗含恶意地盯着他们,盯得人总有不适之感,只是他师兄喜欢,左右不过一条小蛇而已,也不必再去让他师兄烦扰。

    宿时漾想到自己的小白,也有点儿感伤,恹恹道:“在去剑冢之前,我将它放生了,现在也不知在何处,只盼它能过得好吧。”

    曲零濯平日少见旁人直白的喜怒哀乐,一来是他这个位置别人都得小心翼翼的,哪里敢在他这个仙君面前放纵,二来则是他从不在意别人的情绪。

    现下他师兄的黯然神伤倒叫他一时无措起来,思索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叶淮停身为曲零濯唯一的弟子,自然得为自己的师尊排忧解难:“师伯,左右不过是一条小蛇,若是喜欢,再养一条便是。实在在意的话,还能去寻它一回。”

    宿时漾听罢,摇了摇头:“既然放了它自由,就该让它自在些地活着,何苦再去扰乱它的生活。何况我也怕……”

    至于怕什么,他却骤然止声,无非也就是生老病死一类的。

    未开化,没有灵智的蛇下场便只有那些,他只能不去看不去想。

    然而宿时漾心心念念的蛇却和他们设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对方不但没有在哪处山林之中捕猎打窝生蛋,老婆孩子炕头热,反倒是幻化成人形,混入了此次来交流大会的合欢宗弟子中,正直朝天门宗而来。

    不日便又要相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寿康宝鉴》

    第63章 师尊在上8

    “师兄。”一直旁观他二人说话的曲零濯开口打断。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这位说话不甚娴熟的剑修道:“这一次你出关,我携弟子来恭贺你,不要再想那些悲伤的事情了,好吗?师兄身负宏图大运,你身边的人也定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的。”

    他的师兄一直都在同自己的徒弟讲话,注意力也全都被吸引过去。

    他就像是一个误入他们之间的外人。

    缘何?

    曲零濯说话时,从袖口里拿出来一样宝物,这是一株出了名的珍稀静心草,细长碧绿的叶条从根部衍出,每一根都伸展出柔软的弧度,根叶上边流转着灼眼的亮色,就好似刚从地里采摘出来的一般。

    也就只有像是他这般实力高超的青年剑修才能有如此手段将静心草保存完好吧。

    “给我的?”宿时漾看对方递给他,不由惊讶出声。

    说到静音草这宝物,就不得不谈一下它的用处了,修者历练差的就是领悟与机缘,有时一念之差就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

    而静心草就是提高修者的悟性,草如其名,静心凝神,在升阶之时不会过多被杂絮思索干扰,进阶的可能性就可以大大提高。

    这株静心草品相那般好,宿时漾光是看了一眼就觉得通体舒畅,灵台都清明了几分,足见它之珍贵。

    “不错,这是我赠给师兄的礼物。你我师兄弟之间久不相见。师兄这一次出关又用了两年时间,身为师弟理性庆贺。”曲零濯说话的时候就将静新草递了过去,他神色平淡,并不将一株草放在眼中。

    不愧是年少盛名的青年剑修,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宿时漾小心翼翼地接过静心草,放入自己的储物戒,眼中的笑意情真意切了不少:“师兄弟之间何必还那么客气,说来惭愧,日后师兄还是要多让师弟你关照,就先谢过师弟了。”

    曲零濯那冷若冰霜的脸松动,面上多了清清浅浅的笑意:“师兄都说了不用客气,不必说那些客套话。只要师兄想,我便会助你。”

    在长辈面前谈话时,保持默不作声的叶淮停闻言觉出了那么几分古怪的意味。

    他的师尊是不是对自己的师兄过分关切了一些,方才他和师伯谈话,师尊又是不是故意插.进来打断的?

    思索片刻,叶淮停还是将这一想法剔除脑海。

    他的师尊一心就只有剑道,人就如同琉璃般纯粹剔透,又怎会作那凡人的小心思做派呢,不过是对自己师兄单纯的关心罢了。

    “师伯,我……”

    叶淮停刚要说话,他的师尊就已经起身了。

    “我观师兄你眉眼有些倦色,想来是零濯不请自来叨扰到了师兄,现在就先带着弟子告退。师兄还是多休息吧,来日方长,总能找到机会秉烛长谈的。”曲零濯轻声说下这些话。

    叶淮停自是顺从他师尊之意,低眉敛目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宿时漾自然也忘了问刚才叶淮停想要说些什么,起身送客:“那好吧,就改日再见了。”

    能够摸鱼不用做任务,他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把人送走,连犹豫都不带的。

    师徒二人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被嫌弃,但以宿时漾的为人,这或许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曲零濯在叶淮停面前还是好师尊的样子,他或许并不是一个尤为合格的心灵排解老师,但在教导方面却是挑不出错的,对叶淮停的指导没有任何藏私。

    “近日的剑法你有些许懈怠了,回去之后再挥剑一万下,将这个剑法练到极致。”曲零濯对这个随手捡来的弟子没有太多的感情,就好像是他殿中养的一株草,一束花,全凭责任去浇灌。

    至于更多的喜爱,那便再无了。

    叶淮停面色一凛,在他师尊面前表现得十足的恭敬,连忙低头应:“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曲零濯静了两秒,才冰冷冷地说了最后一句:“日后若无要事,不要去寻你师伯。”

    他没说为什么,叶淮停也没问。

    面对叶淮停的这一命令,叶淮停出神了三五秒,才缓慢出声:“是,师尊。”

    *

    五日时间转瞬即逝。

    修.真.界交流大会,自此便要开始,去处依然是在天门宗。

    宿时漾在今日头戴举世无双之冠冕,着那煌煌明耀的华裳,穿上暗纹灼目的锦靴。这一袭华美的衣衫着于他身上,真是好一位风流倜傥的俊俏修士。

    只是他不明白,这次大会和凡人究竟有什么不同么。

    宿时漾想不通,但是也不需要他想清楚些什么,他只用享受此次盛宴,观那天人之姿的修者便可。

    各宗各派各门的掌门,宗主或是长老一同携弟子而往,丝竹管弦声声不绝,靡靡之中又带着几许宏大之音。

    玄色衣袍或是白色衣袍,有老有少,却个个身披绮绣,头戴朱缨宝饰,腰佩玉环,一眼望之只觉闯入仙宴之中。

    音宗的女子衣裙鲜艳,楚袖挥舞,如蹁跹蝴蝶莲步而来,好似姑射山的神女。

    药王谷的弟子身着白衣,面容清冷淡漠,出手却能活死人肉白骨,途径之地皆留下一股清淡的药草香。

    佛门子弟皆是僧袍在身,宝相庄严,双手合十。走来便觉梵音阵阵,佛光普照,圣洁非常。

    宿时漾看得目不转睛,心说这些宗门还真是各有各的特色,只需一眼就能辨认出他们究竟是何门人的,这也太实诚了吧。

    但交流大会他依然是十分疲惫的,身为一个性格社牛的人,他自然是友人遍天下,谁都能同他说上一两句话,寒暄一会儿,这么一来二去,口舌都干燥了。

    还是喝了几口盈盈清水才勉强压下喉舌的紧绷和干涩。

    面前同他说笑的这人倏忽间顿住,就好似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宿时漾颇为好奇,也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亦是呆滞了一阵。

    合欢宗的众人到来才将气氛点燃至高.潮,一个个鱼贯而入,移走之间就好似一片片飞舞的花瓣,美得仿若天边的仙子,嘻嘻笑笑的声音清丽婉转,仿佛是挠人心肝的勾子。

    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细白纤长的腿,雪腻的腰腹和锁骨胸膛,走动之间薄纱翻飞,就有一大片的皮肉透出来。除了重点部位遮住以外,其他地方就没有他们不能露的,放浪形骸又勾人心弦至极。

    不知是这头顶的烈阳太盛,还是合欢宗弟子们的眼波流转太勾人,不少人脸上都弥漫出情热的潮红,眼神躲闪,偏又忍不住一看再看。

    不知道是不是宿时漾的错觉,他总觉得合欢宗其间众心拱月那位男弟子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打转,那人脸上带着自鼻梁中线往下披散的红色面纱,轻薄柔软,欲露不露地显出猩红的唇瓣。

    狐狸眼上翘,微微泛着红,好似藏着无形的软勾,勾得人忍不住去瞧,去摸上一下。

    “时漾。”有道清朗洪亮的声音自宿时漾耳边响起,一下就将他从绮丽诡艳的境界中给骤然拉出来。

    宿时漾猛地回神,心扑通扑通乱跳着,惶然惊觉自己刚才的痴迷样儿竟然和着了魔没两样。

    不愧是亦正亦邪的合欢宗,手段中竟还留着不少歪门邪道的伎俩。

    “唔,怎么还在走神,你莫不是也对合欢宗那些女弟子动心了吧?”方才那道声音还在继续,比起之前随意一喊,这一回倒是多了几分戏谑。

    宿时漾将目光放在来者身上,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对方脸上那双桃花眼,不论是看谁都带着几分情意缠绵,五官也是极好看的,相比之他此前看到的第一美人曲零濯,还有秘境中遇见的魔修也就差了几分,可周身的气度却轻易弥补了这点不足。

    他穿着一身银丝滚边靛青长袍,外搭一件垂感极好的蓝色外衫薄纱,就好似凡间打马上街的风流公子哥。

    此人正是和宿时漾这个放浪不羁大师兄臭味相投的友人,乃是一位名不经传的散修,名为张作清。

    虽不扬名,此人实力却并不低微,一剑一酒便能执走整个修.真.界。

    只他平日惯爱当个看戏的乐子人,从不亲身参与修仙大宗的纷纷扰扰,是以才声名不显,由此宿时漾才乐得和他交朋友。

    本质就是同类人,也能玩到一块去。

    只是之前张作清不慎跌入了一个秘境之中,待出来之后却又碰上了宿时漾闭关,如此不巧,二人完完全全地错过,到了这次交流大会才恰好碰上。

    友人相见,那自然是干柴碰见烈火,连生疏都不见就能攀谈。

    “不要瞎说,我这是对美的欣赏罢了。”宿时漾摆摆手,半点不在意张作清对他的调侃。

    他托腮想了一会儿,笑嘻嘻地说:“倒是张兄你,难道就没有同合欢宗弟子有往来么。你平素不是对美人来者不拒,而合欢宗的弟子们最喜的就只是同人一夜荒唐,来个露水情缘,之后便各走各的道,就当个点头之交,想来你们之间最能一拍即合了。”

    张作清脸色微变,笑容有些勉强:“虽说我常放荡不羁,但在时漾面前却也不至于浪荡至此了吧。说来也不怕被你嘲笑,事到如今在下都还元阳尚存呢。”

    宿时漾差点没被口水给呛住,他磕磕巴巴地说:“啊,啊,竟然如此么。”

    按理来说他现在就该顺势调笑对方一番的,可他现在就像是不会说话一般,实际上也确实被张作清一句话弄得无法再继续言语。

    这种事情,怎好再多谈,尤其是张作清那么坦诚的做派,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有些不太对了。

    为了防止张作清旧话重提,宿时漾赶紧转移话题:“马上宴会就要开始了,站在这里耽搁时间,张兄不若同我一起进去。”

    张作清确实是个好相与的人,立刻就看出了宿时漾的想法,识趣地没有再提,也给了宿时漾一个台阶下:“做惯了散修,这样的宴会还得是时漾带我才能来掌掌眼,多去长长见识也是一件好事。”

    到了他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连进来的位置都拿不到,不过是随口奉承宿时漾,让他心情更愉悦罢了。

    这般会哄人,也不怪宿时漾会怀疑他平日里红颜知己无数了,动听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才会讲得天花乱坠呢。

    *

    宴会上早已摆好琼浆玉露,珍奇果蔬,好似一场帝王之宴,又觉着神仙盛宴也不外乎如是了。

    宿时漾领着张作清去了前面摆放的长桌,那是属于他天门宗大弟子的位置,长桌上自然能供两人坐下,旁边就是他师弟曲零濯和他那弟子叶淮停的位置了。

    曲零濯他们和张作清关系不大好。

    宿时漾也是方才知道这件事的,他们说话夹枪带棒的,阴阳怪气就好似那凡间的士大夫们,每一句都暗藏深意。

    比方张作清说这果子不错,谢过宿时漾这位友人带他来享用。曲零濯就会道张作清平日都在外面闯荡,居然还不曾尝过这些果子么,那这一回当然要好好品一番了。

    不曾想他这个表面看上去平平淡淡的剑修居然也会说出这样针对的话,不就是暗暗讽刺张作清实力不行吗。

    而张作清最针对的人还要属叶淮停,冷嘲热讽说他这般年纪还要在师尊师伯的羽翼下啦,怎的不会自己去闯一闯秘境,拿着玉签子去做门派里的任务,干些斩妖除魔环卫正道的事,光是待在天门宗不经历风雨算什么事。

    总之一个两个说话都特别不客气,雍容气度一概丢失了一个彻底,宿时漾总疑心他们下一秒就要拔剑打起来了,哪一方都不敢偏帮,只能战战兢兢看着他们。

    好在他们心知这里是交流大会,门派众多,又是代表着天门宗的面子,终归是没有闹出来什么事。

    不过互相之间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天门宗是修仙门众人的指向标,曲零濯师徒更是能称得上是领头人,尤其是曲零濯,他是这一代最有望飞升成仙的那位,让众人怎能不去敬仰。

    他们此处引人注目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待看到曲零濯这边气压低成这样时,其他人也无不心中惴惴,暗自思索究竟是什么惹恼了这样的大能。

    哪怕是曲零濯这样万事都漠不关心的仙君也难得冷沉了神色,还能不算是什么大事么。

    只是无人敢上前去问个所以然出来,他们就如同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揣摩几位大能的心思,以防不对还能抵御一二。

    后来还是掌门出面,在宣告此次交流大会开始才打破了此处困境,众人如获新生般又说说笑笑起来,凝滞的氛围一松,这才有了宴会的样子。

    宿时漾的神情还有点懵,不知道他对这种场面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比较好,不过主角攻受夫夫一体对外,对他的任务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换个思考方式果然什么困境都能迎刃而解了,宿时漾此刻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他低下头来,凑近了张作清,本想小声地说两句悄悄话,可是又忽然想起修仙世界人人耳聪目明,哪怕是方圆百里之外的地底虫动,或是花苞绽开的声音,只要凝神一动就能听得真真切切,光是压低声音无异于掩耳盗铃。

    还是直接心念传音比较好。

    “张兄,他二人一个是我师弟,一个是我师侄。你又是我的友人,说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叫我怎好舍弃你们当中的哪一个。”宿时漾话说到后面就有些可怜了,左右像这样扮可怜的事他是最熟练的。

    便继续道:“你们有什么怨气不如说开了,或是看在我的面上,莫要再闹了,好么?”

    张作清上挑的桃花眼好似含了一泓清泉,笑意纯粹,他也是用心念回的宿时漾。

    “既然是时漾的要求,那我莫敢不从呀。你我之间还用说那些生疏的话么,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宿时漾总觉得他这话古里古怪的,听得他心脏就像是猫抓了一样难受,摇摇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都给压了下去。

    他这里心念传音,旁人一下就能看出来了,尤其是到了曲零濯和和叶淮停这个修为,看他偏偏跟那个荒唐的散修亲密无间说话,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怅惘忧悒,可又摸不清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而那张作清的这时间居然扭过头,朝他们勾起一个似嘲似讥的笑容,看着真让人恼恨,恨不能将他那张脸都划上几下。

    宴会进行到一半,宿时漾就有些待不下去了,这和凡人的宴会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无非是恭维的人成了一剑能平山,一语能破城的仙者罢了,无非是他们的内容也总有些要围绕着比试与修炼而已。

    旁边又有几个争锋相对的男人,他夹在里面,就好像是误入狼群的二哈,一脚跨入头狼们争王争霸的修罗场中,还不知所云。

    宿时漾赶紧寻了个机会出来透口气,还不让张作清跟上,只说自己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过可惜了,他本来还想看看所有人都感兴趣的合欢宗交流起来是何模样的,但是气氛太压抑,他一刻都忍耐不了,也无须再为难自己,没准他喘口气回来之后刚好碰上他们呢。

    何况他已经决定好了,只出去透一会儿气,待会儿立马就回来,毕竟传说中合欢宗平时只存在于小说或是影视剧中,倒是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模样,这一回到了现实之中,岂能不围观见识一下。

    他还是蛮想看看合欢宗是不是和电视里说的那样放浪形骸,声色犬马。

    终于绕过高朋满座的宴会,来到一处安静之地。

    宿时漾还以为出来的人就只有自己,没想到此前叫他一眼荡魂的合欢宗弟子也在外面。

    他见对方站在原地踱步打转,还以为对方是找不到路了,于是走上前去,好心问道:“你是迷路了吗?”

    修仙之人耳目极好,按理来说这人不该在他走过去之后才反应过来,可他偏生就是等着宿时漾靠近之后才回过身。

    青年一袭明艳大气的红衣,劲瘦的腰身,垒块分明的肌肉都看得一清二楚,转过身来朝他盈盈一笑时,遍地好似都开满了夺目的花。

    宿时漾只觉头晕目眩,可他后来方知,这个词并非是夸张,而是在写实。

    他是在看了面前的合欢宗弟子之后,就神思不属,意识渐渐消沉下去。再次醒来之后,则是在一卧室内。

    万幸,这里还是他们天门宗的布置,想来还是在天门宗。

    他可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刚一接触这个门派的人就中招了,还中到了床上来。

    方触及身下柔软的感觉,宿时漾就知道自己是身处何处,他只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不过只是闭了下眼睛,连位置都换了个彻底。

    转过身,就碰到了温热的肌肤,还有几缕清凉的发丝,宿时漾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了手,定睛一看就是之前在那里碰上的那个合欢宗弟子。

    “你!你你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他的眼睛都瞪圆了,明明看上去比谁都还想多情的浪荡子,却莫名的纯情青涩,做了这种事之后嘴唇都在颤抖。

    俊俏的男弟子褪去了脸上艳红的面纱,露出那张倾国倾城,千娇百媚的美人面,只是宿时漾却无端觉得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见过一般。

    他又说不出口,看着对方过分美艳的面容,脸慢慢地红了,好似做了那种事,是他在占着对方的便宜。

    “我为什么干你,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弟子的声音也好似黄鹂婉转,句句都带着惑人的意味。

    凝神去听此人讲话,就好像注视深渊一般,明知不可为而要为。

    宿时漾一脸迷惑,听对方这个说法反倒还是他的不是了。

    “宿道友可真是无情无义,方在刚入天门宗时你看我那一眼,之后又专在私底下来寻我,我还当你对我有意,难道不是特地来唤我做那档子事的吗?”他的红唇翘起,“露水情缘,又有何不可。”

    宿时漾哐当一下脑子就空白了,左思右想后立刻醒悟过来——原来这合欢宗的弟子以为他对他有些想法,毕竟他们宗门一向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今朝有酒今朝醉。

    一个眉眼官司就可以牵扯出无数的情情爱爱,误会也实在是人之常情。

    宿时漾刚准备开口解释,就听到了门“嘭”一下被打开的声音,劲风呼啸灌入,来者毫不客气。

    他抬起头看过去,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硬,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指尖都用力到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喜欢看的互相扯头发场面要来了,家人们,嘻嘻嘻~

    第64章 师尊在上9

    无他,实在是目前这个场面叫人太尴尬了。

    张作清三人一前一后地站着,全都朝他望过来。

    宿时漾都没心思继续同这个合欢宗弟子说话,也顾不得再计较自己屁股有多痛的事,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哪怕是当一只鸵鸟也好。

    逃避固然可耻,但有用啊。

    可惜在场不会有人给他这个机会了。

    宿时漾衣衫不整,上半身不仅光溜溜的,还有好几朵红梅,分布在肌肤各处,吮得都有些许青紫的。牙印咬痕无比显眼,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连手背上都没放过。

    两条长腿都藏在被子里面,他坐起身时,恨不能把被子扯过来好将整个人都给盖住。

    这样就可以不用去面对如今这样狼狈窘迫的局面了。

    曲零濯站在最前面,张作清和叶淮停一左一右地立在他旁边,三个人仿佛石化一般,愣是没有一个人讲话。

    宿时漾脑子转了半天,还是没想到法子去应付现在这个情况,他好像说什么也不对,可是一直用赤.身.裸.体的模样面对众人,双方还一直互相对视,也都很不对劲。

    天门宗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休息的卧房样样不缺,房中央有一圆桌,再往后就是床榻了,宿时漾和身后的合欢宗弟子就隔着桌子同那三人对峙。

    约摸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当中竟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好似全都丧失了语言功能。

    气氛一度很尴尬,宿时漾这个金丹期的修士按理来说是不会被外面吹拂进来的凉风给冻到的,可他身上就是自然而然地浮现起一连串细小的鸡皮疙瘩,且止也止不住。

    宿时漾疑心这是紧张所致,他的心情一时之间根本就很难平静下来。

    打破这份凝滞的还是和他同床共枕过的那位合欢宗弟子,他温柔体贴地将外衫披在宿时漾的身上,柔声细语地说:“宿郎注意点,还是莫要冷到了。即便你是修士,也依然不要忘了勤添衣。”

    宿时漾双手攥着那外衫,好似要从这上面汲取一点安全感。

    也正是对方的这句话让凝滞的氛围被打破,所有人就像被解除了石化般动了起来,曲零濯的眼睫狠狠颤了下,就好似坠入泥沼的蝴蝶,浓黑的翅膀沾湿了水汽,就此一落不起。

    他的眼睛都被睫毛挡住,宿时漾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何神色,无非是对他这位师兄浪荡作风的不赞同吧。

    率先说话的张作清,他一步步走进卧房,步伐似乎有些沉重,脸上勉强扬起一个笑。

    不过宿时漾瞥了两眼,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就张作清脸上这个多出来的笑容,还不如不笑呢,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让人别扭。

    “时漾出来寻欢作乐,怎么不喊上我呢?”张作清兴许都不清楚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我们不是友人么,怎的你有了情人还会忘了同我说呢。”

    这话的意思也是在明明白白地埋怨为何宿时漾见色忘友,此前分明是说在交流大会上透口气,结果转身就和人玩到床上去了,简直荒唐至极。

    宿时漾被怼得哑口无言,他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是合欢宗弟子强迫他的吧,放在这个情景来看怎么都有点像是渣男狡辩的口吻。

    说是主动的吧,他一个东道主居然在宴客之时和客人滚做一团了,不论怎么想都是一件相当的有辱斯文的事吧!

    真真叫他左右为难。

    “我……”宿时漾可怜的小眼神落在了他连名字都不知晓的合欢宗男弟子身上,好歹是和他有过一两个时辰露水情缘的人,怎么也要挺身而出帮他解个围吧。

    玄度收到了宿时漾的视线,明白了对方的暗示,脸上兴味的笑容浓郁,也不介意做这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他在转头看向张作清几人时,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柔若无骨地倚在宿时漾身上,后者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条蛇给缠住,阴柔缠绵的滑腻感扑面而来。

    “你们只是朋友,你又非他亲爹亲娘,为何他要将一切事都告诉你?”玄度说话故意拖长了调子,语气轻柔,却自带挑衅的意味。

    尤其是他那过分得意又讥诮的眼神不止落在张作清身上,还慢慢滑过另外两人时,在场三人拳头一下就硬了。

    怒火万丈,恨不能一剑劈了这个妖艳贱货。

    “既是你情我愿,又对双方修为大有裨益的事,就算是不愿告诉你等又能如何呢?几位道友,还是莫要不知距离分寸了。”玄度一人简直能把所有仇恨都拉完,“你们那样着急忙慌作何,我又不会把天门宗的大师兄给吃了,虽然滋味确实不错,但双修一事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呀。”

    “我等修者本就是与天争命,稍有不慎就要殒命于此,倒不如求得一时欢愉,管它外边山崩地裂,连这些你们都要干涉么?”

    他三言两语懒洋洋的歪理简直能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

    “所以你就是这样蒙骗他的吗?”张作清压抑着自己语气里的怒火,“用这些好听的话来迷惑别人,这就是你们合欢宗的做派!”

    就算被人唾弃了,玄度也毫不避讳地看回去,眼神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

    那眼神怎么看都带着一丝得意,就像在说,任凭你怎样口齿伶俐,最终赢家也都是我,你现在也就只能逞一时之快罢了。

    他那模样真是让人如何看都恼火,眼瞧着众人被他逼得连空气中都带着一丝火药味时,宿时漾坐不住了。

    在张作清等人握住剑柄差点被玄度逼得破防动手之际,一道怯怯的声音插.入其中。

    “你、你们怎么会突然找过来了。”宿时漾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一句话,都是为了不让他们真的吵起来或者打起来。

    在场几个人的实力都不俗,哪怕是他身后这位柔柔搭在他肩上的合欢宗弟子瞧上去也不像是个弱的。

    到时候彼此争锋相对,你来我往别说飞沙走石了,怕是连峰头都要给削平了。

    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那种情况发生了。

    安静良久的曲零濯眼皮微掀,眸光直勾勾地凝着他,声音轻飘飘的好似没有多少重量一般:“师兄久不归宴,加之近来魔修近来时有作乱,我们放心不下,就来寻师兄了。”

    “而在安置合欢宗的客房中,发觉师兄的气息最强烈,竟果真没有寻错。”

    一席话说得宿时漾哑口无言。

    只是那深闺怨妇的口吻又是怎么回事,宿时漾感觉自己才消下去不久的鸡皮疙瘩又要起来了,可偏偏他们就是没有说错,就连这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他好了,没法指责半分,谁他恰好又被“捉奸在床”了。

    “竟是如此么,那可真是来的不巧啊,不过呢,也总比刚好撞上我与他被翻红浪要合适些。”

    他来了他来了,一人就能激怒全员的男人带着他熟悉的骄横讥诮口吻走来了。

    宿时漾都想转过身过去捂住对方的嘴,只求这人莫要再继续把他拉下水才是。

    他现在恨不得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而这人却恨不得宣扬得人尽皆知。

    “合欢宗向来都是这般不知礼义廉耻的么。”叶淮停许是见不惯自己的师尊被人这样不客气地指责,往内踏了一步,“你不止礼仪勾引拉着我师伯在交流大会上做那些伤风败俗的事,现在还不知悔改。若人人都似你这般作风不正,孟浪至此,你我凭何去挣那大道机缘。靠那些雕虫小技,下三滥伎俩吗?!”

    他此话的意思就是说合欢宗的修炼法门上不得台面,皆是些钻研捷径的小道,是极不客气恶劣的说法了。

    连张作清都不免讶异,没能想到曲零濯身边那个讨人嫌的弟子能说出这样一段话来,当真是大快人心。

    他这边倒是同仇敌忾了,宿时漾在修罗场中就跟火烧似的,挣脱不得,又不知该怎么从这困境中脱身而出,这一次简直能把他急得嘴上燎泡。

    “哦?天门宗的弟子就这样是非不分吗,分明是两厢情愿的事,为何就怪到我一人身上。”玄度的眼角飞扬,是明艳又大气的容颜,在嘲讽起人来时丝毫不弱,看得人直牙痒痒。

    可偏偏他在这时又表现出示弱来,依偎在宿时漾身上,哀怨凄凉地唤他:“宿郎,你倒是说话啊。你我在床上恩爱时那么快活,可别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啊。”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宿时漾就觉得自己屁股痛,刚弄完伤都还没能养好呢,就在这里听他们冷嘲热讽,舌枪唇剑地诋毁对方,简直头大如斗。

    他干脆自暴自弃,对这些人说:“此事都是我一人之错,我不该见色起意在今日同合欢宗弟子荒唐厮混,也也不该久不归宴。你们先回去吧,待会儿我会自请认罪,其他事就休要再提了。”

    有气无力地说完这段话,他就干脆装聋作哑地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掩耳盗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或许自己早就该这么做了,也不用一直陷于他们的争吵不休中。

    “师……”叶淮停还要再说些什么,只不过被曲零濯叫住了。

    “不要再烦扰你的师伯了,淮停。”曲零濯死死盯着玄度,压抑住自己往外泛着血气的杀意,“先离开吧。”

    “师兄也不用太过担心,今日之事也就只有在场之人知晓,其他人对此一概不知。想来大家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对吗?”曲零濯的声音冷得宛如粹了冰,再同玄度说话时,携着让一旁人胆战心惊的剑意,“这位合欢宗的道友呢,可是会对此事守口如瓶?”

    玄度半点都不畏惧他的凛冽,轻轻地笑出了声,那音就好似珠玉碰撞,发出清清脆脆的响动,悦耳极了,“便是你不说我也会如此做,我怎会对自己的情郎做坏事呢。”

    缩在被子里的宿时漾听见他这句话直接抖了三抖,真是好生阴阳怪气一人啊。

    “如此便好。”曲零濯颔首,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自己青年剑修的仪态。

    张作清离开前,还对偷偷探出头来看他们的宿时漾说:“时漾,且放宽心些。你我相处多年,我难道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安心处理,我还等着你同我一起饮酒呢。”

    这话便是对此前玄度的话保持了怀疑的态度,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宿时漾感动,在他们走出去将门关上后,慌乱的心绪才平静下来。

    他冷冷地对着侧躺在一旁,手臂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合欢宗弟子说:“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面容俊美昳丽的男子对他冰冷的目光丝毫不惧,轻笑一声,又做出一副哀伤的情态:“宿郎,你这样可是好生伤我的心。”

    “人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如此,也能勉强称得上一句一日夫妻罢,你当真要对我如此冷淡么。”

    何止冷淡,宿时漾回想起刚才难以招架的场面,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给嚼着吃了。

    “你在胡说什么,明明就是你使了些下三滥的手段,趁我意识昏迷之际对我做出那种事来,未免也太过分了!刚刚还在我友人和师弟师侄面前胡言乱语,你这人真是好生无耻。”宿时漾脸都气红了,羞恼地瞪着这个人,胸脯气得起伏,“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别给我装模作样!”

    玄度从自己的储物戒里随手拿出一只玉瓶子,白肚瓶浑圆饱满,将鲜红的瓶盖拔开,里面装满了药丸,清香凝郁之气直冲鼻尖,一看就是不俗之物。

    “宿郎莫要再气了,一会儿气坏身子可就不美了。”玄度的长睫下垂,在他面前倒是柔和起来,“你听我同你解释,此前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这才你出手了,此事是我不对。”

    “只希望宿郎不要同我生气,同我双修你也不是没有好处,倒不如说是更上一层楼了。”

    宿时漾没好气地说:“那我岂不是还要感谢你上我了?”

    玄度被他的直白说得一时噎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自然不是,既然此前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合该让我来补偿你。这瓶元气丹是我蹭你的礼物,以后你想要什么珍宝法器,同我说一声就是了。”

    这也是个大气的主,宿时漾呆了一两秒,总觉得对方这个操作似乎有点儿熟悉,不过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早也没有于他脑海中留下过多的印象。

    “此事我不同你多计较,都怪我自己非得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也怪你们合欢宗来者不拒。”他磨牙,一句话中的每个字都带着熊熊的怒火,却又不得不压抑住。

    玄度表现出震惊的模样,他欲言又止,像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期期艾艾地对宿时漾说:“宿郎真是好伤我的心,若说我只对你有意过,从未对其他人做出那种事情,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信我。你恐怕会觉得合欢宗的所有人都水性杨花,荒淫无度吧。”

    “可不管信与不信,我喜欢的都只有一个你而已,跟人做那种事也是头一回,对象也还是你。”

    宿时漾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总觉得要是任由面前这个合欢宗的弟子继续信口雌黄的话,就会出现让他非常不想见到的情况。

    可惜他的“觉悟”已经晚了,玄度已经趁他不备欺身而来,一只手掌落到了宿时漾的面前,惊得他猛地闭上眼。

    “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出手。”只听得那道轻浮孟浪的声音这样漫不经心地说出口。

    宿时漾试探性地睁开眼,就发现了对方的手掌握成了拳,从拳眼中冒出来一截细长的红褐色树枝,枝干上又缓缓地开出柔嫩的粉色花苞。

    慢慢绽放开,是嫩红的桃花,有艳丽端方的花蕊,开得极美极美,是正当美好的年岁。

    玄度弯起了眸子:“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幼稚的事,我只知道,这株桃花与你极相配。花赠美人,理应如此。”

    宿时漾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用这话哄过许多人,他又究竟是不是其中的一员,总之他想,他绝对不会为这人的甜言蜜语所动。

    他可是直男。

    *

    交流大会还有几日才结束,可第一日就出现了宿时漾意想不到的岔子,还不知道后面会整出多少幺蛾子来。

    宿时漾身心疲惫地回了自己的洞府,却看见门外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主角攻叶淮停。

    少年负剑而立,身形高挑,穿着白衣不似即将能飞升的仙君,而是一道能将人斩至剑下的大杀器。

    在原剧情里好像没这一遭,宿时漾心中狠狠一沉,今日这事不但打乱了他的计划,还将剧情也给干扰了。

    思索不出来有何拨乱反正的法子,宿时漾反正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主角攻,半点都不敢警惕。

    “师伯。”远远就看到青年朝这边走到,叶淮停主动开口。

    宿时漾受宠若惊应声:“嗯,淮停找我有何事?”

    少年的目光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那以往柔软好似天鹅的颈子纯净美丽,此时此刻却多了几枚碍眼至极的红痕,看得人直想将它给完完全全地覆去。

    “师伯对今日的事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居然是来质问他和合欢宗弟子荒唐的事么,说起来,走之前他都来不及问那弟子的名字,还有他到底是谁。

    在那株桃花即将递到他手上时,他就仓皇失措地逃走了,生怕自己走晚了就发生什么令他意想不到的事,片刻都不敢多留。

    宿时漾不由失神,现在该怎么面对主角攻,或者是找个什么借口把对方给送走,他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神情来。

    直到系统的提醒才让他做出了反应:【你快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来啊。】

    宿时漾猛地惊醒过来,赶紧按照系统的说法做出难过的样子,他拧着眉宇,不知作何解释。

    却没想到叶淮停看见他这样直接生了怒,“师伯事到如今还不止悔改吗,难道您非得一意孤行和那合欢宗不知廉耻的人混迹在一起么,您不该如此。”

    他的话颇为口不择言了些。

    宿时漾都没能想到主角攻会站在这样一个位置对他这个长者说教,眼睛都瞪圆了,像是不可置信。

    “我没……”他正要开口,却被叶淮停打断。

    “师伯,还请你莫要为情而自甘堕落。”他顿了顿,“不单单只是掌门会为你担忧,我师尊同样也会为你忧心,所以不要再做出那种事情了。”

    他没有添上一个我。

    哈?坏了,他现在都成为情堕落了,宿时漾傻眼。

    他现在心乱如麻,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清白已亡,哪里有心情关注主角攻在讲什么,当即胡乱应了几声敷衍对方,实则一门心思都想着此事该怎么收尾。

    这该死的烂摊子啊。

    “师伯!”察觉到了宿时漾的心不在焉后,叶淮停的语气也有些重了,“还请你不要将这事不看在眼里,这不单单只是你一人之事,也关乎着天门宗的名誉颜面。”

    人总是最清楚该往哪里插刀才是最能让自己在意的人受伤的,也只有真心爱自己的人才最容易被三言两语伤得体无完肤。

    宿时漾嘴唇微颤,他是平时放荡不堪了些,可也是天门宗的大师兄,也正因为如此,他更要担起职责来,万般不可做出有损于宗门的事。

    这是他得到了资源后理应做到的付出。

    “我知道的,我会跟他断干净,也不会再同合欢宗的人有往来。”说完这句话的宿时漾好似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连肩膀都微微下塌,手中的剑好似随时都能从手中落下。

    可是一个剑修又怎能置手中的剑于不顾,这又是宿时漾的一处错误。

    叶淮停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小山,手指微微捏得发白,他凝视着宿时漾的模样,莫名其妙觉得心浮气躁,便冷冷落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师伯好自为之吧。”

    他以为会反思自己的好师伯在他离开之后一改方才颓唐的模样,肩膀挺了起来,伸手擦了擦汗,跟系统邀功说:【你看我刚才演的还算可以吧,应该是没有露馅的,那可是我演技大爆发的一次了,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挺有信心。】

    系统见不惯他得意的模样,阴恻恻地说:【你若是能一直维持这样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你要只是一次超常发挥,哼哼。】

    威胁自然不言而喻。

    宿时漾当然是不会把它威胁放在心上的,他的心思都飘到了手中的玉牌上。

    牌子一明一暗地亮起,观那上面的术法,竟是他那位友人张作清在联系,对方找他究竟有何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按这个进程,大家应该能猜到徒弟又是谁的马甲了吧(缓缓跪下.jpf)

    不好意思深更半夜码字打错字了,应该说是徒弟

    第65章 师尊在上10

    他要应付的人可真多啊,宿时漾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声叹了口气。

    不过玉牌只亮了三四下,传音的千纸鹤就从某处翩翩而来,目标直指他的位置。

    宿时漾抬起食指,千纸鹤挥着翅膀,稳稳地停在指尖。

    张作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亥时三刻我会来寻你,希望时漾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就好。”

    他的语气诚挚认真,倒像是真有要紧之事来寻他似的。

    宿时漾也只犹豫了两三秒,就给了他答复,“好,我自当扫榻相迎。”

    其实他私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独处,然后把交流大会这几日给混过去,再跟这几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嘛。

    但是事情一桩接一桩,明显不可能给他随随便便蒙混过关的机会。

    他现在只想回自己的卧房里瘫一会儿,那合欢宗弟子也该死的可恶,把他折腾得那么狠,他这个修士的体质都差点儿扛不住,可见对方是有多凶残!

    一旦贴上软绵绵的床榻,在不知不觉中,他就完完全全睡了过去,最后还是被一声声鸟鸣给吵醒的。

    不知道是哪种鸟雀口中发出的鸣啼,一声接一声,还怪好听的,只是在漆黑的夜色中,总带了几分哀怨忧愁的怅惘之意。

    宿时漾是和衣而睡的,他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所谓的修士只闭目养神,早已脱离凡人之身不去睡眠在他这里是根本不存在的。

    “别叫了,我都听见了。”他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外面的鸟雀鸣叫也立时就停了。

    只因这声音并非是真正的鸟雀发出,而是人为模仿而来,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除了张作清也再无其他人了。

    从前他们一同去秘境之时,不方便出面就以鸟鸣传音,不过那时的鸟叫声是欢快活泼的,声声婉转悠扬,根本不像是现在这么哀伤。

    想到官耽世界的设定,宿时漾不由升起某种强烈的怀疑,可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究竟是什么情况,还需要他进一步试探。

    “倒真是苦了你这位大忙人,现在还得辛苦给我开门,晚上再来陪我说两句话。”门一开,张作清幽怨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他没等宿时漾邀请,就像是走进自己家中那般自然随意,还唉声叹气地说:“如今见你一面属实不是件易事,你倒是每日忙忙碌碌,不是在管着你那宗门事务,就是在管教你那师弟师侄。你我曾经御剑畅快游览山河,不惧生死去闯大能秘境终究是成了过去式。”

    此话就像是控诉婚后的友人,一心一意就只在意家庭,连从前的酒肉朋友都不再顾及了。

    宿时漾倒也想吃喝玩乐啊,可惜现实不允许,他只能随口答道:“我是宗门大师兄,理应照顾门下的师弟师妹们。叶淮停好歹唤我一声师伯,我怎么也得照拂一二吧。”

    “有些职责不是我能推脱的。”

    好在今日张作清并非是来找他说今天白日发生的那件事,宿时漾跟他胡咧咧起来就随性得多了。

    他们一同飞身躺在屋瓦上边儿,头顶就是漫无边际的星空,在一片开阔之地,心境都要安宁许多,什么话仿佛都能在这时畅所欲言。

    宿时漾盯着头上明亮璀璨的星星,他探出手,好像能轻易摘下来一颗点缀在手中。

    可他并不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的眼睛是比星星还要明亮几分的宝物。

    一股清冽且流香四溢的酒味忽地从一旁飘来,宿时漾转头一看,就发现张作清手中多了一只玉葫芦,现在仰头往嘴里灌着酒,大口大口地畅饮着,喉结滚动,从嘴角漫溢出来酒液就往两旁淌出来,浸湿了衣襟。

    观他这狂放不羁的潇洒做派,也不用清尘诀将酒液从身上去除,倒真像是个酒仙一般。

    宿时漾没忍住,喉咙微动。

    他并不讨厌饮酒作乐,从前不喝也只是酒量不够。

    可他现在都已经是修士了,尝尝味道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既然不会醉倒他,也不会难受,就当是喝饮料了。

    宿时漾伸手朝着张作清道:“你我不同饮吗,张兄真是好不客气。”

    张作清挑挑眉,眼里满是笑意,还有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只是那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就没让宿时漾注意到。

    他将手中的玉葫芦扔给宿时漾,大笑道:“此葫芦里装的酒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若你我比试比试酒量,咱们不醉不归。”

    宿时漾郁结的心情如今也算是开朗了几分,他疏狂地接过那玉葫芦,喝出了酒仙豪放的架势,一连也灌了好几口。

    纯净透明的酒液从下颌线慢慢地淌落,醇馥幽郁的酒入喉舌,初尝是苦辣,然后就是甜丝丝的醺醉,爽快至极,又带着一点晕乎乎的飘然,也难怪那么多人会喜欢借酒消愁了。

    可他并不知晓,这酒乃是鼎鼎有名的酒城所酿造,专供修士饮用,据传是连仙人喝了都能醉倒,再醒来后方不知人间是何岁月的烈酒,岂是宿时漾能这样粗犷饮得的?

    “时漾不要总对你那师弟师侄太好,他们两个剑修是修无情大道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剑,我担心这师徒俩伤了你的心而不自知,真是叫人烦扰。”张作清托腮在他旁边念念叨叨,或许是喝了点酒,说出来的话也更直白了些。

    宿时漾眼睛亮晶晶的,那酒水沾湿了他的唇瓣,在月光下也是闪着点点光亮的,“这就是你这么讨厌他们的原因么?”

    张作清愣了一下,他盯着宿时漾的唇瓣看了好半天,差点就要被对方怀疑时才如大梦方醒般“嗯”了一声。

    其实不是,怎么可能只是单纯怕宿时漾伤心就针对他们呢。

    他只是嫉妒罢了,嫉妒那对师徒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宿时漾的疼爱在意。尤其是叶淮停,竖子安敢如此对待他所珍重之人!

    宿时漾一听缘由还真是自己所猜测的这样,乐了:“你还真是幼稚。”

    张作清不服气了,委屈巴巴地说:“我分明是在关心你,你怎的还嫌我了呢?”

    宿时漾就细细跟他道来:“道理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我关心他们和他们又有太大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因着我大师兄的职责,我自然得尽自己的那份力。你单看他们好像是没良心,实际上我师弟每回出去历练都会为我带回有助于修炼的宝物,师侄亦是如此。正因为有他们在我宗门,其他人才不敢欺我辱我门人。”

    “你为我打抱不平,不过是看他们并未付出与我同等的感情罢了。你说,你这是不是像稚童一样的想法呢。”

    宿时漾许是醉了酒,说的话也有点语无伦次起来,颇有种胡言乱语的意味在其中,但是说出的话却极有道理。

    张作清听着竟若有所思起来,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自然会有轻重偏爱,他该是不满还是会不满,难不成他这位大师兄为那两人操心的就还少了吗。

    需知哪怕修仙所靠的是天赋,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多少乱世中的天才在未成长起来就被人折断扼杀的例子数不胜数,便是现在杀人越宝的都不计其数,双拳更是难敌数手,没见魔尊那样的人物也在众多修者的围剿下陨落了吗。

    他们师徒俩如今能安安心心在天门宗修炼,怎么可能没有天门宗的反哺,没有掌门,没有他宿时漾这个大师兄的帮助!

    张作清自是难以服气的,不过这就不必让宿时漾知晓了。

    对方夹在他和那对师徒之中左右为难的模样让他看着都有几分心疼,他要忍耐,不可跟那两个蠢货剑修一个样子。

    宿时漾还在专心致志地喝酒。

    手中的酒是烈的,只是入口绵长柔软,仿佛果酒一般的滋味,一点都尝不出辣到人痛苦的浓烈。就好像是藏在暗中正要捕食的食人花,绽开艳丽的花瓣,以柔软无害的外表吸引着猎物的攀附,等它爬上自己的身体时,就将其绞杀殆尽!

    宿时漾发觉这酒不简单时,他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了。

    迷离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他皱了皱鼻子,气恼地说:“张作清,你别晃个不停啊!都晃得我头晕了。”

    张作清那叫冤枉啊:“我可动都没动一下呢。”

    可他又实在不该做出委屈的姿态,只因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

    他手指轻轻点着大腿,在心中默数着宿时漾昏睡过去的时间。

    五、四、三……一!

    青年直直地栽进了他的怀中,眉目和表情都是放松的,好似安睡的婴儿般祥和静谧。因着喝了不少的酒,脸颊红扑扑的,软唇上还有些烈酒的香气。

    张作清瞧着,竟然一时不敢做些其他的事,只是他的手却有些不受控制地抚摸上宿时漾的脸,柔软滑腻,比之所有世上最柔滑的绸缎都还要叫人爱不释手。

    他的掌心覆盖在宿时漾的眉眼上,细软的睫毛蹭着掌心,有些许痒。

    他就像是个胆小鬼一般,明知宿时漾现在睡得沉了过去,无论如何都不会半途醒来,可他还是要做些掩耳盗铃的事。

    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人瞧见他红成一片的面颊,羞出水延与伸色的眸子,也听不到他如同擂鼓的心跳声了。

    在即将贴近宿时漾的唇瓣之时,只差几厘的距离,他捏起了拳头:“时漾,不要怪我。”

    距离太近,近到了彼此的鼻息都喷洒在对方面上。

    “合欢宗的那人能碰得,我如何不能?叶淮停那人能让你喜爱,我又拿什么来争。”

    句句不谈妒忌愤恨,却句句都是妒火中烧。

    *

    宿时漾揉了揉自己宿醉的脑袋,人有点懵,但是并不难受。

    那酒有点后劲,可是醉了一晚上竟然也没有多难受,他打了个呵欠,半点都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张作清过来找他喝酒,之后呢,他是半点都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来也就只是些谈天说地,不甚要紧的话,然后他就不胜酒力睡了过去,让张作清把自己给搬了回去吧。

    想了一会儿,他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之后的交流大会他倒是不能像第一日那般做个甩手掌柜,身为大师兄,这个摊子他怎么都得撑起来。

    手底下的师弟师妹们嗷嗷待哺地看着自己,宿时漾倒是生出了几分责任重大的豪情壮志。

    这次盛宴的交流当然不只是在口头上说说而已,双方的比试那是半点都不少。

    除此之外就是天门宗和各大宗门谈合作事宜之类的,林林总总谈下来的大小事还是不断的,宿时漾忙得脚不沾地,跟陀螺一样停不下来。

    亏得身边还有个张作清帮了他一把,不然便是剑修那坚韧顽强的身体都撑不下去。

    掌门携一众门派的领头羊不知去哪说些什么紧要的事,他们一向都不掺和小辈之间的纷纷扰扰,除非事态发展已经严重到他们不得不出面的地步。

    可如今以实力为尊的修.真.界地位仿佛已经固定下来,众人恪守自己的本分,不敢逾矩半分,想来也是难以闹出些争斗的。

    宿时漾现在看着合欢宗的弟子都是躲着走的,生怕自己再遇上那个和自己春风好几度的弟子,他到时候要怎么面对那人都还不清楚呢。

    复杂的情情爱爱对一根筋的直男来说实在是太超过了。

    玄度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其实是不怎么气恼的,对宿时漾就像是猫逗老鼠一样,你追我逃看对方胆战心惊的小模样也着实有些趣味。

    若是让宿时漾知道他一直躲着的合欢宗弟子是这样看待自己的,恐怕肺都要气炸了。

    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地到了交流大会的最后一日。

    终于挨到了繁忙的时日结束,而且合欢宗的那弟子就要离开的时候了,宿时漾松了口气。张作清也要走了,估摸着主角攻受也得闭关,这样修罗场一样的日子终于要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没想到就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其实不然,于修仙界而言,这绝对能称得上是首要大事了——曲零濯又要进阶了。

    少年才俊,在宿时漾还于金丹苦苦挣扎时,对方早已是化身期,现下进阶冲击的就是炼虚。再过合体,大乘,渡劫,用不了多久就能飞升成仙。

    后面越来越难,可不要忘了,他曲零濯现在还是个不足百岁的人。在修仙界这个年岁就到炼虚的修者,千百年来绝对是屈指可数。

    旁人都要因他这天赋羡慕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红了,一个个愣是憋着没走,都想要见识见识当世第一人冲击炼虚的场面,再淋一回进阶成功天道奖励而降下的甘霖。

    轰隆隆的雷声不断,乌云聚集,即将进阶的天雷已经蓄势待发了。

    众人很快就发现,他们现在就算想走都不行了。

    四周不知是从何时渐渐拢上了强烈浓郁的魔气,四面八方都浮出缕缕幽色,红芒在黑紫浓稠的魔气中闪烁,暗中的身影慢慢靠近,一个个都显现出来。

    ——居然是魔修侵入!

    正道试探了一下,惊觉这些魔修实力竟也不差,有几个的境界甚至还能跟他们这边的老祖打个有来有回,一看便知来者不善,危险重重。

    反观他们这边呢,修仙界最强的那位剑修现在正冲击着进阶,若是强行打断必然会遭受反噬,到时候定然又会损失一大战力。

    这些魔修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又是如何通过天门宗的护山大阵而不被发现的,就不得而知了,当务之急就是要安排好所有人齐心协力抵挡魔修,否则今日必定会酿成不可挽回的惨剧。

    叶淮停已经守在他师尊身边为其护法了,宿时漾也步步后退靠近了些,不管怎么样,主角攻受都不能出事。

    不然别说是他的任务了,这个世界都得震荡破碎。

    不过看叶淮停这么关心自己的师尊,让宿时漾还是很欣慰了。

    孺子可教也。

    不知哪个是他们魔修的领头人,正反两道对峙片刻,就有个一身黑袍,看不清面容,周身又漂浮着朦朦胧胧黑气的男人走到魔修的前面,是十足的众星拱月姿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而这人也明显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低低地笑了两声,那声音古里古怪,听来就像是耆老、幼孩和成年男女混在一起的声音,幽怒怨憎全都夹杂这道嗓音里面,“你们正道想来全都在此,倒是也省去了我们寻人的时间了。”

    他戴着帷帽,众人看不清他的容颜,可也能感受到一股让人极其不适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阴冷黏腻,又带着强烈的恶意,周身都在发寒。

    “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目见人?”掌门挺身而出,天门宗本来就是大宗们的领头人,现在他站出来身为正道魁首,理应成为代言人站在众人前方。

    白胡子老头平时在他们面前总是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可是这一刻却仍旧是他们的依靠,靠谱极了,宿时漾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可惜这魔修并不理会掌门的话,只冷笑道:“你想为你那弟子拖延时间,也要看看我的手下答不答应。”

    掌门的计谋被戳穿,脸色也没多少变化,本就是阳谋,成不成都无所谓。

    只是接下来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宿时漾万万没想到这一回碰上的魔修居然没有反派话多的毛病,竟是一言不合就开干。

    他这个半吊子的修者没有法子,就只能去寻系统求助:【系统,救命救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主角攻受出事,宗门也得好好保护上。】

    系统安慰了他一两句:【放心吧,邪不胜正。】

    只是他俩都心照不宣,魔修这回来势汹汹,必然不可能轻易离去,这次恐怕都不死都要脱层皮了。

    宿时漾放弃了身体的使用权,就让系统托管,他就退至后面乖乖做个吉祥物好了。

    法术和器物乱飞,这是斗法,也是剑术的比试,更是鲜血淋漓的残酷现实。

    自古正邪不相容,魔修这一回卷土重来,又抓住这样一个好机会,不将正道撕下来一层血肉是绝不甘心的。

    虽说是让系统托管,可却是货真价实用的宿时漾的身体,那剑挥得他手都麻了,魔修在他面前惨叫一声,死时都没有留下鲜血液体,而是化成一团团紫黑色的雾气从空气中消散,一点痕迹都没在这个世界留下来。

    可他们正道这边就完全不同了,修仙又不是真成了仙,凡胎□□被砍到身上都是血赤糊拉的。

    哀嚎遍野,宿时漾瞥了一眼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在转瞬间又糊上了马赛克,倒是比一开始要好多了。

    魔修的进攻似乎并非全力以赴,有老祖们和掌门挡在前面,他们的压力其实已经算是很小了。

    天边都暗沉沉的,既有让人胆战心惊的九道比铁桶还粗的紫色天雷从苍穹劈下来,又有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的雾霭,空气都是阴森可怖的,好似呼吸之间都有叫人不适的魔气,毛孔筋脉都被堵塞住,简直难以流通。

    在这种情况下,再注意到周遭修者被伤到时,忽然就有种强烈的无力感。

    张作清一直想往宿时漾这边靠拢,只是魔修不知为何都朝着他涌来,杀也杀不尽,他不得不全力以赴来抵抗扑来的魔修小兵。

    所幸宿时漾那里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他不用太过担心对方。

    可惜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曲零濯那里是最危险重重的地方,魔修此次就好像是冲他而来,势必要将这个未来最大的对手扼杀在摇篮之中,下手也是最狠的。

    但这一切都被护师心切的叶淮停给斩于马下,没让他的师尊受到来自魔修的半点伤害,好叫他一心一意都应付着面前的天雷,安心进阶。

    只他到底不过一名才来修仙界不久的修士,实战经验和历练都还不是很足,面对魔修的来势汹汹力有不逮,眼见着就要撑不住了。

    这时候就有魔修趁他不备,在叶淮停抵挡另外的魔修时,直冲他命门而来,不择手段,完全没有武德地要置他于死地。

    这一下当然是让宿时漾给看得一清二楚,他一下就急了。

    主角攻要是没了,那他任务还做不做啦?好不容易占到这么大便宜,能得一个轻而易举就可以完成的任务,他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吗?

    那必然是不能啊!

    于是宿时漾想也没想,挣脱了系统的托管,直接从飞身前去挡在了叶淮停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收徒QWQ

    第66章 师尊在上11

    那刀劈中了宿时漾的脊背,千钧一发之际,叶淮停口中大喊师伯,手腕翻转间抽身过来替他把那刀给挡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宿时漾的错觉,总觉得那刀往下之时凝滞了一瞬,可他这会儿痛得嗷嗷叫,哪有那个精力去细想。

    刚刚腿快过脑子,下意识就飞身过来,现在还有点后悔,主角不管怎么说都有光环,他一个小炮灰在操心什么啊!

    事情发生得太快,恐怕连魔修都没能反应过来。

    只见曲零濯扛过了七七四十九道粗的天雷,而最后一道象征性的儿臂粗天雷即将劈在他身上时,魔修们就不再像方才那般来势汹汹。

    他们首领一声吩咐:“撤!”

    有血性的几个修士甚至想跑上前去追,却被人拦住。

    “穷寇莫追。”长者经历的事多,见识广泛,对这群狡诈多端的魔修从来不敢放松警惕,“敌在暗我在明,若是魔修还布下了天罗地网静候猎物,你们到时候又当如何呢。方知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修养好身体以待日后的进攻吧。”

    修士毕竟都是惜命,气性再大也得忍下去。

    众位修士并未有太大的伤亡,这是最让人安心的一点,唯一伤得重了点的也就是宿时漾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次的进攻仿佛仅仅只是试探,魔修们在发觉没有占到便宜之后,就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可是大家心中都没有胜利的喜悦,心也在不断地往下沉。

    以后这日子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太平了。

    宿时漾已经让匆匆赶来的张作清喂了一颗丹药,他身上的血在瞬间止住。

    药王谷的弟子们一拥而上,要为天门宗的大师兄治伤,叶淮停根本挤不进去,只能捏着剑绷着脸站在外面看着。

    面皮都有些抽搐。

    众人忙乱之际,只听得天上黄钟大吕一响,心神一震,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曲零濯自原本盘腿而坐之地飞身至半空,一身的铅华和狼狈都洗净,身上被雷电劈得血肉模糊的地方完好无损地愈合,焦烂也都变得光洁如新。

    金光闪过,炼虚已成,自此便算是进阶成功。

    一阵甘霖落下来,众人淋着这雨,自是大有裨益。

    只有被魔修含着正道所不容的刀气劈伤的宿时漾面色骤变,脸颊一点点苍白起来。

    药王谷的弟子惊呼:“他这是被魔气入体伤到了,这魔气必须要及时抽出来,不然一直留在他身体里,伤口就会一直无法复原,只会越来越痛。”

    他踌躇着开口:“不过魔气不能随随便便引出来,需得找个实力高强,不会被魔气反噬所伤之人来做才合适。”

    其他人面面相觑,深知这人不会是自己,便没有贸贸然开口。

    谁曾想这就听见了四道不同的声音说:“我来!”

    铿锵有力,不容拒绝。

    众人一看,才发觉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散修张作清,方才迈入炼虚的青年剑修曲零濯,肉眼可见前途无量的剑修叶淮停,最后一位居然是合欢宗那位神秘又美艳的弟子。

    虽然后面那位不知名讳,可看对方那对人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有被他们门中的弟子众心拱月的样子,就知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药王谷弟子张了张嘴,表情有点儿呆,似是没能料到现在这个场面的发生。

    有时候病人太受欢迎了也不是件好事,比方说现在,他就感觉自己真的好难抉择。不论选哪一个,似乎都会得罪另外三个!

    也不知道这些人好不好相处。

    药王谷弟子求助的视线落在了宿时漾身上,后者心虚的目光避开了他的,后来还干脆闭上了眼睛,嘴唇苍白,一副我很虚弱无事不要找我,有事更不要喊我的样子。

    他现在就很绝望,病人是派不上用场了,只能随手胡乱指一个人了。

    咬咬牙,正准备行动时,就听见一道阴柔妩媚的声音说:“不若就让我来吧,我们合欢宗弟子对付魔气也算是有一套。这不是我自夸,大家也知道我门派专攻气之一道,对如何使用也钻研到了极致。既是为了救人,那我们也应当挺身而出。”

    抬头一看,那位合欢宗的弟子已经走到了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药王谷弟子看,分明是美艳姝绝的相貌,却宛如一把剔骨杀魂的刀,直让人从身体至骨头都是冷的。

    他连忙答应:“好,那您就来吧!”

    生怕说晚了就要被刮骨刀给斩得心魄俱碎。

    他这边心惊胆战地应下了,加之玄度口中信誓旦旦的模样,其他三人也再无争抢的理由,只冷冷盯着对方看了几秒。

    重点还是在宿时漾的救治上边,青年那气若游丝,面如金纸的模样看得人心中一揪。

    他们目光炯炯地看着合欢宗这位弟子走到宿时漾面前。

    张作清骤然想起这么多时日,竟无一人知晓这人的名讳,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们可有谁知晓他究竟是合欢宗的什么人?”

    叶淮停看了他一眼,本不愿作答,可他师尊在一旁看着,想来也是希望能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便解释道:“据传此人是合欢宗的首席大弟子,名为青莲。他实力深不可测,还有望接任下一任合欢宗的宗主,合欢宗的人几乎都对此人言听计从。”

    “从前他竟如此不显山不露水吗?”张作清喃喃自语,这个名号也是交流大会才传出来的,以前他便是听也不曾听过此人。

    而且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从前是对情敌这样漠不关心的吗?

    叶淮停聪慧,几乎是一瞬间就领会到了张作清话中的意思,他其实心中也有些许不安心,可事已至此,再烦扰也不能表现出来,还得保持镇定。

    他轻哼一声,淡淡道:“许是这人从前不愿在外显露自己,如今实力大成,有了机会就不再压抑自己呢。”

    张作清冷漠睨他一眼,声音压着寒意:“但愿如此。”

    而那边已经在进行魔气的拔除了,虽说这几人都看青莲非常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实力确实不俗。

    对其他修士而言都闻风丧胆的魔气,在他手中却和乖巧听话的小宠没什么两样,轻轻转动手中的乳白色真气,就将黛紫色的魔气给引导出来了。

    掌心握成拳,那气体就嘭地散去。

    宿时漾让魔气伤了些根基,虽说现在已经从身体里给吸附出来了,但伤到的地方并不是一两日就能治愈,尤其是刚才还一直都被魔气侵蚀着。

    他需得修养几日才可。

    现在面色倒是比方才魔气入体时好上不少,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养好。

    其他人也已经在打扫战场了,有些地方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石头化为齑粉,亭台楼阁破裂,花草树木断开,留下一道道锋利的横截面,四周还有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他们这些小辈倒是可以先行离去,可掌门等人自然还要聚集在一起相谈魔族一事,万万不能放松警惕。

    “我名为青莲,你记不记住都可以。”

    宿时漾闭着眼睛时,那道张扬明艳的声音就自他耳畔响起,哪怕是之后对方走了,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也一直都从脑海中挥散不去。

    他本来只是想装睡然后避开修罗场的,没想到闭眼眯了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就听说各大门派都已经回了自己的宗门,现在各处都一心警戒起来,就是怕魔修发疯做出惨无人道地围剿他们门派之事,到时候各门派的精英不在,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现在可算是人人自危了,宿时漾早知剧情里有这样一段,因此也不算太慌乱。

    除了受伤这件事有点出乎意料以外,其他都还算是在剧情之中。

    他揉着自己的胸口,郁闷地叹了口气。

    脊背还在微微泛着疼,莫名其妙又招惹一个“蓝颜知己”,这次的交流大会完美达成了他只有一个人受伤的世界。

    不出意料,主角攻在第二天就来找自己道谢了。

    宿时漾看着傲然挺立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件事不要影响到主角攻的感官。

    一定不要对他生出其他想法。

    “师伯救我的恩义,淮停没齿难忘。”少年神情冷峻,可在救命之恩的影响下,面色还是比之前要柔和得多,宿时漾心都微凉了。

    上天保佑他,这还是那个除了自己的师尊,对所有人都冷心冷情的主角攻。

    “只是师伯下次动手前还是要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不可妄动,否则伤到的还是您自己。”叶淮停淡淡地说:“您此次受伤让师尊和我都愧疚难当,哪有长辈为小辈挡刀的道理。再者淮停体质还算看得过去,若是受了那一刀也无甚大碍。”

    毕竟那一剑没有朝着他的心口而去,他就快要到金丹中期了,体魄淬炼得宛如钢筋,加之主角光环在身上,届时受不受伤都不一定。

    宿时漾扼腕叹息,情急之下他没想那么多,现在一看真是悔不当初,做一条小咸鱼不好吗,怎么非得去干些脑抽的事呢。

    不过叶淮停这话说得那话有些重了,几乎是明明白白的指责,意思是他不该挡这一刀,完全就是自作主张。

    光是听着就觉得是没良心极了,宿时漾却心满意足,这不就意味着他的任务赢面就更大了吗!

    主角攻越是大放厥词,就说明他对其他妖艳贱货都一视同仁地避之不及,只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师尊嘛。

    实在是太好了!

    叶淮停向来都知道,被偏爱的人都更加有恃无恐吧。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不喜说出口,就因为对方在意。

    即便是宿时漾为他受的伤,他也只来看过两三回,都是送了草药就离去,像是不敢多做停留,还是宿时漾更多出言关心他这段时日如何,可有不适之处,需要什么都尽早提,不要憋着云云的。

    可是叶淮停对他的话似乎不怎么领情,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去。

    他师尊身为当世正道第一人,又还年轻,自是成为卫道除魔第一线的领头人,他这个徒弟肯定要跟上。

    而曲零濯也是只来看了宿时漾几眼,往往都坐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如今魔道来势汹汹,他们自然不敢随意掉以轻心,每分每秒都要抓紧。

    宿时漾就成为最为清闲的那个了,他要养伤,当然是没办法大动干戈的。

    而且他是看过原剧情的,当然对魔修们的进攻不像其他人那样愁眉不展。邪不胜正是对的,在主角光环的作用下,再多的妖魔鬼怪都无用。

    别看现在他们是弱势,实际上魔修那边才是真正的青黄不接,不堪大用。要不然前几日那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舍得放弃。

    加之他现在吃穿用度都是病人的最高级,灵蔬灵果不用愁,日日都会有杂役弟子给他送到院子里来。师弟师妹们怕他苦闷憋着难受,还为他搜罗来有趣的话本子同他聊天说话解闷逗趣。

    宿时漾简直快活赛神仙,心说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他跟系统闲谈之际都忍不住得意洋洋:【这可是做任务的真谛,就算是在摸鱼的时候都能完成任务。谢谢你,我的统!】

    哪怕他感恩得再怎么真心实意,都改变不了他在为自己的躲懒而自得,系统当然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当即就告诉他一个噩耗:【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魔修卷土重来之后,就迫切地要提升壮大正道的实力,于是要去凡间多收几个好苗子来教导。你们天门宗身为大宗门,当然要做好这个表率了。】

    宿时漾顿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传来系统不怀好意的声音,它说:【你是大师兄,怎么可以不做个榜样,教导一两个弟子出来呢。正好你理论知识还是挺充沛的,又闲来无事,不废物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宿时漾:……

    *

    魔修重临人间的事让整个修仙界都陷入了人心惶惶,风声鹤唳的情况,虽说平日里都有一两个魔修出现在城镇之中,可那都是虾兵蟹将,三五几个小虾米,根本不值一提。

    哪像上次,分明出动了魔修大军,又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模样,叫众人怎能放松警惕。

    可那些魔修自那日起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众人虽然担忧,可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只有千日做贼,没见过千日防贼的。

    他们只能按前几日在大会中商榷出来的法子办,先让其他人都散去,届时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叶淮停也能和曲零濯回天门宗了。

    这一个松懈下来,疲惫感和怀念就铺天盖地涌上来,二人这时候才发觉,他们似乎已经良久不见宿时漾的身影了。

    叶淮停其实不怎么担心的,左右那位师伯在伤养好之后,依然是过着他那吊儿郎当,洒脱不羁的生活,用不着他们操心些什么。

    要不怎么说是师徒呢,曲零濯正好和叶淮停的想法不谋而合,加之他不想让自己这个徒弟和他师兄相处,就没有立马去见宿时漾。

    等二人回了山峰修养,以待日后和魔修的硬战时,才惊觉他们同宿时漾已经好几日都不见了,而对方竟也没有来找过他们一回。

    当日他们回来的动静虽说并未有太大,但也确实是宗门内人尽皆知了,以师兄/师伯那个对他们关怀备至的性子,怎么会一直都现在都不来见他们呢。

    俩人确实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了,在自己的洞府都待不下去,师徒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去寻宿时漾。

    却俱在宿时漾的洞府前碰面,两人面面相觑,默契地未提对方为何在此。

    出乎他们的意料,宿时漾竟然不在。

    也是运气不错,前来给宿时漾送灵蔬的杂役弟子过来,替他们解答了疑惑:

    “你们说大师兄啊,他近来收了一位徒弟,现在还耐心地教导人呢。大师兄嘴硬心软,平时虽瞧着不着调,对那位徒弟倒是爱护得紧,不仅……”

    他说的一些话这俩人已经听不进去了。

    曲零濯是有些许悲伤,师兄如今收弟子都不前来知会他一声了么。他记得自己收徒之时,师兄还来饮过弟子茶,可是轮到他如何就变了呢?

    而叶淮停则是脑子里的某个弦断了,他神思恍惚,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

    ……

    宿时漾托着腮,郁闷地看着面前挥剑的少年。

    对方舞得虎虎生威,每掷一下,剑气就好像能划破天际,地面横亘处剑痕,天赋乃是极好的。若是对方不挥一下就眼睛晶亮地看他一眼,那么收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小弟子绝对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宿时漾脑子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自己第一回 见到这个少年的场面。

    他被掌门领着走到殿中央,少年穿着破破烂烂的灰色衣裳,脏兮兮的小脸还能看出些许俊逸狼性的面容,是偏立体深邃的相貌,明明有一双凌厉的绿色眸子,却像是初生的小动物那般怯生生又湿润地看着人。

    要是别人的声音再大一点,他可能还要被吓到。

    “时漾啊,这孩子是我从人堆里捡到的,他们人间容不下混血的孩子,谁能想到这竟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我就将他交给你了。”掌门语重心长地说:“这孩子连字都不识几个,可能还需要你多操心些了,现在我们修仙界祸迫眉睫,天门宗也需要一些新鲜血液了。”

    掌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宿时漾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呢。

    他应道:“好。”

    之后慢吞吞地走在少年面前,弯下眸子,温柔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仓皇无措地抬起头,仿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仙人之姿,眼中惊艳非常,他咽了口唾沫,一时居然说不出来话。

    在宿时漾鼓励的眼神中,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我名卫鲤,护卫的卫,鲤鱼的鲤。”

    说完之后就忐忑不安地看向宿时漾,好似一句话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宿时漾盯着对方的眼睛,尽量用柔和正经的语气问他:“卫鲤,你可愿拜我为师?”

    “我愿意!”在宿时漾说完那句话之后,卫鲤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应道,像是怕他没听清,再次急切地重复:“我愿意的,仙师。”

    宿时漾从对方那幽绿的眼瞳中看到了对力量的渴望,还夹杂着些许懵懂迷茫。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多了几分玩世不恭地笑:“那好,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师尊了。”

    不懂修.真.界的礼仪,卫鲤用的还是凡人界的那一套,跪地便磕头说:“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都扣着人的心扉,像是想要竭力将自己的心境剖白出来。

    宿时漾这会儿就有点子不正经了,他将人揽起,看着少年磕红的额头,笑出了声:“我们这里可不兴凡间迂腐那一套,日后也莫要随意再跪拜了。”

    他对着卫鲤掐了一个清尘诀,脏污就如同被看不见的水流给带走,原本灰扑扑的少年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他生得唇红齿白,眉目深邃,眼睛又是神秘的幽绿色,笑起来意气风发又明艳张扬,想必就凭对方这张脸,日后又是一位不凡的人物。

    宿时漾收了对方的拜师茶,听了对方的一句“师尊”后,又有天道在上,还有掌门等人的见证,这个弟子便算是收下了。

    他这个徒弟是刚从人间带上来的,对一切都不熟悉,也黏人得紧,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用濡慕乖巧的眼神看着他。

    就好像是曾经被丢弃过的流浪狗,现在都还对自己的身份心有余悸,不敢离自己的主人太远。

    宿时漾只好操起当老妈子的心,事事都要上心为他操办好,又对他说:“卫鲤,我先带你去领弟子服吧,要跟好我。”

    弟子服也算得上是一种法器,无论怎样都比他这身普通且破烂的凡间麻衣要好上太多。

    “嗯,多谢师尊!”少年分明是张扬嚣张的俊俏相貌,偏生又好像是在凡间时被人欺负惯了,总是带着些许柔弱感,宿时漾就免不了想对他好点。

    他对少年说话就总是温声细语,生怕自己说大声点都要吓着对方。

    青年走在前面,身后就跟了个狗崽子似的徒弟。

    那少年盯着自己师尊清瘦的背影,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脸颊泛着红晕。

    他对自己的新身份很是满意。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更有趣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捏,玄度这小绿茶的战斗力,只用一个人就搅得整个宗门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笑)

    第67章 师尊在上12

    新收的弟子不识字,这确实是件麻烦事。

    总不能扔到藏书阁让他自己学吧。

    天门宗又不是做慈善的,也不存在育婴堂等机构,自然也就没有叫人读书识字的地儿。

    宿时漾也不放心将人扔去清泠峰,让那些识字的外门弟子那教卫鲤,天门宗看上去是光正伟的正道大宗门,实际上藏污纳垢的事也不少。

    他第一天把卫鲤送去外门识字,第二天恐怕就能传出卫鲤不受师尊重视的消息,从而用尽恶劣手段霸凌折腾他。

    宿时漾从来都不敢考验人性,所以他干脆把徒弟带在身边,尽心竭力地教导。

    已经换上了一身弟子服的卫鲤此刻大变样,他头发高高扎起,梳成了一个利落干脆的马尾,由艳红的带子捆束,露出光滑白净的额头。人也是俊美无俦,冷冽无双,又换上了一身蓝白衣衫,活脱脱的一位英武小修士。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卫鲤这幅样子瞧上去也挺唬人的。

    “师尊……”然他怯怯一笑,露出那腼腆羞赧的样子就将性格暴露无遗,失去了那份清隽潇洒的不凡之姿。

    宿时漾骤然回神,发觉是自己一直盯着人看得太久,惹得卫鲤有些许胆怯不安了。

    他轻轻一笑,洒脱地说:“别那么紧张嘛,你师尊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只是在想,现在你要学剑,还要识字,期间还不能忘了引气入体,这段日子是很苦的,你可能坚持得下来?”

    卫鲤听罢,毫不犹豫地坚定道:“我能坚持下来的,师尊,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

    宿时漾观少年眼神坚毅,里面还有积极蓬勃的光亮,是还没有遭过社会毒打的生机,顿时生出欣慰:“如此便好,只是要辛苦你了。”

    这是卫鲤唯一能往上爬的机会,天赋在此,不似从前在凡间那样一生下来就因血缘划尊卑,将人分个三六九等,跨越阶级无异于登天之难。

    他笑容满脸,几颗大白牙都露了出来,对宿时漾说:“弟子不辛苦,还要多谢师尊愿意教导。”

    宿时漾颔首,听着这话心中还有几分熨帖,对卫鲤也真心实意了许多。

    看吧,人就算犯贱也是有个限度的。如果不是因为任务,谁愿意热脸去贴冷屁股。

    听话乖巧还懂事的小徒弟不香吗?

    幸好后面剧情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他的心洗净被主角攻狠狠伤透了一次,从此黯然伤神,断情绝爱,就不用在主角攻受面前晃悠,一心教导自己的乖徒儿对抗魔界就行。

    宿时漾对卫鲤道:“我已经让杂役弟子去山下为你买些小儿启蒙,识字学文的书籍回来。今日我教你些规矩,明日再带你引气入体,可好?”

    这小修士倒真是世间最善解人意的师尊了,竟事事都同自己的徒弟商量着来,没有丝毫独断专横之意,让卫鲤不免惊讶。

    不论是上古还是至今,徒弟讲究的就是一个尊师重道,对师尊的话言听计从,不得发出任何置喙。这般贴心的师尊恐怕也是世间少有,至少披着卫鲤这个人类皮的魔修玄度还没有见过。

    他低着头,乖乖应答:“弟子谨遵师尊的命令。”

    看着徒弟乖巧孺慕的眼神,宿时漾竟咂摸出了几分养成的快乐,怪不得那么多人愿意捡几个弟子回去,恐怕不单单只是为了继承自己的衣钵,把孩子养得孝顺又尊敬自己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只是到了夜间,他的事就多了。

    小徒弟未曾辟谷,他这个做师尊的当然得解决对方的吃食问题。

    虽然说他大可以一颗辟谷丹就给人应付过去。

    可他不愿意这般做。

    何况在叶淮停刚拜师入天门宗,他师弟座下之时,曲零濯这个生活常识早在日日复夜夜的修炼当中丢失殆尽的天才,自然考虑不到自己的弟子还是凡人这件事。

    那小孩当日肚子就饿得咕咕叫,偏生又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不敢麻烦他那仙人一样的师尊,憋着就不说。

    本是长身体的年纪,饿得实在受不了才偷偷跑出来到山头挖野菜吃,正好被宿时漾撞见,就给人煮粥炒菜养身体,还操了不少的心呢。

    没道理主角攻能享受,他自己的小弟子还得委屈着吧?

    宿时漾肯定是会做菜的,不仅仅只是他身为一个长了颗老妈子心的大师兄,负担起了还未辟谷的嗷嗷待哺师弟妹们,还因着他本身就是个馋嘴的性子,美味吃食是不能断的。

    总之,他时不时地就会自己下一次厨。

    宿时漾琢磨着幸亏上个世界学了不少菜谱,否则还真就要拿院子里的锅碗瓢盆一筹莫展了。

    收来当徒儿的这小孩估摸着还在长身体,尽管现在就已经长得人高马大,比他高半个头,但由于常年生活在最底层,饥一顿饱一顿的根本就得不到营养补充,看起来就非常瘦弱,皮子底下恐怕都是骨头,肉是没几两的。

    这要是不好好补补,他当师尊的干得是有多不合格啊!

    宿时漾这里的灵蔬灵果是不缺的,要是想要什么佐料去外门弟子那儿寻就是了。

    天门宗并非同凡人界就没有任何往来了,他们一些管事甚至就是凡人,因此厨房里是不缺这些的。

    只是可怜后山那些野鸡野兔,又要遭宿时漾祸害一阵了。

    很难说清他这去外边儿打牙祭的行为究竟有没有自己的私心。

    剑修的剑合该是用来荡污浊,除妖魔,斩不平的。

    宿时漾的剑则是在遇上面前四处乱窜,寻找自己窝的洞口在哪的兔子时,一剑斩下去,猎物就到手了。

    不是他说,看来修者在打猎这方面还是占很大优势的。不但耳聪目明不少,可以观察到猎物的动向,而且轻飘飘地挥一挥剑就能将猎物劈伤,捕捉它们如同探囊取物。

    宿时漾走过去,拎起这只肥美的兔子就走。

    天门宗后山的兔子不似凡间那些普通的兔子,吸收了灵气又每日吃的长在灵脉处的草植,天敌也没多少,所以一只只都长得肥肥胖胖,水灵灵的,看上去都特别诱人。

    字面意思上的,让他咽口水的那种诱人。

    ……

    “仙人,也要吃饭吗?”卫鲤轻声地问,用那双幽绿的眼瞳好奇看向宿时漾。

    说来惭愧,明明是给弟子的饭菜,宿时漾没忍住上桌了。

    正中间摆的是一大盘的双椒兔,左右两道菜分别是红烧茄子,焖烧豆角,还有一锅黄瓜皮蛋汤。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却做得色香味俱全,不断挑逗着宿时漾的神经。

    粒粒分明的米饭白灿灿的,都是用灵稻剥出来的,一年一熟,产量不高,一闻就觉得喷香扑鼻,想要大口大口地嚼下去咽进肚子里,甜丝丝的滋味这不就来了吗。

    碳水的满足是什么肉菜都代替不了的。

    这本来就是他的劳动成果,他上桌尝尝味也很正常啊,是理所应当的事。

    很快就给自己洗脑完毕,宿时漾果断上桌,端上自己的釉白瓷小碗,伸长了竹木长筷,就要去夹那酱色的兔子肉。

    一下就听见了自己小徒弟乖宝宝式的疑惑,如果不是对方眼中那真挚的迷茫,宿时漾都要以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了。

    转念一想,他这个弟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凡人,此前别说是了解修仙界了,连系统的学习都不曾有,对一切都心存探索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讪讪解释:“到了筑基期就可以辟谷了,辟谷之后就能脱离五谷之道,也就是说可以不用再进食,或者是一颗辟谷丹也能解决平日的饥饿。不过你现在还没到那个境界,吃辟谷丹不利于你的身体发育,就要多吃些食物,吃饱喝足才行。”

    “我呢,这次还是亲自给你下厨呢,因着太久没有动手,怕自己厨艺不够完善,所以浅浅地尝几口,现在看来味道虽说不算尽善尽美,却也不算太差。”宿时漾的借口一个接一个,听来着实让人发笑,“再者而言,修者也是人,人就会有欲望,哪能对食物毫不在意呢。”

    他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敲了碗口,哼哼道:“不过这也是你师尊我不走寻常路才这样的,你可别学我,还是乖乖走上正道,在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莫要胡来,明白吗?”

    卫鲤忍下发笑的欲望,对宿时漾做出恶心到发腻的乖宝宝姿态,应道:“我明白了,师尊!”

    宿时漾就做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一师一徒全在演戏。

    二人慢吞吞地吃饭,宿时漾寻思着自己的手艺还真是没退步,兔肉不但炒得色泽鲜亮,还嫩滑入味,非常有嚼劲。

    红烧茄子浓而不腻,鲜香可口,再把味美的汁水舀一勺放进香甜软糯的米饭中,吃一口简直幸福得能升天了。

    他炒得干煸豆角和熬的汤也非常美味,还在心里美滋滋地感慨着自己手艺果然还没落下。

    卫鲤也很惊讶,他没想到小正道居然还会做饭。对方看起来玩世不恭,就像是人间会风流游街,成日饮酒作乐的纨绔子弟,哪能想到会贤惠成这样啊。

    他一时间眼中兴味更浓,只是一直低着头吃饭,浓密的睫毛敛住幽绿的眼珠子,也挡住了里面的情绪。

    *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宿时漾万万没想到卫鲤这小子这么能吃,前一天刚送来的灵蔬和昨天捕捉的兔子一顿饭就见了底,看来明天还得多做一些饭了。

    宿时漾叹气,就跟人说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早地起来练剑,最好还要学一下引气入体。

    剑修嘛,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也很正常啊。

    卫鲤和他想的一样乖巧懂事,对他的话没有任何置喙,点头说:“好,一切都听师尊的。”

    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小徒弟,宿时漾也不觉得养成有什么麻烦了,指不定他还能带一个威震四海八荒的响当当人物出来呢,多有成就感啊。

    但很快他就知道,终究是自己天真了。

    他这位小徒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习,因此对习剑还是陌生的状态,他让对方比划那两下都还是野路子,也就是说少年根本就不会武。

    宿时漾在他面前演示了一遍剑法,可对方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他心里登时就是一个咯噔,该不是小徒弟天赋技能点错了,根本就不合适剑修吧。

    可小徒弟一脸忐忑不安,还在怯生生地问:“师尊,弟子是不是太愚钝蠢笨,不堪造就?”

    仿佛只要话说得稍微重一点,他就能伤心得昏过去一样,宿时漾也不好责备他什么了。

    “没有,许是我的教导不太适合你,莫要想太多了。”

    他倒是真的这么想的,小徒弟可能是只看一遍不太会,他应该手把手地教人如何使剑,哪个姿势才是正确的才对。

    这般想着,他就站在小徒弟的身后。

    可能是没被人靠得这么近过,卫鲤的脊背都绷紧了,眸光还有些许无措。

    宿时漾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勒令道:“别动!”

    卫鲤果然一动也不敢动了,僵硬得就好像是一个木偶人,现在就算是有蚊子爬满他身上可能他都会稳如泰山吧。

    “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想带着你试一下究竟该如何使出那完整的剑法,也许这样你会更清晰地体验到姿势的正确性。”宿时漾解释说。

    卫鲤的肌肉果真比一开始放松不少,可当宿时漾贴近他的后背时,他该紧张还是会紧张的。

    幸好现在徒弟还是少年人,也仅仅只是比他高半个头,不然他一个当师尊的,还得踮着脚教导人是怎么回事啊。

    宿时漾辟出来当住所的峰头挺大,洞府外一片空地可供练剑,旁边有有一棵巨大的榕树,绿荫几乎能将二人的身影都掩盖在其中。

    青年剑修温热的手掌握上了少年的手,剑柄被紧紧握在掌心,抬头,腕臂转动,挑刺收转劈,脚步轻动,一个接一个的动作,个个都是剑修的基础,凝练而至的精华。

    宿时漾究竟是教的他哪一种剑法,卫鲤已经记不清楚了,他的脑子完完全全被那双握住自己的温软手掌所占据,丝丝缕缕的墨发让山间的劲风扬起,飘散在他的面颊,青年剑修身上清冽的淡香也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尖。

    说不清是他的步伐乱了,还是他的心乱了。

    剑法结束,宿时漾想着自己刚刚带着卫鲤使出剑法都能做错,其实心里已经不抱太多希望了,他想着可能对方就是不适合剑修吧。

    没想到让卫鲤演示一遍时,却出现了意外之喜——对方居然完完全全地把剑法丝毫不差地舞了出来,还没有任何错漏!

    再使出第二遍之时,都能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

    宿时漾看得都目瞪口呆了,看来对方并不是没有天赋,只是他没有好好教而已。

    也许卫鲤就是需要让人带着,仔仔细细地手把手教一遍。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对方,点评道:“你很有天赋,日后这修.真.界必然有你一席之地,将这道剑法练一百遍再来找我吧。”

    卫鲤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对他的赞美只是甜甜一笑:“都是师尊教的好。”

    他笑起来唇边还有两颗尖尖的小白牙,倒有几分开朗活泼大男孩的意味了。

    宿时漾没有被他的糖衣炮弹所打动,背着手就离开了,没有留下来一直看卫鲤练剑。

    他现在收了个徒弟,当然不可能只是加双筷子那么简单的事,他又没法心安理得地像是自己师弟那样做个甩手掌柜,自然得负起责来。

    杂役弟子已经将买来的书籍放在他的书房里面了,太久没进这个地方,就仿佛所有横陈的物件都覆上一层薄薄的灰尘一般。

    不过宿时漾知道时时有人洒扫,并不会留尘,但他还使出了一个清尘诀才安心走进来。

    待卫鲤练好剑之后,他就要教对方识字写字念书,夜间同样还要带着对方引气入体,真是又当爹又当娘,恨不得把饭一口一口喂进对方嘴里。

    他忧心忡忡地问系统:【我这样的教导方法是对的吗,我对他如此细致入微,会不会让他养成依赖的心思,到时候都经不起风雨的吹打啊。】

    系统冷冷一笑:【你小看那个狼崽子了,就是你让风吹没了他都会好好的。】

    宿时漾不满了:【那可是我的亲亲小徒弟,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

    系统狠狠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狗东西,它就坐等这家伙翻车。到时候屁股挨痛的又不是它,反正只要不是主角攻受觊觎家伙,其他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宿时漾觉得还是不能用常理来指导自己的小徒弟,主角攻当初在市井里长大,虽说被人当成乞丐,其实混得还是不错,算是老油条了,又能读书写字,让自己过得还算舒坦。

    可他的徒弟就不一样了,异族人在排外的凡人界遭受的歧视那可就多了,不仅看不了什么书啊本子啊,甚至是吃都吃不饱。

    他肯定得细致入微教卫鲤学字,教对方读书的道理。

    就这样在愁思中,日头转眼高悬,午时已至。

    熟悉的怯弱声音从门外响起来,“师尊,我可以进来吗?”

    宿时漾这才从深思中惊醒过来,眸光直直地落在了门口,轻声道:“进来吧,不必在外一直候着。”

    卫鲤这才走了进去。

    书房无疑是透光的,外边的光线也都投了进来,微小的尘埃在空气中无声漂浮,细碎的光点落在青年的睫毛和眼珠里,亮得叫人心颤。

    卫鲤嘴唇微动,方才竟是差点没能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去触碰那眼睫的冲动。

    他低下头,以免让宿时漾看见自己太过炽热的眼神。

    “师尊,一百遍剑法已经练过了。”卫鲤老老实实地说。

    宿时漾没有怀疑这个乖巧徒弟的话,轻轻嗯了一声:“好。”

    他忽然惊道:“现在已经午时了吧,是不是该做饭了?”

    卫鲤在这时就极熨帖又温顺地说:“师尊,弟子已经为您备好了饭菜,现在烦请师尊前去用膳。”

    他用惴惴不安的目光看着宿时漾:“弟子不知师尊究竟用不用膳,就擅作主张了些,还去后山打了两只鸡回来,一只做了烤鸡,一只炖了鸡汤。”

    这哪里是擅作主张啊,这分明就是天使啊!

    宿时漾还没把徒弟培养出师,就已经享受到了徒弟孝顺的快乐了,谁能说一句这不是有福呢。

    “你有心了。”他颔首道。

    宿时漾看似淡然,实际上走得飞快,在听了卫鲤的那句话之后就从椅子上坐起来,五步化作两步,挨到了卫鲤身边:“走吧,抓紧时间,待会儿还要教你习字呢。”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不过只是馋嘴了而已。

    不过卫鲤也不会戳穿他,他倒是乐得让宿时漾如此依赖眷恋自己,哪怕仅仅只是厨艺。

    说实话,宿时漾是想过便宜徒弟的厨艺会不错,但他没想到对方厨艺已经好到了大师级别的地步,吃一口菜恨不得能把舌头都吞下去,这哪怕是去宫里当御厨都没问题。

    天啊,能捡到这样的徒弟简直是他天大的福气!

    以前那些凡人真是不长眼,连这样的厨子都要打,是吃的饭他不香吗,真是没品啊啊啊。

    卫鲤看自己的师尊吃得一刻不停,眼睛都高兴地眯起了:“我娘亲曾经跟我说过,男人只有厨艺好才能讨媳妇儿的欢心,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宿时漾差点没被口中的鸡汤给呛死,他眼睛都咳红了,艰难地问;“你刚说什么?”

    卫鲤慌乱无措地看向他:“师尊,弟子刚才是说了什么错话吗?我只是想着媳妇儿和师尊一样,定然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才把你们放在一起来说,这样不对吗?”

    对……实在是太对了。是他错怪了对方,毕竟这样的比喻太淳朴了,相当适合没读过书的孩子,不过是他想太多了而已。

    “没什么不对啦,我刚才想岔了而已。下次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了……”宿时漾语重心长道。

    宿时漾跟他说话一向是没什么架子的,卫鲤也不似方才那样慌张了,他笑着说:“我知道了,师尊。”

    饭后结束,小徒弟还主动收拾碗筷,勤劳体贴得不像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对比还好,一对比他的心一下就偏心到了胳肢窝,只觉得自己徒弟这里好那里好,总归是比那冷心冷肺的无情主角攻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跟小徒弟甜甜的一章,后面就是我最爱看的撕逼环节了(bushi)

    第68章 师尊在上13

    书房里挂着一张白底黑字的横幅,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写出“心静无尘”四个大字。

    宿时漾自然是做不到这字上的内容,他扫了一眼,依旧面不改色地带着自己的小徒弟走了进去。

    入目是画着写意山水的屏风,走进来后就能看到堆满杂书的书架,摆着宣纸、毛笔还有笔架笔洗的翘头案,右侧则是堆着物件的小平案。

    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不过宿时漾很少踏足此处就是了,甚至表现得比卫鲤还要陌生几分。

    当然,他身为师尊自然是不可以做出陌生的姿态,于是他熟练地拿起了千字文,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卫鲤。

    “你先跟我念,再写一遍。”宿时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小鱼儿的记忆力绝对是不差的,想来不日就能学完整篇千字文。”

    再来安排一些启蒙用的书本,教他做人的道理,要心正气明,万万不可走上歪门邪道之路。

    卫鲤懵着,惊讶看向他:“小鱼儿?”

    宿时漾严肃着脸,对卫鲤一板一眼地说:“这是为师对你的爱称,怎么啦,不合适吗?”

    他说到后面自己就绷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觉得这样唤你很可爱,若是你不愿,那我也就不这般喊你啦。”

    卫鲤摇摇头,羞涩地低头:“不,我很喜欢,师尊叫我什么都可以。”

    插科打诨过去,宿时漾就开始仔细地教人读书写字,这一回还是手把手地教他怎么使用毛笔,怎么在那宣纸上一笔一划留在漂亮的字迹。

    宿时漾从头一回写出毛毛虫那样软趴趴,又胡乱沾着一团墨迹的丑陋字体成为如今这样行云流水铁画银钩的字,也是费了好大的时间练习。

    不过他那时候只当做打发时间,谁曾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用武之地,倒也算是不埋没他一身的好本领了。

    卫鲤跟着他写自己万年前就写过的毛笔字,体验感还是很新奇的。

    他从前写字只是为了平心静气,压一压自己过重的杀意。现在练字又是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身后那个小修士吗?

    饱蘸浓墨的毛笔浸润在纸上,透出一大块浓晕的墨迹来,卫鲤深思着。

    直到宿时漾厉着声音,让他平心静气之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手执毛笔逆转写了一个悬针竖,那团墨迹的尖端就成了顿笔,瞧着竟也丝毫不违和。

    宿时漾伸长了脖子来看,心中百味杂陈:“你还挺有天赋的。”

    卫鲤尽量不去听这话的酸溜溜味道,谦虚地说:“还是师尊教导有方。”

    教书嘛,那肯定是有来有往,互相之间夸一夸,说些好听的话,学习起来才更有积极性。

    宿时漾深刻贯彻这一点。

    教弟子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尤其是这个弟子聪明又向学,能把他想表达的意思领会到时,这种成就更加无与伦比。

    可就算卫鲤是个听话懂事的乖徒弟,完全不需要他怎么操心,教人如何读书写字依然是累的。

    有时候人懒惰起来,躺在床上翻身喘气都嫌吃力。

    宿时漾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可他依然会觉得带一个弟子出来太劳心费力,比养什么鸡鸭鹅困难多了。

    好在徒弟会给他美食的回馈,幸福感这不一下就来了。

    按他安排的计划表,一天的行程都是满的,根本就没什么喘口气的时间。

    也是卫鲤什么都不会,开头才难,等带出这段时间,他肯定就会轻松许多了。

    夜晚消食结束后,宿时漾就领着人去了练功房。

    他完全不需要担心对方在哪,有时候就觉得卫鲤就好像是刚破壳的雏鸟,只会呆呆愣愣地跟在鸡妈妈身边,胆小又可爱。

    “今夜我会教你引气入体,这就是踏入仙途的第一步了。”宿时漾认真地说,此事不得马虎,容不得他像之前那般不着调。

    卫鲤闻言也坐直了身子,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说不出究竟是紧张还是激动所致。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说是练功房,实际上不过就是空无一物的木制卧房,只是里头纤尘不染,进来还要脱去鞋子,届时还得盘腿坐着而已。

    二人面对面地交流,完全不受外物的干扰。

    宿时漾在系统那学来的功法传承,又要一字一句地交给卫鲤,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不过老实说他并不怎么担心,既然卫鲤是由掌门亲自带来的,就说明对方的天赋极好,能够轻而易举地踏入仙途。

    “……感受那股真气,将其引至丹田……若是能感觉丹田处隐隐发热,又有暖流涌现四肢百骸,说明你就已经成功了。”宿时漾几乎是把知识掰开揉碎了在跟卫鲤讲,就是害怕自己有可能误人子弟,耽误了一棵好苗子,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卫鲤也是第一回 听人能把引气入体讲得如此细致,怕是随便拉一个凡人过来,只要有一丁点儿能修仙的苗头和根骨,应该都能引气入体成功吧。

    他大胆地握住宿时漾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装出一副因为过于亢奋而失了尊卑的模样:“师尊,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就成功了?!”

    宿时漾果然没有在意这点小细节。

    而是感受着他丹田处流转的真气,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嗯,不错,你已经成功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潜心修炼。”

    “按你这个领悟的速度,想来不日就能筑基,最后再到金丹期,步步高升指日可待。”

    说起来,宿时漾自己已经在金丹中期徘徊许久,上一回和那劳什子合欢宗的弟子青莲双修之后,才到了金丹大圆满,想来不日就能到元婴了。

    别看进阶得并没有多高,实际上在如今灵气不似从前上古时期那么旺盛时,他这个跨越已经称得上是坐火箭的速度了。

    在那个“元婴多如狗,金丹遍地走”的年代宿时漾的能力确实不值一提,但放在现今他已经可以是让人称得上一句大佬的实力了。

    现在多少人卡在筑基上不了金丹,卡在金丹又直至陨落都进不了分毫。

    他自然没办法跟那些大佬们相提并论,却对这个弟子寄予厚望。

    “都是师尊教得好。”卫鲤似乎很少被这样夸奖过,耳尖面颊都泛着红,却还是提起精力说些好听的话来恭维宿时漾。

    宿时漾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都放在自己这个弟子的小腹,未免也太过奇怪了,他赶紧收回自己的爪子。

    接下来就是真正运用灵气来修炼,为防他的小徒弟出什么岔子,他一直都在旁边一错不错地盯着看。

    “你怎的一副如此困倦的样子,昨晚没睡好吗?”宿时漾见卫鲤白日一天都很精神,直到傍晚开始引气入体才不停打瞌睡,不免疑惑,“我知晓你刚来天门宗,兴许过分激动,但凡事不可过度,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他这时候仔细去看,才发觉少年眼底还染上了些许青黑,正是困顿疲乏的模样。

    卫鲤慌张低下头,露出无措可怜的模样,惴惴不安地说:“师尊……”

    “未曾入睡一事非我本意,一朝踏入仙途,周遭的一切对弟子而言就好像做梦一般。”卫鲤垂下睫毛,露出脆弱无助的姿态,“我怕闭上眼睛再睁开之后,梦就会醒了。醒来之后我就还是那个命如草芥的奴仆,会被人打骂,嫌恶,也根本无法遇上师尊这般好的人。”

    少年几缕碎发落在额头、鬓边,又有些瘦弱的可怜,眼中也有几分仓皇失措。

    宿时漾一看便知这就是心理作用了,他也不好去指责对方什么。

    毕竟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骤然离家,还是来到一个陌生且危险重重的地方,寻常人都会心慌意乱,更别提从小都生在别人白眼儿下的卫鲤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宿时漾手指轻点着光滑洁净的地板,寻思着自己该做些什么好让这个小徒儿安睡呢。

    他脑中灵光一闪,忽地就冒出来一个好主意。

    “不若这几夜我陪你一起睡,待你习惯之后,想必就没那么害怕慌乱了,接下来的日子再一个人睡着吧。”他直接拍板钉钉。

    卫鲤眼睛刷地一下就跟南海发光的夜明珠一样闪闪发亮,惊喜地说:“真的么,师尊?”

    他问得小心翼翼,但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明显是极想让师尊陪同自己,又怕这一句话问出来太过冒昧,便说得忐忑不安了些。

    怎的一个剑修还如此敏感纤细,宿时漾在心里默默叹气,寻思着之后得想方设法把徒弟的性子给掰过来才行。

    他矜持地抬了抬下巴,对这个徒弟做足了温柔师尊的模样:“自然是真的。”

    言罢结束修炼,二人一同从练功房里出去。

    卫鲤和宿时漾都没有清尘诀去洗去身上的浮尘,一个是不会,另外一个是觉得泡澡更舒适。

    正好他的山头里还有一汪温泉,疲了倦了都可去那洗去一身的脏污,顺带还能放松一下紧绷了一天的心情。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便是同他这位小徒弟培养一下感情,谈谈心,别让人在山头憋出病了。

    若是凡人得了那心病还好说,修士一旦生了心魔,那可就是要命的。

    正是有这个想法,宿时漾带孩子时那是半点都不敢放松,可比他那甩手掌柜似的师弟不知好了多少。

    于卫鲤而言,宿时漾这个师尊当得确实称职,可以说亦师亦友。

    一般而言,师父教会徒弟练功的术法就算是尽职尽责了,哪还用得着做些多余的事,可他这个师尊偏生是独一份的好,竟在修炼结束之后还唤他一同去泡温泉。

    还用懒洋洋又理所当然的口吻同自己说:“虽说修仙逆天而行,就该过得清苦些,但必要的享受也是不可或缺的。不然若是没能飞升成功,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苦不就白受了么,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总归是有一堆听上去不能细想,细想就会觉得还挺正确的歪理。

    倘若他还真是一条懵懂蒙昧,刚冒出壳的初生小蛇,碰上这样的师尊,恐怕早就为他的洒脱不羁而心动吧,正如他胸腔里现在这颗胡乱跳动的心脏。

    他从前还以为自己入了魔之后,那颗心脏就已经没有丝毫用处了,却没想到现在还能动弹,兴许剖出来后,和正道修士亦无两样,都是鲜红淋漓的□□组织。

    并不是黑的。

    在他神游天外之际,温泉已经到了。

    白雾缭绕,一股硫磺的气味还未曾靠近就已经钻入鼻腔,那泓清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漾出微波,月影沉浸在涟漪之中。

    在此地赏夜景,饮绿酒,再泡温泉,确实是一大趣事,小修士倒是挺会享受。

    他二人褪去了衣衫,只留一身中衣在身上,一步一步地踏下去。

    宿时漾本想把衣服脱光了钻进去泡澡,但在关键时刻捡肥皂警告立马钻入他的脑子里,理智克制瞬间冲上心头,扼制住了他这一恐怖的想法。

    于是他怎么做,卫鲤也有样学样,跟在他一起还要着中衣下水。

    宿时漾在思考着该用什么话题才能让卫鲤把他当知心大哥哥一样交流,也不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少来个全方面的了解没问题吧?

    结果对方先说的一句话就给他弄得猝不及防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啊?”

    “师尊,要弟子给您搓背吗?”卫鲤积极地重复一遍,殷勤孝顺的模样谁看了不夸一句好徒儿啊。

    可宿时漾证实了自己不是耳聋眼瞎听错后,头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也算是怕了这些男人,哪怕是他自己的徒弟都不行,官耽世界的男人就没几个好相与的。

    他也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徒弟,可这个世界恰好是男人之间的恋爱,又刚好是发生师徒之间,让他怎么可能不怀疑!

    “不必了,你安心泡着就行。”宿时漾义正言辞地拒绝,又挑眉说:“你可别把我当作那些冷漠无情,一心只想着使唤自己徒弟的人啊。咱师徒之间还客气什么,现在又不是学习的时候,放轻松,放轻松。”

    说完他就缩角落了,恨不得离对方八百米远!

    卫鲤看上去还有些失望:“我知道了,师尊。”

    宿时漾强迫自己心硬起来,屁股清白那么重要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怎么敢大意呢。

    “同我说说你在凡间的事吧。”宿时漾想了半天,决定从这个方面作为切入点。

    一般人都会对自己熟悉的事物侃侃而谈,到时候他能了解到对方的事就更多了些。

    哪曾想卫鲤摇了摇头,叹气道:“不是弟子非要隐瞒师尊,而是弟子在凡间所发生的事实在百无聊赖,并无什么可值得说道的。”

    宿时漾懵然,好歹也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怎么可能一点趣事都没有——璧如他的那手厨艺是何时学的,他本人又是怎么让掌门捡到的,这些自己都一概不知,就是等着卫鲤主动说出来呢,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沉得住气,愣是一句都不说。

    他正准备主动开口问卫鲤,就看对方眨巴着那双幽绿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那师尊呢,师尊难道是生来就当的修士么?可以同弟子说说您的故事吗?”

    有问必答是每个当老师应有的素质,至少宿时漾在上个世界满足那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小朋友各种问题已经成了条件反射,思索片刻就道:“倒也不是,我并非生于修仙世家,也无法自小修仙,同你一样是个凡人,只是家中还算有些闲钱,能做得上一个闲散的富贵公子哥儿。成日斗鸡遛狗,尽做些纨绔事。”

    “那日天门宗的师伯们下来收徒,看看有无根骨合适的凡人,我就去试试,哪曾想还真被选上了。自那以后就踏入仙途,红尘滚滚不足道。”

    宿时漾眼中浮现出几分怅惘,便是还念着家,他在凡世的爹娘也早已入了轮回道,现在家中的子弟可又能认得出他?

    “师尊,莫要担忧,您还有弟子陪着呢。”察觉到他有一两分忧伤。卫鲤缓缓从温泉对面走了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宿时漾原本迷惘的情绪顿散,他寻思着这不对啊,自己不是来问徒弟的事么,怎的反倒是把自己的人间经历给秃噜个一干二净来呢。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正要继续此前的话题,却听卫鲤道:“师尊,我曾听闻温泉不宜泡太久,我们现在成了修士就不受这些规矩所束缚了吗?”

    小徒弟是诚心发问,宿时漾也发觉对方似乎有那么几分困倦之色,想来今日也确实辛苦了,想去早早歇息。

    宿时漾于是也不再耽搁:“你现在和凡人的区别就是多了那么几分术法,其实还是没什么太大区别的,随便一个会点功夫在身的侠士就能杀了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赶紧起身去休息吧。”

    “你明日可还有得学呢。”他眼中带着戏谑,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徒弟在今天学了那么多东西之后,想到明日还要重复今日之事又能不能保持淡然。

    没想到他的徒弟没有表现出丝毫郁闷之色,更没有抱怨任何“明天竟然还要喝今日一样疲惫”之类的话,对方只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问:“那师尊现在会同我一起去休息么?”

    宿时漾愣了一秒,毕竟乃是他此前答应过对方的事,自然得信守承诺了,不然他威信何来。

    “放心吧,这几日我都同你一起入寝安眠。”

    不用看都能知道他的弟子面上是怎样的惊喜欢欣,这种的喜悦倒也能称得上是一句简单纯粹了。

    卫鲤很失望,他的师尊说好的同他一起安寝,不过只是共处一室而已,依然是各睡各的。

    刚入寝房内,就见宿时漾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张床榻来,被子榻铺一应俱全,根本不用挤一起。

    “我想你以前在凡间也多半是一个人睡,现在多一个人定然是不习惯的,我就自己睡一张床好了,身处同一个空间里,想来你也不至于太心慌。”

    卫鲤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只要他们处于同一卧房,可操作性就大了不少。

    他这个好徒弟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拂了他师尊的面呢,当然是感激涕零地说:“师尊考虑得太周到了,能成为您的弟子实乃卫鲤三生有幸。”

    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像是阴阳怪气呢,宿时漾挠挠自己的脸颊,打了个呵欠,看他徒弟一脸真诚的样子,其实也还是他自己多想了吧。

    他本来入夜之后同卫鲤再多说说话,没想到一沾床他就睡着了,之后更是一夜好梦。

    只不过他徒弟的住所好像不怎么好,蚊虫凶得很,连修士的皮都能叮透,望着自己晨起时身上的小红点,宿时漾沉默以对。

    就这么几天下来,宿时漾为了自己的小徒弟整日忙得都脚不沾地了,哪还有心思去关注主角攻受啊。

    反正又没有他的剧情,去不去寻人都一样的,还不如省点事呢。

    *

    曲零濯和叶淮停这师徒二人听着别人说宿时漾是怎么疼爱他这个小徒弟,又是如何上心云云的,简直还能用得上那句情人之间的言语来形容——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师徒二人皆狠狠皱眉,额心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很难说清现在心上的感受,就仿佛有一只小虫子在脆弱无比的脏器上细细地啃噬,只剩下酸痛的不适。

    曲零濯还算理智的,他心知自己这位师兄一向就是负责任的性子,如今刚收一个徒弟,当然是拿对方当珍宝似的疼爱,左右他在师兄心目中的位置是无法被撼动的。

    可叶淮停就不一样了,他初听这一消息,脑子里的某根弦“啪”地一下就断了,居然不受控制地想要去宿时漾的洞府见见对方,去探一探传言究竟是虚是实。

    剑修的峰头都是自己所辟,曲零濯的洞府常年如冰雪般冻彻心扉,还未靠近就仿佛要被冻伤一般。而宿时漾和他正相反,洞府如同春日,遍地都是青翠苍绿的枝叶,还有几株鹅黄桃粉的小花从草地里钻出。

    一如他们俩人本身的性格。

    这是叶淮停屈指可数踏入这里来找宿时漾,前面几次要么就是心态平和,要么就是些许不耐烦。

    而现在却直接大变样,他竟是生出了几分迫不及待见到宿时漾的心情。

    当真是世事难料。

    作者有话要说:

    估算错误,居然是在下一章ww

    上吧,小绿茶!

    第69章 师尊在上14

    彼时宿时漾正在教卫鲤做包子,这是晨起后对方主动提出的。

    少年做出了十足柔弱可怜的姿态,他说:“我曾在人间的时候见过这种面食,无奈怎么都学不到,只能观个大概,做出来的终究是四不像,师尊可愿教弟子?”

    卫鲤都这么说了,他岂有不应的道理。

    不过听他这么说,宿时漾就觉着对方的做菜天赋是顶尖的,仅仅只是通过观摩就能做出一些国宴级别的菜,比之凡间帝王用的御厨还不知好了多少呢。

    “师尊,我这样老是找您做些杂事,您会不会厌烦弟子呢?”卫鲤垂下眼睫,吸了吸鼻子,“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还不愿老老实实一心一意的修炼。”

    去灶厨的路上,卫鲤跟宿时漾说了这样一句话。

    听上去像是随口一说,其实充满了少年人的迷茫和无助。

    宿时漾深入想想就知道对方为何要这么说了,卫鲤又不是第一天刚到天门宗的时候了,这段日子就算是杂役弟子跟他闲聊,他也懂了不少东西。

    得知了修士常苦修,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的大道之后,免不了会因自己如今的“不务正业”而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他素来不正经,教授弟子时也没用传统的方式,现在也拍着卫鲤的肩膀随意道:“慌什么,也没人规定修仙之余不得做些其他事嘛。”

    “修仙修的本就是成仙之后更加洒脱率性,若是成日只能束缚自己,那这修的还有什么意思。你应当走自己的道,不要去在意别人的视线。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发现此道不成,再换就是了。”

    他这让人信服或是不信服的道理一向都是不少的,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安抚自己小弟子的情绪。

    卫鲤听罢心中的负担也没那么重了,对着宿时漾重重地嗯了一声,眼睛里的光芒更甚。

    宿时漾骄傲挺胸,寻思着自己养孩子还是挺有一套的。

    就是主打一个既不会让孩子学习落后,还要让其快乐生活的积极态度。

    他们在这里揉着面团子,脸颊也给沾上白色粉末时,全然不知主角攻正在一心一意地赶往此处。

    宿时漾细致地教卫鲤如何拌馅,又怎么捏出一个个包子褶皱出来,最后再将包子蒸在笼上。

    他们修者可以运用自如地控制火焰,其中丹峰弟子更是其中的顶尖,其他峰的人顶了天是能称得上一句用得炉火纯青。

    宿时漾也就顺带教自己的小弟子该如何用火,对方引气入体修炼了大半夜后,也能使得出一些灵气术法,简单的掐诀变火还是能做得到的。

    蒸包子的重点之一就在于控制好火候,这一点对已经有做饭经验的卫鲤而言不用太过担心的。

    而且那孩子有天赋一事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对方轻而易举就能将手中的火焰随意控制,连火焰的大小都能掌控住,谁见了又能不称赞他一句天才呢。

    当包子新鲜出炉时,叶淮停恰好也找到了厨房。

    他拥有宿时漾此前许诺过的特权,出入都用不着通报,直接进入洞府,在各地都没找到宿时漾的身影。

    那就只剩一个地方了,一个他之前一直不愿意迈入的地方。

    曾几何时还是凡人之躯时,那处恰好见证了他的弱小,就算是代表着宿时漾的善意,可叶淮停依然不愿去回忆。

    好似只要踏入,从前的苦难坎坷和软弱就会排山倒海般涌入他的大脑。

    可他现在避之不及如蛇蝎般的地方,在他不屑一顾之后迎来了另外的主人。

    叶淮停一步步走过去,果不其然在那厨房小院里看到了两人的身影,就算不愿意承认,也依旧牢牢占据着他的视野,刺得眼睛都痛了。

    哪怕他不去看不去听,也还是既成的事实,容不得他忽视。

    他也终于是见到了那位传闻中被宿时漾宠爱到极致的徒弟,对方生得一副异域风情的俊美容颜,狼崽子似的相貌,那双幽绿的眼珠子看着就叫人不适。

    却惯会撒娇卖痴,哄得他那师伯心花怒放,对这人也温柔到了极致,眉目中竟是溺爱。

    叶淮停的眸光一刻不停地凝在卫鲤身上,他看着这人一口一口地咬着松软白胖的包子,笑得牙不见眼,还一声声地敬谢师尊的模样,心一寸寸地冷下去。

    转而又像是被火烧一般难受。

    他对这种情绪心知肚明——这是妒火,更是占有欲被撕扯的痛苦和憋屈郁闷。

    只因这人尝的用的明明以前是他一人所独有的,凭什么现在就要多出一个人同他分享?

    以卫鲤的实力早就知道厨房外多出了一个人,可他故作不知,甚至还在发现来人身份之后,高高挑起眉头,眼中荡过一抹恶意。

    他故意挨近了宿时漾,轻轻地说:“师尊,别动。”

    宿时漾果然停在了原地,就这样认真地看着他。

    “怎么了?”宿时漾不明所以。

    他的小弟子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锦帕来,轻轻擦拭他脸颊上的白色面粉,动作小心轻柔,就像是摸着凡间的豆腐,好似生怕自己用力了,就要把那软嫩的皮肉给蹭坏了。

    “师尊脸上沾了面粉,弟子就擅作主张帮你擦了一下。”卫鲤解释了一句,他慢吞吞地把用过的锦帕又收回了自己的衣袖里边儿。

    宿时漾总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可看卫鲤眼中的敬重和忐忑,又思考会不会自己想太多时,就听见门“嘭”地一下被人撞开的声音。

    一下就打断了他的凝思。

    宿时漾也就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思虑的事,而是转头看向闯进来的这位不速之客。

    看到此人的面孔之时,宿时漾一下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料到对方竟然会出现在此。

    叶淮停见状怒火中烧,心中的酸涩和不满更甚,他忽视了那莫名的情绪,任由愤懑与阴暗将自己拽入深渊:“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师伯?”

    “是不是因为我突然出现打断了你们俩的好事啊,要不要现在淮停出去给你们腾出空间来呢?”

    卫鲤听了这话简直心中发笑,他多么想趁此言一句你心里知道就好。

    可是他不能说,不仅要沉默寡言,还要装出被吓到的样子往他的好师尊身后躲。

    宿时漾被吼得莫名其妙,听出来他是在阴阳怪气,却不知在阴阳些什么,就蹙眉问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他直觉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可具体是哪不对劲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一脸大惑不解地看着叶淮停发疯。

    叶淮停也确实知道自己现在不理智,可怒火冲烧了他的脑子,燃尽了他的理智,让他全然不知思考为何物。

    他冷笑一声,恨恨地说:“若不是我出现的时机恰好,还不知道你们师徒二人居然还在做那种悖伦苟且之事,师伯倒是让淮停开了眼!”

    宿时漾眉头紧皱,脸色也沉了下去。

    “你是非不分,未曾弄清事情的真相就擅自闯进长辈房内胡言乱语,这就是你所学的君子之道吗?”宿时漾面容冷厉,语气也是少见的严肃,“便是我做了什么事,也是你的师长,又岂容你来置喙!”

    这还是多年来叶淮停第一次被他这位通情达理,平易近人的师伯所斥责,在宿时漾说完第一句话之后,他其实就已经为自己的莽撞所后悔了。

    方才不知怎么回事,胸腔里就仿佛憋了一团闷气,逼得他痛苦不已,亟需找一个发泄口,便也不管不顾地闯进来说了那些冒犯之语。

    可当听到宿时漾那样不客气的指责之时,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双大手肆意地揉捏,难堪、愤恨,还抱着一丝他怎么敢这样对自己的气愤不甘。

    尤其是当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躲在宿时漾背后,直勾勾地用揶揄目光看着自己时,叶淮停的不满达到了顶峰,他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

    这小贱蹄子定是故意的。

    叶淮停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该跟师伯吵,也许对方是被身边的无耻之徒蒙蔽了双眼也说不定呢。

    这般想着,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平心静气地同宿时漾说:“抱歉,师伯,方才是我冒犯了。只是淮停刚才进来时,就发现你和我这位师弟挨得特别近,头又凑在一起,恰好误会了。”

    他的咬字刻意在“近”这个字时说得尤其重,就是为了强调此事的重要性。

    “还不知小师弟方才有没有看到我在窗户处的身影,怎么忽然就离自己的师尊那么近了,又还不知道保持距离呢。”

    这话都不是暗示了,而是明摆着在说卫鲤不怀好意,故意在外人忽然过来时让别人看到他和师尊亲密的画面,抹黑自己的师尊。

    宿时漾的目光落在了卫鲤身上,当然,这不是怀疑,而是下意识地看过去。

    哪里能想到因为这个眼神卫鲤就红了眼眶,摇着头说:“师尊,弟子没有。弟子只是看见您的脸上有脏污,所以就斗胆做了冒犯您的事,是弟子之错。”

    “可弟子真的不知道那位师兄竟在门口啊。旁人进来都要通传一声,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进来。而我实力不足,又听不出来叶师兄的脚步声……”

    他说得无措极了,难不成这件事真的要他剖腹取粉自证不成?谁又能知道叶淮停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宿时漾其实已经相信了自己小弟子的话,对方才来修仙界不久,为人又心思纯良,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他看着对方红通通的眼睛,心里已经软了大半。

    “为师自然是信你的。”

    叶淮停僵住,面皮微微抽搐,不可置信地看向宿时漾。

    ……所以师伯竟是在怀疑他的话了么?

    “淮停,小鱼儿他才刚引气入体不久,怎么可能察觉得到你的到来呢,一切不过只是恰巧罢了。”宿时漾叹了口气:“或许只是你看错了而已,刚才也恰好误会了他。”

    “好了,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才说出那些口不择言的话,只是下回莫要再信口开河,而是查证了属实再说吧。”

    他想和稀泥让这件事就此翻篇,可惜也要看其余二人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了。

    叶淮停就跟别人扇了他一巴掌似的面红耳赤,气愤填膺地说:“你在怀疑我说谎?你情愿将骂名按在我身上都不愿意质疑他半分!”

    “师伯,你会后悔的!”叶淮停的语气里满是愤慨,还带了几丝幽怨和控诉,听得宿时漾一个头两个大。

    他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主角攻这条线不会出任何问题吧。

    不过眼见叶淮停如此愤怒的模样,莫不是他真的看见了什么……

    宿时漾的视线再次落在卫鲤脸上,仿佛在刚才被吓到了,对方的脸颊不剩多少血色,湿红的眼眶里还满是水汽和迷蒙,一见他看过去,就浮现出讨好怯弱的表情。

    瞧着属实可怜。

    他心中的天秤再一次偏到了卫鲤这边。

    他的小徒弟不过是刚刚踏入仙途的凡人小可怜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直男对一心一意讨好自己的高级绿茶没有丝毫抵抗力。

    ……

    叶淮停怒火滔天地回了自己的住所,心情竟然诡异地平静下来,他仔细思考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头疼地揉上自己的额心。

    方才实在是太冲动了,居然被一个凡人带着跑,还在师伯面前失了态,也难怪师伯会对他这么失望。

    他又回想起宿时漾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心口起伏不断,不明白一个人翻脸无情怎能如此之快,分明此前师伯对他还不是那样的。

    连自己受伤了都要为他挡刀,这样的师伯对他怎么可能无情无义,全赖那个名为卫鲤的贱人,师伯定是被对方给蒙骗了!

    他要想办法揭露那个贱人的真面目,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待在宿时漾身边。

    *

    区区半月,卫鲤就已经筑基,字也认得差不多了。

    宿时漾眼睛都要瞪圆了,人比人要气死人,这般好的天赋怎能不让人羡艳,型号他只是混个日子,不需要多好的能耐,否则他都要酸死了。

    同样的,他也为自己的徒弟感到骄傲,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成就感还是满满的。

    他就寻思着是不是该把人送去天门宗的学堂了,那里也是学基础学剑法的,同样能巩固学识,还能接触同龄的师兄弟们,比自己闭门造车好得多。

    于是关上门,宿时漾就同自己的徒弟卫鲤说了这件事。

    “……小鱼儿,你看如何呢?”

    宿时漾托腮看着对方,本以为他会欣喜若狂,却没想到少年睁开眼睛,用柔弱可怜的目光看着他。

    那双幽绿色的眼睛也是真的好看,瞳纹就像是用最精致的画笔一点点地描摹进去,色彩瑰丽到极致,颜色分明简单,却总有几分无法宣之于口的绚烂。

    宿时漾看得入了神,直到对方一句“师尊”才将他拉回现实。

    “是有什么顾虑还是不愿么,同我说说你为什么不想去学堂?”宿时漾懒散地问,他不觉得弟子违抗自己是什么大事。

    反倒是说,能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不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自己的师尊命令走,还是一件好事呢。

    卫鲤深思良久,踌躇着开口:“我去了学堂之后,师尊还会指导我吗,我还能日日都见到师尊么。”

    宿时漾的凝思散开,恍然大悟——小徒弟居然在担心这个,跟雏鸟似的就想跟在自己妈妈身后。

    他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唇角微微上扬:“你说你啊,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师尊又不能陪你一辈子,这么黏人怎么能行呢。”

    他摇着头叹气。

    哪成想卫鲤听着这话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期期艾艾地说:“师尊这说的是何意?小鱼儿难道就不可以一直跟在您身边侍奉您么?弟子侍奉师尊乃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啊。”

    如此诚恳,如此可怜。

    宿时漾再次叹了口气。

    “你总要走出这个世界去看看,去见识一下自己的同龄人。闭门造车总归不是件好事,不若去看看大千世界,那时或许你会对我这个师尊一直约束你修炼而生出厌烦也说不定。”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卫鲤激动地说:“不会的,师尊!弟子永远不会对您生出厌烦之心。师尊不要说这些话了,您要小鱼儿做什么,小鱼儿都会去做什么的。”

    看得宿时漾是一阵心软,他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不要着急,你就放心吧,我是你的师尊,你还是由我来教导的。每日我都会来检查你的学业,莫要想太多了。”

    卫鲤闻言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他依偎在宿时漾的腿边,双腿跪坐着,仰着面看他,是极其仰慕师尊的姿态:“您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师尊了。”

    宿时漾轻轻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就你嘴贫,你又见过几回其他人呢?”

    他们这边师徒一派和乐,而另外一边则是如坠寒冬般冷冽。

    曲零濯居高临下地望着叶淮停,用冷寒的目光看着对方,冷硬地说:“你去找了你的师伯。”

    不是个问句,而是陈诉句,说明他对答案已经很笃定了。

    叶淮停咬着牙承认:“是,弟子甘愿受罚。”

    曲零濯曾言无事不许他去打搅宿时漾,是他这回自作主张又去峰头找了人,违逆了师尊的吩咐。

    “去领十鞭再来。”曲零濯淡淡道,全然没有对徒弟的关心呵护。

    他迟疑了片刻,又问道:“……你的师伯,他的弟子是何样的人,可对你师伯还好?”

    回想起这个叶淮停就一阵闷气,他没对自己的师尊有所虚报,一五一十地说了今天的事,只是省去了他的师伯不客气的质问。

    思及此,他心中还是很懊悔的,之前不该那么冲动,又口不择言地说出那些话,连原本对他在意关心的师伯都冷脸冷眼了。

    曲零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对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

    叶淮停还当这件事过去了,只是第二天顶着后背那十鞭子的疼痛,又见到那个讨厌人的家伙时,面皮微微抽搐起来。

    “师兄好。”

    偏偏这贱人没有半点讨人嫌的自觉,居然还刻意地凑上来,对着他笑容满脸地打招呼。

    他冷哼一声,并不作理会。

    没想到对方竟故意凑上来,对他委屈巴巴地说:“师兄,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师兄对我这么冷漠呢。师尊之前还跟我夸赞你,说是只要有问题就来找你呢,为何师兄和师尊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听到了宿时漾的存在,叶淮停一下就顿住了,他冷着脸说:“别跟着我,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卫鲤瞪圆了眼睛,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最后到了惊人的地步:“原来师兄看出来了啊,我还当你是个傻子,只会横冲直撞地鲁莽打人呢。”

    叶淮停胸口起伏了几下,咬牙切齿:“你果真是个心口不一的贱人,这时候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哈,真是可笑!”

    “是啊,没必要在你面前做戏了,就算暴露了又怎样,我师尊会相信你的话吗?”卫鲤讥讽道,十足的小人得志嘴脸。

    叶淮停看得一阵拳头硬,甚至都想拔剑杀人了。

    卫鲤瞥了一眼,连动都不动一下,他直直地看向对方:“师兄,你敢对我动手吗?”

    “我现在和凡人根本没什么区别,不管怎样,只要你出手,都是你不占理。”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师尊可疼我了,他教我读书写字,还手把手教我练剑,给我操心生活的方方面面,若是看我受了伤,还不知道会有多心疼呢。”

    叶淮停眼底渐渐爬满猩红之色,心脏都被嫉妒怨恨的毒液所侵蚀,恼恨非常。

    他简直想撕烂卫鲤的嘴,最好是让对方永远都不能再说出口了。

    可惜这个愿望不过只是奢求,对方还在继续:“我的师尊那般在乎我,师兄愿意看他伤心吗?你已经失去了他的一次信任,还要继续第二次吗?”

    卫鲤所说的就是昨日之事,叶淮停猛地压住自己的手。

    他深呼吸一口气,把情绪都给克制住了,修仙之人,本就不该被人三言两语挑起怒火来,修的也有心平静和。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叶淮停下颚线绷紧,冷着脸往前走。

    对付卫鲤这样的人,就是要做到眼不见心不烦,若是给他眼神,他只会一昧地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惨遭毒手的人是谁呢,噢,原来是曲零濯啊

    第70章 师尊在上15

    不战而退的废物。

    卫鲤脸上的笑容顿消,脸色阴沉,眸光阴狠地看着叶淮停。

    他要用尽手段将此人从宿时漾的心中抹去,让他再也无法得意半分。

    正巧,叶淮停亦是如此想法。

    他手指轻点,已经下定决心要想办法揭穿卫鲤的真面目,让此小人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令被蒙骗的师伯醒悟过来。

    手腕翻转,留影石就出现在了手心里,要想不让卫鲤这人继续得意下去,就得使用此物。

    可惜之后他都没找到什么机会,卫鲤就仿佛是察觉到了他要做什么一般,一直都未主动找来。

    叶淮停眯起眼睛,愈发觉得此人不简单。

    山不就我我就去山,他决定主动出击,直接去找卫鲤。

    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毕竟同处一个学堂,有的是机会。

    “师兄终于愿意同我说话了吗,我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师兄对我会生出厌烦呢,小鱼儿心中惴惴,好生惶恐。”卫鲤微微一笑,是很真诚地在阴阳怪气了,“好在师兄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和我师尊说的一模一样,小鱼儿心里就放心了。”

    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装模作样,难不成是察觉到了他的目的,还是因为附近的人太多了?

    因着他们一个是未来掌门,现在大师兄的徒弟,一个是如今修仙界最有望飞升的大佬徒弟,总是备受关注。

    叶淮停兀自猜测了半天,不过还是被对方的“小鱼儿”自称给恶心到了。

    “你可以在我的面前自称“我”的,卫鲤师弟。”叶淮停忍着心中的反胃感,尽量平心静气地同卫鲤说话。

    “是这样不好吗?”卫鲤目光闪烁,他坐着蒲团上边,手肘撑着桌子,嘻嘻地笑:“这是师尊平时总对我喊的称谓,因为师尊喜欢,所以我就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同其他师兄弟这般自称时,他们都说这是师尊对我的爱称,还羡慕师尊对我好呢。”

    “啊,对不起,师兄。我刚才的话好像有点多了,是不是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啊。”

    他装出一副愧疚极了的样子,好像刚才的招摇不过是师尊对自己太好,所以才迫不及待分享一样。

    现在一见到叶淮停捏紧了拳头,就故作惭愧地道歉,实际上一点诚心都事不存在的。

    “师兄……小鱼儿是说错了什么吗?”卫鲤懒散地托着下巴,“不对,我好像不该继续对师兄说小鱼儿一词了。说起来,我听师尊说,师叔性子冷,可能同我师尊关心弟子的方式不一样,希望师兄不要介怀才是。”

    叶淮停花了比强迫自己停在剑冢还要多的自制力,才没有一拳打在卫鲤得意的嘴脸上,他沉沉地吸一口气:“师尊如何,我自然比谁都清楚,不用你多言。”

    他愤怒的点实则并未在此,曲零濯有多冷漠无情不需要卫鲤提醒,叶淮停本也不太在意,他早已习惯。他不过只是嫉恨恼怒原来属于他自己的物品被抢走,心中就跟被火烧似的煎熬。

    叶淮停实在是对卫鲤温柔不起来,他同对方说话的声音都冷寒又森然,心说卫鲤的手腕倒是了得,分明是自己主动去找他的,可偏偏竟又被这人气得怒火中烧,差一点就要动起手来。

    简直比那些魔界中人还要会蛊惑挑拨人心。

    许是他同自己八字不合吧,叶淮停不再继续干挑逗这人的蠢事,转身迅速离去,免得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卫鲤盯着他的背影,眉毛微挑。

    这样就走了?

    他不屑地冷笑,战斗力低级成这样,真是废物一个!居然还妄想跟自己抢人。

    不过他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遗憾的,本以为可以借此逼得叶淮停走向他专门为对方设计的陷阱之中呢。

    卫鲤哼了一声,他低低地说了句:“以后就走着瞧吧。”他会换个更能刺激对方的方式。

    少年幽绿的双眼放空,轻轻哼着小曲。

    那他下一个要迫害的蠢货是谁呢。

    从一旁路过的小弟子原本还想同他打个招呼,结果就看见他幽深的绿眸里似乎闪着算计的可怕精光,瞬间被吓得退避三舍。

    转眼却见对方恢复了原本腼腆单纯的表情,还友善地对他一笑。

    弟子挠头,满脸困惑,心想难道是他之前看错了?

    *

    “今日你去了学堂,觉得如何呢?”

    晓得这是自己的小徒弟第一回 上学,宿时漾怎么也得关心一下呀,他又不可能直接撂担子不干吧。

    小徒弟对他乖乖一笑,明明是凶悍狼狗的长相,在他面前总是却乖得跟只奶狗似的:“回师尊的话,弟子一切都好。”

    “师尊说得对,叶师兄他豪气大度,今日也没有因为昨日的事针对为难我,还主动来问我在学堂学得好与不好。”卫鲤睁着晶亮的眸子,就像是每个刚去上学的孩童,急不可耐地跟家长汇报自己在学堂上的一切。

    “我今日在长老那儿学到了不少术法,还有许多基础,连剑术都有讲解呢。”

    有的人只适合修炼,却不一定能好好指导弟子,学堂的作用更多的是一个补充,因此它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宿时漾耐心地听着卫鲤讲话,时不时地点头给予对方回应。

    可是心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按照他小徒弟所讲,叶淮停今天积极主动得就像是一个好师兄似的,和平时对方表现出现来的冷血无情,睚眦必报性格完全不一样啊。

    难不成叶淮停竟对他的徒弟……?

    宿时漾面色微变,暗自压下内心的惊慌失措。

    不行,不能自己吓自己,或许只是他的小徒弟不愿让他担忧,所以专捡好的说,对叶淮停的形象也美化了几分。

    卫鲤对旁人的心思也算得上是有那么一两分了解,可今日看宿时漾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居然有些猜不透对方究竟是在想什么。

    只能说对方脑子里确实有许多奇思妙想,他也只能暂且压下不提。

    反正他们来日方长,他总有时间摸清楚自己这位师尊的。

    很快,卫鲤心心念念的下一个挑衅对象也跳到了他的面前。

    学堂在多数时候都是一旬只上四日,只做查漏补缺作用,剩下的时日就专供他们自己修行历练,毕竟修仙是自己的事,大道也是自己去悟,没人能帮得上他们。

    彼时卫鲤就在山头练剑。

    许是由灵气所笼罩,宿时漾的峰头一年四季都是明媚的绿,好似跳跃活泼的春,一眼望过去,只觉浑身都是通透舒畅的。

    树荫笼罩在他头顶,他剑舞得活龙活现,许是想着随便敷衍了事,这样就可以引来他那位师尊的关注了,所以这剑法他就只有形,而没有灵,瞧着就像是三无厂家粗制滥造出来的产品。

    剑法不堪入目。

    当那一身白衣的青年剑修从半空而至时,第一件事做的就是挑飞了他手中的剑,并用淡漠无情的语气说:“你不适合剑道。”

    剑气震得卫鲤手都麻了,竟是半点也不留情面,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想着自己好久都没有体会到过这种疼痛了,真是有意思。

    他愈是觉得痛,脸上的笑容就愈发明显:“为何这么说,你又是谁?怎么无缘无故闯入我同师尊的峰头,又擅自对我动手?”

    他是笑着的,可又能让别人感受到他的不悦和烦躁,还有隐约的不安。

    可能发觉出面前的人实力不俗,让他没什么安全感。

    曲零濯明显还没遭到过绿茶的毒打,对卫鲤这个实力在他眼中和蝼蚁没有区别的家伙并无多少警惕。

    他只是心中不悦,对卫鲤的粗鄙之气感到如鲠在喉,这样的人既没有多好的根骨,又没有风雅气度,又如何能成为他师兄的徒弟。

    “我是你的师叔。”曲零濯自报家门,并未对他多言,“拿起你手中的剑,攻击我。”

    他冷漠地说出这句话,好像多说一句都是对卫鲤的恩赐。

    卫鲤定定地看着他,青年居高临下,依旧是那副不将他放在眼中的样子。

    他太自傲,对自己充满着自信,也不问他的师尊在何处,何时会来,就这般冷漠又高高在上地指导他。

    优越感十足。

    卫鲤舌头舔过齿尖,锋利的,好像下一秒就能划破他的舌流出鲜血来。

    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他想,打碎这样的人满脸的傲气,满身的傲骨也很有意思吧。

    成了一无是处的废物之后,连那岌岌可危的感情线都没办法维护,这些人又拿什么跟自己相争呢。

    他只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叫嚣着兴奋着,这种愉悦是无论什么都不能填补的,他在催促着自己去摧毁所谓修.真.界的天才,新秀。

    卫鲤弯下腰,慢慢地捡起手中的剑。

    曲零濯仍是面无表情,眼珠子仿佛是纯然的墨色,好似在看他,又好似没有。

    他当真有一张清冷美丽好皮囊,都能排上修仙界美人榜第一,他也曾记得宿时漾就是看这张脸看入神过。

    卫鲤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在想要是把那张脸撕下来放在自己脸上的可能性。

    纯恶狠毒的魔修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曲零濯已经不耐烦了,冷冰冰地说:“你还在等什么,连自己的剑都不能控制,你这样还能称之为剑修么。”

    果真师徒一脉相承,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卫鲤在心中冷哼一声,他紧握着手中的剑,永远都是最能沉得住气的那个。

    他要做的可不是什么剑法上的赢家啊,可惜这些脑子里就只有一根筋的剑修现在是想不明白的。

    卫鲤笑得畅快,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柄,直指曲零濯的心口,却知道以他现在动用的实力,根本伤不了对方半分,他要做的,仅仅只是……

    恰在青年剑修持着手中长剑朝他劈来时,宿时漾慢慢悠悠从洞府走出来,而卫鲤的身体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口中还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真不愧是修仙界的天才,这剑气倒却有几分凶悍,若是对方全力以赴,他也要分出几分心神精力去抵挡了。

    宿时漾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他其实睡得脑子还有点迷糊,醒来后也只不过匆匆洗漱了两下就出来。

    没想到刚到外边儿就看到如此鲜血淋漓的场面,他的小弟子正好栽在自己的脚边,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里头似乎还有些内脏碎片。

    宿时漾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是惊慌失措到了极点,人根本无法维持镇静所致。

    他回过神后心惊胆战地蹲下身,竟有几分头晕目眩,忙点了卫鲤身上几个穴赶紧止住血,又从储物戒里掏出一颗丹药给对方喂进去,才没有让对方的伤势变得更重。

    做完手中的事后,他就火冒三丈地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不要碧莲的狗东西跑来自己的峰头欺负他的小徒弟——此仇不报非君子!!

    没想到他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主角受曲零濯。

    “师弟?!”宿时漾眉心微折,脸上满是不解。

    主角受都可谓是这个世界餐风饮露,不染人间烟火的仙人了,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跟他徒弟动手,二人之间到底生出了什么龃龉,竟到了非得重伤对方的地步。

    他正要继续说话时,手腕就被蹭过土地又染上血渍后变得脏污的手抓住,他皓白的手腕也沾上了些许血迹和尘埃。

    曲零濯眼神不虞,宿时漾倒是不在意这点小事,反手又攥住自己小徒弟的手。

    “师尊,您不要为我责备师叔,他刚刚只是想指导我,所以下手才重了些,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卫鲤咳了两声,决定先发制人。

    凡人的这点手段倒是有点意思,他用来竟也不觉违和。

    事实确实是这样,可曲零濯却总觉得这话从卫鲤口中说出来有那么几分古怪。

    “是这样吗,师弟?”宿时漾也没有一昧地听自己徒弟的一面之词,当法官都还要且听一下双方的发言才能判断呢,他不能做一个独断专横的人。

    曲零濯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点头承认了:“是。”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忽然动手?”宿时漾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并没有好为人师的兴趣,他双手抱臂,心想主角受这是让鬼上身了吗,怎么也和昨天的主角攻一样,尽干些莫名其妙的事。

    卫鲤又急促地咳了两下,赶在曲零濯开口之前,三言两句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还柔弱无依地说:“弟子实力太弱了,师叔看不上眼也正常。他不是故意挑飞我的剑,也定然不是刻意一剑就将弟子给斩飞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尤其是还在曲零濯静默无言,一看就知卫鲤所言非虚之时。

    宿时漾都要气炸了,卫鲤什么水平,需要曲零濯大动干戈吗?他凭什么擅作主张对自己的徒弟动手呢。

    “你是来为自己的弟子找公道的吗?”宿时漾思及主角攻的存在,一下就想到了这点。

    他直直地看向自己的师弟,像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曲零濯愣愣地望着宿时漾,像是从来没见过对方如此漠然的时候,他顿了片刻才回答:“师兄,我没有这样想。他们弟子之间的事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但是这次我真的只是见他的剑法太……”

    他也不是完全就丢失了社交技能,晓得难听的话不应该在自己的师兄面前说出来,半天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词,“太差劲了点,所以我才……”

    他很少对人会说出这么多话,能有这样殊荣的人也就唯有宿时漾一个了。

    可惜对方并不领情,甚至在他还未说完的时候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言语。

    “师弟,你越界了。”宿时漾面色微冷,“这是我的弟子,理应由我自己决定来如何教导。他要走怎样的路,也应该是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由别人置喙多言。”

    曲零濯冷漠的面具些许龟裂,他眼中浮现出几分茫然。

    师兄他竟然为了相处不到一月的外人而吼了自己,还是以如此漠然冰冷的态度。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为什么他现在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插了一柄剑般疼痛呢,难受得他都快要窒息了一样。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应该是个公正无私,一心只有自己剑道的人。”宿时漾不知道他的想法,依然在往他的心上插刀。

    你又真的了解过我吗?

    曲零濯想问出口,可他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也并未戳破他师兄心中的幻想。

    他现在也迷茫无助到了极点。

    “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动手,也不能妄自干涉我的徒弟。”这是宿时漾最不解的地方,“你应该知道的,小鱼儿他就只是炼气期的人,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一介凡人,你这一剑他如何受得住。”

    说到这里他的火又起来了,就算面前的人是主角受又怎样,他也不可以随便伤人,更遑论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他的弟子。

    “师兄,我没想到……”说实话曲零濯也有些迟疑,他记得自己这一剑是把握了分寸,至多将人给挥开,甚至都不会让对方一根汗毛给削掉,可对方怎么就重伤至此呢。

    难道真的是他从未对凡人动手,所以一时失了分寸?

    躺在宿时漾怀中的少年好似无意间地将头搭在自己的师尊脖颈处,呼吸微微喷洒在那细白的皮肉上,嘴唇差一毫就要贴在上面了。

    见曲零濯看过去,那双幽绿的眼睛淡淡地看过去,眉头高高挑着,微波婉转,里面尽是挑衅。

    像极了半个多月前的合欢宗弟子。

    不好的回忆席卷了曲零濯的大脑,他的手指一点点握紧剑柄,周身的剑气就在身上慢慢运转着。

    大抵是修为境界太高,他的威压并不是一般人能抵抗的,就连宿时漾的脸色都微微泛白,有些快要承受不住了。

    “师弟。”宿时漾目光瞥向又要往外呕血的小弟子,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现在是要对我也动手了吗?”

    听了宿时漾这句话,曲零濯猛地回神,收敛自己一身的气势,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心间的什么好像破碎了。

    卫鲤是仰躺的姿势,视野低,恰好可以看到方才高高在上的仙君现如今这样低迷失落的姿态。

    天才一路走来顺遂,一帆风顺风生水起,遭到的打击能有几何。

    此刻他卫鲤带来的便是其一。

    师徒二人都没能逃过小绿茶卫鲤的魔爪,曲零濯的崩溃更甚。

    他想说师兄真的不信我吗,就真的不愿信他的一句话么,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人,森冷的目光扫过宿时漾怀里的卫鲤,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曲零濯是甘心的吗?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次打击太大,他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日后还是当怎样,就怎样。

    *

    这仅仅只是一个鸡飞狗跳的开始。

    其中的另外一些争纷烦扰也就不一一赘述了。

    宿时漾打了个呵欠,也开始思索起自己的徒弟是不是跟那对师徒八字不合,怎么双方总有些大大小小的矛盾呢。

    还是莫要将他们凑在一起是最好的。

    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有执法堂的弟子来到自己的山峰。

    无事不登三宝殿,少年面色急切,没等宿时漾招呼着他坐下,就听他急匆匆地说:“大师兄,你快去学堂看看吧。三师兄的徒弟和你的徒弟打起来了,现在我们不敢妄加决策,还是要等您和三师兄过去主持公道才行。”

    宿时漾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主角受就是他口中的三师兄。

    听懂对方口中的话后,他惊醒过来,直接就是个满脸迷惑的表情。

    宿时漾:???真没开玩笑啊?他徒弟现在就跟个凡人没什么两样啊,实力根本比不过叶淮停,他拿什么跟人打架呢。

    执法堂的弟子一见宿时漾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是不信自己,他叹了口气,幽幽道:“师兄要是有疑惑,不若自己去看看吧。”

    宿时漾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便御剑飞行,同执法弟子一起去往学堂。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作祟,在路上恰好遇上了一同前往学堂的主角受曲零濯。

    对方负手站在剑上,一身清冷出尘,眉目冷淡,又生得清丽动人,这才是真正的天上仙吧。

    看曲零濯御剑的方向,和他一模一样,应该都是去处理弟子的那些烂摊子事吧。

    宿时漾见了对方还有些尴尬,自他上次同曲零濯拌嘴之后,双方也不曾低头认错,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现在关系都还有些许僵硬。

    没想到反倒是曲零濯主动过来找他,就像是两人之中从没发生过矛盾一样。

    他一见宿时漾,就开始跟对方上眼药,沉吟道:“师兄,你带的弟子确实有点不安分,总是闹出些麻烦,难为你这个师尊去解决了。”

    宿时漾一听就来气了:“当师尊的再怎么说都要为弟子负责。再者而言,其中也有你那弟子出的一份力呢,怎么能将叶淮停给撇干净呢。”

    曲零濯又被他这不客气的说法给弄得一愣,嗫嚅着说了一声:“……师兄。”

    美人蹙眉,委屈困顿的模样还是极惹人心疼的。

    宿时漾的语气就没有方才那样重了,他缓声道:“先去看看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怎样的吧,师弟,万不可妄下结论。”

    曲零濯听了那声师弟,良久无言,一会儿才默默点头,说:“我明白了,师兄。”

    倒显出几分懵懂的乖巧。

    作者有话要说:

    wwwww一个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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