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杞的手是暖的,郁戎的掌心也不凉，虽然说着不信，可还是把明杞的手牵得牢牢的。
雪花簌簌地在空中飘落,街上的行人却渐渐多了起来。
这里是个视角盲区,加上夜幕降临，明杞还戴着帽子,他也不怕被拍，再说了,拍到也没事。
喜庆的节日,街道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又见到了郁戎，明杞心底的雀跃按捺不住，都反应在了弯起的笑眼里，也就着郁戎伸过来的手回握了一下。
“你一个人来的吗？”
明杞没在这附近看到郁戎的车子和司机,不过这里只允许行人来往,这么问是因为除夕的大日子是要放假的,像熊哥今天就要在家里过年,而明杞需要留在剧组,跟着他的小桑也只能留下来。
“嗯。”
郁戎说着，替他整理了一下刚刚扑过来歪掉的帽子,然后牵着他往前走。
“开着车随便走走，到这里刚好乏了就下来逛逛。”
“……哦,”
明杞丝毫没有被他故作冷淡的语气打击到，也很给面子地不去戳破，只眨着眼说,“那我真是太幸运了，两个小时的车程呢,这样都能跟你碰上面。”
郁戎没有说话，但却侧目看了他一眼。
过了会儿，明杞还是一幅“走了好运”的星星眼模样，他才视线一垂，伸手掐了一把对方的脸颊。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明杞任由他掐脸，反正郁戎的力道也不重，相当于轻轻碰一下，一点儿不疼，眼里都还是带笑的光点。
虽然他是说过不让郁戎来探班，可他也没能抽空回去，现在郁戎来了，明杞高兴都来不及。
不过也没多久，郁戎就收回了手，问他：“待会儿是想去逛街，还是想先吃东西？”
明杞脑子里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听他提到吃东西，才想起还有剧组聚餐的这回事，要不然他都能忘了跟着郁戎一起走了。
这会儿欢欢喜喜的表情都卡顿了下。
“怎么了？”郁戎看着他脸色变得纠结起来，问。
明杞把剧组主演要聚餐跨年的事情说了，有些发愁：“我不知道你要来，就答应下来了。”
但也没愁多久，明杞拿出了手机，“不行，我跟导演请个假。”
“请什么假，你照常去就是了。”
郁戎的话让明杞猛地抬起头，被牵着的那只手顿时回握，还抓得有些紧。
“半个多月了才来探一次班，今天还是除夕夜呢。”
他微睁大了一双晶莹水润的眼睛，眼睫瞬也不瞬地说，“再说了，雪下得这么大，你才刚到又要开俩小时，多累啊！”
紧张极了的细微表情一丝不落地被收进眼里，郁戎静默了片刻，略微别开了视线，说：“谁说我要走了，我和小桑不用吃饭？”
说完了他就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啊……”
明杞反应了两秒，随后也快步跟了上去，眼睛亮亮地说，“当然要吃饭，不吃饭怎么能行，小桑平时跟着我挺辛苦的，还不能回家过年，是应该好好请他吃一顿，这顿饭我来付钱。”
郁戎说：“不用你。”
“不行，我要请，我想请你吃！”
明杞弯着眼睫说着好听的话，人也亲昵地贴了过去，就这么跟郁戎牵着手，在雪中散着步，往郁戎停车的地方走，顺道再捎上小桑。
剧组早就预订好了餐厅，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到了，还给明杞打来了电话。
车程其实也就十几分钟，只不过明杞刚刚在路上走得慢腾腾的，这才耽误了点儿时间。
到了餐厅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在一片白茫茫的视野中，亮起了明亮温馨的淡黄灯光，还有除夕必然少不了的红色灯笼和对联，看着就喜庆。
明杞一直跟郁戎牵着的手就要分开了，剧组定的位置在二楼。
这家餐厅的装修风格有些复古，眼看着自己跟郁戎的距离一点点在变远，而郁戎站在灯下，静静地看着他，那瞬间餐厅里温馨的黄和喜庆的红都褪色了几分，只剩下寂静的冷白。
在路上说得好好的，这一刻明杞忽而有些反悔了，他折步走了回去，帽檐下抬起的脸上写满了不舍：“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吧，我想和你一起吃年夜饭。”
郁戎赶来就是为了和他过除夕的，结果现在却不能和他一起吃团圆饭，还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团圆饭。
“这次不去。”
郁戎垂着视线看他，说，“不合适。”
明杞也知道不太合适，他们是剧组聚餐，可郁戎却不是剧组的人，这次也不是投资人，虽然郁戎去了他们也会给面子，但那样聚餐就变了味儿了，完全成了名利场上的交际活动。
“行了，上去吧。”
这家餐厅来的都是业内人士，里面还禁止拍照摄影这些，不过郁戎还是没有再碰明杞的脸，只是又给他理了下帽檐，“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话？”
明杞有些低落地说：“记得，我不喝酒。”
“嗯。”
随后明杞就上了二楼，看着郁戎身边只剩下小桑。
中式的复古餐厅设计得很唯美，二楼也没有包厢，都是以镂空的雕花木栏或者屏风隔开，有些空间较大，能摆几张桌子，有些相对较小，适合一桌人吃饭。
明杞他们剧组人多，选的是镂空的木栏位置，这种节日还留在影视城的，几乎都是剧组，或者是影视行业的大腕，才能进入这家私密性极高的餐厅，承担起用餐的高消费。
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严格来说还没到开餐的时间，大家也只是聚在一起聊天儿，在剧组里朝夕相处了快两个月了，主演之间基本上都很熟悉了。
有人见到明杞后，立刻笑着招呼了起来：“明杞，我还以为你临时有事，又来不了了。”
说话的人就是刚刚下戏之后邀请明杞去打台球的男演员，名字叫季霖，在剧里饰演的是个反派男二，说起来跟明杞的对手戏挺多的，可这也仅限于在戏里，下了戏私人接触不多。
明杞太难约了，他很注重跟其他演员保持着距离，经常都借着有事推掉了聚会之类的娱乐活动，所以季霖那话也没说错。
换个人这么说显得有些言外之音，不过季霖这人挺不错的，在剧组里人缘也好。
“怎么会呢，这次我都说好了的。”
在侍者带着他走到这边后，明杞就掩去了脸上的失落神色，换上了平时对待工作时候的态度。
他现在人气很高，不过为人处事低调又谦逊，加上脾气软好说话，所以明明咖位最高，反而是最没架子的那个。
不过也绝不是意味着好欺负就是了，像这会儿，明杞就很娴熟地回了季霖的话，脸上挂着点浅淡的笑意，显得得体又疏离。
季霖却好似不太在意，笑了笑，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排饮品：“那太好了，就想你来，你看看，要喝点什么，我们都点好了。”
明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些红漆木的牌子，用红线悬着的，上面刻了名称和配料，做得很别致。
不过，吸引明杞视线的并不是这些牌子，而是雕花木栏的隔壁有了细微的脚步声，随后，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里。
隔着镂空的木质屏风，明杞跟小桑一本正经偷笑的眼睛对上，随后是郁戎淡淡然看过来的视线。
明杞眨了下眼睫。
“你看得清吗，上面字有些小。”
季霖见他在那边站得有些久，还以为他需要帮忙，就走了过来。
在他快要靠近的那一刻，明杞说：“我看得清，已经挑好了。”
“哦，好。”
季霖给他讲解，“你直接拉一下红线上的牌子，就会有人做好了送来的。”
“嗯，谢谢。”
明杞随手拉了一个。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别这么客气。”
季霖笑了笑，“那个位置太靠里侧了，可能不太方便，要不要坐到外……”
没等他话说完，明杞已经在那里坐了下来，都没听清他说的话，还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
明杞有些走神，这点不仅体现在开餐之前的点餐，还体现在接下来的聚餐过程里。
周围的年轻演员都在笑着闹着，说些重复NG时被骂时的糗样，逗得一向不苟言笑的导演都笑骂不得。
老一辈的演员比较稳重自持，没那么放得开很正常，可明杞既不怎么主动找话题，也不跟桌上其他人聊天，只是偶尔被扯进话题里了说两句，或者跟着大家笑一笑。
但有一点可以明显看得出来，明杞心情还是很不错的，眉间眼里都挂着点点笑意。
新年的气氛很浓郁，餐厅里还准备了热闹的节目，有表演变脸的京剧演员进来，明杞还幸运地得到了一点小礼品。
但这些都只是烘托气氛的细支末节，重要的是，郁戎就在他身旁，与他隔着一道镂空的屏风。
他们坐在同一个位置，一侧目就能看到彼此，哪怕没在同一张餐桌上，也好像离得很近的，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剧组的人热闹了几个小时，吃完饭，也才晚上十点多，对于新年守岁的习俗来说，时间还算早。
大年初一上午剧组是不开工的，所以除夕夜大家可以尽情地闹，还在用餐期间，有人就在提议饭后要去哪儿接着玩了。
明杞坐的这一桌基本上都是《问鸦》的主创，除却资历和身家深厚的老戏骨，哪怕是年轻点的演员也是各家娱乐公司力捧的小花小生，相处得不错的互相约着玩是常有的事，也不缺那点出入高档娱乐场所的资金。
这种活动明杞向来是不凑热闹的，何况郁戎还在隔壁等着他，这顿饭已经是极限了。
“真的不去吗，时间还这么早，就要回去了？”
季霖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但还是礼貌性地微笑着。
“不去了，我要回去酒店守岁。”
明杞半真半假地说着，但从字面意思上来说，也完全没错，至于隐私方面，他没必要告知。
“好吧，我还以为你不会打台球。”季霖半开玩笑地说着。
“我的确不会打台球。”
“那没关系，学起来很简单的。”
他们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不知不觉就快到了二楼的楼梯口了。
季霖是个演戏挺认真的实力小生，长得气宇轩昂，跟剧里反派的狠辣阴沉形象不同，私下的他笑起来很俊朗帅气。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上手很快的，不用担心不会玩。”
今天的邀约也是季霖思虑了许久的，算是一个明面的试探。他不是没有听过明杞的八卦和过往，也知道明杞和那位颇为神秘的郁总有千丝万缕的牵扯，可还是没耐住性子。
毕竟《问鸦》从开机到现在，剧组所有人就没见过那位郁总来探班，这次明杞录完节目回来，一连十几天都泡在剧组里，每天都在刻苦地拍戏，钻研剧本，完全不像是有对象的人，加上网上那些传言，说明杞是为了复出才和郁总炒CP什么的，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信。
季霖不介意那些传言，难得碰上一个爱好和他相当，性格和长相都很合他心意的人，不想就这么错过，总要做出尝试。
明杞一开始并没有听懂季霖的话外音，他在看手机问郁戎的位置，本来没怎么深想，只是当他抬起眼，对上对方看着他有些温柔的眼神，却忽地有些懂了。
这种事是最拖不得的，明杞从来就不模棱两可，正要找个体面的理由回绝了，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站在栏杆旁的熟悉身影。
季霖看到明杞的澄澈眼珠上仿佛瞬间多了一层华丽的流光，犹如映进了宝石般，整张脸都被光彩笼罩而显得耀眼夺目。
“不好意思，我的……”
明杞话说到一半忽地顿住了，该在外人面前怎么称呼郁戎呢，他还没想好，可在这种时候，停顿反而恰到好处，明杞索性就直接略过去了。
“……来接我了，希望你们今晚玩得尽兴。”
简单地道别完，明杞就快走几步过去，他知道季霖还在身后看着他们，但也没怎么避讳，直接就牵住了郁戎的手。
没有刻意地想要去证明什么，这一刻，明杞就是想摸摸郁戎的温度，想要在这个重逢的大年夜里，没有阻碍地靠近郁戎，无关乎其他人。
“我回来了！”
他用真挚又暖和的掌心贴着郁戎的，眉眼带笑，眼睫弯弯。
一句话，却好似包涵了双层含义。
在他凑过来的瞬间，郁戎习惯性地反手回握住了他，微垂下的视线看了他一会儿，而后轻声说了句。
“嗯。”
他眼里除了明杞，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人和物，只是在转身离开之际，他才抬起视线，往明杞过来的方向上看了一眼。
回去的路上气氛很温馨，郁戎亲自开的车，明杞跟着坐副驾驶，知道郁戎刚刚就坐在他旁边，这会儿话多地说个没完，小桑当个识趣的电灯泡坐后排，也不插嘴说话，就竖起耳朵，听老板偶尔淡淡地回一句，以及憋笑。
到了酒店后，小桑感谢完明杞今天请客的大餐后，就脚底抹油似的回了自己房间。
“怎么跑这么快？”
明杞没太看明白，一回头，就见郁戎拿了衣服正准备去浴室。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可不知怎么的，想到今晚这么温暖喜庆的日子，还有见面后跟郁戎牵了很久的手，这会儿浴室里水声清晰地传到耳朵里，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多了些画面。
但很快，明杞自己拍了拍脸颊，然后把手臂往沙发靠背上一搭，下巴枕了上去，手指摸着沙发上的纹路玩儿。
胡思乱想什么呢，郁戎现在都没完全信他，怎么可能对他有别的心思？
没过多久，郁戎从浴室里出来了，带着些微水汽和沐浴液的香味。
他一边擦着略湿的头发，一边拿出了笔记本，随后将毛巾放下，打开面板处理了下邮箱里的邮件。
过了会儿，注意到明杞还一直坐在沙发那边，捧着杯水在喝，就是时不时往他这边望上一眼。
终于，郁戎开口了，只是视线还放在屏幕上：“还不去洗澡？”
“……马上就去了。”
明杞说着，又喝了口水，才往浴室走去。
等他出来的时候，郁戎没在办公了，靠在床头微垂着眼看手机。
忽地，旁边的床单凹下去一点，还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郁戎落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一偏，眼里就映入了明杞凑过来的温软脸颊。
“刚刚那个男艺人，我跟他没什么，只是平时拍戏交流比较多，私底下没怎么来往过，聊天都很少。”
他凑得近，几乎快把半张脸贴着他的臂弯了，老老实实地主动交待。
“真的，你在隔壁听到的那些话，我也是头一回听他说。”
以前郁戎就很在意这种事，哪怕不是他惹起来的，也要在心里惦记好几天，何况这次郁戎就在他隔壁，相当于现场捉那啥了，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以这时候，他解释的态度就更要积极。
“我知道。”
郁戎的声音落下，明杞略提起的心放松了，眼里重新弯起笑意，可郁戎的话还没完，他注视着明杞的脸，顿了两秒，忽然说，“可我还是有一点生气。”
“啊？”
明杞笑意僵住，眨着眼睫有些茫然。
一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以为郁戎是真的生气，在那儿无措地动了几下，下巴都快磕到郁戎手上的手机，被郁戎及时挪开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不用在你面前克制情绪。”
郁戎把手机放下了，垂着视线看他，语气刻意地放淡了些，“现在是想反悔？”
“没、没想反悔！”
明杞这会儿反应过来了，眼睛都睁大了一圈，这要是反悔了，不就代表他那天说过的话都不算数吗？
他抱着郁戎的手臂，语气真挚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就应该有自己的情绪，不要因为我有……又压抑着，你是我……”
刚刚才被说过，可明杞也仅仅顿了一秒都不到，还是选择了就不改口。
“……我喜欢的人，无论任何时候，我都希望你内心是自由的，而不是被我束缚。”
话落，房间里寂静了好一会儿，郁戎没有出声，也没有让他不许说这样的话，还是那样垂着视线看他，只是语气还是淡：“可我要是真生气了呢？”
明杞哪儿还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眼睫一眨一眨地说：“那我就哄哄你，做点让你高兴的事。”
“做什么？”
第六十二章
房间里的窗帘被紧紧拉着,灯光是温暖静谧的橘黄色。
不知过了多久，明杞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拦腰抱了起来，力道也顺势让他将脸抬起。
浓密的长睫缓缓睁开,展露出迷蒙的眼珠,扇动间好似有水光划过，眼尾还格外地红。
不止是眼尾,明杞的脸颊和鼻尖，甚至连嘴唇都是红润的。
本是清丽的好看,此刻看上去却多了几分别样的蛊惑和动人。
可郁戎好似没有被打动,脸色仍有些淡，一只手半搂着明杞不让人掉下去，另一只手捏着明杞的下巴，没怎么用力，只是凑近明杞,声音有些低哑地说。
“吐出来。”
他用食指划过明杞的嘴唇,眉头稍微拢起,“脏。”
话还没说完,明杞喉间缓缓滚动,而后伸出手臂回抱住了郁戎的脖子，还把脸颊也贴了过去,声调又软又沙哑地说：“你不脏。”
贴得近了，郁戎垂着视线,可以很轻易就看清他眼里细碎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映着他的影子，还都挂着丝丝的甜意。
这股发自内心的甜和温软,融化了郁戎脸上刻意维持的淡意，他眼底的颜色渐渐深了,注视着明杞的脸颊好一会儿，低声说：“傻不傻。”
“我才不傻呢。”
明杞退开少许，这样可以完全看清郁戎的脸，他眼里还是带着真挚的，问，“现在有没有消气一点了？”
郁戎起初没说话，只是垂眼看他，可明杞脸色逐渐变得认真起来，都快有些紧张了。
也坐不住，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郁戎这才有了动作，抬手将人按住的同时，还摁了下对方的眉心，力度很轻，就是碰了一下。
“没那么容易就生气。”
他语气和指腹的力度一样轻，“不过你要是再演下去，那就说不定了。”
明杞眼里那点小心思没藏住，他知道郁戎不是真生气，可就是想亲耳听到对方说出来，故意在人怀里乱动。
不过明杞本来就没想藏，所以这会儿对于郁戎的话，他也不慌，还扯着对方的衣袖，摇了摇，说：“不要吧，我这不是想让你高兴一点么？别不喜欢了。”
他就这么坐在郁戎怀里，带着和郁戎身上一样的沐浴液香气，以及一股独属于自身的淡淡体香，哪怕是冬天的睡衣，可也没多厚，可以很轻易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温软。
郁戎将他拉开了一点，眉眼间故作的最后一丝冷淡在他的暖声软调中也维持不住：“没说不喜欢。”
他本意是想让明杞别闹，可后者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那就是喜欢了！你明明就喜欢我这么跟你说话，就跟你喜欢亲我一样。”
“……”
郁戎不说话了，视线也从他脸上移开，干脆不管他，任由他闹。
可明杞也不用他管，这会儿抱着他的手臂，把脸贴着他的胸口，弯着眼睫说：“四舍五入，就是你也喜欢着我！”
“那你可真会舍入。”
到底还是没有忽略彻底，郁戎淡淡地说着，“这种结论也能得出来，有谁说过这样的话？”
“那天，你自己亲口说的，虽然没有明说，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明杞还是笑眯了眼，“你就是在意我。”
郁戎垂眼看着他，好一会儿，压着声音说：“明杞，你是不是得寸进尺？”
他也发现了，今晚的明杞胆子格外大，跟他走的那天完全不一样。
“好了好了，不闹了。”
也怕真把人招惹毛了，明杞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抓着郁戎手臂的手略一下移，握住了对方的手，他弯着眼睫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只喜欢你。”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明杞还是要说，他也应该要说。
以及，他等了太久的……
“新年快乐，我好高兴！”
在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瞬间，明杞也摩挲着郁戎的手指，在他垂下来的视线中，与他十指紧扣，语气真挚又期盼地，许下了自己的新年愿望。
“以后的每一年除夕，我都要和你一起过。”
零点一过，两人的手机不约而同地有了动静，各种各样的祝福纷纷涌进了手机，不过谁也没去理。
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下得更大了，明杞靠在郁戎怀里，时不时就要跟郁戎说话，玻璃窗上映出了两人挨得很近的影子。
明杞原本是想着守岁的，可不知不觉眼睫就半合着了，他一靠着郁戎就忍不住要犯困，没过多久彻底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明杞眼睛还没睁开，先摸了摸旁边，只摸到了个空的枕头。
他这才睁开眼，打着哈欠坐起来，厨房里果然传来了“咕噜咕噜”煮粥的声音，还有郁戎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似乎是在接电话。
过了会儿，他关了火，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明杞已经醒了，都洗漱好了正从浴室里走出来。
见对方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机，郁戎摸了摸他略湿的发尾，说：“是家里的长辈。”
“哦……”
“嗯，自己擦干。”郁戎给他找了条干毛巾。
虽然房间里有暖气不冷，但盯着湿发还是会不舒服，尤其明杞的体质还不是很好。
然而等到他把早餐端上了桌，明杞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抓着干毛巾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发什么呆，不怕感冒？”
郁戎说着，去拿毛巾，可明杞抓着不放，还是用刚刚那样扑闪的眼睫看着他，说：“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郁戎动作顿住，垂眼看向他。
那瞬间可能有一会儿，也可能只有几秒钟，明杞澄澈好看的眼睛看着郁戎把毛巾随手扔开，而后将他搂腰抱到了腿上。
一大早，明杞的脸色快和昨晚一样滚烫了，眼睫也止不住地颤动，手指在对方衣服上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当感觉到郁戎的手掌心变得滑腻腻的时候，明杞还是没能忍住，眼睫一拢，把整张绯红的脸都埋进对方的肩窝。
他听到了郁戎抽开纸巾的声音。
好一会儿，耳边落下郁戎格外低的声音，对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珠说的：“昨晚胆子不是很大？”
明杞埋着脸，声音像含了沙子似的哑：“那……不一样。”
昨晚是为了哄郁戎，今早是他自己没坚持住主动要的，所以不太能见人。
等没那么难见人了，郁戎准备好的早餐也凉了，只得再去热一遍。
刚吃完早餐，明杞就接到了熊哥的电话。
“新年好啊，熊哥！”
他语气都是欢快的，熊吉听了后也笑着说了句：“新年快乐，不过小杞，你昨晚是不是忘了要给粉丝们送祝福了？”
除夕夜发微博祝福这几乎是所有艺人都要刷一波存在感的大事，到了明杞这里，他竟然就这么给忘了。
明杞一听，忙开了免提，同时打开自己的个人账号。
如今熊哥已经不会再限制他上网了，他的社交账号也还是交给他自己打理。
这会儿上线了一看，他的上一条微博还是官宣出演《问鸦》的那条，但评论数量已经快翻了一番，粉丝们从昨天白天一直期待到晚上，再从昨晚等了个空后难以置信并催促到了今天。
【怎么会如此呜呜明宝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了】
【除夕夜哇，不晒年夜饭也要晒个自拍叭，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哇】
【宝贝，你只有告诉我昨晚是跟郁老板一起过的，这件事才能了了（严肃脸）】
【那我可能还是不行，起码得是激烈到起不了床的那种，我才能勉强原谅】
【同意+N】
前面的还算正常，后面不知怎么就歪了，明杞脸颊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他看一眼正在厨房清洗碗筷的郁戎，清了清嗓子才对电话那头说：“熊哥，那我现在发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你看着发吧。”
挂断电话后，明杞就琢磨着该怎么配文，最终，选择了中规中矩地诚挚祝福。
#在剧组过年，昨晚守岁太困睡着了（羞愧小人），新的一年，祝大家幸福美满，团团圆圆！
然后挑了两张昨晚剧组聚餐时拍的照片。
【的确是剧组聚餐，我看到季霖昨晚发的图了，就在想明宝会不会也发一个这样的，没想到还真是！】
【呜呜想要个自拍照，虽然这些菜也很饱眼福，可更想康康宝贝，要不然他拍也行哇】
【这不对劲，怎么可能没有郁老板？】
粉丝们显然更关心这方面。
【郁老板不是剧组的人呐，也不是投资人，这种聚餐不好去吧，不过除夕这种大日子不跟明杞一起过的确不太正常】
有粉丝不信邪，硬是想从明杞发的那段文字里扣字眼，但没等他们找出端倪，已经有另外的粉丝转战去扒图了。
【那个反光的瓷杯是不是有道模糊的剪影？咦轮廓好熟悉的感觉】
【郁老板，这绝对是郁老板！我反反复复把古镇那期看了不下于十遍，这个轮廓我看一眼就能认出来，绝对不会有错！】
【而且从这个方位来看，明杞和郁老板坐的不是一张桌，好家伙，该不会是明宝抽不开身只能去剧组聚餐，郁老板就在隔壁桌不动声色地陪着，然后以这种方式挨着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吧？】
【救命，怎么感觉又酸又甜？我不管，这就是新年“戎杞”的第一颗糖！！】
立刻有粉丝欢快地做出了总结，并且还给出了理由，咋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所以，结合明杞自己说的“守夜”（一整晚），我刚刚说的（起不来床）还有谁不信≧≦】
明杞刚刚发完新年祝福就去厨房帮忙了，回来后一翻评论都惊了，这些粉丝是摩尔摩斯的化身吗？
他昨晚的确偷偷拍了郁戎好几张照片，但发的这两张图可是连郁戎的半点影子都没拍到，这都能被她们推断出来？
再一看这些粉丝发的那些大段文字，脸颊又是一烫。
眼见着郁戎正往这边走来，明杞连忙退出去，点开其他的软件，装作查看收到的新年祝福，随手点开了一个。
不巧的是，点进去了明杞才发现那是盛言鸣的消息。
他只发了六个字：新年快乐，明杞。
郁戎就在他旁边坐着。
在立马退出去不经意地表示只是误点，还是向郁戎老老实实地交待，明杞思绪不过转了一秒，就选择了后者。
他抱着郁戎的手臂，说：“好久都没用过这个软件说过话，我都忘了还有他这号联系人了。”
大清早的温情还在，郁戎不可能不听他好好说，可语气也淡：“嗯。”
“刚刚误点了，我也没想到是他。”
“嗯。”
明杞想了想，把盛言鸣彻底拉进了黑名单。
随后凑过去，吻了吻对方的唇角，说：“删了，别气。”
郁戎垂着眼，声音有些低：“知道了，别再提他。”
这天明杞除了收到盛言鸣的消息，还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发的图是一盘圆滚滚的饺子。
——虾仁和青蟹味儿的，我们一起吃过。
涂易早就被明杞拉黑了，又换了个号，明杞顺手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一连拍了个多月的戏，明杞本来还想和郁戎出门看个电影，可待在房子里太暖和了，还能看窗外的雪景，去电影院可看不着，也没有时不时能抱郁戎胳膊的舒坦劲儿。
可再舒坦，下午明杞还是要去剧组接着开工，这次是郁戎送他去的。
以往郁戎来探班，基本上都是去的酒店，还没有到剧组去看过，加上回回早出晚归，跟明杞住在同一层楼的艺人压根儿就不知道明杞也是有人探班的。
去的时候，昨晚聚餐的剧组人员几乎都到了，听说郁戎到场后，大部分人的神情都有些变化，尤其是季霖，更是神色莫名。
“郁总？那不是明杞背后的大老板吗？喔哦，他俩一起来的？”
说话之人正是剧组里最爱分享八卦的男演员，叫林周，之前也是他把投资《夏日蝉鸣》的盛言鸣好好调笑洗刷了一顿。
他跟季霖关系不错，此时也下意识地找对方八卦。
“看来他们关系不一般啊，不过这位郁戎之前都没来过，怎么今天突然来探班了？”
季霖：“……我怎么知道？”
他话音刚落，投在明杞身上的目光还没收回，就被人群里的某道冷淡视线远远地看了过来。
与昨晚那种漠然但又暗含警告的感觉如出一辙。
季霖心下一惊，随后有点遗憾地把放在明杞身上的心思收敛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这个举动，接下来那种如芒刺在背的冰凉感终于减轻了些。
是的，郁戎昨晚没生气，可不代表他不在意。
没过多久导演也出来了，倒也如明杞所预想的那般给了几分面子，却也不过分热情，跟剧组里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比较要稳重淡泊得多。
毕竟《问鸦》的导演本就是个戏疯子，如果拍戏不用资本投资金，他估计连跟这些眼里只有赚钱而半点不懂戏的铜臭商人打交道都不愿。
但很快，导演就听到了手下的工作人员前来汇报。
“那个……导演，郁总让人为我们全剧组送来了五星级餐厅的下午茶，您看要不要先暂停拍摄一会儿，不然这大雪天东西很快就凉了。”
“另外，郁总还说，晚餐会由他预订的私人厨房送来，让我们不用再订盒饭了。”
“……”
导演罕见地沉默了好几秒，“……全剧组？”
“是的！”
工作人员靠近了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好多点心我入行这么多年来都没见过，好吃还减脂，特别适合演员。”
“还有他们有钱人的高端私人餐厅，听他们说用的蔬菜都是餐厅里专人种出来，海鲜和肉类是从国外空运，全是有机的新鲜食材……郁总真的太大手笔了，真希望他天天都来！”
导演瞪了他一眼，这位工作人员才打住了。
但也止不住大多数人这样想，毕竟有这么多好吃的，谁都高兴。
也只有少数人心里清楚，这位才不是单纯地来给剧组的人发福利，也没那么闲情逸致。
明杞没想到这点，只知道郁戎是为了他，毕竟他是主演，免不了要请剧组吃饭点饮品之类的，身为艺人都这样，只是他们不会有郁戎这样豪横就是了。
可惜郁戎只在剧组里待了一小会儿，没吃晚餐就要走了。
“有点事。”他对明杞这样说。
“什么事？”
本来是不该问的，但明杞就是想问，或者说他想跟郁戎多说两句话，毕竟这一分开，估计又要好多天不能见面了。
这会儿大家都在吃下午茶，也没人注意这边，郁戎就垂着眼，轻轻点了点明杞的脸颊，说：“家里长辈让我回去一趟，推脱不了。”
明杞不舍的神情立刻就变得认真了，还点头。
他是出于工作原因，不能回家过年，可郁戎就是完全撇下家人来找他了，是该回去一趟。
“你去吧。”
明杞说完，不知又想到什么，问，“那我说的，你现在信了没？”
他不太放心，毕竟郁戎现在整个人看着都没那么冷了，当然要趁这个机会要一个明明白白。
可提到这个，郁戎的脸色瞬间就淡了下来：“还是不太信。”
明杞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可声音却很小：“我都给你……那个了，你还不信啊？”
“不信。”
郁戎说着，可也不想看人真着急，给了点提示，“还差一个步骤。”
明杞立刻问：“什么步骤？”
郁戎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低声说：“你自己想。”
第六十三章
没过多久,郁戎就离开了片场，留下一句让明杞自己想，明杞也就真自己想。
下午收工休息的时候,私人定制厨房准点为剧组送来了餐点。
往常明杞要是在片场吃饭,身边或多或少就有来凑堆的，今天郁戎请了客,他自己还走了，来明杞这边的人就更多了,不过少了几张比较熟悉的面孔。
明杞也没在意,跟这些人打过招呼后，就带着小桑自顾自地用餐。
也不知道小桑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杞若无其事地吃着东西，就听到他忽然来了句：“明哥，老板走了你不高兴吗？”
明杞咽下口中嚼了十几下的粗粮米饭,说：“没不高兴,在想东西呢。”
虽然郁戎还是说着不愿意信,但态度已经软和了许多,能赶来和他一起过除夕就是最有力的说明。
所以明杞现在倒不是很愁,也不用太着急，这样慢一点也不见得是坏事,只是他想了半天还是想不通，还差哪个步骤。
郁戎说的暂且不问他们分手的原因,就不会拿这个来横亘在他们面前，也就意味着还有别的。
可明杞除了这个，其他的该说的都说了,告过白了，该亲的……也亲了,也还……互相帮助了，一切好似都跟以前没差别。
“哦……”小桑不问了。
这点他跟熊哥不一样，神经比较粗，也不会追根溯源。
过了一会儿，小桑又压低声音提起来：“明哥，昨晚那个男演员不过来找你说话了。”
“嗯？”
明杞想得出神，随后反应过来，没看人，只是把声音压得更低，“在片场别说这些话。”
昨晚他的动作那么明显，季霖应该能看懂他的意思，都是自恃身份的艺人，不会过多纠缠。
何况今天还是郁戎送他来的，又以他的名义请了全剧组吃饭，关系自然不言而喻，不需要再……
明杞跟小桑讲话的动作忽然一顿，意识到什么，他眼睛眨也不眨。
“怎么了，明哥？”小桑看着他整张脸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有些不解地问。
明杞眼睫上都带着笑，但口吻却很是认真：“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都被我忽略掉了，现在才想起来。”
而且，还是最为重要的一步，他居然都差点给忘了，不过现在还不算太晚。
明杞压下了心里那点懊恼，随后三两口扒完了碗里的饭菜，放下筷子，干劲儿十足地说：“开工！”
“开工！”小桑也跟着点头，收拾完自己的饭盒，跟着明杞一块儿去扔，扔完了自然就……在一旁看明杞继续拍摄，偶尔拿个东西，或者给明杞递剧本。
大年初一的晚上，明杞是以拍了几个小时的夜戏收工的，没能真正休息多久。结果拍完之后，他整个人还精神抖擞的。
甚至有些想再来几个小时，要不是同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熬不住了，他是真能提出来接着熬通宵，要知道往常他下了夜戏，哪怕戏中情绪起伏很大，也会恹恹地犯困，回到酒店的床上更是一秒入睡。
“小杞今天是不是心情很好啊？”
同剧组在戏里饰演皇帝的老演员感慨说，“寝殿遇刺这场戏情绪真饱满，很少看到年轻演员这么强劲的，要不是为了对机位，多拍几个角度，绝对一次就过。”
明杞被夸了不傲气，也不过分谦逊，没刻意地去说什么，只笑了下说：“心情是不错。”
谁能知道他巴不得现在就能将《问鸦》的戏份拍完，越快越好，赶工也没事，然后他就能越早去找郁戎。
这种念头疯狂又野蛮，险些不受控制。
不过，在第二天从还带着郁戎味道的枕头间醒来，来到片场的时候这种念头就理智了很多。
毕竟他再想见到郁戎，也要好好拍戏才行。
那天郁戎走得急，要去赶航班，当时明杞并没有仔细地问他，是他后来下了航班，才联系明杞告诉他已经到了，正在赶往长辈家中的车上。
当时明杞看到消息后，已经是好几个小时后的晚上了，拍戏休息的空隙，可也没能聊上几句。
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发生在分开的当天，在那之后好几天，都是如此。
这次就不是闹了任何别扭，就是单纯的两个人都忙碌着，明杞忙着拍戏，而郁戎忙着和家里的长辈过年，似乎连工作都要先放在一边。
一连七八天都是这样，在第十天的夜里，明杞难得收工得比较早，早早地洗完澡上了床，把自己用被子包裹得暖暖的，只露出脑袋和一小截脖子，跟郁戎发着消息。
“你们家里人很多吗？”
不怪明杞这样直接，主要是郁戎告诉他这几天他都要去拜访一些长辈。
都这么多天了还没拜完年，明杞难免会这样想。
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到郁戎的回复：“嗯，是有些多。”
明杞则是先盯着两行字看，心说一起过了除夕就是不一样了，这要是换做以前，郁戎肯定就只回复他一个“嗯”字。
而后才品味起这句话的意思来。
明杞：“那接下来还要继续拜访长辈吗？”
“要。”
这次郁戎没等他问，先说了，“大概还需要一周时间。”
还有一周？！
明杞都止不住地惊讶了，可能是他家走动的亲戚不算多，顶多三四天就结束了互相串门的送礼尬聊环节，可郁戎说的是家里的长辈，那就不是一般的亲戚。
本来就快十来天了，结果还有一周！郁戎家里有这么多关系亲近的亲人？
明杞看了半晌，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倒不是说郁戎家里长辈多有什么不好，就是……又要晚一些才能见到郁戎了。
心情实在有些失落，手指也不住地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了一下，可明杞的眼睛却没盯着，直到感觉到耳边响起了几声振动音，他才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原来是他刚刚不小心按到了视频通话。
都已经通了，明杞也想看看郁戎，这些天他们都还没视频过呢。
可没过几秒，郁戎那边就给挂了。
明杞登时从被子里坐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
大概过了一分多钟，郁戎的消息才进来了：“刚刚在陪太奶奶说话。”
没等明杞回复，他那头就回拨了个视频过来，明杞立刻接通了。
画面瞬间映进了明杞的眼里，郁戎熟悉的眉眼清晰可见，他似乎是到了卧室里，周围静悄悄的。
起初郁戎并没有说话，但好一会儿，明杞都只是望着屏幕，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郁戎低声问：“怎么这样看我？”
明杞眨了下眼睫毛：“我还以为差一个步骤就不给打视频了呢。”
这话有些讨巧卖乖的意思，郁戎少见地压了下唇角，而后略显出些淡意说：“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
明杞弯了下眼：“但是呢？”
“没但是。”
“啊？”
他不按套路出牌，明杞一动不动地问，“也就是说，刚刚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你不会接我视频了？”
“说不准。”
郁戎说，“毕竟你也是头一回打视频过来，没有参考。”
语气不甚在意，可明杞哪还能没听出来，略敛了下眼说：“我不知道啊，以为你在忙，又有顾虑，所以就怕你不接，其实我好几天前就想看看你了。”
这话说得是实情，一直憋着只敢聊聊天，要不是刚刚实在灰心失落，一下子发作上来了，这会儿连视频都连不上。
明杞的表情实在是认真，看上去真心实意极了，郁戎也就轻轻“嗯”了声，而后视线略微一垂，落在了他有些泛青的眼下：“这几天拍戏强度很大？”
“有一点。”
老老实实地说完，也不想他担心，明杞添了一句，“我戏份本来就重，都是正常的，不过也不碍事。”
说着，他却不自觉地抬手，但抬到中途，又装作无意地把手放下去了，哈欠也给憋回去，憋得眼里都泛起了点生理性的泪花。
可这点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郁戎，他注视着明杞的脸颊看了片刻，说：“戏份多是一回事，休息时间不够又是另一回事。”
见他脸色都有些微凝了，明杞忙说：“没，其实是能睡上六个小时的……”
他说着，没忍住又想打哈欠了，这次没避着镜头，眼里还是泛起了一层蒙蒙的水光，明杞换了个姿势，趴着躺在被窝里，手机放到床头上靠着，然后下巴枕着手臂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犯困，就很想睡觉。”
“……那是你困了，睡觉吧。”
明杞闻言，把半敛的眼睛又撑大了一点儿，对着镜头说：“不要，我还想再跟你聊一会儿。”
他整个人都凑过来了一点，像是平时跟郁戎面对面说着话那样，无意识地就靠近了，虽然也贴不到人，可那张柔软的脸颊却是能完完全全地映在郁戎的眼里。
房间里暖气应该很足，明杞的肌肤有些红润之色，偏偏眼里又蒙着水光，明明困倦到了极点还强撑着不肯挂。
这样的明杞温软又勾人，郁戎眼神一深，抬手点了点屏幕上明杞脸颊的位置，语气也随之轻了几分，说：“我再陪太奶奶几天就回来了。”
“嗯嗯，好……”
明杞答应着，还浅浅地笑。
他迟迟不愿意挂，郁戎也由着他，看着对方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他说着话，最后实在撑不住，在等着郁戎洗澡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合上了眼。
等到第二天早上，小桑打电话过来，因为敲门声没听到，明杞还是被近在耳边的手机震动吵醒。
强忍着困意麻利地收拾完，在车上吃着早餐时，明杞才想起来看看手机。
昨晚他和郁戎的视频开了快四个小时才断了，还好没开一晚上，要不然今天手机准没电，应该是郁戎见他睡着了挂的。
因为这点，明杞一整天心情都很好，在片场进展得也十分顺利。
视频通话有一就有二，从那之后，明杞收了工回酒店，要是时间还早，就打给郁戎，大部分时候郁戎都会接，除非正在忙，但后面也会给明杞打回来。
有一回，明杞中午休息的时候忍不住也打了，郁戎就在给长辈们煮茶，但还是接了。
明杞的表情有些欢快，但视线却先在屏幕上转了一圈，琢磨了下还是悄声问：“你在陪长辈，我们这样偷偷摸摸地视频，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我母亲和几个姑姑都在，何况……”
郁戎垂着眼，说，“谁说是偷偷摸摸的，我跟她们说了要去接视频。”
说了才更要命呢！
除夕夜郁戎可是和他一起过的，都没回家，现在回了家了陪着长辈还要开小差，还是因为他……
明杞抓着小桑给他翻出来的毯子往上挪了挪，遮住一点下巴，含含糊糊地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她们不喜欢我。”
这话一出，两边都安静了一会儿。
终于，在明杞手上的毛毯都快要遮住他小半张脸了，他听到了郁戎的声音说：“那也不会。”
这四个字落下，明杞不用多细想，可也觉得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
哪怕郁戎没再说别的，但后面明杞听到郁戎那边有人在叫他，那是一道成熟且极有韵味的温和女声，完全听不出年纪，而且似乎还越来越近了。
意识到对方可能的身份，刚刚还在担心人家不喜欢他的明杞也忘了礼貌了，手指飞快地一点，挂断了视频。
完了他往房车床上一躺，毛毯被他抓得扭扭巴巴的，买完热牛奶回来的小桑打开车门，就看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怎么了，明哥，这毯子你不喜欢吗？”
都快揉成团了。
明杞不揉毯子了，往头上一蒙，透出来的声音乱乱地含糊：“你不明白。”
小桑：“……”确实不太明白。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旅行的心动邂逅》开始了第五期录制，明杞跟之前一样要请假去参加。
这次节目录制明杞完全没有了任何负担，他让熊哥不用跟着他去，就带了个小桑。
节目组早在上个月就跟盛言鸣和涂易解了约，并且官宣，还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度。
这一个月以来，明杞本身不会去留意那两人的动向，也没有听到盛言鸣有关的消息，倒是涂易，明杞知道他在海城拍《夏日蝉鸣》。
逆季节的拍摄只为赶工，明杞大概能猜到对方是想和《问鸦》打擂台。
不过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明杞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只是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有时候是食物，有时候是一些物品，都是明杞眼熟的，或者是在过去四年里经历过的。
每一次，明杞都会把这些号码拉黑。
第五期的节目录制得非常顺利，“一鸣惊人”CP组退出后，节目组也是很快谈好了新的艺人嘉宾，当然，熊哥早就跟节目组谈过，不干涉他们选人，但一定要是跟明杞毫无过节的艺人。
观众同样乐得换人，不用再看着糟心的脸。
并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有意为之，总之，他们没再给明杞找CP搭档，飞行嘉宾都没有。
【挺好的，自从郁老板上了一期节目之后，我就再也看不得其他人再跟明杞搭档了】
【虽然说可以打着“友谊”的旗号邀请飞行嘉宾，可这款综艺节目本来就是炒cp用的，懂的都懂，现在没了飞行嘉宾明宝省心，我们看着也舒心】
【节目组是懂我们的，活该你这期节目刚直播就破千万次在线观看了！！】
【不过，看着明杞一个人做任务，会让人觉得他孤零零的，有些辛苦】
这期节目的录制地点在海岛，镜头下，明杞就在岛上挑选能吃的野菜。
【别忘了有蒋余闲啊，你看他动不动就来找明杞，勾肩搭背的，林暮时不时就得白他一眼】
【啧，这醋意，不过郁老板要是在这儿，估计醋劲儿更大】
【是的，我开始为这期节目回去的明宝担心了，明宝还在拍戏呢，但愿郁老板能轻点……咳】
【嘿嘿是呢，期待！】
三天的节目直播是在粉丝们“不怀好意”的祝福下结束的。
如果明杞能看到直播弹幕，大概会感叹一句乌鸦嘴。
当天跟蒋余闲和秦哥他们挥手道别之后，明杞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影视城。
不是因为大晚上的他还有夜戏要拍，而是，郁戎回来了！
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的明杞并没有让郁戎来接他，不想让人那么累，而是告诉郁戎他预订了一家餐厅，让他在那儿等他。
那是一家别有情调的独栋西餐厅，明杞订的还是顶楼露台的位置，空间大，绿植茂盛，可以一低头就能欣赏楼下的湖畔，而且只提供一对桌椅，私密性很好。
明杞赶到西餐厅的时候，侍者告诉他那个位置已经有一位客人在等待了。
“谢谢，麻烦你们帮我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请您放心。”
明杞吸了口气，又呼出，然后朝着露台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挺拔背影，一步步绕过摆放得错落有致的茂盛绿植。
他在郁戎的对面坐下。
几乎是在同时，郁戎的视线也落到了他脸上。
四目相对，明杞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显露无疑，他似乎有些紧张，走过来的脚步声就有些急促，这会儿真见到了人，心更是“砰砰”乱跳着。
可再紧张，明杞也没有移开视线，他佯装自然地问郁戎：“等我很久了吗？”
“没多久。”
郁戎也在看他，夜色的灯光下，他的眼瞳有些深邃，像深不见底的星空。
尤其是注视着他一个人的时候，好看极了。
明杞不受控制地脸热心跳，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乱乱地眨着，“要不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相比较起来，郁戎比他要淡然一些，明杞自以为昏黄的灯光会掩饰住他脸上的绯色，可一些细微的神情却是瞒不过郁戎，何况还有明杞明显异常的呼气声。
“嗯。”
郁戎轻声答应下来了，可提出来的人却率先反悔了。
“不行，不说完话，我吃不下饭。”
明杞忽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上精致漂亮的西装也因为这个动作完全展露出来，纤细脖颈处的领子，只堪一握的腰身，还有一双笔直的裤腿，以及那袖口中露出来的手腕和脚腕，处处都是精心装扮过的细节。
往日无须打理也柔软妥帖的发丝也被吹得发尾微翘，一双长睫毛像是蝴蝶扇动的蝶翼。
明杞就是在这边绿色丛林里撩拨人心的美丽蝴蝶。
而现在，这只漂亮的蝴蝶在他耳边蜻蜓点水一般地说：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不等郁戎的反应，就飞快地走出了这片露台。
临阵脱逃。
郁戎心底这几个字缓缓上浮，可却没动。
过了片刻，他听到了小提琴拉响的声音，从厅里一路来到了露台。
餐厅里的乐师动情又专注地演出着，在乐师身后，是怀抱着一大捧鲜艳红玫瑰的明杞。
郁戎终于没办法继续无动于衷，他站起身来，那捧花就到了他怀里。
“送你的。”
出去了一小会儿又回来的明杞好像并没有镇定多少，在小提琴有些婉转的音符中，在郁戎垂下来深邃莫名的视线下，抬起了眼睫，认真地说：“你说的我们之间还差一个步骤，我仔细想过了，确实还差这一步。”
当年是他向郁戎提的分手，那如今要和好，自然也应该由他主动，光是告白都不太行呢，一定要明明白白地表明心意，给彼此一个清楚的名分。
他不想让郁戎还介怀着剧组里对他有好感的人，然后没有安全感地主动露面，也不想郁戎在意着他，却连一个理所当然为他出手的理由都找不到，更不想让郁戎感受不到他的心意，哪怕是丝毫。
“所以……”
明杞慢慢地没那么紧张了，他抱着花，隔着花和郁戎站得很近，在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香气中，微抬起清丽的脸颊，“郁戎，你可以重新做回我男朋友吗？”
他语气真挚，抬起的眼睫在灯下留下两小团阴影，眼里却是澄清透彻，向心上人诉说着心中的情意。
“不会后悔？”郁戎的声音不知何时低了好几个度，但语气却是异常的冷静。
明杞长睫一扇，眼中似有波光划过：“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
郁戎没再问了，只是盯着他怀里的玫瑰花看了一会儿，随后对那几名小提琴手说：“麻烦你们，先离开一会儿。”
那几位乐师连忙离开了。
等他们前脚刚走，明杞怀里忽然一空。
郁戎将那捧玫瑰完好无损地扔在了桌上，而后手一揽，明杞整个人就落在了他怀里，被掌着腰，夺走了呼吸。
第六十四章（已修）
离除夕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但冬天的脚步似乎还是没有远去，气温还是冷。
来餐厅的路上有风，明杞穿着这身精心挑选的西装他都觉得冷,可这会儿他只觉得温度过于热了。
郁戎的吻有些凶,不疼，先是摩挲着他的唇瓣,而后渐渐深入，像是要将他一口吞了。
他们四年没接过吻了,重逢后仅有的一回,还是明杞喝醉了酒，本来意识就朦胧，后来他再怎么回忆，也只记起一些断断续续的模糊片段。
也就在这一刻，明杞才真切地感受到郁戎的力度、温度,或者说,是身体的记忆在慢慢复苏。
可这会儿,明杞早就忘了该如何换气,他生疏了,没多久就被弄得气喘吁吁。
都快喘不过气了，郁戎才微微松开他,垂着格外幽深的眼，看他涨红着脸颊,呼吸从凌乱变得稍显平缓，而后低下头，继续。
露台的灯光很亮,唯有栽满绿植的角落光线稍暗，明杞就是被带到了那里。
餐厅里没人注意到这里有人在接吻,就算注意到了，也看不清明杞的脸。
这是郁戎一眼扫过去，就计划好了的。
就像他让那几位小提琴手离开一样。
在他怀里露出这般神色的明杞，他不会让其他任何人看到，一丝一毫都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明杞才被彻底放开，可腿却有些发软，他抓着郁戎的肩膀，喘了好一会儿气才能自己站稳。
郁戎在这时抬了下手，用指腹拂去他唇瓣上的水光。
明杞脸颊又是一烫，可也还没把人松开，搂着郁戎的脖颈，仰起了头，问：“你答应了吗？”
一出口，声音都是哑哑的，明杞眼睫一扇一扇的，“亲都亲了，还是你自己主动的，总不能再赖账了吧？”
“嗯……”
低低的一个字说出来，明杞才发现郁戎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他声线本是偏淡的，这会儿嗓音却格外低哑，只是听在明杞耳朵里，总觉得要比自己的听起来要更加性感，让明杞一颗心乱乱地痒。
或许是因为，郁戎说话间吐出来的气息就落在他耳畔。
明杞听见郁戎低声说，“这次不赖。”
半个小时后，餐厅才为这处露台的客人送来了餐点，刚刚被“离开”的小提琴师们又重新回来，拉响了小提琴。
花蕊上似乎还沾着露水的玫瑰花被放在餐桌。
小提琴师们都很专注本职工作，绝不乱看，除了演奏，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打扰到他们用餐。
明杞一开始还略有几分不自在，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唇瓣有些肿，可也没过多久，那些情绪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郁戎就坐在他对面，跟他隔着一张不算很长的餐桌，正有条不紊地切着牛排。
那双手骨节修长漂亮，却很有力，明杞刚刚才感受过，是最有发言权的，只是这会儿握上了刀叉。
再往上，是性感突出的喉结，掩在线条分明的下颌下方，还有那双烫人的薄唇，以及高阔深邃的眉眼。
这样的郁戎，现在是他的男朋友。
从最初进入餐厅时的忐忑和紧张，到分别多日后终于见到郁戎时的心跳如鼓，再到之后如坠梦里似的飘飘然，哪怕到了这会儿，明杞心口都还是鼓鼓胀胀的，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包裹在了巨大的幸福泡泡里。
他也是郁戎的男朋友，他们终于又重新开始了交往。
没有任何时候能比这一刻更值得开心的了！
郁戎将一盘切好的牛排放到餐桌中央，抬起眼，看到的就是明杞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一会儿看他手，一会儿看着他脸，还自顾自地弯眼笑。
“看什么那么好看？”
“看我男朋友。”明杞毫不脸红地说，“我男朋友最好看。”
这样直白的话，在于又一次宣示彼此的身份，也像极了四年前，郁戎终于承认他们开始交往的时候，明杞也是这样，高兴得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不过这次郁戎没再说他花言巧语，也不想说，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好好吃饭。”
“好好吃着呢。”
明杞说着话，却没动，温软的眼睛依旧黏着他。
过了会儿，大概是发觉郁戎也在看他，这才用叉子叉了一块刚切的鲜嫩牛肉，放进口里嚼了嚼。
这就算是有在好好吃了，再多就没有了。
没办法，这会儿的明杞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餐点上，他甚至觉得这张餐桌都有些碍事，西餐厅的用餐非得坐两边，要是在中餐厅他就能直接坐在郁戎旁边吃饭。
餐桌碍事，小提琴师们碍事，思来想去，就连整座餐厅的人都多得让他不好发挥。
明明这地方就是明杞自己精挑细选的，流程也是他思考了好久准备的，就为了让郁戎感受到他的心意，但现在反而是他坐不住了。
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郁戎怎么可能注意不到，正要说什么，忽然瞥到餐厅里似乎有个影子一晃而过。
郁戎眼微微一敛，看了过去。
明杞吃了块牛肉就没再继续动了，碰了点面前的蘑菇浓汤，听见郁戎问他：“吃好了吗？”
明杞早就没心思待下去了，只是觉得郁戎可能会喜欢这样的氛围，又是他自己安排的，就没好意思提，听到对方这么说立刻就回：“好了。”
郁戎嗯了一声：“那我们走。”
他站起来，拿起明杞的帽子给他戴上，走之前，明杞还没忘了放在餐桌上的玫瑰花，自己抱着走了。
他包得严实，露台那处又是视线死角，餐厅里没人认出明杞，可露脸的郁戎外形太出众了，一路上频频招来好些道视线，只是当看到他牵着明杞的手，那些视线稍微收敛了一点。
何况明杞在留意到那些视线时，就立刻把手指扣紧了。
郁戎现在是他的。
直到出了餐厅，明杞也没松开，只是想把帽子摘下来，可郁戎没让：“戴着吧，暖和。”
夜里的风是有些冷，就是明杞身上还穿着那身精致的西装，跟这顶帽子不太搭配，但郁戎要他戴着，他也就没再动了，反正很快就回酒店。
虽然，现在这个时间回酒店似乎有点过于早了，可这一刻他就想跟郁戎能离得更近一点，比牵手接吻还要更亲昵一点。
明杞感受着郁戎略有些快的脚步，手指摩挲着郁戎的掌心，本就乱乱的心跳也跟着快。
下一瞬，他听见郁戎问他：“想不想去逛逛？”
明杞脑子里那些不受控制的画面登时戛然而止，他微睁了眼，心里想的就那么不经思索地说了出来：“不不回酒店吗？”
“先不回。”
郁戎若有若无地往侧面看了一眼，回头就看见明杞眨巴下眼，眼神闪烁不停，跟他对视不到一秒，又飞快地别开，含糊地应了个“哦”字。
这模样明显不对劲，刚刚坐在餐厅里都还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的。
郁戎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
他还问明杞把脸埋得更低了，哪好意思说他刚刚想岔了，郁戎分明淡定得不行，只有他自己按捺不住急色。
四年过去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没出息。
他不看人，可脸颊都是热的，眼睫毛还一眨一眨的，郁戎也只是分神了一瞬，这会儿哪还能意识不到。
他垂眼看了明杞好几秒，才伸手轻轻在人脸颊上点了一下，借着整理帽檐的动作，俯身低低在对方耳边说：“有人在跟着我们。”
这话一出，明杞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跟踪？什么人？”
他下意识想去找人，可又忍住了，猜到了郁戎的意图，没有打草惊蛇。
明杞想不到有谁会跟踪他，之前被曝黑料的那段时间的确有黑粉跟踪偷拍他，但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还不清楚。”
郁戎没让他胡思乱想，说，“也许只是一些个人营销号想博流量。”
这话不假，上完旅行综艺后，明杞的热度暴涨，和郁戎同框的时间反而少了，年前年后一直在剧组拍戏，一些营销号自然想方设法想要爆点料。
但私底下跟踪偷拍又是另一回事。
这下明杞也不急着回酒店了，他还是被郁戎牵着手，两人若无其事地沿着街边慢慢走。
那人也一直跟着，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却没见到明杞两人的身影，连忙加快了脚步，四处张望之际，后膝盖处不知怎么被迅速踢到脱力，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手里的相机也随之滚落。
说来奇怪，这人摔得不轻，爬起来没顾上自己，却立马去抓地上的相机。
可相机早已被郁戎拿在了手里，那人竟毫不心虚地叫嚣着：“你们谁啊，大庭广众之下伤人？”
街上人来人往，他这样嚷嚷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明杞皱眉：“你跟了我们一路了，还问我们是谁？”
那人眼神闪烁，眼见郁戎开始查看他的相机，还不甘心：“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们不能动！”
“是么？”郁戎冷淡地扫了那人一眼，“那你报警吧。”
听了这话，那人还是没忍住有些慌了，目光一闪，一咬牙准备混进人流跑路，可刚一转身，就对上两道人影。
是明杞的两名助理。
郁戎是一个人来的，可明杞身边随时都有人，小桑主要负责他的日常和行程，另一名助理则主要保障明杞的人身安全，身手自然不错。
偷拍的高瘦男人没跑出几步就被逮住，反身扣着手带到了郁戎面前。
郁戎此时已经检查完了相机，里面全是明杞的照片，有明杞进入餐厅的，也有他抱着玫瑰花花的，就连他们在露台上也被拍到了，不过郁戎挑的那个角度很刁钻，照片拍出来看不清两人的脸，抬眼冷冷质问：“谁让你来的？”
明杞就挨着他，也看到了那些照片，对方摆明了是冲自己来的，但似乎不是营销号。
高瘦男人被压着脊背，起初还嘴硬地不回答，助理用了点力，他痛得面部扭曲，再也忍不住求饶：“郁总，我也是收钱办事的，您没必要跟我一个小人物过不去啊！”
郁戎看了助理一眼，后者对着男人的手腕又来了两下，那人顿时嗷嗷直叫起来：“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就是个代拍，有人出钱要艺人的照片，我就接了单，拍好了发过去。”
郁戎这才开口：“那人怎么联系你？”
男人立刻说了，得到联系方式后，小桑也走了过来：“郁总，明哥，已经报了警了。”
这人看上去知道得并不多，再问也问不出什么，郁戎把清理过后的相机交给了小桑，说：“你们留下处理一下。”
“明白。”
交待完小桑，明杞看着郁戎把那个号码发给了熊哥，让熊吉查一下。
“应该是私生粉。”
对于艺人来说，各种代拍是无可避免的事，明杞并不介意被粉丝拍，但私生却是艺人和粉丝都很反感的类型，更何况，今天遇到的这个还是赶在他跟郁戎重新确定关系的晚上，破坏心情和气氛是难免的。
不过好在人是抓住了。
“这次过后，以后想要跟拍我的私生应该会少很多。”
明杞这么说，是不想郁戎担心，闻言，郁戎抬眼，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在他脸上，语调微低：“少很多？”
明杞立马笑眯眯地改口：“不是，是绝对没人敢了！”
“嗯。”郁戎看着他，没说背后那人有可能不是私生粉，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不说，明杞就觉得已经解决好了，这会儿对上郁戎在夜色里深深的眉眼，刚刚压下去的那点歹念又趁隙冒了出来。
这么好的日子，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他这么久的期盼和努力。
这样的念头在脑子里都不过一秒，明杞就重新摸上了郁戎的手，说：“我有点困了。”
是真的摸，交叠的指腹摩挲着郁戎的掌心，还拿亮晶晶的眼看着郁戎，原本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的郁戎，在对上他这么明显的神色时，看了他一会儿，也学他的样子放轻声音：“那我们回酒店？”
“嗯嗯，回吧。”明杞眼睛更亮了，语气里却还欲盖弥彰地掩饰着那些心猿意马，“还有点冷呢。”
郁戎眼一垂，忽而压了下唇角，别开了视线。
明杞看得愣愣的，不确定地问：“你刚刚是笑了吗？”
“没有。”
“你就是笑了！”明杞这下肯定了，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见郁戎笑，虽然只是很浅的一点弧度。
他对郁戎眨巴眼，认真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喜欢看你笑。”
这样直白的话一出口，明杞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反握住了，或者说是按，被按得紧紧的，让他不能再胡作非为，紧接着响起郁戎淡淡的，却又含着些克制的声音：“嗯，你继续说，看我能不能等到你回酒店。”
明杞先是怔了下，反应了两秒后，心跳突兀地快了起来。
他看了眼郁戎貌似很淡定的脸，却实则不是很慢的脚步，眼睫毛眨在脸上，格外地烫。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想。
但事实是脚步还没迈出几步，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道惊喜的女声。
“是明杞吗？”
初春的夜晚，明杞怀里抱着大捧花，和郁戎走在一起，本来就惹人注目，又闹了场偷拍，这会儿尽管已经远离了围观的人群，但还是被认出来了。
明杞看着那个朝他小跑着走来的女生，刚刚还挂在脸上的温度散了个彻底，甚至有点想带着郁戎当场跑路，才说过他不介意被粉丝认出来，但能不能不要是今天啊？
当然，跑是不可能跑的，最多也就想想。
“我刚刚一直不敢认，直到看到了郁老板！”女生看上去很年轻，大概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和她的朋友一起，盯着明杞一脸被馅饼砸中的激动，“没想到我竟然也能偶遇到，啊简直不敢相信，明宝，我们能合个影吗？”
女孩子的心意都是最柔软和纯粹的，何况她们都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自己，别说拒绝了，哪怕是让她们多等一下之类的话明杞都说不出口。
他还没出声呢，郁戎已经猜到他的想法了，对他说：“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粉丝们还看着他俩，明杞也不好表现得太亲昵，决定速战速决：“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承诺得好好的，但事实证明明杞还是低估了自己，他以为给这两名粉丝签名合影完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幸好大家都很讲究秩序。
“活的cp被我碰到了，今天走了什么好运啊！”
“刚看完这期的直播，还在遗憾郁老板没能跟明杞同框，晚上就吃了一大捧糖！”
“明宝是刚结束工作，就出来约会的吧？”
粉丝们兴致勃勃的提问，明杞都是笑眯眯的，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他心情一好，粉丝们的心都是甜滋滋的。
有粉丝合影完还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郁戎，跟身边的朋友讨论：“话说我也很想要郁老板的合影，明宝毕竟会常常露面，但郁老板多神秘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你Big胆了，没看见郁老板抱着捧玫瑰花，跟你合影那不奇奇怪怪的，郁老板不会同意的。”
粉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起了退堂鼓：“说得是哦。”
但郁老板抱花的画面实在太养眼，粉丝还是没忍住，远远地拍了一张放在“戎杞”的CP超话里，当然，明杞也被拍了进去。
照片一发上去，就火速招来CP粉围观。
【哇前排，下午的预言灵验了！！】
【约会被抓，难怪明宝一下播就跑得飞快，蒋余闲那个goodbye都没说完他就没影了】
【玫瑰花是谁送的啊，看郁老板抱花的手势，绝对是明宝送的没跑了O(∩_∩)O】
【甜甜甜，比我才吃的小蛋糕还要甜~】
也有粉丝关注到别的。
【现场好多姐妹，怎么回事啊，明宝和郁老板是去了人特别多的地方吗？】
【人不多，好像是遇到私生粉跟踪了。】
【靠怒，哪来的私生这么恶心，我们家粉出了个叛徒？】
【人在现场，就知道超话会有动静，据说是跟了一路，有人花了大价钱】
原本乐得发图的那几位粉丝也加入了声讨大战，一时之间都没人继续发图，等了好一会儿，某个活跃度极高，但昵称并不是很眼熟的潜水号发了一条新帖。
【能多发几张明杞的图片吗，想要他单人的】
与此同时，郁戎也收到了熊吉的汇报：“老板，查到了，那个号码IP在海城。”
第六十五章
明杞一直在签名,半个小时过去，粉丝们的热情依然没有消退，排队的人还是多。
挂断熊吉的电话,郁戎一抬眼,看到的就是明杞被两行队伍围得水泄不通的画面。
合影基本上都有了，但架不住偶遇的喜悦,粉丝们迟迟没有离开，哪怕拿到了签名也有挖不完的话题,比如明杞的新戏进度,比如这样离得近了发现明杞肤质是真的好，镜头里看着睫毛已经很长了，真人却还要耀眼漂亮。
“《问鸦》快拍到三分之一了，至于其他的要保密”
“哪款睫毛膏好用？这个我不太了解，你们女孩子用的都应该精致一些。”
都知道明杞脾气好,粉丝们问什么的都有,明杞能回的都回了,所以被带进坑里的时候也那么猝不及防。
提到在剧组过年实在太孤单冷清,明杞说：“除夕夜拍戏不可怜的,我不是一个人在剧组。”
粉丝们立马“噢”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所以当晚你发的图里那个剪影就是郁老板了,他跟着你去聚餐却不能坐同一桌，我们都觉得可心疼了,明宝你回酒店了之后应该用实际行动感谢过他吧？”
这么明显的话外音明杞哪还能听不出来，他觉得脸热：“没有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粉丝们都笑了,现在的女孩子热情又大胆，什么都敢说,尤其现场找本人吃瓜，简直乐此不疲。
眼看着明杞红着面颊眼睫闪躲，粉丝们还不想放过他，大好的时机当然要多挖点料，可很快，一道笔直挺拔的身影步入。
郁戎还是拿着那捧花，是个单手搂在胸前的姿势，原本很平易近人的动作，但被他做出来就自带一股不容冒犯的冷淡，刚刚还调侃不停的粉丝们不由地小了声儿，总有种“欺负”了好脾气的男孩子然后被对方强势的爱人找上门的心虚。
但事实上郁戎也只是视线微抬，然后对着人群微微点了下头：“时间不早了，他明早还要拍戏。”
他语气并不冷，甚至在这样的夜里有些温情的味道。
嗯温情？
有反应快的女孩子一看，果不其然，郁老板空出来的那只手已经探了出去，而被探的那个，几乎是在那瞬间就麻溜地牵上了。
这还能没点儿眼力劲儿么！
“对对，忙了一天是应该好好休息啦！”
“那我们就不耽搁明宝的时间了。”
“是啊是啊，明宝你们还要继续约会，啊不，你们回酒店，不是”这位粉丝心花怒放到口也快，差点把心里想法都给暴露出来了，连咳好几声才微笑得体地说，“你们今晚要过得开心一点，这个代拍就交给我们了。”
明杞持续脸热，都回不上什么话，相比较起来，郁戎一边牵着他走，一边面色自然地轻嗯一声：“会的，大家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粉丝们都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顿时觉得今天沾了明杞的光，连向来不会对外人多投去一个眼神的郁老板都会关照点她们，齐齐笑了：“我们也会的，这边治安很好的。”
再回头一看，明杞已经被塞进了副驾驶座上，跟窗外的她们挥了挥手。
车子开动之际，明杞把帽子摘了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热气。
“可算是走掉了，现在的女孩子都好厉害，我完全说不过她们。”
他还在为刚才差点底儿都被扒出来而心有余悸，这会儿脸都是烫的。
脸一热就红，郁戎视线落过去一眼又收回，把明杞刚拉下的车窗又往上调了点，说：“风大，冷。”
明杞当然知道风大，就是想用冷风散散热的，但郁戎没让，他索性半张脸枕着胳膊，说：“我都没反应过来，就顺着她们的话回了，还好你跟我在一块儿，不然我什么秘密都得给她们套出来。”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吃了平时跟粉丝互动少的亏，“这要是换了蒋余闲在，肯定是如鱼得水。”
明杞以前也不是没有跟粉丝互动过，一些应援活动都是难免的，但那时候多正经啊，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说的人不觉得有问题，可听的人却轻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问：“你要换了谁在？”
语调明显变了，明杞这会儿反应倒快，立马坐直了说：“你！只要你在！”
他答得太快了，没带任何迟疑停顿，一听就让人满意得挑不出任何毛病，却迟迟没有听到郁戎的声音。
明杞不由地看了过去，从他坐的位置，能看到对方线条优越的侧脸和鼻梁，高阔的眉骨下深邃的眼注视着前方，似乎格外专注。
跟刚刚人群的吵闹相比，车厢里就显得太安静了，郁戎不说话，明杞也不戳破，反而弯起个浅浅的弧度，就这样盯着对方看，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现在就只有他和郁戎两个人了。
粉丝跟他们告别的话在这时不算突兀跳了出来。
要怎样才算是开心一点儿呢？
明杞感受着脚下开得又快又稳的车子，眼睫毛眨动得也不由地快了。
他想到了郁戎说的那两个字，会的。
车子很快就稳稳地停在了酒店的车库。
下车的一瞬间，明杞的手就又牵上了郁戎的，就好像他们没分开过那样。
电梯里有零星的几个人，郁戎面色如常地带着他走进去，明杞又重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模样看上去那叫一个镇定，可事实上手心里都窝出了些汗。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紧接着开门，落锁。
分不清是谁先主动的，黑暗中没来得及开灯，明杞只是感觉郁戎怀里一空，那捧花落在了门后的柜面上，紧接着他钻了进去，被揽着腰，将吻烙在郁戎的唇边。
带着湿润和温软的触感，明杞吻得毫无章法，也吻得急切，加上生疏就更显得笨拙，好几次险些咬到了郁戎。
可也没过多久，他就被郁戎反手轻捏住了下巴，夺走了主导权。
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墙壁，房间里还没开上暖气，明杞本能地往郁戎怀里缩，随后他整个人被抱了起来，臀部接触到柜面，属于郁戎的气息再次涌来，将他一点点探索。
明杞不由自主地轻轻哼了一声，捞着他腰的手顿了一下，随后，下巴被咬了一口。
不疼，反而弄得痒痒的，明杞正想咬回去，可郁戎微微偏头，躲过了，他往明杞唇瓣上轻点了一下，声音格外低哑地说：“先去洗澡。”
明杞脸上的热度就没褪去过，听到这短短的四个字更是心跳如鼓，一开口，声调像是含了沙子似的，又软绵得要命。
“嗯。”
借着郁戎的手臂从柜台上下来，就抓过睡衣直冲浴室。
亲密之前的准备工作，明杞四年前就仔细学习过，如今，终于能用上了。
关掉水，明杞拢了拢领口，看着镜子里自己被水蒸气氲红的脸，以及，身上这件过年期间刚买的新睡衣，吐了口热气，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灯都被打开了，亮堂堂的，郁戎在看电脑，表情未定，不过在听到明杞说“我好了”的时候他就合上了，起身往浴室走，只是在路过明杞的时候，视线多停留了一瞬。
等他再次推开浴室门，眼前忽地闪过一道影子，郁戎下意识伸出手，把扑过来的人揽住。
吻顿时落了下来，只不过明杞的方向没掌握好，只碰到了郁戎的唇畔。
郁戎很轻地压了下唇，明杞正有些懊恼呢，一转眼看见这抹极浅的弧度，眼珠都移不开了。
“我男朋友真好看。”
完全不经思索就出口的话，说完就被抱了起来，接触到柔
软的被窝时，明杞也搂着对方的脖子往前凑，这次的位置找得刚刚好。
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明杞也不急了，只是感受着郁戎的温度和力度，被带着去绵绵地回应，舌根不知不觉有些发麻，本能却还想要更多。
可这时，唇上的力道忽然一空。
明杞被亲得正舒服呢，忽然吻没了，半睁开的眼里都含着迷蒙的水雾。
“刚刚那个偷拍的买主查到了。”
郁戎用指腹擦了擦他唇瓣上的水光，嗓音喑哑，“是涂易。”
明杞脑子还是晕乎的，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后面两个字，才猛地睁大了眼。
“是他？他找人拍我干嘛？”
难怪刚刚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郁戎合上电脑的神色就有些淡意。
“他还没死心呢，还想着找人拍我的黑料？”
圈子就这么大，有什么风吹草动瞒不住人，没了盛言鸣撑腰，都在猜测《夏日蝉鸣》估计就是涂易的最后一部戏。
明杞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涂易想挖他的黑料，到时候混淆视听，搏一搏打个翻身仗。
郁戎注视了他一会儿，轻声说了句：“是不死心。”
感觉到腰间的那只手被松开，明杞愣了下，也坐了起来，去抓郁戎袖口下的手指：“我没跟他们有过联系。”
“我知道。”
换做是以前，郁戎不会在明杞面前提起这人一丝一毫，比起盛言鸣，涂易甚至都不值得他多费几分心力。
可这人落到现在这境地，却还敢在暗地里做些不入流的事情，分明还有别的心思。
明杞的心理医生说过，过度的保护可以让明杞不受到任何伤害，却也不能让他完全祛除病根。
郁戎视线微垂，落在明杞还有些湿润的眼珠上，说：“我说过，你们之前的事我不过问，现在依然算数，要是哪天你想说了，我就听一听。”
他没等明杞开口，接着说，“跟你提这个，是想让你有个防备之心，不至于被人暗算了还不知情。”
明杞手还没放，只是听到这里，心里暖烘烘的，又莫名有些酸涩，眼睫动了动，说：“我也知道。”
“嗯，你知道。”
郁戎一垂眼，视线落在多出好几道褶皱上的袖口上，“所以抓我这么紧。”
明杞忍不住浅浅笑了下：“没有，我就是想抓着你。”
说完又想起来辩解，“再说了，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我有那么傻吗？”
“你没有？”
“有！”明杞弯着眼睛改口，不过也只肯承认，“有一点点。”
这话让郁戎都不忍再听，视线别开了几分：“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他别开眼，明杞也换了个方向跟着坐过去，盘着腿挺直了腰，一副准备认真聆听的架势。
可郁戎依旧不为所动，语气淡淡：“我若是看不惯他，是不会留手的。”
话音刚落，他侧脸就被忽如其来的湿润啄了一口，明杞的声调落在耳畔：“对付这样坏心眼的外人，自然是听我男朋友的。”
几个好听的字眼钻入心头，话顺耳，贴过来的人也柔软。
郁戎还是没能维持住，深邃的眼容里划过丝丝涟漪，把还想乱动的明杞按住，低低地说：“你就会花言巧语。”
“哪里花言巧语了，本来就是。”明杞一听他这么说，笑得眼睛更弯了，“你自己答应了我的告白的！”
这可让明杞抓到了把柄，好一阵得意。
没办法，虽然今晚交往的话没说上几句，烛光晚餐也没好好吃，可谁让郁戎亲口说了不赖帐的。
郁戎眼里就映着他弯弯的眼睫，表情也柔和了几分，不由地伸手在那双睫毛轻轻点了下，随后顺势把明杞捞到了被窝里。
“睡觉。”
“这就睡了？”
“不早了，明早你还要赶工。”
在街上耽搁了些时间，回到酒店又闹了一场，时间的确不早了，已经快到十二点。
方才的冲动经过这么一缓，这会儿消弥了不少。
明杞躺在郁戎的臂弯里，房间里只有床头那盏昏黄的小灯还亮着，耳朵微微一动，就能听到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明杞是舍不得，舍不得破坏着温暖的静谧，过了好一会儿，他脑袋靠在郁戎的胸前，声音静悄悄的。
“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觉得不好。”
他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郁戎垂眼，看着他快要合拢的眼睫毛，轻声说：“知道了，睡吧。”
那双含着困意的眼睫毛这才放心地合上了，还不忘轻蹭了蹭：“那晚安，男朋友。”
“晚安。”
睡前觉得抱一抱，碰一碰，就够心满意足了，醒来之后，摸着旁边还留有余温的枕头，明杞眼睫眨了眨。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但时间不算很早了。
浴室里有哗哗的水流声，明杞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等到郁戎拉开门，发现明杞就坐在沙发上，发尾沾着湿气。
明杞对上郁戎的视线，扑过来，笑得像只狡黠的猫：“我去小桑房间里洗的。”
郁戎伸手揽住他，眼都眯了起来：“大清早，去找小桑？”
“洗个澡，回来找你。”
明杞仰起脖子往他下巴上啃了一口，湿漉漉的，随后轻轻软软地说：“我前几天刚买的睡衣，你都没试。”
他动来动去的，郁戎不免想到了昨晚，呼吸渐渐也有些重了，却还是低声说：“你今天要拍戏。”
明杞色令智昏：“文戏，不碍事。”
昨晚那是气氛不对，今天是一定要干点坏事的
一个小时后，明杞才吃上了郁戎给买的早餐，小桑买的早就凉了。
坐在去往片场的车子里，小桑几次回头，看着一边慢条斯理吃着热腾腾的蟹黄包，一边笑眯眯地说着话的明杞，看上去是很得体的，除了几乎是贴着男朋友坐的姿势。
反观自己老板面色如常，可被明杞蹭得微微翻开的大衣领口处，似乎有个可疑的牙印若隐若现。
等将明杞和大老板送到地方后，小桑掏出手机，点进某个排行前几的CP超话，里面从昨晚开始就热火朝天，到现在还没停。
帖子几乎全是讨论昨晚的，从粉丝偶遇明杞要签名，再到后面合影完的挖坑爆料，现在已经进行到猜测他们昨晚约会的细节。
偶尔飘过一个帖主的问号句：“我记得昨晚有个贴问明宝近照的，我发完就去睡了，怎么一大早起来，连贴带人都没了？？？”
底下回复的人只有寥寥几个，不关心这个。小桑也只是瞥了一眼，就加入了最顶上的那个千层热帖。
“的确是火辣的一夜。”
如果这时候明杞看到这个贴子那些令人耳根热烫烫的字眼，大概会觉得格外冤枉。
因为顾及到他要拍戏，郁戎也只是帮了他一次，根本没有粉丝们讨论的那么过火，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不正经的超话。
不知道有这个超话的明杞正在走戏，一个电话号码在这时打了进来。
手机震动了几声后，被按了接通。
那头停顿了好几秒，似乎没想到会被接通，之后传来的声音有些低低的笑意：“明杞，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啊。”
没得到回应，那头却似乎并不在意，电话能被接通已经够意外了，意外得足以让他忽略这点不愉快：“抱歉了，本来没想打扰你的，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或许你觉得现在的我不配是你的朋友，我是个恶毒的小人，可郁戎就是个好人吗？”
那个声音像是对待老朋友似的语气，向明杞悠悠诉苦，“我不过是逛了下你的超话，看到点好玩的就存了下来，谁知就被载入了病毒，硬件什么的都不能用了，还弄丢了我们以前的照片，你说他是不是小心眼？谁才是在背后使坏的那个？”
“涂易，”郁戎冷漠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活腻了？”
第六十六章
明杞拍完了一场宫殿对峙的戏份,下场休息的时间，脚步轻快地找到了在僻静的休息区等他的郁戎。
“你刚刚不是在看我拍戏吗？”
他笑眯眯地问，头上的发冠还没来得及取,化妆师正要上前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一步伸手了。
头饰稍微有点质感，明杞站着没乱动,望着面前的郁戎动作很轻地帮他取，听见他说：“我看你拍戏的次数还少了？”
这话一点儿没假,以前明杞跑剧组的时候,郁戎只要有空就会来接他，明杞穿着戏服跟人对戏的模样，对他而言怎么也不可能陌生。
道理是这样，可明杞还是要说：“那不一样嘛！”
把发簪也一并拿下来，只留下束发的发带,化妆师带着走了,郁戎眼里映上了脸颊带了点妆,显得更加唇红齿白的明杞,随口问：“怎么个不一样？”
明杞清亮亮的眼珠动了动,还不忘伸手去探对方的手，一边偷着摸了摸,一边说：“想不起来，按理说都是被男朋友看,怎么就是觉得不一样呢。”
其实哪有什么一样不一样，就是觉得跟当初热恋期一样，一刻都不想分开,甚至因为失去过一次，比之前还要更加黏糊。
哪怕郁戎就在片场,离他就那么近，也想一下戏就飞奔过来。
可到底是在片场，人来人往的，保不齐就被哪只眼睛瞄到了，所以明杞也就偷摸着摸了一下，就松开了。
这才发现，他刚刚交给郁戎保管的手机立在对方的外套口袋里：“有我的电话吗？”
郁戎眼神都没变一个，淡淡地说：“骚扰电话。”
明杞本就是随口一问，听他这么说，更没放在心上了，恰好场务这时远远轻咳了一声，走过来礼貌地说：“明老师，导演让你去一趟，下场戏开始对戏了。”
“好，马上就来。”
失而复得黏人是黏人，可该工作的时候明杞也不含糊。
《问鸦》的拍摄进度一直就是拉快的，片场更是忙碌，常常就像这样，明杞刚拍完一场戏，下场戏就又要开始准备了，算起来，也就只有收工吃饭的时候，才能勉强空闲一点。
可这样忙碌，只要明杞一下戏，就能看到郁戎站在不远处等他，那种久违的温暖总能将他的心口填得鼓鼓胀胀。
以前明杞怕冷又爱热闹，吃盒饭的时候也都跟剧组的其他演员一起，冬天屋里有炭火，倒也暖和，但现在郁戎来了，他就带着郁戎去房车上去吃，让小桑跟他们一起。
偶尔，郁戎也会跟他一起体验盒饭，但更多的时候，明杞都会被对方单独开小灶，他吃东西本来就不容易胖，年后开工反而还瘦了一两斤，午饭总会被投喂各种好吃的补汤。
所以拍戏辛苦是辛苦，但每天营养却没落下，最主要是还有男朋友时时刻刻陪着，要摸给摸，要亲给亲，这简直是明杞入圈这么多年，待遇最好的一次进组，别提有多美了。
只是在某天空隙的时候，明杞才恍然想起，这段时间他都没再收到陌生的短信和电话，也没有出现跟踪他的人。
一周后，郁戎的休假结束，公司里堆积了一堆的事儿，熊吉把电话打到了明杞这里，照例温和问候一番后，委婉地打听起老板接下来的动向。
那么大的公司，全交给他一个特助怎么行？
也是在这会儿，明杞才知道熊吉不仅负责他的经济事务，还在郁戎的公司担任权限极高的职务，不，准确地说，熊哥一直就是公司的高端人才，国外顶尖大学的金融专业毕业，履历也相当漂亮，当他的经纪人，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虽然明杞这几天都快被幸福泡泡包裹得要飘起来了，可理智还是在的，哪怕有些舍不得，也还是摆出一副大大方方的姿态，目送郁戎离开。
再说了，这次探班结束又不是不能来了。
只是分别的前一晚，该要占的便宜也一定要占个够。
剧组的同事就发现明杞又开始跟大家一起吃饭了，秒懂郁总这是走了，不过明杞状态依旧不错，一天天的，拍戏也很有干劲儿。
可不得有干劲儿么，知道他们想法的明杞心想，早点把这部戏好好拍完，他才能给他男朋友赚钱，也好叫他男朋友不那么辛苦。
郁戎回去之后就开始忙，明杞也忙，常常就是一个多月见不着面。
热恋期总避免不了想念，视频通话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候明杞忘了关，开了一晚上，第二天手机都没了电，又急着去片场，因此小桑学会了多给他准备一台。
不知不觉间四月都过完了，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在《问鸦》的拍摄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一则新闻却犹如惊石般在网上掀起了风浪。
涂易的《夏日蝉鸣》定档了，走网播路线，五月三号开播。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部戏还真的拍完了，甚至悄无声息地都要播了。
明杞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收工之后小桑告诉他的。
小桑翻着手机：“难怪敢买这部剧，原来是西红柿平台。”
西红柿是业内公认的烂剧平台，从不好好做剧，唯爱营销那一套，常常对剧情进行争议性剪辑，引导主演的粉丝撕得腥风血雨以此来博取关注度，粉圈最是嗤之以鼻。
明杞却轻微地愣了一下，盛言鸣对这部戏投入这么大，不至于到了最后关头选个烂平台来播剧吧？虽然涂易的风评是差了点儿，可盛言鸣不可能完全没有办法。
小桑又看看网上清一色的骂声，说：“明哥，大家都在抵制，喊着不让播出来带坏风气呢。”
可他忘了，之前《夏日蝉鸣》杀青的时候，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就是藏着怕生变数，现在定档时间都出来了，想必一切已经打点好了。
“播就播吧，各凭本事。”明杞虽然有点意外，却没过多在意。
反正不管《夏日蝉鸣》播不播，最终看的都是播出来的效果，观众自然会检验，他只管顾好《问鸦》就是，尤其《问鸦》也到了快要验收成果的时刻。
临近杀青，同剧组的演员渐渐都结束了自己的戏份，只剩下几个主演和重要配角在收尾。
有几场戏导演一直不太满意，也就是季霖和明杞的对手戏，导演觉得他俩之间的氛围差点意思，那种在面对以为是最没可能造成威胁的傻弟弟，实则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爆发出来的复杂情绪需要层层递进，也因此拍了一遍又一遍。
“抱歉”又一次NG后，季霖把被他推倒在地的明杞扶了起来。
明杞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说：“没事，我也有问题。”
这是客套，明杞的情绪很饱满。季霖心里清楚，面上笑了笑。
最终，导演宣布推迟他们的拍摄，剧组先拍其他场次的戏份。
演员状态起伏是很平常的事，明杞作为季霖的对手戏演员，也只有尽量不给季霖压力，但更多的话也不好多说。
除夕那件事之后，季霖对他稍微避让了几天，之后又恢复成他们刚进组时的相处状态，见了面也能客气地说上两句，但关系也算不好无话不说。
明杞今天没安排别的对手戏，回酒店又无聊，干脆就待在片场看其他人的戏份。
拍完一场大群戏就到了吃饭的时间，小桑这两天家里有点事临时请了假，跟着明杞的是另一位助理，这位助理平时在人群里出现得比较少，加上人狠话不多，都没人注意。
收工吃饭是剧组的八卦时间，尤其是片场还有那么一两个喜欢说八卦的人。
“《夏日蝉鸣》还真的播了，圈里不是都在传盛言鸣现在都不管涂易了吗？”
“盛言鸣又不是傻子，投出去的钱当然不可能让它们打水漂，只是这样一来，他就彻底跟明杞站在对立面了，这不明摆着跟《问鸦》打擂台吗？”
有个女演员感慨地说：“追妻火葬场都追不明白，他算是彻底没机会了。”
“本来就没机会了，没看见明杞跟郁总两人正热恋么，上个月郁总来探班，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明杞拍完夜戏就往郁总的车上跑，哦对了，他们接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的房车上，估计是以为没人吧，但事实就是如此，人家郁总才是正宫！”
“咳——”
明杞正吃着饭呢，听了一耳朵自己的八卦，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呛着了。
他知道剧组的同事一直就对他和盛言鸣、涂易之间的恩怨纠葛迷之感兴趣，平时当着他的面儿还好，不会说这些，但现在没看见他，以为他不在。
最主要的是，说八卦就算了，那次还被看到了，他有那么急色吗？
明杞脸热地放弃了挣扎，好吧，他有。
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他们就该发现他了，偏偏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另一道声音吸引了。
“这件事还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得到的内幕消息是，《夏日蝉鸣》拍完之后盛言鸣就放养了，就按照正常的流程在走，一开始的确没平台要。”
还是明杞那位有点话多的皇兄，他在戏里也是个整天吃喝玩乐不搞争斗的性子，所以活到了现在还没杀青，此时一边吃着冰淇凌，一边慢悠悠地开口。
其他人都竖着耳朵。
“可是后来，突然就传出西红柿买下了《夏日蝉鸣》。”
在场的都是人精，立刻有人猜测：“涂易搭上了西红柿高层？”
“冰狗——”八卦皇兄打了个响指，忽地正襟危坐起来，表示事情的大条性，“据说还是那位股东亲自点头的，你们一定猜不到那位股东是谁，噢，我可以提点一句，我们剧组就有人跟那位股东有点关系。”
西红柿平台有哪些叫得出名的股东，圈里的演员或多或少都被公司提点着打过招呼，平台口碑再差，但也不是他们能随便得罪的。
“你说的该不会是姓季的那位？”
明杞本来是想大大方方地出去了，听到这里又怔了一下。
说话的女演员在剧里饰演八卦皇兄的皇妃，“季家也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不是最大的股东，但也绝对能说得上话。不过季霖很少提，我差点都忘了他也是季家的人。”
“不对啊，我看季霖平时跟明杞的关系挺好的啊，不至于这么干吧？”
“这就不清楚了。”八卦皇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我倒觉得他们之间有点怪怪的，何况我那位朋友也说了，的确是季家某位少爷给下的命令”
后面的明杞没再听了，带着助理回了房车上，刚好视频电话响了起来。
明杞一看，很快按了接通。
那边镜头的画面渐渐呈现进眼里，郁戎坐在深灰色的办公桌后，手中的签字笔就没停过，听到接通的声响后，这才抬起了视线，对上明杞看得津津有味的眼睛。
“吃过午餐了？”
他嗓音低低地好听，就跟在耳边说话一样，明杞眼睫眨也不眨地看他：“吃过啦，你呢？”
“还没。”
郁戎看了眼时间，“今天怎么这么早收工？”
明杞“唔”了一声：“有点小状况，我的戏份挪到了后面，就在片场看他们拍群戏，蹭盒饭吃。”
他的眼珠忽地一转，“你的办公桌上好像多了点东西？”
“有人送的一株绿植。”
明杞点头就夸：“好看，谁送的呢？”
“不知道，昨天收到的，没看到署名。”
郁戎坐在办公椅上，语气淡定，“但地址好像是影视城那边。”
明杞眼睫一下子就弯了起来：“是我是我，我想起来了，那天和小桑路过一家花店看到的，我特地挑了一株最好看的。”
他的笑意映进了郁戎的眼里，似乎将郁戎冷峻的眉目都染得柔和了几分，低低“嗯”了一声。
这不是明杞第一次看坐在办公室里办公的郁戎，这段时间见不了面，可视频却没断过，有时候是收工回酒店，有时候是像现在这样，中午吃饭休息。
工作起来的郁戎是专注而冷肃的，就跟几个月前他们刚重逢时给明杞的感觉一样，那会儿明杞又想靠近他，又不敢。
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明杞忽然说：“我好久没有看过你弹吉他了。”
郁戎：“你回来了给你弹。”
“好。”
明杞满意了。
挂了视频，明杞看了看在角落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助理，这位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平时跟小桑扯惯了，还有点不习惯。
但明杞还是要交待一句：“小石啊，咱们刚刚吃饭时听到的话，别告诉郁总。”
小石思考了一会儿，点了头。
明杞放心了。
他不想让郁戎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要为他的事情操心，何况那些话到底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真实情况还不得而知。
导演没给太多的调整时间，下午就通知暂停的那场戏准备开拍。
季霖也准时到了场，这次他的发挥还不错，一共拍了三遍，各个机位都拍得很到位，顺利让导演喊了过。
这场戏明杞有两种不同的装扮，其中杀手身份的妆容化出来的效果有点“脏”，长发上沾了水，脸上和身上都挂着假血包，因为重复拍摄，毛巾都用了好多条。
道具组走了又回，说：“没干净的毛巾了。”
季霖看了看自己手上仅剩的一条，把它给了明杞。
明杞没接：“那你呢？”
“我没你的妆重。”
季霖笑了笑，见他迟迟不肯拿过去，索性上前两步，把毛巾盖到明杞头上。
摘掉了假头套，明杞自己的头发露了出来，触感很柔软，哪怕隔着毛巾也能感觉得到。
“我自己来吧。”明杞把毛巾拿了过去，说，“谢了。”
季霖说：“不客气。”
这场重头戏拍完之后，之后的戏份就轻松了很多。
与此同时，《夏日蝉鸣》正式开播，三号晚上八点上线，首播两集，画面从时长00：00开始，清一色的骂声也如约而至。
【黑红也是红，西红柿还是这么不要脸】
【粉圈臭皮匠名不虚传】
【播了又能怎么样，就涂易那个爱豆出身的演技，能撑得起这种青春言情剧吗？《轻烟》的小火已经是他吃了腐剧的顶级红利，他和《夏日蝉鸣》的女主角站在一起能有CP感？要是像成姐妹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一连三天，《夏日蝉鸣》日更不断，观众的嘲讽也是不断，直到第四天，情况有了点儿不妙的势头。
西红柿平台放出了首播以来的收视曲线图，观看人数不断上涨，弹幕和评论也在同期的网剧中遥遥领先，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黑红也是红。
观众们这才意识到哪怕他们在抵制涂易，也算是变相地在给这部剧增加热度，于是留了心眼，不点进去了，也不发表评论了，不要脸的西红柿平台将她们的骂声居然也当作是讨论的高热度，也不嫌臊得慌。
不出观众所料，之后几天的热度果然降下来了，而且一天比一天的播放量低。
然而就在开播的一周后，《夏日蝉鸣》在某个颇具权威的平台评分忽然上涨。
知道这个消息后，粉丝们的第一反应是平台方眼看着要剧扑街了，所以找了水军，但找过去时又发现评论区格外地不对劲。
【虽然涂易人品不行，劣迹斑斑，但是，这部剧里他演得还不错】
【我以为涂易这种小甜豆弱0，撑不起这么明艳大方的言情男主，但我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苏感】
【虽然不想承认，但涂易在这部剧里，一举一动都是戏，他就是小说里的沈照！】
《夏日蝉鸣》本就是由网络上的高人气小说改编，自带书粉，哪怕起初开拍的时候被传选角失败，但也因为开播的高热度吸引到了她们，这部分观众是为剧情而来，是为小说而来，当剧情引人入胜，演员赏心悦目，她们自然就留了下来，何况还有不明真相的路人。
抵制涂易的观众离开，剩下的观众必然就是不在乎主角人品的人。
【不关注主演的私人生活，但就播出来的十集来看，值得我打七分】
【如果不是吃了太多涂易的瓜，我本来可以打到九分的，可惜了】
本想来扒水军的粉丝们看着一个个真情实感的号，少见地露出些迷茫，评分的人似乎也骂了，但又好像没骂到，以及，涂易演得有那么好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同意，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
喜欢明杞的粉丝们都不是不分是非黑白的人，尽管她们再了解涂易的为人不过，但也会求证这些话的真实性。
当初就是人云亦云，才让明杞遭受了污蔑，被泼了脏水，所以哪怕现在遇到罪魁祸首的冲击，也不愿一股脑地重蹈覆辙，不然她们和当初伤害过明杞的人有什么分别？
粉丝们决定先看前三集，看完了再在群里讨论。
“第一集的叙事还挺利落的，一点儿也没拖沓。”
“镜头感很足，西红柿居然没有乱剪辑。”
“画风不油腻。”
一番七嘴八舌地讨论下来，大粉发话了：“如果主演不是涂易，你们会看这部剧吗？”
“”
大粉：“实话实说就行。”
“如果不是涂易，会点进去。”
“看完前三集会往下追。”
大粉：“这种青春成长剧原本就是有市场的，何况还有抱着来试一试看一看的书粉，目前来看，剧的制作质量出乎我们的预料之外，主演的演技不算特别出众，但也可圈可点，不会让观众出戏。”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粉丝皱着眉回复。
“但主演就是涂易，变不了，这个假设不存在。”
“的确，看到涂易那张脸我就受不了，多好的剧情我都会自动出戏。”
“我还是想不明白，怎么还有观众能接受涂易主演的剧？就算广电那边没有实锤封杀不了涂易，观众为什么不能自觉抵制？”
看着群里大家的顶级困惑迟迟找不到原因，大粉一语中的：“不是每个人都是正义的，也不是每一个人的道德感都那么强。”
不得不说，这个说法真实得让人觉得憋屈，都是明杞的铁杆唯粉，都盼着他能更好，现在看着涂易不遗余力地在他们视线里蹦跶得正欢，她们还无可奈何，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
“你们是不是想岔了，我还没说完呢，这就开始垂头丧气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看着一排排发出来锤小人的表情包，大粉语气激昂，“娱乐圈里可从来都是靠实力走到最后的，涂易这部剧是不错，可明宝刚刚拍完的《问鸦》也是丝毫不会逊色啊！”
“涂易要就是个空架子，我还瞧不上他给咱们明宝当对手呢，他想垂死挣扎，那我们就等着看明宝的新剧表现，让他彻底心服口服，无地自容！”
粉丝们说得不假，就在《夏日蝉鸣》口碑发生逆转之际，《问鸦》也在几天前低调杀青了。
参加完当天的杀青宴，明杞就坐着车和小桑回到了阔别几个月的花园别墅。当然了，作为经纪人的熊哥也还是亲自来接来了。
放映室里，热播的青春剧集投影在巨大的蓝光显示屏上。
良久，熊吉按下暂停播放键，一如既往地挂着职业性的微笑，问：“感觉怎么样？”
“涂易的演技进步了很多，细节处理得都很到位。”
熊吉眉头微扬：“是不是太长人士气了？”
明杞也笑了一下：“我不会输的。”
第六十七章
一回来就去看了涂易的新剧,后面几天也早出晚归地忙，虽然戏拍完了，但明杞要忙的事情却不少。
就这么过了几天,随着《夏日蝉鸣》的好评率不断发酵,虽然涂易的风评还是一如既往地差，但这部剧在网络上的讨论度却在逐渐攀升,已经隐隐有了小爆的势头。
将各类数据图标以及文字资料整理出来后，熊吉就递交了上去。
等他再次进来汇报工作,见那些资料有些翻动的痕迹,但直到他汇报结束，郁戎也没有另外的吩咐。
“郁总，这件事您真的不打算出手吗？”熊吉面露疑惑。
郁戎手中的动作一顿，深色的眼抬起，却是问了别的：“你觉得明杞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熊吉听到这里,就忍不住露出笑容：“非常好,如果不是您提起,我差点就忘了好久没给他做过心理测试了,或者说,他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这个了。”
“嗯。”
郁戎眉眼一霁，继续翻阅着文件。
他的办公桌面上,斜上方放置了一小盆精巧的绿植，旁边的文件堆得再高,也没遮挡住它需要的阳光。
熊吉什么都没听到，但又好像懂了。
明杞不是个什么都需要依靠的人，他有自己的价值,也有实力，而郁戎,不会去干涉，阻止，他只会在被需要的时候出现。
被当成讨论焦点的人还不知情，现在正在忙碌着《问鸦》的后期工作。
剧拍完剧方就开始后期制作，多数是专业团队要做的事，明杞要负责的就是为他的角色配音。
现场收音有杂质，导演让所有重要的演员都来试了，趁着刚拍完戏情绪还饱满，能自己配音的演员都用自己的声音，实在是配出来效果不够的再考虑用配音演员。
明杞向来就是后期自己再补录一遍。
录音棚里这会儿有人在，明杞就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跟导演坐在一起看他们剪辑镜头。
没过多久，录音棚里的人出来了。
“是明杞吗？”
季霖顶着麦就出来了，探头一问，“今天时间可能排岔了，你着急走吗，你要是着急你就先用？”
“我不急。”明杞回头说。
导演：“你去录你的，录两集了出来缓缓，让明杞再去，你俩轮着来，嗓子也能休息。”
“行。”
于是季霖又进去了。
就这样换了两轮，等明杞录完出来的时候，季霖还没走，在跟导演说着什么。
看到明杞后，他站起身来：“要走了，正好我们一起吧？”
明杞“啊”了一声：“好啊。”
季霖顺手递给他一杯还没拆开的咖啡，周围的工作人员人手一份，明杞道了谢，接了过来。
咖啡苦涩中带点甜。
季霖在剧组里人缘好不是没有原因的，跟他走在一起，不存在没有话题聊。
一直快走到楼下，明杞拿着咖啡，琢磨着他什么时候进入正题，就听见他忽然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接你的人也来了。”
明杞一抬头，对上他带着微微笑意的脸，挥了挥手，“下次再见。”
来接明杞的人是熊哥，刚好他在这附近办事儿，知道明杞也在，就顺道一起接走。
明杞带着小桑走过去的时候，小桑正好说到：“这人藏得挺深，这样都能若无其事地跟我们打招呼。”
明杞摇了下头：“没有定论的事儿，不要随便说。”
熊吉见状问：“怎么了，刚刚那个是你们剧组的演员吧？”
小桑：“是，叫季霖。”
“季家的人？”
熊吉自然知道《夏日蝉鸣》的顺利播出跟季家脱不了关系，只是一时搞不清，这怎么还跟明杞聊上了？
后期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明杞戏份最多，台词也是最多的，去录音棚去得最勤，后面片方为了方便，又多租了几个录音棚，没再出现过时间重叠的现象。
明杞的台词多，季霖作为反派男二，台词也少不到哪里去，在录音棚里碰到是常有的事。
这天郁戎难得有空，明杞出来时给他带了杯凉凉的果茶，郁戎接过来，却没动。
明杞眨巴着眼：“我请的客，给男朋友留的。”
郁戎垂下眼，把杯盖打开，放到唇边。
视线抬起的瞬间，余光瞥到某道人影也从里面出来，看到明杞时笑容灿烂，转眼对上郁戎的视线后，微微点了下头。
郁戎收回视线，略顿了下，没说什么。
明杞没看见两人的眼神交汇，他上车里坐好后，就把头往郁戎肩膀上一靠，配音配多了，嗓子有点累累的，但还是蹭了蹭对方的领口说：“你相信我，我给你好好挣钱。”
就这么两句话，明杞从去年冬天，说到今年都快入夏了。
没等郁戎开口，明杞自己察觉出不对味儿了，直起了腰，望着郁戎：“这算不算是我在给你画饼啊？”
刚直起就被揽了下，明杞半张脸轻轻地陷进一截熟悉的肩窝。
发顶落下郁戎的声音。
“我信，就不算。”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明杞穿一件单衣正正好，郁戎出门的衣着也很休闲。
明杞低头张口，在那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上个暑夏明杞还活得水生火热，生生捱过了最后一段不得已的煎熬，这个夏天已经能真真切切地抱到郁戎。
真好。
《问鸦》结束拍摄后，送到熊吉手里的剧本不少，不过熊吉都还没拿给明杞看。一来是明杞本来也没闲着，二来，小情侣好不容易黏黏糊糊地在一起了，他也该适时地多给老板留出一些时间。
直到，熊吉收到某个剧本的邀约。
剧本名《远方吹来的信》，一听就知道偏文艺风，这种文艺片投资不会很大，就连片酬也不会很起眼，但拍好了却很能冲奖。
熊吉没有耽搁，把剧本送到了明杞手上。
他现在已经摸清了明杞看剧本的习惯，沉浸式，基本上没空跟人说话，于是上楼去找老板，等他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明杞合上本子准备来找他。
“没完啊？”
“那边总共只给了三分之一。”熊吉笑着说，“但看你这反应，多半是有戏。”
明杞拿着那三分之一的剧本，眼里分明还写着意犹未尽：“的确写得好，就是不知道班底制作怎么样。”
“你一来就直扑剧本上了，忘了听了吧。”
熊吉也不卖关子，“这是章丘导演的戏。”
圈里如雷贯耳的名字，明杞听完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亮晶晶的：“章导给我递剧本了啊！”
章丘导演可是电影圈里的名导，凡是他经手拍出来的片子，不仅叫好也叫座，多少演员挤破了头也想在他戏里露个脸。
“是啊，这个本子据说是章导花了三年时间筹备的，亲自打磨的剧本，不过……”
熊吉话音一转，“据我所知，对方也给涂易那边递了本子。”
经过一个多月的有效播剧，《夏日蝉鸣》算是彻底刮起了一股清新校园恋爱风，如今街头小巷都能听到涂易演唱的主题曲，已经完全能算是爆剧的行列，涂易一时风头正盛。
“章导选角只看演技和角色契合度，至于演员，只要没被封杀能用就行。”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实力才是屹立不倒的资本。
细究起来，明杞现在都还没有强势的作品播出给他傍身，章导能给他递剧本，已经让明杞有些意外了。
大概猜到了明杞的想法，熊吉又说了一句：“你以前也是有实绩的，这次也是公平竞争。”
明杞点头说：“我知道。”
七月，《问鸦》备案完成，即将定档播放。
消息一经官宣，等待已久的粉丝们就自发地为《问鸦》做起了宣传，预告片里的文戏和武戏交叉剪辑，节奏感很强，气氛也铺垫得到位，完美地契合了权谋的主题。
【好多老戏骨，柳长青老师和林文杰老师，我的童年男神啊！】
【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实力派演员飙戏就是不一样！】
【季霖演的反派好养眼，嗷嗷跟明杞站在一起氛围感太强烈了，希望对手戏多来一点】
【所有人都夸了，当然不能少了我明宝！宝贝出场的这几个镜头帅到爆炸！】
明杞的扮相有几套是在官方发布定妆照时就路透过，但拍出来还是让人惊喜满满，作为第一主角的他在预告片里也是重头戏。
重头戏却又不是占据了所有的戏，配角的留白反而为这场片段添枝加叶，显得更加饱满，抓人眼球，俘获了一批又一批的路人观众。
原本还想以明杞作为主角所以在剧组里上演“戏霸”引导舆论黑点的某人粉丝：“……”
扑了个空。
预告片的确无可挑剔。
不管是剪辑，还是剧情留白，就连打光和滤镜都特别地自然。
不过还是有些声音嗤之以鼻：“现在就把观众的期待值拉满，别到时候正片拉垮，那就好看了。”
“只能说这个预告片剪得不错，大概就是剧里的全部精华吧。”
等到剧集开始正式播出的时候，这些声音还在。
【画面切得太快了，没看懂在演什么】
【第一集都要演完了，明杞还没出场？】
【果然正片的节奏就不行，还以为多紧凑呢！】
偶尔一句，难免会被看剧的粉丝刷到。
【这是权谋剧，又不是无脑恋爱剧，看不懂只能说明你不是这类型好剧的受众（微笑挥手）】
【……】什么意思？拐着弯儿骂她蠢啊？？
【就这还叫节奏慢？果然是水剧看多了脑子也进了水】
【以及，明杞的角色一早就出场了，少年版当然要用小演员啊，眼睛没问题吧？】
【……】
这些声音被怼得哑口无言，却没放弃。
涂易的粉丝再清楚不过，她们是绝对不能让明杞再起来的。
涂易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势头，大火的他眼看着就要踩着曾经的黑料重回大众视野，这时候怎么能让明杞抢走风头？
明杞现在的人气已经够高了，要是又出一部爆剧，很有可能将涂易现在的成果都化为乌有。
所以必须得防，而且严防死守。
但事实是，根本防不住。
无论他们有多不甘心，绞尽脑汁地找出各种理由来挑剧的毛病，但《问鸦》的播放量依旧在以一个令人咋舌的速度迅速飙升。
本就是偏群像戏，各家主演的粉丝都在积极地为正主宣传，吸引来的路人观众自然多，再一看剧的质量，直接就加入了追剧大军的行列。
【颜狗的盛宴，主演的每一帧镜头都够我舔颜】
【剧情环环相扣，好紧脏！】
【啊啊啊怎么进度条又阵亡了？？一集四十分钟根本不够看啊啊啊，球球了，加更吧】
【十三皇子的身份要暴露了，我的心脏也跟着一起一伏的，有一说一，明杞的演技又进步了啊，杀手和皇子的身份切换自如，我看得一点儿都不违和！】
【同感，虽然身边都是老戏骨，但明杞跟他们对戏起来，丝毫不落于下风】
【看预告的时候原本以为季霖扮演的五皇子已经足够惊艳了，还在想会不会压过明杞，没想到是我多虑了，就明杞这表现，谁能压得过？】
弹幕上的讨论就没间断过，每天两集一播完，评论区和官博底下全是催更，各大剧集论坛上也是对后续剧情的分析和猜测，各个角色的好坏反转，以及隐藏的阵营，热闹程度堪比福尔摩斯探案。
而这时，距离《问鸦》开播，不过刚过五天，十来集。
如果说《夏日蝉鸣》引起了年轻一代对青春的回忆及共鸣，那么《问鸦》的受众则更加广泛，权谋剧本质上还是孤苦伶仃的主角一步步扳倒仇人的大爽剧，几乎没人不爱看爽剧，何况剧情跌宕起伏，逻辑严密清晰，偏偏画风还很奇异得在沉重和轻松中切换得恰到好处，怎么可能吸引不到越来越多的观众？
“这就是你们去分析出来的结果？我是让你们去挑刺，不是让你们对对家上演五体投地的佩服和赞叹！！！”
看到骨灰粉群洋溢着一长串的赞美之词，涂易家的管理员简直要气急败坏。
她们都是在涂易出道之后就一路跟随的粉丝了，忠诚度极高，居然还会犯这种错误。
群里也是一个个发了流汗的表情包，并表示接下来一定会牢记教诲，不会再犯。
“罢了……”管理员，也是涂易的大粉皱着眉头说，“现在铺天盖地的好评，我们这点声音都快被淹没了，再等等看吧，这剧开播就这么高热度，后续绝对会崩盘，又不是谁都能拍好权谋剧，哼，到那时候我们再出手！”
高热度带来的也是高风险，只要《问鸦》一出现颓势，她们就会闻风而动，一定能带动那些追剧人的风向，到那时候对明杞及这部剧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然而这一罢工就罢到了七月底，《问鸦》一路高歌猛进，网络上各大平台的讨论度居高不下，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剧还没播完，已经有好几家卫视在竞价购买独播权了。
八月中旬，《问鸦》剧组在临近剧终之期，举行了杀青之后的第一场庆功宴。
邀请是剧组给小桑发来的，但明杞早已经在当初拍戏时建的主演群里得到了消息，原因无他，八卦皇兄不仅对于一些圈里的隐秘内幕有独特的渠道，就连同剧组的通知也比别人快一步。
周效：@全体人员杀青宴之后又一次团聚！
周效：@明杞，到时候早点来啊，我怕你不来，导演都不让我们开席!
季霖：大拇指.jpg
李依依：（偷笑)这话可一点儿没错，这庆功酒明杞可得喝头杯。
有了这对戏里的夫妻档开头，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冒泡。
换做是平常的剧组，戏拍完了群慢慢也就凉了，但《问鸦》的剧组群却一直在活跃，除了有擅于交际的成员外，还有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剧火了，演员也跟着火。
本来拍戏时就相处融洽，都是实力派的演员，谁会拒绝多个圈内的朋友？何况剧播得好，大家心情也很愉悦放松，闹得就更起劲了。
明杞发了个求饶的表情包，小熊捂脸，哥哥姐姐们别取笑我了。
这话还真不是强行装嫩，在戏里明杞就是年纪最小的皇子，戏外明杞出道较早，如今也才二十三岁，放在圈里怎么都算年轻。
跟伙伴们玩闹了几句，郁戎也正好从书房里出来了，手机往沙发上一放，就往人身边贴。
这般高兴的模样，郁戎伸手揽了下，对上明杞弯起来的亮亮的眼：“庆功宴！可以带家属！”
短短的这几个字，无须多余的修饰，郁戎自然清楚其中的含义。
他略微扬了下高阔的眉，用指腹在对方长长的眼睫上轻轻点了一下。
《问鸦》从杀青到播出有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明杞虽然表面不显，但内心却是格外在意的，尤其还有《夏日蝉鸣》压在前头的火爆之势，这是他和涂易之间不可避免的一场正面交锋，涂易已经交出了一份非常不错的答卷，留给明杞的挑战只会更大。
明杞不允许自己输掉，无论如何都不能。
拍戏的时候他已经将状态自然而然地发挥到了极致，剧拍完的后期工作他也没能停下来好好休息过，为这部剧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心力，不仅仅是为自己正名出气，也是因为，他要兑现他许给郁戎的承诺。
明杞不想对郁戎失约，就跟他不想辜负郁戎给他的信任一样。
《夏日蝉鸣》播出以来，郁戎没有过任何刻意的动作，甚至都不曾在明杞面前提过，可明杞心里再明白不过，他想要完完全全靠自己赢一回，然后把挣来的荣耀和光芒都给对方，所以郁戎就让。
而如今，明杞做到了，不仅赢了，还赢得更加漂亮，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不过庆功宴的当天，明杞还是一个人去的。
跟过年聚餐那次情况相似，郁戎不是不可以去，但他要是去了，庆功宴多多少少就会变味儿，这是独属于明杞和整个剧组的荣誉，他们独自庆祝欢欣就行。
有擅于活跃气氛的人在，晚宴热热闹闹地就没冷下来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效在群里那么说了，主演们都打趣着要来跟明杞敬酒，一圈闹下来，明杞哪怕是浅浅地抿一口，也沾上了些微酒意。
耳边尽是玩闹的笑声和音乐声，不知道是谁跟着节拍在唱歌，《问鸦》拍得够压抑紧张的，节奏快，导演还一言不合就骂人，这下取得了远超预料的成果，可以放开了玩儿。
明杞虽然也高兴，旁人看来除了脸稍红点没别的，实则脑子隐隐开始在发昏。
这时，不知从何方飘来一句：“《夏日蝉鸣》的事，有些抱歉，不过还好，你没我也放心了。”
这声音太轻了，还有些放松的喟叹。
明杞抬起眼，对上一张俊逸的面孔，后者有些惊讶：“你醉了？”
“没有。”明杞笑了笑，说，“没事。”
季霖刚刚帮他挡了好几杯酒，拍戏后期，也对他挺关照。
《夏日蝉鸣》播出没多久，他就听熊哥提过一嘴，《夏日蝉鸣》之所以能在西红柿平台顺利播出，的确跟季家有关，只不过那人并非是季霖，而是季霖的堂弟，少爷脾气骄纵又任性，不知道怎么跟涂易搭上线了。
简短的两个字，代表着明杞的态度，亲耳听到后，季霖才算是放下了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
虽然明杞拒绝过他，但他可没想过用这种手段报复什么的，那不是他的作风，也上不了台面，只是背后的内幕关乎到季家的颜面，实在不宜宣之于口。
季霖笑着说：“以后你也别刻意避着我，咱们做不成恋人，起码还能做朋友对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季霖也不介意更敞亮一点儿，他是真的欣赏明杞，到现在还是，可对方名草有主了，他也只能是欣赏。
明杞也微微一笑，完了想了想，跟他碰了下酒杯。
这番不甚清醒朦朦胧胧的模样，季霖哪敢再让他喝，把他的酒杯拿掉了：“你就别喝了，等会儿真醉了，郁总今晚来接你吗？”
“来！”
于是，在庆功宴的后半段，一堆东倒西歪的醉鬼只能等着经纪人或助理赶来搀扶，而明杞，早早地就被男朋友稳稳接走了。
在场也有没喝酒的人，一位宣发部的姑娘就是其中之一，《问鸦》播得太好，各路凑上来碰瓷的、抹黑的、造谣的牛鬼蛇神都不会少，整个部门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剧播了一个多月，也辛苦了一个多月，因其功劳不小，这次的庆功宴他们的主力团队也被邀请。
保持清醒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在这种时候尽览全场，哪位艺人金屋藏娇，哪位艺人跟带他的经纪人之间有些别样的氛围，一目了然，但这些都不是她最期待的重点。
直到，某道高大挺拔的人影进入视野，那人视线在人群里微微转了一圈，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趴着手肘在皮质的单人沙发上休憩的年轻人，随后谢绝了服务生的帮忙，半搂半抱地把人带走了。
这位宣发组的姑娘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按捺不住心情拿出手机跟好友分享：“见到明宝真人了，有点喝醉了，还看到了郁总，来接人的！！无比满足！！！不枉老娘为了防止涂绿茶家的粉丝使坏，应聘片方宣发部一场。”
车子一路开回了别墅，副驾驶座上的小桑问要不要先买点醒酒汤。
郁戎正要说话，看了一眼怀里的人，说：“不用。”
别墅里渐渐亮起了光，等小桑他们走后，郁戎还没起身，下颌处就被湿润轻轻地碰了下。
“没醉？”
“醉了。”
明杞眼睫还是半眯着的，可手上却没闲着，手指探到郁戎的腰腹处摸了摸，还仰着头跟小猫似的，用唇一点点碰着对方的下巴，侧脸，再到唇畔。
湿漉漉，又软绵绵。
“我今晚好高兴。”
他说着，但即便不说，光是那双弯弯的眼睫也足够让人感受到了。
郁戎深邃的眼里映进了他的欢欣和喜悦，融化成点点涟漪，揽着腰的手略一用力，把人带到了浴室。
温热湿润的水珠滑过肌肤，溅到地板上。
感觉到郁戎的动作，明杞轻轻哼了一声，没想往常那样，而去抓对方的手，说：“我今晚不想你帮我了。”
郁戎的嗓音有些哑：“你不是疼？”
“什么疼？”
也许是残留的酒意，也许是吻，明杞这会儿脑子晕乎乎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什么，半眯的眼睛睁开，他对上郁戎晦暗却又反常清醒的视线。
浴室里暖气开得很足，一点儿也不冷，可他却像是被冰尖猛地刺了一下，连那点微醺的酒意都瞬间烟消云散。
“我不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有一两秒，明杞发出了有些喑哑的声音。
他想起以前，跟郁戎热恋的那段时间，情到浓时，明明很想跟对方更亲密一点，可每次郁戎一碰他，他就会头痛欲裂，难以忍受，甚至偶尔会陷入呆滞的状态。
后来郁戎就不再动他了，会帮他，抱他，亲他，但不碰他。
包括他们和好后的这几个月，明杞也以为是他们都太忙了，所以才没有。
“没事。”
耳边响起郁戎的声音，没让明杞继续伤感，只是轻捏了下他的耳垂，接着把明杞有些松散的浴袍拢上。
“不碰就是。”
可下一瞬，怀里就贴近了柔软的一团，明杞强压着酸涩的情绪，抱住他，有点急切又有点内疚地说：“真的，我忘了告诉你，我不疼了，以后也不会再疼了。”
这个说法细听其实有些奇怪，可一亲密就疼本身就更奇怪，好一会儿，郁戎都没有多余的动作，明杞只好一闭眼，吻上他的唇。
郁戎对于他的吻向来是纵容的，可这会儿也没有回应了，明杞本来还在想要怎样证明才能让郁戎相信他的话，可一开口，却是没有得到回应的挫败和委屈。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明杞到底是喝了些酒，脑子一会儿晕乎，一会儿清醒，这会儿酒意占了上风。
刚才还是高高兴兴的，现在整个人都焉了，连纤长的眼睫毛都垂下去，这两个月忙来忙去，本来长了些肉的下巴又尖了，窝在他肩头。
郁戎垂着眼，视线就没从对方脸颊上移开过，如果明杞再仔细一点，就能感觉到他呼吸里的烫和眼底的暗，声音低低的哑意：“我没买东西，会伤着你。”
“我买了。”
明杞完全没意识到危险性，不假思索地老实说，“就放在我房间……床头的抽屉里。”
第六十八章
话说的时候没想太多,说完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些什么。
明杞脑袋还贴着对方的颈窝，脸颊渐渐绯红，眼睫扇了又扇。
浴室里持续静谧,连水声都停止了,只有很轻微的呼吸声，随之落下的气息格外地烫。
理智短暂回归,明杞这会儿半张脸都埋进去，没抬头,也不去看郁戎的眼神：“不要算了,我去睡觉”
他手一松就要从郁戎怀里出来，但双脚还没踩到地板又被迫坐了回去，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晕乎，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双手拦腰抱了起来。
郁戎高阔的眉骨下,深邃的眼垂落着压迫感极强的视线。
但凡换作是别的任何人对上这样的眼神,都会不自觉地退让、躲避,不敢与之直视,可明杞看着只觉得迷人,还是被迷得眼都不想眨的那种。
郁戎是好看的，很帅,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只一个眼神也能叫人脸红心跳,只想仰着头去触碰他。
刚恢复的理智又开始沉溺，明杞都不用细想，就真的这么做了。
回应他的是郁戎更强势深入的亲吻。
方才还算缠绵克制的气息,在这时多了几分夺掠占有的力度，可明杞却丝毫不想退却,只是渐渐有些缺氧，他搂着郁戎的脖子轻轻哼了声，和好后他的吻技也不那么生疏了，郁戎微微松开他，明杞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又主动贴过去。
浴室的门被打开，别墅里静悄悄的，这个时间点其他人都睡了，只有走廊上壁灯还亮着。
明杞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他感觉自己快要掉下去了，但又完全没有，后腰下方那只手一直牢牢地托着他。
“咔嚓”一声，属于明杞的房间门被打开，又合上。
双足依旧没有沾到实处，明杞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穿鞋。
他一直被抱着，直到臀部接触到柔软的床铺，意乱神迷中，郁戎格外低哑的嗓音落下来。
“哪只？”
明杞有时候也挺佩服自己，比如此时，明明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却几乎毫无阻碍地反应了过来：“左、左边。”
郁戎松开了他，脚步声响了起来，接着是抽屉被拉开的声音。
明杞心头如鼓点跳动，连眼睑都是绯色的，却还是睁开了眼睫去看郁戎的脸，往日淡然克制的眉眼在这时候极具蛊惑性。
“什么时候买的？”
这下更是不用看都知道他拿的是什么，明杞把脸埋进被单里，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杀、杀青回来之后。”
该丢的人都丢完了，明杞也豁出去了。
好在郁戎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走过来，探手触到他的脚尖，低低地问：“冷不冷？”
房间里冷气很足，可明杞早就出了一层薄汗，连眼珠上都好似蒙着不知名的水雾。
“不冷。”他说，调子还带着黏糊的软，“热。”
“嗯。”
这一声应下后，明杞感觉自己的脚踝被握住，然后是小腿。
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挠人耳膜。
郁戎的手指是冰凉的，也是热的，触碰到的每一处带来的感觉都是清晰而颤栗的。
他的声音也是喑哑的，落在明杞耳边格外地灼热，也格外地折磨人：“疼就说。”
“不疼。”
明杞额间都沾着汗，却还是努力抬起脸，去亲吻对方的下巴，声音绵绵地软。
哪有什么疼的呢，都比不过当初说下那些狠心的话让他疼，也比不过一次次看着郁戎来找他却只能被他冷漠伤走时的无比难受
明杞很快就没能再想其他的了，眼前只有郁戎，所有的思绪都被郁戎占据，让他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
郁戎很凶，却也很温柔。
可不管是哪一种，明杞都毫无保留地沉迷，一如四年前那样。
大脑渐渐空白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明杞终于没劲儿胡闹了，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人还窝在郁戎的怀里。
只有这个怀抱是他想要的，是唯一能让他安心依恋的。
明杞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他的房间靠近花园，夏天早晚的气候是最适宜，一大早就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唤了。
别墅里今天原本是预约了两位园丁，负责打理花园，可一早收到消息，修剪的时间延后到下午，没想到还是被这些鸟儿破坏了清静。
“要不我去找根竹竿，让他们把这些鸟儿撵一撵吧？”
阿姨站在二楼的书房里，压低了声音商议。
可还没等到她把话说完，就先看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小杞醒了啊，那也用不着了，酒醒了吧，头还疼不疼？”
阿姨以为他是喝醉了才睡到现在，明杞哪好意思说是因为别的，何况郁戎就在里面，就只是笑：“好多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那就好，我正准备给你熬点醒酒的汤放着呢。”
阿姨嘱咐，“下次再高兴，也要收着点儿喝，不然次数多了对胃不好。”
明杞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阿姨本来是欣慰的，结果又发现了不对劲：“你这脸色也不好，怎么看起来像是一晚没睡？”
“”
这时，郁戎开口了：“周姨，你厨房里不是还炖着汤吗？”
“啊对！”
阿姨一拍脑，赶紧去看火了，没再顾得上去找明杞身上的端倪，她一走，整个书房都静了下来，偶尔有几声郁戎敲键盘的声音。
明杞想了想，把书房的门关上了，刚一转身，就被抱了起来。
完全是条件反射，明杞头一仰，本来是要去贴郁戎的唇，可腰上没劲儿，只碰到对方的下巴。
郁戎微一垂眼，就见明杞一脸茫茫然的表情，低头，碰了碰他的。
明杞心满意足了，被放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郁戎平时在家就是在这里办公，因此是张单人椅。
不过这对明杞来说并不是难事，略微往上挪了挪，就坐进了郁戎的怀里。
吻还在持续。
好一会儿，明杞有些呼吸不畅了，郁戎松开了他。
“饿了没？”
低低的嗓音落在耳畔，明杞听了，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
“有点。”他说着，脑袋往郁戎颈窝里埋了埋，声音黏黏糊糊，“可又想抱着你。”
“嗯。”
郁戎应了一声，还轻轻点了下他快要合上的眼睫，“抱着，然后饿肚子。”
这番话让明杞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自然，肚子是不可能饿到的，郁戎不让。
早餐是在郁戎的书房里吃的，明杞坐在沙发上，靠着软垫，小口小口地喝粥。
郁戎在办公，似乎是在旁听一场会议，他就放轻了动作，还把手机的音效关了。
昨晚的庆功宴他走得比较早，这会儿群里那些醉鬼也醒了，在群里@他，说他怎么一直没冒泡。
都看到郁戎来接他了，可不得好好打趣一番。
周效：“说好的可以带家属啊，居然不带，明杞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上次郁总来探班请客，我们都还没道谢呢！”
李依依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包：“你就算了吧，郁总来了，你还不得卯足了劲儿往郁总跟前凑，浪费郁总的时间。”
秦歌：“惊！效效你弯的？？？草，天天在剧组里分享八卦的人，居然不小心泄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我还能活着走出这个群吗？”
周效：“滚滚滚！”
一连发了三个滚字，周效：明杞还在群里呢，别开这种可怕的玩笑，还不想被封杀，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好吧，我就是想让明杞帮忙问问，郁总还要不要签新人啊，咳我这不是跟公司的合约要到期了吗！
明杞本来是笑着看他们闹的，看到这里才微微一怔。
说起来他都忘了，郁总旗下还有个娱乐公司，只不过这个公司从成立到现在就只有他一个艺人。
嗯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复出后拍《问鸦》的片酬挺丰厚，加上这段时间剧爆火之后各种各样找上门的代言，加起来的酬劳数额是相当高了，可明杞当初的违约金烂摊子数值也不低，他一直说着要帮郁戎挣钱，可这样算下来，还真没赚多少。
一人影视公司就要承担这样的风险，不过明杞清楚，自己以后是一定会为郁戎带来持续性的高收益的，商业价值摆在那儿，混圈这么多年，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可是，郁戎还要不要签新人呢？
群里还在聊，而且明杞冒泡之后，周效还来找他私聊了，说得挺认真，明杞的回复是会帮他问问。
坦白来讲，周效自身条件不差的。
正琢磨着，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不合胃口？”
明杞一抬头，就看到已经来到他身边的郁戎。
“没呢，在想事情。”
他手一探，摸到了郁戎的手，等郁戎坐下来后，又挪了过去。
“我剧组里的一个同事，他想问问你公司还签不签艺人，准备跳槽。”
明杞直接一口气说了个明白，然后就看着郁戎波澜不惊的表情：“暂时没这个打算。”
“你不问问这人是谁吗？看看有没有潜力？”
“不用。”
也许是见明杞眨巴着眼，郁戎顿了一瞬，说，“我不缺影视这一项业务。”
明杞：“噢”
郁戎看了他一会儿，又问：“你很希望我签别的人？”
“没有。”
明杞听到这话，立马就弯着眼睫靠了过去，“我知道你当初成立这个娱乐公司是为了我，不是要签艺人。”
昨晚才亲密过，可这会儿还是黏糊得不行，明杞握着他的手就没放开过，时不时就要摸一下。
这番模样被郁戎收入眼底，他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自从他们和好以来，郁戎就对明杞格外纵容，亲密之后就更是了，以往或许还会象征性地说一句不是，现在也不了，明杞说什么，他都顺着。
也因此，明杞心里软绵绵的，要不是在吃东西，他可能就又要贴过去了，不过这姿势和贴在郁戎怀里也没什么差别，过了会儿，还不怎么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不太想你签别人。”
这可是郁戎专门给他成立的公司，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那为什么还说？”
明杞说：“这不是想着给你多赚点钱嘛，总不能亏本运营吧？”
“亏不了。”
郁戎语气淡然又笃定，可垂落在对方脸颊上的视线却是无比轻和的，“你好好的，别闹我就行。”
明杞一听，男朋友都这么说了，那他还纠结什么？
郁戎不缺这一项业务，何况自己是一定能给郁戎挣钱的，只是早晚的事儿，现阶段重点是要顾着他，至于以后要不要签新人，到时候可以再讨论。
他现在只想独占郁戎给他的特殊待遇，独属他一个人的。
三天后，《问鸦》正式收官，大结局一如既往地延续了之前的节奏和画风，完美落幕，主演们几乎都发了文感恩留恋，迎来了一大片入戏正深的观众们入坑成粉。
明杞也没闲着，除了正式跟之前接洽的代言商签订合同，拍摄物料之类，同时也在准备着熊哥给他拿来的那个电影剧本《远方吹来的信》，按照明杞的习惯，是要好好钻研剧本吃透整个故事和人设的。
一旦开始工作，常常又是一整天都在外，快和进组没什么区别了，可尽管渐渐忙碌了起来，明杞也没忘了他正和郁戎谈着恋爱呢，而且正是甜蜜的时候。
都说恋爱的前三个月才能算是热恋期，但从郁戎点头跟明杞交往以来，早就超过这个期限了，但两个人之间的热情却丝毫没有减退，反而还愈来愈烈。
郁戎只要有空，是必定会来接明杞收工的，而明杞要是那天不忙的话，也会去郁戎的公司大厦看对方工作，等人忙后再一起回家。
通常后者出现的机率较少，明杞由于工作性质，时间很难确定，大多数时候都是郁戎来接人。
不过明杞也会有法子让操劳的男朋友放松舒适。
好不容易赶上两人都得空的时间，明杞一大早就开始不老实，赖在人怀里乱动。
如今他打着自己房间鸟叫声严重扰眠的借口，连衣柜带人都搬到了郁戎房间。
郁戎没睁眼，手臂一收，按住了对方晃动的腰肢，而后略一低头。
“唔”
明杞先是低呼一声，没过多久慢慢轻哼了出来，把自己贴得更近。
清晨的招惹是甜蜜的，可造成的后果就是腰酸，上午明杞坐在花园的遮阳伞下，一边看新剧本一边时不时地揉腰。
把郁戎不准备再签人的消息回复给了周效，后者发了个大哭的表情包。
明杞正准备说点什么，对话框里的新消息就来了。
“磕到了，郁总分明就是为你一人设立的娱乐公司啊，摆明了所有的好资源都只往你身上砸，我居然还敢痴心妄想，属实僭越！！”
“”
想到这人可是出了名的大嘴巴，明杞正要嘱咐两句，周效又说：“算啦，本来就是尝试一下，《问鸦》给我涨了不少粉，这次跟公司谈续约，待遇应该能抬一大截。”
明杞：“那就好。”
本以为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谁知周效说起来就没完：“早知道当初也该去争取一下唱《问鸦》的主题曲，可当时不是听说盛言鸣要来，我就吓退了。”
明杞要退出去的手指一顿：“盛言鸣要来？”
完全不知道这事儿，《问鸦》的主题曲是专业的歌手唱的，明杞的声乐不算太好，也没必要去逞强。
“是啊，当时《夏日蝉鸣》那边还特地邀请他了，多好的热度，但盛言鸣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跟片方提出要来唱《问鸦》，还自降身价，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也没唱成”
周效一张口说了这么多，才意识到什么，“啊我这嘴，一快就忘了你们之间的事儿了，那个你别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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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明杞打字回复。
如今的盛言鸣跟他毫无交集，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明杞都不在意，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想。
关掉手机，明杞顺手摸了个清爽香甜的糕点放到唇边，都是郁戎亲手做的，味道很好，尤其这几只冰淇凌泡芙，最适合夏天了，另一只手则是又按了按腰。
“还难受？”
郁戎的声音在旁边传来，放下了手里的书看向他。
偷偷摸摸的举动，还是被发现了，明杞选择了实话实说：“有一点。”
郁戎视线一垂，说：“坐过来。”
听他这么说了，明杞哪还能无动于衷，立刻就挪了过去。
刚一挨上，腰间就多了一只手。
揉的力道恰到好处，明杞缓解了不少，眼睫都舒服地眯了下，忽然听见郁戎说：“还没消。”
明杞睁开眼，就见郁戎的视线落在他领口，下面露出来的几道红印。
不远处就有别墅的佣人在打扫，但明杞还是悄摸摸仰起头，亲了亲对方的下巴，小声说：“两三天就没了，不碍事。”
明杞说的不碍事是因为，再过两天就是《远方吹来的信》电影试镜。
这部电影给好几个看重的艺人都递了部分本子，但最终要定下哪一个，还要靠试镜公平争取。
到了试镜的那天，原本郁戎是要亲自陪他去，但临时有点事，明杞就没让了。
就连熊哥他也没让，就只带着小桑。
剧组的负责人很客气，招呼着明杞在休息室等待，说有人已经在里面试镜了。
每位邀请的艺人时间都不固定，先来的先去，这并不奇怪。
明杞问：“排在我前面的还有人么？”
负责人：“没有，就只有里面的一位。”他看了看表，说，“进去刚好十分钟了。”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有人打着电话进来了。
“乖，宝贝，等我这边忙完了就去找你，听话。”
健硕的身躯说着温柔至极的话，在见到明杞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倏地变得有些怪异，仿佛被戳中了什么似的有些难堪。
小桑在明杞耳边小声说：“宗越，以前跟涂易是一个团出道的，涂易单飞后他也解约了，他家境不错，现在在帮涂易处理各种人脉关系。”
他怕明杞不认识，但实际上，涂易以前那个男团跟他交好的团员，明杞再眼熟不过。上次肖元回国邀请他去聚聚，在宴会上还见过一面。
发现明杞在场，宗越匆匆跟那头说了两句，连语气都算不上特别温柔，就挂断了电话。
“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明大明星，”宗越一开口，声音透着些阴阳怪气，“你现在可够火的，平时想见都见不着。”
小桑登时眉一皱，明杞神色都没变一个。
如果男团里也有死忠粉，那么宗越一定是最尽责的那一个，天天围着涂易转，在他还跟涂易表面关系很好的时候，就各种看他不顺眼。
明杞以前是习惯了，现在是完全不在意，压根儿没搭理。
见状，宗越脸色迅速难看了下来，连阴阳都免了：“涂易把你当朋友，纵然是有误会，你也不该对他赶尽杀绝，他落到之前那么落魄的地步，你总算满”
“误会？你在说什么笑话？”
明杞忽地打断他，打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你多大了？”
宗越被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卡顿了一下：“什么？”
“成年人别这么天真，别人说什么你就信。”明杞语气淡淡，“或许有朝一日，你也会被算计得连骨头都不剩。”
小桑还补了一句：“就是，做人不能太愚蠢。”
宗越好歹也是做过偶像的人，心气一直都在，闻言顿时恼怒：“你”
“明杞？”门口突兀地响起一道无比愉悦的声音。
火气被这道声音压了下来，宗越看到来人，眼里涌出了柔情一般的情愫。
只是涂易并没有看他，径自朝着明杞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你来了啊？等很久了吗？要不要喝点什么，唔咖啡怎么样？”
俨然跟老朋友一样的问候。
明杞没应声儿，抬步就从他身边过去了，跟负责人接洽着试镜的事宜。
空气弥漫着寂静和无视。
宗越冷笑一声：“他还跟以前一样，简直傲到了骨子里！”
涂易没说话，只是转了个身，目光一直盯着明杞的背影，灼热又冷清。
试镜的片段是指定的，明杞进去时，这部电影的制片和章导还在讨论着上一次表演，不住地点头，似乎对涂易刚刚的发挥很是满意。
如今的涂易进步的确很大，在《夏日蝉鸣》中他就证明了自己的演技。
明杞不会小看他，但也不慌，尽情地把他这段时间对这个民国风的文艺片的理解演绎了出来。
结束之后，章导抬起目光看了眼明杞，目光很亮。
凭着这个眼神，明杞就知道自己达到的效果也很不错了。
接着制片人又态度温和地跟明杞多聊了几句，都是关于剧本和角色的，明杞全都对答入流。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出门，小桑立刻给他递来一瓶水：“明哥，怎么样了？”
“还行。”明杞接过来拧开瓶盖儿，表情是轻松的，“不过还要等几天才能有准确的答复。”
“那一定会是好的结果。”
小桑跟着往外走，可没走两步，看到涂易居然还在，手里拿着杯冰咖啡，微笑着拿给明杞。
刚刚在休息室人还不多，外面却是人来人往的。
明杞终于抬眼：“你不累吗？”
涂易双目盯着他的脸，悠悠说：“不累啊。”
“可我看着嫌脏。”
也许是觉察到了这句话里语气的厌烦，又或者是因为明杞扫了一眼就掠走，明显不想再看第二眼的眼神，涂易收起了笑，少见地没有表情：“为什么你总觉得我在演呢，我就不能是真的想见你吗？”
这句话太轻易随便，随便到有些猖狂的程度，可明杞早就不是以前，也不会因为这些刺激性的话而生气，甚至郁结于心生出其他的念头。
他只是淡淡说：“我认为一个有自尊心的人，不会想要第二遍听到那句话。”
空气一阵凝固。
涂易都不用看他表情，也知道明杞想偏了什么，可下一秒，又迅速露出笑容：“说得对，毕竟是嫌脏。”
他缓缓说着，却是低下头，好似随意的动作实则在掩饰着什么，正欲抬起时，目光却忽地落在了明杞走动间翻起来的裤脚边缘。
几道明显暧昧的红痕朵朵刺目。
涂易带笑的脸逐渐煞白且阴沉。
第六十九章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拽住明杞的手腕。
“你做什么？”
小桑一惊，他对这人和明杞之间的纠葛再清楚不过，生怕对方要对明杞不利,立刻就要上前。
宗越也叫出了声：“涂易——”
明杞看了小桑一眼,用眼神示意不用，随后才瞥向涂易：“放手。”
周围人来人往,有电影剧方的人，还有来试镜角色的其他艺人及其团队,已经有不少双眼睛发现了这里的异动,不住地往这边看。
不过须臾，涂易将手缓缓放开：“看错了，你手上有灰。”
虚惊一场，周围准备上前询问的工作人员见状，在宗越的圆滑话语下也纷纷散开。
应付完了这些再回头,明杞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带着涂易往外走。
眼看着涂易一直沉默地低着头,宗越的语气也低沉下去：“他手上有没有灰你也要顾着,涂易,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害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要不是他,你如今的咖位还能再上一个台阶，《夏日蝉鸣》虽然播得不错,但他的《问鸦》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能再这样心”
涂易在这时抬头，问：“你跟季厢做的时候,会亲吻他的小腿吗？”
一直在阴阳怪气的宗越脸上闪过一抹青色：“我们没”
对上的目光冷静又冷清，他一把抓下领带,无奈又难为情地说，“你知道我烦他烦得不行，要不是为了《夏日蝉鸣》顺利播出，我都懒得搭理他，那种事也只是敷衍而已，谁要去碰他那里？”
“是啊，只是敷衍。”
涂易重复，语气里仿佛有了答案，可垂落的目光里却满是阴霾的笑。
所以是做得有多过火，才会连脚踝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
见涂易又开始低头不语，宗越还以为是他的话不够让对方满意，心情沉闷之余又觉欣喜，他强压着悸动的心跳说：“你放心，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会找个合适的理由跟他提分手，你别在意，你该知道我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涂易忽然打断他的话，语气疑惑，“我有说过要答应你什么吗？”
宗越激动的表情猛地一滞，涂易冷酷又残忍的声音继续响起，“当初是你自己回国说要帮我，《夏日蝉鸣》没有哪家平台肯要的时候，也是你主动去接触季家的小少爷，我可什么都没要求你做过，一切都不过是你心甘情愿的臆想。”
这是宗越第一次听到从涂易嘴里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语。
眼前的这张面孔，和他记忆里热情助人的小太阳没有任何分别，可表情已变得狡诈又冷漠，他只觉得难以置信，还抱着一丝侥幸：“涂易，你是在开玩笑吧，我还什么都没问”
“但我不介意提前说。”
涂易似乎没了耐性，摆摆手大步往前走去，留下淡淡的一句，“还有，顺便告诉你一句，我们撞号了。”
来的时候是助理开车，回去的时候车上只有涂易一个人，他将油门踩到底，手机铃声不断响起，涂易点了接通。
不出意外是周宁的来电，被赶下车的助理撞见了失魂落魄的宗越，将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周宁。
如今没了盛言鸣的帮助，宗越的助力就显得不可或缺，而涂易这时候将人彻底得罪，周宁完全想不明白，没人比她更了解涂易的为人，但凡那人还有一丝一毫的利用价值，涂易都能跟他虚与委蛇地周旋下去，而这次她只得到了四个字。
“心情不好。”涂易如此答复。
这可把周宁气得不轻，可如今的涂易，变得连她都捉摸不定了，还没等她苦口婆心地劝，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周宁盯着不足一分钟的通话，满脸暴躁地吸了口气，可到底没敢打回去，只能打给宗越，试图挽救。
无奈，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回去的路上，小桑就一直在念叨，说是今天出门就应该把小石带上：“那家伙身手多好，往明哥你身边一站，保管跟铜墙铁壁一样，涂易根本就近不了你身。”
一出来明杞就冷不住脸，这会儿听到他说的话更是不由地笑了：“放心好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不可能跟我动手，要维持人设。”
“也是。”小桑觉得有道理，“电影还在试镜，这么大的饼，他不可能放弃，不过涂易突然拉你一下，眼神都变了，我当时还真有些急，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还敢来明哥你眼前晃，就是吃准你脾气太好了！”
“我刚刚骂他了。”明杞指出。
“啊？”
小桑反应了一下，“那叫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很快就到了郁戎公司楼下。
试镜出来明杞就给郁戎发了消息，得知他还没有忙完，就说好了去公司找他，然后一起回去。
来郁戎的专属办公室不少次了，明杞对这里每一处都称得上熟悉，郁戎还在开会，他谢绝了秘书的招待，就坐在沙发上等人。
期间无人打扰，郁戎一开会就是好几个小时，明杞看了几页书又放下了，都是商业书他看得一脸懵，就去找其他的玩儿，可这里能玩的基本上都被他玩遍了。
本是随意地往墙角一掠，却忽然扫在角落里某个架子，眼都睁大了些。
那是一把外表很新的吉他。
之前这间办公室可没有，或者准确来说，从他们重逢以来，明杞就没有见过郁戎摆弄过乐器，甚至在家里也没有见过乐器的影子，都快要让他忘记郁戎念大学的时候其实是学音乐的了。
吉他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明杞还没摸够，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紧接着平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郁戎走了进来，还没往里扫去，旁边就有道人影扑了过来。
照例被稳稳接住，明杞听到对方在他头顶低低地说：“怎么跟猫一样？”
“明杞牌儿猫咪，喜欢吗？”
一声很浅的笑，可等明杞抬去脸看去时，郁戎已经别开了下颌，他弯着眼偏头去看，被抓到了沙发上。
秘书放下文件就脚底抹油地离开了，郁戎也没去看，一手环着人，问：“试镜还顺利吗？”
“我觉得还好。”
明杞刚坐好，就把藏在抱枕后面的吉他拿了下来，“看看，这是什么？”
这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郁戎轻轻压了下唇角，说：“不知道，不太认识。”
“我想要的吉他！”明杞说着，顺势往人脸上香了一口，笑眯眯的，“什么时候买的，今天刚到的吗？”
“没买，是以前的。”
“啊？”明杞有些意外，“看着很新。”
“保养得比较好，而且这把不常用。”
一句话，让明杞本来雀跃的心潮开始翻涌，接下来怎么也坐不住了。
郁戎在不紧不慢地发邮件，他在沙发上待了会儿，假装无意地蹭了过去：“可是家里没看到保存乐器的房间啊。”
“这边没有。”郁戎说，“在我之前住的房子里。”
明杞这才想起，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只是当初郁戎给他安排的一栋空房子，之后郁戎搬了过来，他以前是不住这边的，别墅里自然也就没有那些东西。
心口又是一阵悸动，明杞接着往那边挪了挪：“那那么大的房间，就只放这么一把吉他，是不是有点浪费呀？”
“不会。”郁戎的视线仍然盯着屏幕。
过了会儿，他顿了下，看向身旁。
明杞眼睫闪了又闪，正打算一鼓作气：“我是想问以前的，以前的那些乐器还”
“还在。”
明杞怔住了。
他抬眼就对上郁戎垂落的视线，一字一字，好似就跟着这个眼神落进了心里。
郁戎说那些乐器都还在，留下他触摸过、摆弄过，甚至是带着他们曾经回忆的乐器都还在，属于他的痕迹并没有被抹去，从来没有。
明明是想得到这样的答案，可真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明杞心里既暖烘烘，也酸胀胀的，下意识张开唇想说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伸出手臂，牢牢地抱了过去。
郁戎真好，任何人都无法比拟地好。
这是明杞很久以前就有的想法，现在依然是。
“你再抱下去，这条手臂晚上就弹不了你要听的了。”
闻言，明杞立马就松开：“我弄疼你了？”
抬头才发现郁戎正看着他，待他松手后更是将人揽进怀里，下颌抵着他的发端：“不疼，但我只给看着高兴的人弹吉他。”
明杞怔怔地眨着眼，没过多久又浅浅地露出点笑：“没不高兴，就只是在想我男朋友怎么就这么好呢！”
说着就忍不住仰头去碰郁戎的侧脸，刚开始郁戎是让的，后面就不让了。
“别乱动”郁戎跟他拉开一点距离，“坐过去等我几分钟，很快就回去。”
“好！”
虽然没亲够，但明杞还是很满足了，所以很听话地坐到了沙发上去，毕竟今天晚上，他又能听到郁戎时隔四年的吉他声。
夜晚是美好而期待的，可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充满了彷徨和落寞。
宗越回去之后就一直在喝闷酒，属于季厢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亮起，他瞥了一眼，不免嗤笑一声，直接将手机扔到地上。
涂易毫不在意的话犹在耳边。
那他这几个月以来，强忍着心底的厌烦讨好这个脾气骄纵的小少爷是为了什么？卖艺又卖身？
还有比他更愚蠢更可笑的人吗？
不知过了多久，屏幕上的名字换成了周宁。
宗越同样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可身体却快过已经麻醉的大脑一步。
“涂易喝到胃出血了。”周宁沉重的声音传来，宗越满脑门的酒意一下子醒了。
“什么？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为了拿到章导电影的角色，在跟片方的人喝酒。”
宗越的思维还停留在“胃出血”那三个字上，拳头狠狠拽起：“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涂易都跟我说清楚了，我以后不会再多管”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涂易他今天的反常，故意说那些狠话只是不想连累你。”周宁深深叹气。
“本来我应该尊重他的意愿，不能对你说这些，可我又实在见不得你们两个闹矛盾，你也知道他现在的处境，虽然比之前好了一点但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拿到想要的本子，明杞背后的金主一直没停止打压涂易，就连鸣神那边也对他放任不管，任何事情他都能靠自己，现在混圈的艺人哪个没点背景，可是涂易十三岁就成了孤儿”
宗越的拳头早已松开，听着周宁的话如梦初醒。
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阴骘冷漠？必然是被逼到了不得不为的地步，涂易都是为了他，那他，应该做点什么呢？
次日，明杞一觉醒来，就收到了《远方吹来的信》电影方的消息，通知他再去聊聊角色。
“昨天不是刚试镜，也聊过了吗？”小桑不解，按理说应该等几天就能收到通知，怎么这么快还要去？
“今天是片方的邀约，大概是昨天的试镜让剧组拿不定主意。”消息是发到熊吉这里的，他跟明杞说，“今天我跟你们走一趟。”
但被拒绝了。
自从明杞知道熊吉的真实身份后，他就只让熊吉帮忙接洽一些重要的事务，其他让熊哥跑腿什么的，他觉得那属实是大材小用，浪费人才。
“这点小事我自己能搞定，带上小桑就好了。”
毕竟是关系到选角的最后阶段，尽量给片方的人留点好印象，陪同的人不宜过多。
郁戎看了看他，略一停顿，说：“那把小石也带上，当司机，让他在外面等你。”
明杞：“好吧。”知道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男朋友的话还是要听的。
于是，三人就出发了。
到了片方约定的地点，明杞让小石待在车里等，他带上小桑去里面。
这次试镜的地方跟昨天不一样，周围也冷清些，只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小桑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一层楼来试镜的艺人只有三位，除了明杞，还有涂易，和另一位实力小生，共同竞争男一号。
之后工作人员告知了他们时间，就把他们带到一间休息室等待。
期间有人为他们送来茶水和点心，明杞只是略微品尝了些，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是等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而且，怎么一直没人来通知他们准备，就连其他试镜艺人的影子也没看到？
明杞觉得有些奇怪，正准备出去问问，小桑也去开门，结果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了。
他使劲拧着门把手：“明哥，好像被卡住了？”
明杞一听，也试了试，眉尖一蹙：“不是卡，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啊？”小桑反应还算够快，一声怒骂，“谁这么没品，不干人事！”
随后掏出手机，就要联系在楼下等待的小石，可消息转了半天，就是发不出去。
“这间房子信号有问题！”小桑忿忿地说。
很显然，有人故意把明杞锁在休息室，让他不能参加今天的试镜。
时间紧迫，明杞都来不及去想这背后的人是谁，只能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手拍门并呼喊，试图叫人来给他们开门。
但他们一连呼喊了十来分钟，始终没有人过来。
对方既然用了这样的方式，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别拍了。”
明杞想起工作人员带他们一路走来，这间休息室是在最里面的角落，也是最偏僻的那个。
现在只能希望小石察觉到不对劲，能够上来找他们。
小桑表情丧气：“可是那家伙一向沉默寡言的，我不给他发消息他是不会问起我们的。”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
小桑从偶尔拍几下门，慢慢地也累了，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试镜室的隔音实在太好，还是外面的环境太吵闹，一点求救的希望都没有。
就在这时，锁环转动的细微声音传来。
明杞意识到什么，立马站了起来，小桑也反应飞快地拉上了门把手。这一次门果然被他拉开门，只是等他们看去时，只看到拐角处一抹逃窜的影子。
“让他跑了！”
明杞没时间去管人，说：“先去试镜要紧。”
带着小桑往外面赶，果然在门口处看到了小石的身影，正在和工作人员交涉，见到明杞安然无恙，只是神色有些焦急。
小桑连忙询问：“请问电影试镜开始了吗？”
“开始？”工作人员一脸纳闷，“不都已经结束了吗？”
明杞心情沉了下去，一转头，正好看到涂易和几位穿戴得体的中年男性出来，其中一人是明杞昨天见过的电影制片。
面对明杞的解释，片方淡淡笑着说：“这种借口可不高明，我一向欣赏准时敬业的主角，而不是仗着名气耍大牌。”
说完话他们就离开了，制片人有些失望地看了明杞一眼，也跟着走了。
唯独涂易还在，他留在原地，目光从刚才见到明杞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听到小桑说有人把他们锁在休息室里更是眼神微变。
“你还好吧？”
莫名其妙的一句，连小桑忍不住侧目白了他一眼：“明哥好着呢，要是没有罪魁祸首假惺惺那就更好了。”
涂易还是盯着明杞的脸，说：“不是我。”
明杞还是没有回话，垂着眼像是有些走神，涂易正欲上前，可伸出的手还没碰到明杞，对方忽地后退一步。
“小桑，我们走。”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看过涂易一眼，也没有跟涂易说过一个字。
明杞人已经走远了，但涂易还停在原地，面上冷寂得没有一丝表情。
新来的助理却已经见怪不怪了，前一秒还能在片方面前笑得真诚又温良，跟电影里的主角如出一辙，下一秒又阴霾密布，叫人心颤胆寒。
过了会儿，涂易拨通了一个号码，等那边接通后：“是你做的？”
宗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接到涂易的电话，看到屏幕上属于涂易的名字简直欣喜若狂，一个“是”字刚说完，正要问：“你的试镜通过了”吗？
涂易为对方语气里的愚蠢气笑了，他冷声质问：“谁让你关他的？你知不知道他有病？”
“什么？”
宗越还没反应过来，“他有什么病？不是，这和我关他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涂易忽然没了声音。
毕竟，曾经找借口把明杞骗进盛家仓库里独自待了一天一夜的那个人，是他。
第七十章
涂易清楚地记得,那是两年前的一天，盛言鸣正为他即将举行的演唱会做准备，但偏偏这时候嗓子出了点问题,秋天的气候很是干燥,好得慢，医生看过后说是要用药和食疗搭配着,见效更快。
跟往常一样，明杞待在剧组的时间比在盛言鸣身边要多得多,但每隔段时间,他又必定会出现在有盛言鸣的地方，尽管盛言鸣对他一如既往地不搭理。
涂易见到这一幕内心极其想笑，若是真不想理睬，直接把人拒之门外就是了，用得着见了人又摆出一幅臭脸,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哥他这两天嗓子坏了,心情不太好,你别在意。”涂易走了过去,拍了拍他。
明杞从进门时的苍白脸色,到这会儿似乎好转了一些，有了点精神就对涂易浅浅地笑了：“没事,我习惯了。”
习惯了？所以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忍受着盛言鸣的苛刻和冷遇吗？
还是爱到不能自拔，即便被忽视冷落,却还能在看到盛言鸣之后，眼睛亮亮的跟立马活过来似的。
明杞不知他所想，转而注意到了别的：“你在做什么？”
涂易身上穿着围裙。
“准备给哥熬点清淡的粥”也是在这一刻,涂易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不愉快，恶意驱使着他的温良外表微笑说,“今年新晒的枇杷果干好像放在仓库里，你可不可以去帮我拿一点过来？”
“当然可以。”明杞答应了下来，毫无心机地走进了那间位于盛家别墅地下室的库房。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四小时之后，盛言鸣以为他前一天就走了，加上忙演唱会，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管家跟他道着歉，说不知道里面还有人，那个仓库已经荒废很久了平时都不怎么用。
涂易站得高高的，低头看着抱团屈膝的明杞，骨节漂亮的小腿裤脚下，白色的休闲鞋头上多了好几个毫无规则的小洞。
从小跟这类黑暗生物打交道的他对此再眼熟不过，不过明杞不同，自幼家境不错，应该没有过跟老鼠同眠的经历。
满意是满意的，涂易心底的愉悦都快要溢出来，但出口的声音还是自责关心的：“都是我的错，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哥说你走了，我也没来找你，早知道我就应该来看一眼。”
明杞忽然抬头。
那一眼格外地静，满是灰尘和腐木的仓库里，只有明杞的眼睛是清澈的，让他直直地盯了好久。
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明杞对他的态度渐渐有了些变化，开始对他有了防备，总是若有若无地疏远和闪避。
但这有什么关系？
涂易不在乎，也不觉得会有问题，所以他故意忽略了那天，昏暗空旷的潮湿空间里，明杞冰凉的体温，和蹲坐得发麻僵硬的双腿。
那现在呢？
涂易心头浮现出这四个字，耳边宗越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却不知道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开口：“从今以后，我的事与你无关，更不要你自作聪明，否则，别怪我不留往日情面。”
挂断通话没多久，周宁又来电了，涂易不用想，也知道今天的事情跟她脱不了关系，不等对方询问试镜结果，他先开了口：“电影的事你不要插手，这一次我要公平正当地拿到角色。”
这一次，至少就这一次。
说完，他没理会声音骤然急躁的周宁，挂断，一气呵成。
有一点周宁没说错，昨晚涂易的确找了片方的人吃饭，应付这样的酒局对于他来说完全不是难事，只要对方答应了跟他见面，他就有八分的把握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沉吟片刻，涂易翻动手机，找到昨晚的联系人，也是让他见到片方的牵线人。
两分钟后，对方从最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渐渐变得不可思议：“你疯了吧，现在那个实力小生和明杞都被淘汰了，这个角色马上就要被你收入囊中，你还要再进行一次试镜？”
“是。”
“你有毛病？”那头的人又骂了一遍，“你以为片方有那么多时间和耐性，一次又一次地来选人，再说了，民国风电影多好的选材和导演班底，只要演了基本上都能送上去冲奖，你想要去浪费投资人的时间我还不愿意去得罪人呢！”
涂易：“不需要再选一次，只是给明杞一次机会，他今天都没见到片方”
“那关你什么事啊，人家不是有个钱势滔天的男友，还在乎这一个资源吗？”
涂易眼底忽地一顿，听着对方讲述那人，心底生出的念头却不是认同，而是——
“他能做到的，难道我就不能？”
涂易低笑一声，只是那笑意浮于表面，不达眼底：“算了，你觉得为难我也不勉强你，我自己去联络。”
如果说方才他还怀有一丝冲动，那么现在做出的决定则是完全清晰坚定的。
这是一场比拼，唯一一次他甘愿让出唾手可得的东西，也要证明自己的比拼。
有之前疏通的关系，片方那边没有立时拒绝，而是给出需要考虑的答复。
接下来的两天，涂易铁了心要等，周宁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本想找宗越商量对策，但对方这次一直关机，怎么也找不着人。
倒是第三天的时候，涂易再次接到了宗越打来的电话，不过他根本没接。
不一会儿，他收到了宗越的消息，两人消息还是互通，涂易并没有将他拉黑。
上面仅仅只有四个字：“你要小心——”
语气颇有些焦急，涂易却不以为意，无非是那人又有打压他的手段，可这次是他帮到了明杞，非是他郁戎。
更何况此时，他还另外收到了准确的消息，片方将邀请他和明杞两个人，分别进行主角和另一个重要配角的试演。
这也意味着这两个角色只会让他和明杞来饰演，涂易看过剧本，另一个配角的戏份虽然不及主角，但也有精彩的剧情展现，演出来也有极大的价值。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又能和明杞一起拍戏。
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满意结果了。
试演的约定时间就在第四天，涂易按照片方负责人那边给出的通知到了地方，果然见到了之前和他吃饭的投资人，只是对方表情有些不自然。
涂易以为是再次试演的决定让他们不太高兴，娴熟地说了些好听的话来暖场子，投资人勉强笑了笑。
“那你们开始吧。”
涂易环顾四周，只有一个陌生的男演员，他微笑着问：“明杞还没到吗，公平起见，我等等他。”
“不用，你就跟他对戏。”
那名男演员转身就去换了衣服，涂易想到已经让投资方有了让步，在这种小事上无须再驳了对方的面子，何况明杞始终是要来的。
他对明杞再了解不过了，这么好的剧本，这么扣人心弦的主角人设，明杞一定会喜欢，也会尽全力争取这部电影。
就算片方没有邀约，他也会想尽办法去接触剧方，展现自己的诚意和角色适配度。
当年的明杞，一直就是这样做的，虽然那时还没有达到如今的爆火程度，但在圈子里已经积累了不少人气和好口碑。
进圈这么多年，明杞一直就是有实力的，不然当初他提出要闯娱乐圈的时候，盛言鸣也不会让明杞带他了，这也造就了他对明杞的深刻了解。
换完戏服，简单做了点妆造，涂易出来后，才发现现场又多了几名工作人员，还拿来了道具。
“今天要试演男二号的一场受刑戏，辛苦涂老师了。”
涂易隐约记得这段剧情，《远方吹来的信》电影选材是在民国后期，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军阀割据，世家分裂，而主角作为富贵出身的小少爷，又是家中的幼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养得天真，善良，又不谙世事，所以才会在邂逅了那位伪装过的洋人军官之后，毫无防范地坠入了对方温柔的爱情陷阱。
“稍等”涂易这时忽然发现，“这段情景是不是有些问题？”
他现在试演的是男二号没错，但男二号的人设分明是将对主角的爱慕隐藏于心的竹马知己，默默付出守护，甚至在主角被诬陷后自愿代替他去受刑。
而在他拿到的剧本里，男二号不仅处处跟主角为难，还多方勾结势力多次对主角污蔑毒害，终于在主角找到了被陷害的把柄，一番设计后，将他送进了牢房。
“”投资方来了两位，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轻咳一声，“剧本是有些调整，看看哪种人设演出来效果更好。”
这种话糊弄刚入行的新人或许还行，可涂易不是新人，剧本都是章导的精心打磨，怎么可能临近开拍之际，突然更改男二号的人设，还是与原人设大相径庭的更改。
涂易将目光放在了前几天跟他吃过饭的中年男人身上：“刘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刘总说话，试演室的大门忽然在这时打开，背对着涂易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在刹那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地压迫和冷漠。
原本坐在前面椅子上的两位老总，原本深沉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热烈的笑容，并立马站起来迎接。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会叫人么？还不赶紧去沏茶？就去沏我今天特地带过来的雨前龙井，今年新采的，滋味儿可是一绝，对了，看我忙慌的，都忘了介绍了，涂易——”
刘总吩咐完手忙脚乱的工作人员，就差把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挪到对方的跟前，这才想起来，微微挺起腰对着涂易说，“这位是电影《有风吹来的信》新的投资人，独自占资百分之六十，郁总！”
无须他介绍，在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涂易就似有所感地转过了身，但当他真正看到对方的身影时，带笑的表情还是禁不住变得无比难看。
郁戎——
真是让人咬牙切齿又憎恨厌恶的名字。
可涂易到底是涂易，深知在敌人面前微笑才是最大的杀器：“郁总真会故技重施，也好气魄，下了这么大的投资，还敢用我主演，不怕败坏了电影的口碑，赔得所剩无几？”
郁戎从他面前走过，却好似没听见他的话，脚步也未停。
刘总立马将位置让了出来，还把剧本也递了过去。
涂易被晾在空中，倒也不急，反而轻笑一声：“瞧我，还以为是之前那般进退两难的境地，差点忘了章导是因为看过《夏日蝉鸣》才邀约我的。”
“激将法对我没用。”
郁戎终于抬头，视线落在涂易身上，“你要是真想留下来，就省去多余的试探。”
涂易眼神微动：“郁总会让我留下来？”
用了两天的时间，一跃成为《远方吹来的信》的最大投资人，占股最多，话语权也是独一份的，难道不就是为了换掉他？
“我是个商人，商人最该重信诺。”
郁戎淡淡说，“既然之前的片方选中了你，我也会按照他们的选择，再次评估你的试演，为证公平，特邀刘总和李总一起观赏评估。”
两位老总适时地笑脸应是。
涂易收起了笑，一时没说话，他的确想留下来。
“明杞呢？”
他忽然问，“不是说了我们一起争取角色，他怎么不来？”
郁戎不答，但跟在他身边的小桑却给了他一个“你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的白眼。
刘总看了眼手表：“时间不等人，涂易你开始吧，这场戏本就用不着主角出场。”
这场戏的确不用明杞过来，无论是他们哪一个扮演主角，另一个扮演配角，都不会同台。
甚至于，涂易看着剧本里配角的人设，可真够讽刺的。
这时候，或许立即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沉默一瞬后，涂易抬眼一笑：“好，就演这场。”
任由工作人员将他押上刑具，刘总轻咳一声，又说：“为求效果逼真，所以我们准备的道具都是真实的，涂易，你能接受吗？”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尽管来就是。”
刘总示意跟他对戏的演员开始，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的表演，对戏的演员说完台词就开始用刑。
涂易的双手被捆了起来，指夹板将他的十指挤压得通红，没人喊停。
一开始，涂易还按着剧本上的台词照演不误，后来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再响起时已经变成了有些气喘的：“明杞呢？他什么时候来？”
“台词错了。”郁戎忽然从剧本页面上抬眼，“重来。”
指夹板将涂易的十指压出深白色的痕迹，与他唇角的颜色别无二致。
“明杞他怎么不来见我？”
刘总早看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有心想提醒涂易老老实实照做，让郁总消了气，免得多受罪，可涂易像是看不懂他的颜色，疼得牙关打颤也要带着笑问：“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来，不对是你没跟他说？”
“错了，再来。”
“你不可能时时刻刻地护着他，就跟我不能关他一辈子一样。”
“还是错，再来。”
“你有什么资格来惩罚我？他在嘶盛家受冷遇受委屈的时候，明明是我在陪着他，过冬至的时候，是我跟他一起吃的饺子！”
“哥不喜欢吃牛肉面，我就陪着他偷偷吃，他爱吃甜品，我每次去探班总记得给他带，当然，也没忘了他喜欢的无糖咖啡——”
“都是我，是我，你们谁也没有，什么都没做哈哈真可笑啊！”
涂易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他的嗓音早已经嘶哑，听起来既破又刺耳。
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郁戎已经走到他跟前，方才平淡的表情早已皲裂。
他的唇边勾起讽刺的弧度，眼底泛起寒意：“所以你就踩着他上位，引导粉丝攻击他，在他尽心尽力带你拍戏的时候，借着练打戏的名义把他打得浑身是伤？”
“甚至还不够满足，又自导自演了一场落水戏，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和关注，让明杞受尽辱骂，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
以致于生病，还有轻微自残。
一开始，就连心理医生都没有发现明杞有伤害自己的倾向，是郁戎在给他涂祛疤药的时候，发现他手臂上有一些细小的，不是鞭子留下来的疤痕，那是，夜深人静时明杞只有孤单一人刺向自己的抓痕。
而这些，极大部分都是涂易造成的。
涂易不可能不清楚，可他有过一丝认识到错误的反省和悔悟吗？
“我其实没想那么对他的。”涂易神色少见地有些缥缈，十指不知不觉间淌了血，就连嘴里也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是他自己咬的。
“可谁让他眼里只有哥呢，哥明明都那么对他了，他为什么还不知悔改？”
盛言鸣有什么好的？大少爷脾气骄傲又别扭，除了有个好的出身会写歌，其余的还有什么可取之处？那个怪胎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而他，作为明杞的“好朋友”，帮他脱离苦海不是件好事吗？
“什么好事，亏你说得出口。”小桑在一旁听得皱眉，“分明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不就是想借着明哥的名气迅速打开知名度么，你在自我欺骗什么？”
这话让方才还沉浸在回忆里的涂易陡然冷下脸：“闭嘴，你又知道什么？”
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好笑一般，“可是直到综艺录制，我才知道那个人是你，我完全弄错了咳咳。”
笑岔了气，涂易低着头好一阵咳嗽，嘴里还不停地重复“弄错了”“居然是你”之类的话语，看上去精神都有些恍惚。
他的手指一片青紫中，还泛着鲜红之色，工作人员看向郁戎，没有得到指示他们一直没停，可再这样下去，涂易这双手就要出问题了。
郁戎视线跟了过去，说：“松开他。”
无意沾染上涂易的血，他嫌脏。
可就在这时，涂易却又忽然轻轻地说：“你应该很遗憾一件事吧，明杞的腿那么漂亮，做起来的感觉一定非常好，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感觉盛言鸣也曾经体验过？”
如果说刚才的气氛让在场的人保持着绝对的安静，那么这句话，则是让他们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空气仿佛瞬间凝结。
所有人都觉得涂易是不要命了，而事实证明，他那是根本不想活了。
“你等了明杞那么多年，疼惜你，爱护他，可是他跟你分手后，转眼就去讨好着别人，哪怕不是如你一样的喜欢，但跟过哥就是跟过，不过有一点，哥可是不会疼惜他分毫，我记得有一次，明杞满身伤痕，药都是我去帮他买”
“嘭”的一声，伴随着低低的吃痛闷哼声，响彻在整间并不算空旷的试镜室里，那一拳打得足够重，似乎还听到骨头受到撞击的“噶呀”声。
涂易半张脸几乎是在瞬间就高高肿起，还不断往下滴起了血珠。
这一幕骇人至极，涂易脸部神经受损，连动都动不了，更别提抬头了，他只能靠一双耳朵，听到对方冷到冰点的嗓音。
“涂老师为艺术献身，可敬可佩，只是受刑怎能无鞭？”
“明杞身上一共有二十三道印子，他有多少道，你就应该还多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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