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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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泠执拗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苏言那又明媚又清冷的眸子微微睁大。
待到苏言回过神来,赵景行已然又回到了凌道仙尊的身后。颔首低眉,一副乖巧的模样。仿佛方才的僭越之举, 和他毫不相干。
纤长的睫毛微眨了眨。苏言愣了好一会儿, 片刻之后,他轻“呵”了一声, 还是冷清着脸,不置可否地抬步走了。
总有年轻人觉得自己可以一腔热忱踏平山海, 觉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为惧。
放着康庄大路不走,却想要陪他来这泥泞小路里历经坎坷?
这件事情, 苏言不置评论。
有些教训, 人教人, 教不会。事教人, 一遍就会。时间会证明一切真理。
…………
时光荏苒,倏然三载而逝。苏言再也没有了赵景行的消息。
苏府的一切欣欣向荣。这全赖那位御虚宗的二师兄冷瑜, 日夜镇守学府。
苏言后来才得知,这位脾气和实力一样强大的宗主座下二弟子冷瑜,来自岐山冷家的嫡系一脉。
和苏家一样,驻足了千百年的清贵世家。却和苏家人丁凋敝不同,繁盛在岐山脚下,早就蔚为壮观。
怪不得如此有底气, 窝在他这小小学府中后, 便从无人敢放肆。
得益于三年前的误会, 这段时间, 苏言倒是也和这位不近人情的二师兄有了些情谊。
“苏府, 就劳烦冷仙君替我镇守了。不日,我便要离开一段时间。”云清学府里, 苏言静候在冷瑜必经的亭里,朝人嫣然一笑。
“我以为,少主是属王八的。三年了,才打算出一次门,您倒是呆得住。”练完功的冷瑜停了脚步,凉凉道。
苏言:“……”他就知道。此人的嘴和脾气一样臭。
“以前是劳碌命,云清的百姓尚不安稳。我从春种忙到冬储。一年一个轮回,哪里有空?”苏言毫不在意冷瑜的挖苦,勾唇笑笑道:“现在,全赖冷仙君在此悉心教导,云清学府的弟子们下了各地州府,护卫个府州已然初具规模,我总算是能够腾出手,去做些别的了。”
苏言这话,只认真了回一半。三年时间,他确实在安心走在这苍生道上,为云清谋福。
只是他也是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根据原主的记忆,原主的父亲——苏清林,三年前只是做着协助好友进入一方秘境,去去就回的打算。
却没想到,那秘境将他永远留在了那里。
连尸骨都没有人替他带回来。
那方秘境三年才开启一次。
即便是替苏清林收敛尸骨,他也要走一趟。
更不必说,在这方秘境里,他还很有可能会遇到郁尘书。
书中,郁尘书同样是在和原主成亲的第三年,经历了一次秘境后,突然修为大成的。
这个秘境,恰巧又是他的父亲苏清林身死的秘境。
一前一后,刚好三年。同样的秘境,不同的境遇。
可在苏言的眼里,这或许只是同一件事。
苏家的修炼法门需要永生珠,苏言却在太古之地和苏府找了底朝天,都没有找到。
这颗珠子若是苏言猜得没错,应该就在苏清林本人的身上。
他不小心身死在那里,珠子自然就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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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结合郁尘书后来修为大成。
苏言想不多想都难。
郁尘书就在这方秘境中,得到了他苏家的至宝永生珠。
并在事后利用原主,成功知道了利用永生珠的办法,彻底窃走了苏家历来依仗的法宝。
虽然这一次,自己早早在登云台上刺了他一剑,赶走了郁尘书。
按照道理,不会有后来的剧情……
可,若是连苏清林身死在那么一个秘境中,都是被人安排设计的呢?
若是如此,这渣滓不仅还会活着,更会在那方秘境中出现。同样和原书一样得到永生珠。
苏言怎么可能会又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此次,他非去不可。更不必说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不把郁尘书玩到山穷水尽,有违自己初衷。
……
和冷瑜交代完,苏言准备离开。
只是还没起身,便听到一贯不喜欢管闲事的冷瑜竟然出言问道:“做什么?”
“嗯?”
“我问少主,要去做别的事情,是什么?”
“我以为,这是苏言的私事。”苏言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婉言拒绝回答。
“少主若是不说,你的这个忙我便不会帮。”冷瑜望着眼前的人眯了眯眼,不留情道。“师尊让我驻守云清学府,可没有说让我替你看着整个云清。”
“这苍生道,是你走,又不是我走!”冷瑜直言道:“若是出了乱子,关我什么事?”
“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沾上这等麻烦事的。”
冷瑜和旁人不同,见多识广。
知道苏言入的是苍生道,该当拯救云清为己任。
这也是他苏家历来的道。不然也不会唯独苏家选择在这仙家之地里,费尽心力却是养着那么些凡人,让黎庶安居。
他被师尊安顿于此,也是因为冷家的功法太过霸道。这里的苍生之气,可以助自己定神养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三年自己也确实大有裨益。
只是这也不代表他得替苏言肩扛腰顶,什么都代管了吧。
情是情,理是理。
苏言觉得他嘴虽然臭,但话说得有道理。
他思忖了片刻便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诉冷仙君。只是烦请为我保密。”
“废话,我是那等长舌之人?”冷瑜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了,他淡定坐在了亭凳上,漫不经心道。
直等着苏言跟他娓娓道来。
“曾家秘境不日即开,我要去收敛家父尸骨。”
苏言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朝着冷瑜的拜了拜,径直走了。
冷瑜正义感极强,当年以为赵景行受了委屈,在自己面前仗义执言就可见一斑。
若是跟他说明,他不会不帮。
果然,一直到苏言消失不见,冷瑜都没有回过神来。
只他也有些高看冷瑜了。
在他离开之后,冷瑜立马挑了挑眉。
只思索了片刻,便利索从怀中拿出了自己惯常和宗门之间交流用的传声符。
毫无半分愧怍地传声道:“告诉小师弟……,他家少主又有了新消息,要不要听?”
…………
魔域与仙界交界的空凌山脉,延绵起伏却人迹罕至。
天然形成的大洞窟像是一张张血盆大口,裸露在天空中,喷发着莫名的寒意。
在那一个个有如炼狱般的地方。
一个白衣的修者却从天边而来,他熟练地从洞窟的边缘走过,如履平地一般,一直到其中的一个洞口。
耐心张开结界,没有察觉到人的气息后,这才钻了回去。
摸黑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豁然开朗。
一座诡异的山庄被隐匿在这石窟之中。里边的,正是本该在传说中被覆灭的郁家族人。
山庄里,带着诡异魔纹气息的石柱随处可见。若是细看才会发现每一个石柱上捆着的都是赤条条的年轻修者。
有男有女,相同点却都是灵海枯竭,已然被人夺去了修为,成了废弃炉鼎了。
郁家的功法霸道,不仅夺人修为,不久之后,他们便会丧失五感,灵力枯竭而死。
以前还是正道之时,还是有所掩饰。自从十几年前因为苏清林的诛杀,隐藏在这里之后,郁家人便再也没有了顾忌。
这山间便遍地都是这样被吸干了的人尸。
郁尘书皱着眉往里而去,遇到的郁家人纷纷对他行礼问候。“少主”。
郁尘书却连头都懒得点,直到进了最大的殿中,仰头望向了座上一个年近半百的人。凌然问道:“祖父,召我回来所为何事?”
“你已然又出去了半载,可将曾家收入囊中?曾家的那方秘境又要开启了。若是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里边的无主之物,可不一定能够属于你。”
“这些事情,不劳祖父费心。我心里有数。”听到又是这些陈词滥调,郁尘书嘴上说的客气,却还是微不可见地掸了掸袖子。有些不耐烦。
自从上次被苏言一剑不小心刺中气门,被郁家在外的家仆带回来后,祖父便似乎一直不放心他。
哪怕养好伤之后重新出去,也会被他时不时地召回来,问询一番。
殊不知,回来的次数越多,他暴露的可能性便越大。祖父已是半死之身,却这般指手画脚,难免让他不悦。
“心里有数?”座上的郁安不置可否地笑笑。起身走到一个香炉前。
用那有些干枯的手指,插进正烧着的香灰里搅了搅,不以为意道:“我怎觉得你从云清苏府里被救回来后,便失去了锐意?”
“三年前,你在秘境中坑杀了苏家家主,我才允你出门筹划。怎到了现在,还不如以前有魄力了?”
“一个曾家都磨磨蹭蹭吗,迟迟带不回人来。”
“总不似上次那样。年轻修者带不回来,反而一身伤。当初要不是我有后手,你早就没命了吧。”
“你懂什么?”郁尘书听到郁安故弄玄虚的话就烦。他黑了脸道:“真以为当年杀了他们就是我的全部计划?”
“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玩玩几个年轻修者,再吸干他们,有什么用?可知道,苏家的太古之地,曾家的伏山秘境、周家的机关秘法才是最珍贵的?”
“若我得到了他们,咱们郁家还需要躲躲藏藏在这等不入流的地方吗?”郁尘书不屑道:“孙儿的事,不需要您来瞎指点。”
“嘴上说的好听,你可得到了?”郁安不屑笑笑道:“孙儿可别好高骛远。”
“谁说我得不到?我已然被曾家的少主奉为座上之宾了。”郁尘书狠狠斜了一眼郁安道:“只要祖父别打岔,这次我手到擒来。”
挨打
曾家, 只是拥有一方秘境的小家族。靠着这方秘境衍生出来的灵脉,于苏家来说,只能算作小门小户。
只是那方浑源秘境不容小觑, 每逢三年便会聚拢起一堆修士, 曾家靠着大开秘境,安顿各方修者, 倒也挺出名。
苏言三日前便来了,却没有通报名姓, 而是和那些前来秘境的闲散修者们一起,住进了浑源山庄的边缘。
山庄角落, 比苏言客房还要破落的一方院子里, 一声孩子的惨叫声惊破了廊下伫立的灰鸟。
可院子里的大人却无动于衷。
直到听到噼里啪啦的瓷器掉落声, 一个婆子才气咻咻地起了身, 朝着屋子里走去。
不由分说,兜头一巴掌打在刚起身的孩子脸上, 随后一脚踢烂了已经摔落在地上的破碗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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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怒骂道:“果然是个扫把星,没人要的孤儿。连吃个饭都不会,哭什么哭?”
“不想吃就别吃了。再哭把你弄死。”
“不知道这几日山庄有客吗?若是惊扰了客人,有你的苦头吃!”
因着磕着桌子已然头破血流的孩子,又遭了一巴掌,又被甩出了一米远。
撞在门板上, 当啷一声, 震出了不少的灰。
痛得他又尖利地叫喊了一声, 可眼看着凶神恶煞的婆子又朝他走来。
凄厉的声音骤然被吞咽在了嗓子里, 再也不敢出声了。
曾淼连忙捂紧了嘴巴, 压抑着痛苦的哀声,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床下, 再不敢出来。
床下是个黑漆漆的洞,不到万不得已,曾淼不敢进去。
可比之黑漆漆的洞还让人颤抖,是在自己面前晃来荡去的衣摆。
孩子在洞里抖若筛糠,听着那婆子嘴里有些听不懂,却习以为常的脏污的喊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泪水和带着痛意的血水从本就脏污的小脸上划过。
曾淼咬着自己的唇,小声地叫了一声“爹爹……”
……
黑色的靴子底踩在了枯黄的叶上。清脆的声音转移了婆子的注意力,那声音在门外问道:“刚才这里可有孩子啼哭声。怎么那么凄惨?”
正教训孩子的婆子听到声音心中暗恼。说曹操曹操到,明知道这几日曾家招待入秘境的宾客,这杂种却越发烦人,怪不得他不受待见。若是被外人窥得了曾家这样的丑事,还不是得拖累到自己身上?
婆子便强笑着喊了一声道:“仙君想是听错了吧?我家夫人可是男人。哪里有什么孩子?”
“即便有孩子,也不可能在这里啊?”
躲在屋洞里的孩子听着婆子的话,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没有孩子那他是什么?
怪不得爹爹把他扔在这里,原来是已经不要自己了。
想到这里的曾淼又忍不住了。带着血的眼泪从脸上啪嗒啪嗒地掉着,只是害怕婆子又来找自己,只能紧紧的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是吗?”苏言扫了眼破落的院落,点了点头道。“那想必是我听错了吧?”
好听的声音从门口逐渐消失。
没过一会儿,想起的便又是让孩子恐惧到极致的怒骂声。脚步在地上趿拉东西的声音一步步朝他走近。
曾淼浑身瑟缩着,尽可能地窝在洞的最里面,无声流泪。
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曾淼没人要了。
“你这个小崽子,你给我出来。招人气的东西。都让你不要出声,不要出声。”
“你是故意的吧?让别人发现你,故意为我曾家抹黑?讨人厌的东西,克父的杂种!”
张牙舞爪的手臂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曾淼已经通红的脸惊恐到没有了表情。
他眼睁睁看着那丫鬟狰狞着脸。
像是恶煞一样,用那带着深厚茧子的手,要将他捞出来,像是以往一样,掐上他的脖子。
“噗通”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曾淼看见原本壮硕的身体骤然倒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好看到极致的脸,从带着光影的洞口探了过来。
他带着笑盈盈的脸,朝着曾淼道:“原来果真有孩子。”
“你不要害怕。”
…………
藏在洞里的孩子没有出来。
苏言却也不在意。
他展了展袖子,手指一勾,袖子里的绳子便困在了那婆子身上。
随后,再一甩,将人直凛凛地利落扔到了院子里。
随即,从储物手环里搬出了一张贵妃榻出来,安然地坐了上去。
那婆子因为过于沉重的摔打声已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连忙大声哭嚎着。“仙君饶命。”
“我再也不敢了!”
“再多哭一声。我便让你这辈子都说不了话。”脆生生的声音,没多少力量,却让人不寒而栗。
倒是比她教训曾淼要好用多了,只一声便让她住了嘴。
只是却忍不住涕泗横流。
苏言没有跟她废话。只垂目看着自己的手,聊聊道:“为何要苛待一个孩子?”
“不是我苛待他,我也是受命于此呀。”听到苏言的问话,婆子赶忙道:“他本是曾家小少爷。是曾家前任家主带回来的孩子。怕是觉得自家的夫人是个男子,用来穿成曾家的。只是,曾家家主三年前便死了,他不是曾夫人亲生的,谁又想管他?”
“夫人这才把他发落在这偏僻的地方,让我每天打他。”
“早早折磨死了,也好过日后抢家业。”
“那么小小的一团,能够塞进那么点儿的洞里。只怕没几岁吧?半大的孩子,有什么抢不抢家业的?”苏言却是冷笑一声,怒道:“再者,那么点的孩子,你家夫人要是想早点折磨死,早就动手了,怎么会在让你苛待三年后还活着?”
“你这个老婆子,一点都不老实。”苏言一手拍在面前的石桌上,让那石桌骤然变成了齑粉。他凉凉道:“若是不愿意说,我便不留你浪费时间了。”
老婆子一个瑟缩,立马连声嘶吼道:“仙君明鉴!万不敢欺瞒仙君!”
“之前不苛待,是因为曾家的关系复杂,还有旁系之人。夫人得仰仗着这个杂……,孩子才能站稳脚跟。如今他已经把曾家的旁系打杀干净了,这孩子没有了用。自然不会再对这孩子好了。”
“你家夫人三年难道能够修为大涨不曾?怎么三年前处置不了的曾家旁系,三年后倒是能打杀干净了?”苏言眉心微动,继续哼道。
“仙君有所不知,全是因为曾夫人他……”那婆子一怔,一丝犹豫从脸上扫过。
只是看着眼前清清冷冷,却来历不凡的仙君。还是咬了咬牙道:“这话我与仙君说了,仙君可莫要让别人知道了。”
婆子苦着脸道:“前一阵子,也就一年前左右,浑源山庄里路过了一位和您一般气质不俗的仙君。是他……,他替夫人打杀了曾家的旁系,帮夫人主持曾家的。”
“夫人说着他是曾府的贵客,可我却知道,那位仙君,早就和夫人滚在一张床上了。”
“那可是你们夫人的床笫之私,你是怎么知道的?”苏言似乎终于来了兴趣,泠泠笑道。
“我以前是夫人房里的。就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龃龉,所以才被夫人赶在这里,和那……,来伺候少爷的……”
苏言没一会儿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利用那位曾夫人把控着浑源山庄,这一招倒是像极了郁尘书的作风。
他已然有十足的把握,确信郁尘书已经在这山庄里了。
苏言却不急也不躁。
即便已然睡服了那位曾夫人,这一次郁尘书也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曾家这方秘境的关键,可不在于能够进去,而是得到它。
原书中,郁尘书不仅凭空得到了修为,还控制住了整个秘境,将其收入囊中。
从此,谁要进这方秘境,都要得他通融,倒是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可知道原书情节的苏言却知道,郁尘书能够控制住秘境,是因为他控制住了秘境的灵识。
这个未被曾家放在心上的孩子。
只是,当秘境被郁尘书得手后,这孩子便消失无踪了。再也没有提及他分毫。
苏言估计,依照郁尘书这样的气性脾气,这孩子落到他手中,利用完之后只怕凶多吉少。
自己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进入曾家,总要造福几分这孩子。再不会让郁尘书得逞了。
苏言没有再犹豫,只一个指响,便让那婆子昏了过去。
…………
曾淼知道,声音好听的仙君没有走。甚至还走了进来。
他的衣摆和打自己的嬷嬷的不同。
没一会儿,曾淼便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息。
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便让他抑制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立时,曾淼的肚子便咕咕叫了。
只是,他被打怕了,哪怕却还是不敢走出自己床边的一步。即便他心里隐隐知道,这位声音好听的哥哥不会打自己。
咚的一声,一个纸包掉在了洞口。带着香甜的漂亮糕点气味飘了出来。曾淼又饿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小纸包被偷偷卷了进来,漂亮哥哥没有发现。
曾淼狼吞虎咽地将纸包里的糕点啃了个干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直到连渣渣都舔完了。
这才眼巴巴地望着洞外,希望能够再掉下一块。
却依旧没有等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都要睡着了,又听见一声闷响。
一个小小的杯子轻轻滚落下来。曾淼吓得一震,又赶忙蜷缩了进去。
只过了一会儿,却什么声息都没有了。
曾淼这才探头望望,只见那人已经趴伏在了桌子上,似乎睡着了。
天已经很黑了。他……,一定是睡着了。
曾淼小心翼翼地想着。他微微探出身子,忘了眼桌子上满满的食物。
摸了摸自己饿得空瘪瘪的小肚子,眼里挤满了泪水。
犹豫了好久,还是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偷偷踮起脚尖,伸手朝着桌子上最近的糕点摸去。
“你出来了?”入目的是一个双笑吟吟的眼睛。像是清水一样映着脏兮兮的自己。
却把曾淼吓得一个哆嗦,冷不丁地僵在原地。
熟悉的恐惧重新袭遍全身,他连惊叫都发不出来。
曾淼撇了撇嘴,紧绷着身体等着熟悉的疼痛落在自己身上。
只是下一刻得到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是香香润润,比糕点还要香甜的味道。他颤巍巍地睁开了漂亮的眼睛,有些无措的望着眼前的人。嗫嚅着唇,想要哭却哭不出来。
苏言将他轻轻缓缓地放在了桌子旁。两手轻轻一勾,给他捏了个清洁术,洗了洗他灰扑扑的小脸。
待到将乌漆嘛黑的地方洗了干净,这才上手替他上了药。
额头上的疤痕触目惊心,就连衣服没有裹住的脖子上都是新旧的伤口。
苏言气得咬牙,却又生怕吓到了他。只一个劲儿地轻轻吸着气,将曾淼的伤口处理干净。
待到处理完毕,却发现曾淼直勾勾地望着桌子上的食物,却一口都没敢吃。
“你如果害怕我,我先在门外可以吗?等你吃完了饭,我再来?”苏言说罢,便将所有的东西放在了他能够得到的地方,这才是放下他转身走了。
却在离开的时候被曾淼一把抓住了衣襟。
小小的孩子,半扑在他的腿上。抬起下巴,怯怯望他道:“哥哥别走。嬷嬷打我。”
苏言笑了笑。他蹲下身来,抚了抚曾淼的头发。轻声道:“我保证,她再也不会打你了。”
“如果你不相信,哥哥晚上睡在这里好不好?”
不知道等了多久,才换来了小孩子的一个点头。
苏言这才悄无声息地探了下曾淼的手腕。却发现,他已然六岁了。
六岁的孩子,却只有小腿高,可见吃了多少苦。
再扫视一圈,这间被他躲藏着的房间连个被子都无。裸露着的床板都脏污一片。
苏言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这屋子打扫得焕然一新。床上铺了厚厚的肩背和枕头,这才将曾淼抱上了床,和他一起睡在床上安抚着道:“好了小淼,睡吧。”
……
天光大亮的时候,曾淼醒了。
他想要醒来看看哥哥,却又不敢睁眼。生怕昨天的经历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又是嬷嬷的鞭打和辱骂。
直到温暖的触感落在自己的小脸上,鼻尖又盈荡着那股香甜的味道。
曾淼的小鼻子抽了抽,悄咪咪地睁开了眼睛。
他听见苏然温温朝他笑道。“要是醒了就起来吃早饭可好?太阳就要晒屁股了。”
曾淼终是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主动凑上去,搂着苏言的脖子,轻轻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小声道。“谢谢哥哥。”
“谢我什么?”
“你没有走。”
……
苏言确实没有走的打算。
知道是郁尘书,苏言便有了底。左右离开秘境还有几天,便在这方院落里住下了。
亲力亲为,专心照顾着这个可怜的孩子。
甚至还“一不留神”让那个老婆子跑了。
曾家夫人不讲武德,那自己也不介意来教教他怎么做人。
那奴仆跑回祖宅的时候,曾夫人在屋里歇息。
说着歇息,却是在床上搔首弄姿。
他的腿间,躺着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那男人眼望着美人目光含烟带水,对他神情款款。哪怕男儿身也不输女子的妩媚。
两人时不时地抬起头,互相亲吻,追逐嬉戏一番,香艳缱绻的场景连层层的纱幔都遮不住,倒不知道谁嫖了谁。
“夫人不好了,夫人。”那老婆子以前本就是曾夫人身边的人,这个时候鬼哭狼嚎的,立马就进了内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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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白若谷却没什么心情见他。听到她的声音更是拉下了脸。
却还是不忘率先安抚了自己腿上的男人。这才罩上了外服,走到了外间。不虞问道:“你不是在伺候那个小杂种吗?怎么还回来鬼哭狼嚎的?”
“您去看看他吧,小少爷被贼人抓住了。”那老婆子看到了人,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白若谷却是不紧不慢呷了口茶,幽幽道。“抓住了就抓住了,那个野种我早巴不得他死了。被人抓了不是更好吗?省得我动手。”
气定神闲的声音让老婆子的哭嚎声戛然而止。没想到现在曾夫人连装都不装。
可若是白若谷不去,自己不是白挨打了吗?想到这里,那老婆子支支吾吾道:“可那贼人生得花容月貌,二话不说先绑住了我。却给那野种好生照顾着。已然三四天了。”
“夫人,他不会是家主在外边养的外室。想要霸占小少爷后寻衅闹事。分一杯羹吧?”
“修为实力怎么样?”白若谷没有任听仆人瞎编,反问道。
“具体的修为老奴看不出,可看那风度,要比二房那几个仙君差不多。”
白若谷立马就变了脸,先前曾家因家主死了,被旁支造次。最是嚣张的就是二房那几个。
他们也确实有资本,要不是遇到了郁郎,指不定自己早就被处理掉了,哪里还能将他们打杀干净,自己舒舒服地继续当这个曾夫人?
承蒙不弃,郁郎如今和他在这曾家山庄里裹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如今若是有人来闹事,白若谷自然不允许。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郁尘书,连忙起身回声朝着床上人问道:“郁郎,又有人想要欺负我了。你不如去收拾他们一番吧。”
郁尘书这才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烦。
他对眼前的人并不甚用心,不说曾家的家底没有苏家厚。白若谷虽然风韵犹存,可年龄却也不小了。脸也不如苏言,自然落不进他的眼里。更不必说比苏言还要废材的修为。
若不是这人铺张浪费,极好享受。伺候着的下人各个拔尖,能让他隔三差五地找人来采补一番,他早就将这个人弃若敝履了。
没关系,等他再进一次曾家的秘境,一切就结束了。
上次坑杀苏清林一行的时候,就发现这秘境与众不同,万不是这一方灵脉能够滋养出来的。
怪不得让那么多人痴迷而来。
只要自己得到了控制这方秘境的办法,他郁家也算是有了重新出山的依仗。
听到白若谷故作忸怩的声音,郁尘书还是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在拨开床帘的时候,连面色都变得一派温柔了。他干脆道“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放心为夫这就去。”
只是下一刻,他便顿住了脚。深深望着白若谷犹豫道:“不如,若谷跟我一起去吧。你才是这曾家的主人,若我越俎代庖。让众人看见还以为是我想要鸠占鹊巢,名声不好。”
“你出声,我下手。也好师出有名。”
自从挨了一剑,有了和苏家少主轰轰烈烈的情怨之后,郁尘书现在已然有了教训。
他如今行事低调得多,除了白若谷之外,没人知道他的名姓。让他帮忙打杀个人可以,可要是别人发现了,联想到他之前的行径,多少又遭人置喙。
“那自然是好的,也只有郁郎才会这般对我。”白若谷又是娇吟一声,这才带着家仆和郁尘书浩浩荡荡地朝着那方破落的院落而去。
院子里,苏言正在细心地给曾淼喂饭。
待到曾淼吃完了,这才轻轻将他的嘴擦了擦。柔声道:“小淼,一会儿哥哥要去教训人,你若是害怕,哥哥将你藏起来可好。”
“哥哥怎么办?”曾淼这几天已然跟苏言混熟了。闻言,赶忙抓住苏言的衣摆,心有戚戚问道:“会挨打吗?嬷嬷今天早上跑了。”
他已然被打得有阴影了,害怕嬷嬷带着人回来连苏言一起打。连忙道:“要是他们回来了……”
曾淼的脸色白了白,他颤抖着声音,却还是咬着唇道:“哥哥你就跑吧。”
“放心,哥哥不跑,哥哥也不会挨打。”
“要挨打,也不会是我。”苏言温柔地抚着曾淼的额头,若有所思道。
解释(捉虫)
苏言不紧不慢换了一身和自己以往不同的装束。
收好了榻, 端坐在石桌前。玉葱一样的手指,抚在白净的杯子上,气定神闲地品茶。
这方院落十分偏僻, 悬挂的叶子被风吹起了簌簌风声。
也悄然拂动了他的发丝。
不知道为何, 苏言心中突然一荡。
只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让他平和的气息一窒。
只待到反应过来,抬眼望去。
碧空如洗, 疏朗又宁静的阳光略过树梢,静静缓缓地落在他的眉眼上。
什么都没有。
苏言那漂亮的眼睛怔了怔, 呆滞了一晌才重新静静地呷了口已经有些凉掉的茶。
……
似乎觉得这话题对曾淼太过沉重。他展着自己的笑颜,替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温声道:“你放心, 你以后不会再有危险。”
“那位曾夫人也不会再不会打你了。”
“我会好好照拂你长大的。”苏言不知道曾淼能不能听得懂。他这几天虽然不怕自己了, 可说的话有限。
许是因为这几年没人教的缘故, 显得有些迟钝。
只是苏言却一点没有嫌弃,他将人抱在怀里, 亲昵地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的脸蛋,轻轻道:“好不好?”
“不好。”曾淼突然出声道。他稚嫩的脸上一派平静,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比苏言见到他的时候好多了。
“嗯?”正是因为太过平静,让苏言一怔。他有些诧异地望着他,不知道作何反应。
却还是抚着他的脸, 轻轻道:“为什么不好?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你, 但哥哥不让。”
“我让啊, 我都提了出来, 自然是愿意的。”苏言微微一笑, 耐心道。
“不是你。”曾淼像苏言蹭自己一样,反蹭了蹭苏言。只是刚蹭了一半, 便突然顿住了。
像是想起来什么,格外识趣地主动往外挪了挪。不知道朝着哪里笑了笑,随后低头玩起了苏言的衣摆。
“除了我,小淼,你还有哪个哥哥?”苏言却是心里一窒,连着声音都有些发颤。
“还有,另一个哥哥啊。”小淼扬起头,和苏言甜甜笑了笑。“他和哥哥你一起来的。昨天还抱着小淼飞高高。”
“刚才还从哥哥你面前飘过去了。”
“哥哥,你看不到吗?”
浑然无觉自己的话有多惊悚。
苏言沉默了好久才深吸了口气。
只觉得似乎又有清风吹动了自己脸颊的发丝。
像是被人轻抚一般。
只是,这一次,苏言明白了。
更没有再惯着他。
只素手在自己面前狠狠一拍。
“啪”地,清脆的响声从空中响起。
苏言面色连变都不变,紧抱着曾淼,没好气道:“三年不见,你怎么越活越幼稚了?”
“这般吓唬少主我,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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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的空气似乎在轻动。
只在苏言拍到人的刹那,便显现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形出来。
让苏言有些陌生又熟悉的脸骤然出现在苏言的面前。略有些浅色的眸子像是露水折射的轻阳,带着光亮,深深望着苏言道:“少主,你又捡别的小孩了。”
“还要将他带回家?好好养着?千般万般对他好?等他日后长大,喜欢得您不要不要的?”
低沉的声音听着悦耳极了。只说出来的话多少带着些委屈。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上赵景行。又是激动又是欣喜。
没有在意赵景行的话,生生将人从空中揪下来,细细地望着赵景行越发精致卓越的眉眼,没好气道:“你便只想问少主这些吗?”
“一点都不曾想我?”
“想……”赵景行被他按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看着苏言因为自己而含笑的眉眼,只觉得三年的孤寂,也不值一提了。
他的少主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生分。
还是这么的……,让人想望。
“想极了。”
“那还听少主的话吗?”苏言朝着他歪了歪头,笑笑道。
“听……”赵景行不知道为什么苏言这么问,只是仍旧点头乖巧道:“自然听少主的话。”
“既然如此……”苏言将曾淼放在了赵景行的怀里。深吸口气道:“现在不是跟你叙旧的时候。”
“马上有人要来。你答应我,抱着小淼躲得远远的可好?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让人察觉到你们……”
“尤其是你!”苏言将赵景行拉了起来,朝着屋里推去。不知道有用没用,甚至还为赵景行施了一个将听觉暂时封闭的术法。
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反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毕竟 ,他还记得郁尘书一会儿要来。
…………
门外没多久就传来了响动。
为首的便是白若谷和被自己放走的那个婆子。
此刻那婆子张牙舞爪,狰狞着脸恨不得将苏言生吞了。
看到苏言恬静坐在院子里,立马指着他道:“夫人,就是他。将那杂种弄走藏起来了。”
白若谷风姿窈窕,体态风流。若不是因为天赋不够,修炼晚了,这副皮囊还能再年轻些。
只不过,也无妨。
曾家的家主当年对他一见钟情,婚后对他更是百依百顺。和他可谓是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
直到他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了一个孩子,非要将之作为曾家的少主养在身边。
白若谷不喜欢那个孩子。
那不是他的,即便是曾家家主的,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只是可惜,曾家家主死了。他不得不紧紧把握住这个孩子,好继续当他的曾夫人。
带着那个孩子无数凄风苦雨的夜里,白若谷不止一次在背地里虐待他。骂他是丧门神。
都怪这个野种,才让他没有了道侣。
都是这个扫把星,自打来了之后,便让家宅不宁,连家主都丢了命。
直到郁尘书有天偶然而过,替他将那些想要觊觎浑源山庄的曾家旁支们。尽皆处理个干净。
他再也不需要这个孩子来维持自己在曾家的地位了。
便迫不及待地将那孩子打发到了角落里。
想要悄无声息地弄死他。
孩子不可能是曾志一个人的。
万一有一天,他哪个外室重新将这孩子抱出来,和他抢东西怎么办?
他已然得到了曾家的一切,自然不可能再任由别人抢走。
只是,他没有想到,眼前的人来得那么快。
白若谷打量了苏言好久,都没有说话。心里没由来有些害怕。
苏言的修为比他高,这并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这人身上有一股自己身上从没有过的恬静淡雅。
像是一朵兀自绽放的灼然的花,他并不是在为谁盛开,也并不是在摆弄风姿来渴求天降的雨露。
他只怡然地绽放在那里,只因为自己的根扎得足够深。只因为自己需要绽放了……
眼前的人和汲汲营营的自己迥然不同。
他太过不食烟火,让他想不到眼前的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偏偏还是从这个倒霉的孩子下手。
“你想要干什么?”这是白若谷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婆子告诉他,这个人是为了鸠占鹊巢,想要和他争抢曾家的。
可他却觉得不像。
利欲熏心的人他见过的多了,从没有人会和苏言一样。这么……,风尘物外,圣洁无瑕。
“曾夫人?”苏言从他们进来的时候,便没有直看他一眼。只端坐在椅子上,听到他的声音才轻问道:“您是有什么脸问别人干什么的?”
“这般苛待一个孩子?就没有想过有天会遭到报应吗?”
“别人路见不平不行吗?”
“哈?”苏言的话虽然有些奇怪,却让白若谷定下了心。
他没有想过,会有人会为那个倒霉鬼孩子来招惹他。
不过,如果只是路见不平的,他可就不怕了。
眼前的人修为是比他高,可还能比郁尘书高不曾?
“若是路见不平,我建议你还是早点走吧。把他给我交出来。”白若谷冷哼一声道:“多管闲事到我曾家身上,你好大的胆子。”
只可惜,苏言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左右目的也不是他。没有让他再多说些话,直接袖子一挥,将白若谷在内的,方才鱼贯而入的人一齐挥出去了。
“你……”被摔在一众下人身上的白若谷立时便尖叫了起来。
还没人将他扶起来,便开始哭啼啼地朝着身后道:“来人,他竟然这么对我!进去把他杀了。”
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叫得响亮。
让周围的空气都随之一抖,立时充满了森然的寒意。
这是他和郁尘书对好的暗号。他的郁郎为人低调,为了不抢他曾夫人的风头,都是在他暗示之后才出手的。
殊不知,完全是因为他的郁郎已然声名狼藉,再不敢那么高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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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郁郎同样温柔。他没有率先进去,而是先将他扶了起来。
一边替他掸了掸衣服,不动声色地传音给白若谷,温声道:“夫人放心,为夫一定帮你出这口气。”
说罢,周身的寒意便肆意显露了出来。郁尘书立时长剑一展,身轻如燕。奔袭向院子里端然独坐的人。‘
苏言没有动,他垂着头,一手把玩着白净茶杯的薄沿。纤长的脖颈,圆润的下巴,裸露在这空旷的院落里,白得仿佛发光一样,无害又柔弱。
郁尘书进了院子,灵气直卷起了苏言的衣袍。
杀意将至,周身的灵气都在颤动。
门外的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苏言只是淡然抬起了头,漾起那漂亮的眼睛,朝着郁尘书飞身而来的方向,淡定又寂然地叫了一声:“郁尘书。”
清脆的声音宛如珠玉落盘。
却在落地的那一刻让那卷席的灵气骤然一滞。
熟悉的声音,在叫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勾起无限的遐想。
哪怕陌生的面容也抑制不住让他联想起那张让人深深不忘的脸。
郁尘书从未觉得苏言在在自己的心里有什么特殊,只以为他是自己逢场作戏的目标之一。
直到现在。
只片刻间,灵气尽皆消散。
郁尘书硬生生地将那即将刺中苏言的剑撤了下来。
随即闷哼一声,被撤回来的灵气逼出一口血出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才翩然落下站稳。
“苏……”他惊惶地叫了一声。
却在叫出名字的下一刻,脸色骤然一变。
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而是转了身,和苏言方才一样挥了下袖子。
霎时间飞沙走石,风将那有些破败的门给关上了。
隔绝声音和画面的屏障结界随之罩下。
郁尘书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苏言,艰涩开口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言没回答他,而是挺直着脊背,静静反问他道。
“我……”郁尘书变了脸,他轻拧着眉道:“秘境开启,我来探秘境。”
“你呢?”
“苏言记得,我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吧?”苏言泠笑了笑,无情道:“我来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郁尘书下意识叫了一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却还记得眼前的是苏言,瞬间便五味杂陈了起来,幽幽道:“你还是没有变。”
“你也没有变。”苏言有些不屑地掀了掀眼皮道:“听闻曾家夫人三年前没了道侣,怎么?又得你来慷慨相助?如今婚约可订下了?”
话里的尖酸刻薄,无情揭露了郁尘书的行径,让他脸黑了一大片。
他自然是矢口否认的。可一想到说话的是苏言,又极为诧异。
苏家少主在自己当牛做马的时候,连自家的事情都不管不问,全当甩手掌柜。
这就是一朵富贵牡丹,天生的娇贵命,怎么还能跑来曾家府上多管闲事?
还能乖乖坐在这里,跟自己说风凉话?
不对,他是怎么知道来的是自己,惹了曾家人还敢坐在这里不躲不闪的?
难道?
一个想法冷不丁地出现在脑子里,让郁尘书心里一突。
他蓦地反应了过来。朝苏言问道:“阿言,你为何会来这里?”
苏言的神色有些微的波澜,只人却静静的,片刻后还是那句:“关你什么事?”
郁尘书心里便有了底。
“你可是为我而来?”郁尘书收了剑,对人莞尔一笑。不由得放轻了声音,装作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倾身问道:“你来这里,是听到了我的风声,故意等我的吗?”
“等你?凭你为曾家夫人大献殷勤?给自己脸上贴什么金?”苏言不屑道:“我是为秘境而来不行吗?”
“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才为曾家夫人仗义执言。你莫要道听途说。”郁尘书心里越发肯定了。不然,他成为白若谷入幕之宾的事情,极少人知道。若是不特意打听,苏言怎么会知道是自己的?
他定然是心里有自己,这才追来,多番打听。
甚至在此藏起了曾家的那个无足轻重的孩子,好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这么一想,便什么都通了。
苏言一定是爱惨了自己。
在登云台上,舍不得刺中自己的丹田不算。自己刚有了风声,恢复好伤势出来闯荡,他就忍不住前来寻人。
这样的心意……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希望,重回苏家?
郁尘书的神色闪了闪。
苏家……,那可是十个曾家都比不上的存在啊。若是自己能够和苏言再续前缘……
“我道听途说?”苏言似乎越发生气了,那张冷白的小脸更加凛冽。他玉葱一样的手指拍在桌子上,冷道:“有仗义执言,为人伸张正义,当人家贵客一整年的吗?”
“郁尘书,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只是当贵客,没有别的?郁尘书立时便放下了心来。
“你……”心里这么想,却是转而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因为苏言的话极为激动。
他轻轻抬着脚想要靠近,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只能黯然顿在原地,叹气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曾经为了无足轻重的人,已然辜负了自己心中挚爱。已经知道错了。”
“我心系他人,怎么可能和曾夫人有龃龉?”郁尘书微垂着头,似有些落寞地自嘲道:“你若是这么想,也不怪你。”
“但这里也并不是安稳的地方,你不要轻易涉险。”
“若只是因为我而来,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一副浪子回头诚挚的样子,演技倒是好极了。
苏言心如止水,面上却没有方才那么凛冽了。他淡看了郁尘书一眼,继续道:“我说了,我也是为了即将开放的秘境而来。”
“跟你无关。”
“你总是这么任性。”郁尘书全然不信苏言的话,只以为他在嘴硬。摆着一副宠溺的态度,幽幽道:“罢了,罢了。只要你愿意,哪怕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又有何妨?”
“随你。”郁尘书温声朝着苏言笑了笑,这才转身挪去。
一番自以为情意绵绵的话说完,郁尘书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看着苏言的态度只是生气罢了,他既然已经追来了。
只要苏言在这里,凭苏言对他的尚存的爱意,总有让他回心转意的时候。
如今要紧的,却是赶紧想办法在苏言知道之前,处理好曾家的事情。
万万不能够让苏言知道自己和白若谷的关系。
毕竟,曾家和苏家那是不能比的。
若是以往,他还能两个都要,而今,他怕夜长梦多,自然得想办法摆出一副洁身自好的样子才好。
想到白若谷的时候,郁尘书又一顿。
他这才想起自己进来是为了干什么的。
突然转身望向苏言,幽幽问道:“阿言,既然你只是为秘境而来,那为何要藏起曾家的孩子?”
“那可不是一般人,同你一样,可是未来曾家的家主。”郁尘书道:“门外的,是他曾家如今主事的夫人。也算是他的爹。”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还是把孩子还给曾夫人吧?”
“曾夫人?”苏言那一直冷淡的脸上又有了神色。他抿紧了唇,不耐烦地嗤笑道:“那般对一个孩童,我看到的时候头上身上却是他教唆婆子打的伤。”
“他配得上当孩子的爹吗?”苏言有些愤怒地剜了他一眼,对他也怒道:“你竟然还为了这种人仗义执言?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竟然有这种事?”郁尘书就知道他是这样的反应。
立马摆出一副懊悔的样子道:“是我识人不清。还要多谢阿言点拨提醒我。”
“没有想到曾家的夫人看着那么柔弱的样子,却是蛇蝎心肠。”郁尘书似乎也极为愤懑地道:“既然如此,那孩子就交由阿言你了。”
“这件事我相信你,我这就为他主持公道,去处置处置曾夫人。”
慷慨正义的态度抒发完,苏言再望向他的时候,果然面色好了不少。
听到苏言淡淡垂下了卷翘的眼睫,似乎极为勉强地“嗯”了一声后,他才颔首雀跃离开。
果然,苏言还是苏言。只要找机会花言巧语地哄骗一番,顺着他来。总是好拿捏的。
…………
郁尘书没多久就不见了,顺便还极为贴心地带走了门外的众人。
只是,继续他设置的屏障结界甫一撤下。苏言便立马又结了自己的结界。
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卷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话可能都被赵景行听到了,就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自己全程在生郁尘书气的模样,应该,也没有什么吧……
可惜,在下一刻,他便察觉到自己的头上蒙上了阴影。
灼热的气息从自己的脸上一直到耳垂间翻动着。似乎在反应着主人那涌动着的情绪。
苏言有些乱,本来和郁尘书的周旋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唯独没有想到要被赵景行听到。
赵景行出现得太过突然,让他太过仓促。
仔细想想,才觉得自己透露给郁尘书的意思,只怕也会让赵景行知道了。
即便是逢场作戏,可……
苏言低垂着头,心虚得死活不敢抬起来。
只也没用。
不知道耳边的呼吸声持续了多久。
苏言终于听到了夹杂着幽怨的沉吟,落在他的左耳边。赵景行咬着牙森然道:“少主,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接受
不断的抖颤着的眼睫暴露了苏言的心绪。
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只埋首坐在那里,紧咬着唇。
他能够察觉到赵景行离他咫尺之间。存在感是那么强,连他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能够清晰地听到。热忱又有力量。
像是擂鼓一般, 敲击在自己的心上。
一下子, 让苏言的心全乱了。
乱到不敢抬起头来,看赵景行的眼睛。生怕自己看到赵景行那充满期盼的眼神, 着落在自己的身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己,并没有赵景行想象的那么……, 无辜且良善。
至少,对郁尘书的刻意引导, 就满怀心机和恶意。
苏言沉默了良久。
沉默到, 连曾淼都察觉到了异样。主动抬起自己的小小下巴, 捧了捧苏言的脸以示安慰。
苏言这才回过了神。却还是没有看赵景行, 只扑簌着漂亮的睫毛,轻轻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不喜欢他。”
“就这?”
“就这……”苏言有些无力地扒拉着曾淼的小手指,继续道。
庭院里清风扫退了方才的喧嚣,只剩下三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苏言有些出神地盯着,准备迎接着赵景行气急败坏的抱怨。
像是曾经那样,总是被自己气到转身就走。只能让自己花时间,去慢慢地哄。
只想象的反应并没有来临。
他只听到头顶上一声短促的哼声。
赵景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平息了自己紊乱的呼吸, 因着他轻轻落落的话, 低声应道。“好……”
“嗯?”反倒是苏言开始诧异了。这才抬眉仔细看他。
冷不丁视撞进那人一直等待着的深深眸子里,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苏言才意识到, 一直到刚才, 他一直都是将他当做三年前的赵景行。
却从未察觉到赵景行已然变了。
三年未见,这人又长高了。颀长的身姿昂然挺立, 宛如琼瑶玉树。那张自己熟悉不能够再熟悉的脸已然全脱了稚气。眉深,鼻挺,面冷。刚劲有力的下颌线让本该有如清风朗月的面容上横加了一丝冷厉,像是月下的雪,风尘物外。
看来看去,似乎只有那双望着自己的略有些圆润的眼睛还一如既往。带着波涛般的热切,像是沏好的灵茗。深幽又纯粹。却唯有会对自己动容。
苏言喜欢灵茗,也喜欢赵景行的眼睛。
更喜欢这样望着自己的赵景行。
让他有一种自己做什么都可以被信任的感觉。
于是,他有些忘神地注视着那双眼睛,轻声反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
“少主,那你可能误会了。”
“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赵景行轻抬着自己略显刻薄的下巴,淡定道:“我只是接受了。”
“我接受你,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接受。”赵景行的鼻翼微动,又靠近了一步,微微俯下身子,细细望着苏言的脸,轻轻道。
“哦……”苏言愣了愣,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寻思那也差不多啊。既然不生气,那就这样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他摸了摸鼻子,给赵景行了一个迷人又腼腆的微笑。多少带着些如释重负。
那太过恬静的笑容惹了赵景行的眼。
他又哼了一声,冷薄的脸上渗着股凉意。手指沿着苏言的鬓角往下,触上了他白玉般的耳垂。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揉搓了搓,咬牙切齿道:“少主,你怎么就这么……”
“没良心呢?”
苏言只觉得头皮发麻,被赵景行触摸的那一块,显得格外敏感。
只觉得赵景行越发不好琢磨了。只能一边扭头躲避着,边弱弱道:“要不然,过几日我进秘境,你同我一起去吧。”
…………
郁尘书是阴沉着脸出的院子。对着迎上来的白若谷,还没有等他问什么,便淡淡道:“夫人,若是愿意听我一言,便什么都不要问。”
“先离开这里吧。”
“好……,都听你的。”白若谷看到他的表情心里便一个咯噔。自然连忙应是,带着一众奴仆回去了。
……
白若谷的内室里,唯有那个伺候曾淼的婆子被郁尘书留了下来。
他坐在主位上,连看都不看在一旁给他捧着香茶的白若谷一眼,微眯了眯眼睛,悍然出声道:“方才在院子里的那位仙君,是什么时候来的,都干了什么,可问了你话。你答了什么,速速都跟我交代。”
“郁郎,做什么这么严肃啊?那个人来头很大吗?”香茶灭不了火,白若谷便只能自己上了。他一个顺势便歪栽在了郁尘书的怀里,玉藕一样的手臂圈着人的脖子,甜腻腻道:“有什么人,能让你如此上心?可把我醋坏了……”
只这一回,郁尘书却没有像往日那样对他浓情蜜意,有所回应。
郁尘书连理都没理他,任凭他怎么作弄,都只死死盯着早已经抖成糠筛的婆子,阴鸷的眼里一派冷漠凝肃。
“已然来四五日了,发现老奴在责打那杂种的时候,他就把老奴捆了起来。”那婆子有些语无伦次道:“倒是多问了几句话……”
“问了什么?你又说了什么?”
“问了,我为什么要苛待那杂种……”婆子有些哆嗦,自然不敢讲自己什么都告诉了苏言,只能仓促胡诌道:“还问了,如今这府上谁当家。”
“没有什么要紧的。”婆子埋着头,惊慌道:“对……,问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要紧的。”
“那可问了我什么事?或者,你透露了些我的事情?”郁尘书没有全然相信这老奴才的话,幽幽问道。
“倒是问了一些……,可仙君,老奴对您的事情一知半解,老奴没告诉他啊。”
“你是真没告诉,还是假没告诉?”听到这婆子的话,郁尘书心里稍霁。万幸自己这段日子过于低调,没有多透露什么。
这个时候苏言只是在捕风捉影,倒也好瞒。
只是出于谨慎,还是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没有将我和你家夫人的关系透露给刚才那位仙君?”
“关系?你与夫人什么关系?”那婆子总算是机灵了一会,佯装无知道。“仙君您是去年被夫人招徕进府上,被好生招待的贵客……。你?”
“你想的没错。”郁尘书总算是放了心,他朝着人勾了勾唇,打断了婆子的话道:“既然如此,你也就没用了。”
说话间,郁尘书已然手掌一番召出了长剑。
随即反手一挥,便将那婆子的脑袋分了家。
“噗”的一声,鲜艳的血色在白若谷的眼里爆开。
他连惊叫都来不及,便看到那血色被郁尘书轻而易举地用结界挡住,半分都没沾到自己的身上。
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惊惶未定地转手又紧了紧自己的胳膊。强自笑道:“郁郎,你怎么这么吓人……都把我……”
话未说完,刚转脸便看到郁尘书那意味深长的冷漠眼神。吓得他又是一怔,立时便觉得脊背生寒。
再不敢撒娇,白着嘴唇问道:“郁郎,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只怕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到头了。”郁尘书那英俊的脸上浮起一丝薄薄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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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实在是太薄,薄到甚至掩盖不住他眼底的冷漠与狰狞。
他颔首将白若谷轻轻一推,他便掉到了尽是血污的地方。耷拉着眉眼,静静道:“你靠着我这一年,我也不算是对不起你。”
郁尘书沉吟着抬起自己的剑,最后俯身抬起了白若谷的下巴,朝他轻轻道:“你也是倒霉,我本来只是想要进一趟你曾家的秘境,得到些秘宝的。可谁让阿言追我到这里来了呢?”
“为了不让他有所怀疑,我只能先舍弃你了。”
“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好过于绝情。”郁尘书嘴角的弧度变大。他拍了拍白若谷已经惊吓到失去颜色的脸,静静道:“我会让你,死得体面些的。”
“不会像她那样尸首分离。”
没有
带着寒意的剑即将落下, 白若谷什么旖旎深情的梦都碎了。
他连忙扑上去,拽着郁尘书的衣摆,苦苦央求道:“郁郎, 你不要杀我。我不会缠着你的。”
“那位仙君是你的心上人吗?你放心, 我不会在他面前透露一分一毫关于你我的事情。”
“我……,我会守口如瓶的。”
“可我更相信死人才会守口如瓶。”郁尘书笑了笑, 他将剑上还没有凉透的血抹在白若谷的脸上,半蹲在它面前, 暗示道:“你的利用价值不够,我是不会留下你的。”
“我……, 可我还有用的郁郎。”白若谷恍然道:“郁郎, 我可以带你进浑源秘境, 那里我熟。”
“里边有秘宝, 有数不清的机缘。郁郎若是不弃,每隔三年我都会替你打开, 只让你一个人进去……”
“只让我一个人进去?”郁尘书的身子顿了一下,那一直拍在白若谷脸上的剑停了下来。他拧着眉,幽然问道:“曾家的秘境,是你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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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是我,但日后是我。”白若谷察觉到了郁尘书的兴趣,连忙道:“那是曾家家主遗留下来的秘境手牌, 每三年小雪之日通体发光。那手牌在我手里, 只要配之以曾家的术法, 就可以打开秘境口……”
“郁郎, 那可是曾家引以为傲的浑源秘境啊, 多少修者在里边能够得遇机缘成功突破。我愿意双手奉上,只求你能够让我随侍你左右, 我就心满意足了……”
“随侍我左右?那你不做这曾家的夫人了?”郁尘书似乎被动摇了,他微微翘起唇角,游刃有余地道。
这才是他说了那么多的废话,迟迟未杀白若谷的理由。
虽说,为了苏言,定要将能够暴露他和白若谷龃龉的隐患解决掉。
可能够将解决隐患不代表要解决掉人。
留着一个聪明人,顺便得到曾家的一切,未尝不可。
苏家和曾家他全都要。
“如果能跟在郁郎身边,这曾家夫人有什么好做的?”白若谷眼里挂着泪珠,半掉不掉道。他一个男人,却比寻常娇软的女修还要妩媚,含羞带怯的模样,甚为楚楚动人,竟让人连着他脸上的血污都忽略了。“郁郎,我是真心念着你,喜欢你的……”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郁尘书便不再为难了。
仅一个术法,就将屋子里那婆子的尸体连同白若谷脸上的血渍扫荡一空,刚才还熏人的血腥气立刻消弭于无形。
这屋子,又是那个红绡软帐的屋子。
他拦腰将白若谷抱起,轻轻点了点人的鼻子,微笑道:“既然如此,你便留在我身边。”
郁尘书朝着人亲了亲,往床榻上而去。淡然道:“你的郁郎也是喜欢你的。不然怎么会留着你说那么多?”
“我可是在这仙界中都少有的天才。只要你乖乖的,我保准你以后比现在还舒坦……”
“过几日,你与我一同去往秘境,我有事情要交代你……”
…………
“怎么,难道你的郁仙君不会跟你一起进去?”赵景行挺直了身子。听到苏言的示好不仅没有顺着台阶下来,反而反问道。
一张脸似乎风清月白,不为世事所动,话里却多少带着点私人恩怨。“这个时候想起我,还真是难为我们少主了。我是不是要感谢您这么危险的时候没有把我漏掉?”
“那倒也不是。我怎么会漏掉你呢?”苏言垂目抚着曾淼圆圆的后脑勺,认真解释道:“小淼人还太小了。他若是跟着我一起进去,我怕照看不好他。你陪着我一起,当然稳妥一些。”
原先的计划中,他只打算救助一番这位曾家的小少主,再和郁尘书虚与委蛇一下,只要低调替他爹敛了尸骨,再找到永生珠就万事大吉了。
曾经他伤了郁尘书的气门,他没有那么快恢复。即便撞上也没有关系。
可今日一个照面,这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郁尘书不愧为书中的狗男主,看他的身手,只怕自己现在也够呛。
更不必说,他没能预料到曾淼会这么惨,让他一下子起了恻隐之心,想要照拂他。
过几天他既要防备着郁尘书进入秘境,又要保护曾淼……
确实是有些力不从心。赵景行能够来,可算是给他雪中送炭。
只是他高兴,赵景行却不见得高兴。
听到自己只是为了照顾这个小崽子。那张本就宁静无波的脸越发显得冷冽。“是啊,我就只配替少主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可有可无……”
“也就这个时候想得起我。”
“赵景行。”苏言因为赵景行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
奈何还坐着将曾淼抱在怀里,便朝着他招了招手。铁青着一张脸,微怒道:“你过来。”
赵景行一顿,嘴里咬着牙,却还是乖乖朝着人挪了过去。
只他刚一弯腰,苏言便掐在了人那紧绷着的脸上。
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你这么一副光风霁月,清冷孤高的样子。怎么说话这么损?”
“什么叫少主这个时候才想得起你?”
“什么叫你无关紧要,可有可无?”
“去了御虚宗,一言不合就生我的气,再也不留信传音的人是谁?”
“这三年,我联系不上你,我给御虚宗下了多少个帖子?怎一次你都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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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御虚宗的事情,冷瑜都比我知道的多吧?你个小没良心的……”
苏言没下重手,掐的不疼。与其说是掐他,不如说是泄愤。
这孩子只长年岁不长性子,总是这么一副损人不利己的嘴,日后怎么独当一面?
只是还没说完,便看到赵景行那寥若星辰的眼眸微微泛着红意,就那么地直直望着他。抿唇不语。
让苏言蓦地收了声。
那双眼睛情潮未退,像是蒙了尘的弦月,带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在修炼,没有空。”
“没关系。”苏言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说着玩的。”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赵景行回他什么。
三年前那一抱又不是失了忆。
既然没有的人期待的时候给出回应,像是身上不小心被磕出来的痕迹,被逐渐遗忘也是应该的。
苏言只是没有想到,时隔三年,赵景行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还一如既往地执拗倔强。
…………
日色西沉。随着最后一抹阳光在天边隐下,这方有些破落的小院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苏言在屋子里陪着曾淼睡觉。这孩子受过太多的苦,知道了苏言和赵景行是对他好的人,便无时无刻都要看到有人在他身边。
心伤需要疗愈,何况是这么个小小的孩子。
苏言倒是不介意,左右在进去秘境之前并无其他杂事。便白日抱着他,看着赵景行在院子里练功。
晚上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等着他睡下再说。
所以赵景行每天总有一炷香的时间,没有出现在苏言的视线里。
院子的角落,有一棵极为粗壮的香榧树。赵景行只脚步一踮起,便上了树。利索地布了个结界后这才拿出了自己的传音符。
朝着微微发光的传音符,启口叫了一声:“三师兄可在?”
“你总算是闲了?如何,显露在你家少主面前了吗?”简子恒带着慵懒的温润声音从传音符里传了出来。他笑道:“还回来我们这边吗?”
“不回去了。”赵景行跟人静静道:“带来的同门师兄弟们,烦请师兄多加看顾了。”
“好事。我也猜到你回不来。”简子恒爽快应下道:“不过你今日接触到郁尘书了?他修为如何?”
此次出来,可不止赵景行一个人。他们前一阵子接到了师令。凌道仙尊似乎查到当初郁家突然没落另有渊源。
没有说得太具体,却似乎听说郁家的修炼法门不是正法。总不是什么好事。这才让简子恒前来探查一番。
又打听到了郁尘书似乎出现在曾家,刚好赵景行听到冷瑜的传音,非要跟过来找他家少主,师兄弟俩这才顺便搭了个巧。
“与三年前别无二致,修为不低。”赵景行提到这件事,略有些皱了皱眉道:“三日之后,浑源秘境开启,他等了这么久,势必会进去。”
“少主也要进去,还会带个孩童。他这边有些吃力,我便不去跟你会合了。”
“师兄万事小心。”
“我无妨,只要他不知道我们的目的。还能对我们下手不曾?”简子恒点点头,便应下了。
只是他突然却顿了一下,他有些兴味问赵景行道:“只是你那少主……”
简子恒对苏言本人没有什么质疑。
毕竟,三年前被自己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师弟教训了一番后也识趣了。
但是他对苏言这种有千里寻人可能的冤大头既视感颇为不满。昔日登云台上的闹剧传了好久,苏言都因为郁尘书和洛文飞的事情名扬四海了。
却没想到,现在还敢在往人跟前凑。
虽然美名其曰,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收敛尸骨。可修道之人,谁不是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哪里有收敛尸骨的习惯?
简子恒只以为苏言这是搪塞之词,只觉得他,实在是……,有点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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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真是要来这秘境找郁尘书吗?”简子恒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
不过只提了一句,便又将其带过去了,转而问赵景行道:“虽然我觉得你那少主有些眼瞎,千里迢迢来找这么个玩意。”
“可我以为,你已然放弃了。”
“景行,恕我直言,三年你都没有联系人家,为何这一次非要不管不顾过来?”
苏言怎么样,跟他没什么关系。赵景行却跟着一起疯,却让简子恒有些诧异。
这三年,赵景行是怎么过来的,唯有他们师兄弟知道。三年时间,他都以为赵景行断情绝欲了。
谁知道三年后,他竟然又卷土重来了,上头的程度甚至更甚。
“少主说,他不是为了郁尘书来的。也不喜欢他。”赵景行却先是为了苏言澄清,有些没什么精神的恹恹道。“虽然我不相信,但是我接受……”
“哈?接受什么?”简子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传音符里都能感受到他的诧异。“不相信他的说辞,但是接受他对你的敷衍搪塞?”
他回味了半晌,才啧了啧嘴,有些不留情道:“小师弟啊,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
比苏言更傻逼。
“早这么痴情,你这三年都干什么去了?”简子恒还是没有那么直白。但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道:“我以为你早就放弃他了,原来没有嘛?”
“你何苦啊?”
“这三年我勤勉修炼,很有用。”赵景行没有在意简子恒嘴里的惋惜,他勾了勾唇,笑了笑道:“他曾说,我修仙悟道,须得为自己,不能为了他。”
“可我一直都知道……”
“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他。”
为了我
“三年时间……”赵景行沉吟道:“换取一个站在他身边的机会。”
“我已经很知足了。”
…………
三日之后, 正是秘境开启的日子。
苏言带着赵景行,抱着曾淼来的秘境口。
两人尽皆仪表堂堂,面上还如出一辙的云淡风轻。站在人窝里简直鹤立鸡群, 更不必说苏言还抱着一个孩子。
美是美的, 三人一起也是和谐的。
就是这样的组合,实在不像是前往秘境那样的凶险之地。
倒像是两个大人带着孩子来出游的。
郁尘书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身边再无旁人。
他看到苏言来了, 立马迎了上去。笑了笑道:“阿言,你是当真喜欢这孩子……”
“那当然, 我和他有缘。”苏言皮笑肉不笑。轻拍着曾淼的背,草草敷衍郁尘书道。
倒不是非要带上曾淼, 只是这孩子似乎确实能力不一般。
那日被他提醒赵景行的存在之后, 自己还特意问过赵景行。
这才知道, 不是赵景行只在自己面前的使了障眼法。而是赵景行的障眼法对曾淼无用。
这就耐人寻味了, 这个六岁大的孩子,连基础的练气都没有过, 却能够无视赵景行的术法……
要不说确实是秘境之灵所化的呢?苏言当即就决定进秘境要带上曾淼了。
浑源秘境是他的老家,在里边找到他苏家的永生珠,无异于大海捞针。有了曾淼,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说话间,秘境口已然出现了。灵光闪烁间,苏言没有说二话, 利索抱着曾淼便进去了。
赵景行顺势而进。
只是二人都还没有来得及互相照看一眼, 便看到郁尘书也随着他们进来了。
浑源秘境很大, 只要开启之时, 只要跨入秘境之口灵力波动范围内, 便可以进入秘境。
所以很多修者都会自行进去。毕竟机缘就那么点,若是和人一起进去, 遇到了什么,也不好分不是?
苏言看了一眼跟他们亦步亦趋的郁尘书。有些好奇。
按道理来说,郁尘书进入秘境该当是有自己的事的。否则为什么要在原书中讨好曾家夫人,潜藏那么久引而不发?
既然有事,刚进来就跟着自己干什么?
苏言一时想不通,倒是发现他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赵景行身上,甚至连正眼都没多瞧一眼。
这个倒是想得通。
郁尘书三年前和赵景行仅有的照面,赵景行都是以一个下人的身份在苏言身前当差的。
登云台上,赵景行风光之时,他又恰好被苏言一剑刺中气门危在旦夕。
又哪里知道如今的赵景行已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御虚宗的高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然不知道赵景行如今水涨船高的身份,又怎会巴结?
再是风姿卓越,也不还是如现在这般,一个正眼都瞧不上?
郁尘书这人倒是低劣无耻得明明白白。
苏言想到这里,朝着郁尘书掀了掀唇,讥笑了一下才心如止水地扭过了头。
只是刚扭头,便看到赵景行已然走到了他的跟前。比他的脸还要凛冽,却坚持假笑着朝着苏言对口型道:“可看够了?”
“你的郁仙君?”
不出声都能够想象得到赵景行话里的挖苦。
这人……,真是有时候执拗得让人牙疼。这茬便过不去了是吧?
苏言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不想理他。
只是,他不理赵景行,不代表赵景行不理它。
苏言只刚走了两步,便发现赵景行反而变本加厉,上赶着从他怀里抱起了曾淼,面贴面地到苏言的跟前。
一张清寒如雪的面几近凑到他眼下。幽深的眼里闪着狡黠,做着股亲近的姿态,继续无声跟苏言挑衅道:“少主,你的郁仙君,恐怕还不知道我对您有歹心吧?”
“这一路,我们三个人会同行吗?”
“要是同行,被他发现了可怎么办呀?”说到兴致高时,赵景行已经不对口型了。而是径直在心中传了音。
“你说你不喜欢他,他也跟你没有婚约。”赵景行继续道:“那少主,岂不是我和你的关系比他和你的关系更近?”
“那你刚才为什么只看他不看我?”
“少主?你怎么不说话?”
“少主,你是不是想要蒙混过去?”
心中是他喋喋不休的声音,又被他以半抱着曾淼的姿态贴着自己走。苏言简直要被他烦死了。
终是忍不住,蓦地顿下了脚步。
可怜小小的曾淼被赵景行半抱在怀里,却又不想被赵景行抱,于是一直死死揪着苏言的胳膊,硬着半拖着走了这么久。
现在终于是被苏言在意到了。他一把掸开了赵景行抢抱着曾淼的爪子,将曾淼夺了回来。然后在郁尘书看不到的地方,给赵景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才袖子一展,长长出了口气后,却是朝着郁尘书道:“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敢问郁仙君,干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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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灵气支撑的秘境之门只会停留一天。
一天之后便会消失。随即在三个月后才会重新开启。
除却原书中的曾淼,好似可以任意进出。旁人进入这秘境都会呆够三个月。
苏言没有把曾淼暴露于前的打算。便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时间不等人,即便赵景行不愿意跟郁尘书一起,即便他没有这么烦人。
苏言也会想办法找个理由把郁尘书打发了。
现在赵景行这么折磨自己,早点打发走他,倒也无妨。
“你要是想问,该早点跟我说才是,作甚要一直忍到现在?”郁尘书却压根不理会他的怒气,反而和善宽慰道:“让你憋了这么长的时间我都没有发现,是我的不是……”
“这秘境什么情况大家都不知道。不若让我和你一起吧,我也好放心些。”
“不用了,我记得我和郁仙君现在一清二白,什么关系都没有吧?”苏言一点给他面子的打算都没有,径直冷冷道:“郁仙君还是走自己的路吧。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不留情面的话,若是别人这么跟郁尘书说,他早就记恨上了。
可偏偏是苏言,这个连生气都含娇含俏,又爱自己爱到不行的苏言。
“好好好,你跟我赌气,不想要我现在跟着你,我走便是了。”郁尘书似乎极为好脾气道:“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将传音符给你一个,你留着联系我。若是遇到了危险,你支应不来的时候,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只要还在这秘境里,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虚情假意一番后,郁尘书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言面色淡淡,在望不见他人影的第一时间,就将郁尘书塞给自己的一道传音符狠狠撕碎,随手扔在地上。
这才朝着赵景行抬着下巴道:“你可满意?这下可以好好走了吧?”
说罢,再也不理赵景行了,直接甩袖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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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赵景行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摸了摸有些泛红的耳朵,轻轻喃道。
少主,刚才是……为了我……
…………
郁尘书在离开之后没有犹疑。
脚步一点,飞到了空中。只略一沉吟一番,便轻车熟路地朝着秘境深处的一个山谷里而去。
虽说郁尘书已经打定了要在这方秘境中讨好苏言,借机重回苏府筹谋的准备。
但他也没想要跟苏言一起。最起码这个时候不能。
三年前,苏清林死在这方本以为相安无事的秘境中。
郁尘书有些弄不清楚,苏言到底是想要进来单纯给苏清林敛尸,还是觉得苏清林死得蹊跷想要找寻些什么。
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苏清林的尸骨都不能够呆在他身死的地方了。
当年伏杀苏清林的时候,可是废了他好些心思与功夫。那诛仙之阵的痕迹不好消除。
他已经派白若谷去了那里毁尸灭迹。
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自己亲自去处理的好。
爱他
郁尘书凭借着记忆去往那里的时候, 那处密谷已然几近成了一处废墟。莫说诛仙阵的阵法看不到,连整个轮廓的样貌都已然看不分明了。
而始作俑者——白若谷,正遥遥站在一块高处, 引着阵法灵气, 将乱石七零八碎地碎在里边。
没一会儿就将通向幽静远处的狭窄径路堵死了。
白若谷也看到了郁尘书,发现他朝着自己来, 立时在脸上漾起了笑容。
他乖顺扑进郁尘书的怀里,惊喜问道:“郁郎, 你怎么来了?”
“这秘境不小,担心你一个人过来这里不安全。就过来看看。”郁尘书点了点他的鼻子, 顺势将他搂在了怀里。眼里却是望向四周。
待到细细打量了这一方后, 才有些意味深长问道:“你怎么想到要将这里深埋起来的?”
他只是让白若谷来此地之后将里边的阵法痕迹毁掉。
却没想到, 还没往里深去。白若谷直接将此地深埋了。
好是好, 但这人倒不知道是聪明还是运气好。
这里是三年前,自己设阵法, 将苏家、曾家、林家三位家主,引诱进来,伏杀的地方。
当年他出其不意。为了不暴露自己,草草将人杀了之后便匆匆出了秘境。还没有来得及毁尸灭迹。
里边的诛仙阵法只怕都还在。更不必说那三位家主负隅顽抗时的可怖场景。
他害怕苏言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他爹,这才还在没进来的时候叮嘱白若谷先过来替他处理掉。
原本让他来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让白若谷也活着的打算。
谁曾想到, 白若谷还没进去, 便连同这个谷都毁掉了。手段倒是干净利落。
这里确实如白若谷所说, 人迹罕至, 不易寻找。
设置阵法的地方不仅隐蔽, 离这里还远。白若谷应该确实没有进去过。
前后不过半天的时间……
也不可能准确地找寻到地方看到什么。
郁尘书心里估摸了一番,还是似笑非笑地问道:“若谷, 你进去过吗?”
“没有啊。”白若谷一手挽着郁尘书的胳膊,继续半挂在人身上。撒娇道:“这里那么偏僻,还了无声息。连进来的修者都不一定能够找到这里。我不敢进去。”
“郁郎你只说要将这里毁掉,我直接在外围设置阵法不是更容易一些?为什么要进去?”
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一副轻松又明媚的表情。确实不像是看过里边可怖情景后的反应。
郁尘书深深看了他半晌,还是放下了心来。
没有想到,白若谷人倒是运气不错。
可他既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那再用用也无妨。
想到这里,郁尘书古怪笑了笑。
他揽住白若谷顺势亲了亲。惹得人惊叫连连,这才放下了人道:“我的若谷既然这么能干,那我便再让你去替我解忧一番。”
“上次你引我去见的人,是苏家少主。更是我曾经有过婚约的道侣。”郁尘书跟他道:“他千里寻我而来,看来是实在放不下我。”
“却因为一些小事,生了我气。这些天对我有些忽冷忽热……”郁尘书摩挲着白若谷那细腻顺滑的脸,幽幽道:“我不愿讨好他,还要让他知道我郁尘书也不是他能够呼呼喝喝的。”
“郁郎……,是想要让我让那位……苏家少主,产生危机感?”白若谷顿了顿后轻声道。
“聪明。”郁尘书亲了一口人,自信道:“你去出现在他面前,和他们一起走。”
“等我过去,便装作对我一见钟情,对我殷勤示好……”
“引他吃醋嫉妒。”
“事成之后,我把你送回我郁家。他苏家的一切,都是你我的了……”郁尘书静静道:“懂了吗?”
…………
郁尘书目送白若谷离开后才收起那假惺惺的温柔做派。
温润的眼神变得锐利非常,他谨慎地查探了一番周围,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转身走向那看似已然被毁掉的谷内。
苏言这人看似散漫,实则特别任性执拗。
若是真的想要找到他爹,那现在所做的一切还不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非得将这些尸骨转移到别处,伪装一番不可。
…………
白若谷并没有什么波澜地离开了那方密谷。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方密谷了才在唇角轻勾了抹冷笑。
他对郁尘书在那里边干什么,并没有什么想要窥探的欲望。
三年前,郁尘书和苏家少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了,自己怎么还会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货色?
左右已然是个为了成事不择手段的人渣。还能够惊异他做什么没有底线的其他事情吗?
方才要不是自己聪明,发现这密谷中有了异常,赶在郁尘书来之前赶紧出来了。
估计自己现在已然和谷中的尸体一样,身首异处了吧?
说什么苏家的一切都和他共享?
明明知道自己和那苏家少主已有过节。却还想着让自己上去死缠烂打着,引苏家少主嫉妒。
这不是把自己往死里用?半分后路都不留?
若是现在还相信郁尘书的鬼话,那才是自己蠢。
只是……,即便自己不信,那也没有什么办法。
曾家不比那位苏家,家大业大,还能有御虚宗的凌道仙尊支持。但凡和郁尘书闹翻了脸……
只怕自己也保不下命来。
而今之计,是要想办法一边应付郁尘书给自己的差事,边趁着郁尘书觉得他无用之前,找到足以和他应对的靠山。
最好,那人,要比郁尘书更加风头无两。
…………
白若谷咬了咬牙,想了想后还是朝着郁尘书说的苏言所在的方向而去。
…………
夕阳西下,在一汪湖潭里垂落下粼粼的波光。
赵景行闻风微动,走到苏言面前传音道:“他已经跟着我们三天了。”
苏言正端方坐在湖边的碎石上,撩动着清凌凌的水往曾淼的小手上落。
惹得孩子咯咯笑着。没一会儿便打了个哈欠,伴随着缓缓沉下的夕阳,乖乖在他怀里睡着了。
自从进了这方秘境中,苏言察觉得到这孩子越来越容易困。苏言猜是他能够感应到什么,倒也不急,只等着他能够适应。
听到赵景行的话,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等着曾淼熟睡了。也并没有跟赵景行传音,而是径直淡道:“我知道他是谁。跟就跟吧。”
“他是主我们是客。进了他家的秘境,总要给些薄面。”苏言下意识有些心疼地盖住曾淼的眼睛好似察觉到白若谷的存在,都是对小淼的残忍。
他继续静静道:“只是……”
“这面子也就这么点了。”苏言继续不紧不慢道。与其说是跟赵景行说话,还不如说是在敲打着远远坠在他们身后的白若谷。
“小淼现在在我的怀里。曾经过的什么日子我可以不追究,但不代表着我不知道。”
“曾夫人手段阴狠,如此苛待一个小孩子,还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小人行径。只怕想必也没打算想要我等给您好脸色吧?”
“啪啪”两声,远处传来两声拍掌的声音。白若谷皮笑肉不笑地走了出来。跟赵景行和苏言两个人游刃有余笑道:“苏家少主果真是得理不饶人。如此点我,倒让我实在惭愧。”
都已经被人指桑骂槐到这个份上了,哪怕再不出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对不起曾淼的事情我认了。”
“只是,少主如此嫉恶如仇。倒是让若谷有一些事情搞不清楚,想要问个明白。”
白若谷说着话,毫无芥蒂地缓缓走向他们。
终是在站在苏言跟前的赵景行面前停下来脚步。朝着人委婉道:“这位是御虚宗凌道仙尊座下,出自云清苏家的赵景行赵仙君吧?”
“听闻仙君与苏家少主关系匪浅,这几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白若谷微微垂下了头,撩了撩自己宽大的衣袖。若有所思道:“若谷修为不济。三年前我那道侣曾家家主曾志身死在这方秘境之后,无力维持这偌大浑源秘境的运转,这才广招门客。”
“借此站稳脚跟,得以苟且度日。”
“害怕曾淼的生母前来招惹,想要先下手为强,除去这个麻烦,也是我的过错。”白若谷叹了口气道:“可我也不是没有办法了?孤儿寡夫的日子,总不容易。我自然不能横生枝节。”
“倒不知道,苏家少主和我一样,那么低的修为,是怎么支撑着,比曾家还要底蕴深厚的苏家的?”白若谷突然抬起来头来,转了话题道:“要是早点知道苏家少主就好了,便能够向苏家少主取取经。也不用这么窘迫地去为难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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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谷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是望着赵景行的。“更是把郁仙君和赵仙君这样的天之骄子……安排得井井有条。”
“苏家少主,你不若教教我?”轻轻淡淡的语气,说话的时候甚至微微斜着头。一派天真的模样。
其中的威胁却溢于言表。只恨不得当着赵景行的面直说他脚踏两只船,水性杨花了。
一下子就让苏言拉下了脸。直皱着眉在曾淼的耳朵上施了个术法,替他挡住这污秽的话。
这才转首望着白若谷道:“曾夫人还是要小心说话的好。”
“什么叫安排得井井有条?”
“你说我景行便罢了。郁尘书不是为你殷殷卖命的吗?怎么扯上了和我的关系?”
曾淼听到苏言的话在黑暗的夜里终是勾了勾唇。
从被郁尘书安排来这里跟着苏言的时候,他就看上赵景行了。
和郁尘书一样的天之骄子,还是御虚宗宗主的高徒,一路上陪着苏言半分怨言都无,可见品行端正还单纯……
还有谁能够比他更适合帮自己脱离郁尘书的魔爪?
这才在酝酿了几日后,借着时机跳出来挑拨离间。
只要让赵景行看清了苏言左右逢源的丑恶嘴脸,自己才有机会趁虚而入。
他刚才说话极有技巧,一边说着自己逼不得已,一边又点出了苏言和郁尘书苟且的事情。
现在苏言已经主动地提郁尘书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难道是我错会了吗?苏家少主?”白若谷装作惊讶的样子道:“刚才我一出来,苏少主便说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不是在为郁仙君为我出头吃醋吗?”
“更不必说,郁仙君当日为我去找你的时候。您对他出剑却不闪不躲,顶着郁仙君的剑气直呼其名,让他手下留情。难道不是对他情深未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是说您对赵仙君才是虚情假意,只是为了得到御虚宗的庇佑。这才不得不纠缠不清?”
白若谷半笑不笑凉凉道:“苏少主,我是个狠毒的小人。我却是为了求生。”
“都不知道你这行径,到底是在图什么……”
白若谷清晰的声音回响在这湖边,格外响亮。
苏言一手捏在身下石头上,指节发白。
被人这么挑衅,他都要被气笑了。刚开始组织语言,反驳些什么。
却听到赵景行抢先出了声,颇有些不屑朝着白若谷道:“他图什么关你什么事?”
赵景行冷冷地抬起剑,横在白若谷面前道:“你说的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也全然不在意。”
“就算是他在欺骗我,在脚踏两只船,在我与郁尘书之间左右逢源,我也甘之如饴。愿意在他身边任他驱使,被他利用,替他解决一切碍眼的人和事。”赵景行面无表情道:“这样的答案,不知道还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若是想要挑拨离间,那还是早点儿走吧,不要在我们跟前碍眼了。”
“哈?”白若谷被赵景行一连串,比他还要中气十足的话闹得怔在了原地,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赵景行,幽幽道:“你确定你是清醒的?我敢问为何吗?”
“让你如此?”没有底线。
“因为我爱他。”赵景行打断了他的话,干脆道:“什么样的他,我都爱。”
关系(捉虫)
“咚咚……”心又开始怦然跳动。
苏言方才的情绪因为赵景行的话骤然消逝。他满脸复杂地望着这个坦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颀长的身姿在宛如夕阳绽放的漂亮眼里, 如森伟岸。
白若谷的挑衅他已经听不见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瞄向了别处,深深地吸了口气。
胸腔里灌进了一口凉意,可心中的热意却丝毫没有消退。
苏言狠狠地揪着自己, 慌乱地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
心在动。
白若谷早就因为羞辱愤而离开了。
赵景行第一时间转过身去, 半蹲在湖边。担心地望着苏言。“他是在故意挑拨离间我们,你不要在意。我从没有觉得你是在利用我, 你怎么可能会利用我呢。”
苏言没有生气,他只笑笑望着赵景行。轻轻道:“再有一次。”
“一次什么?”赵景行神情庄重, 轻喃问道。
苏言没有继续说话。他扭头望着湖面上已然和水色相互交融的银色月光。
轻轻在心里补全了自己没说完的话。
再有一次心动。
我就不再约束它。
…………
被羞辱离开的白若谷只走了几步,便脚步一顿。
终是骇于郁尘书的命令又折返了回去。
他这一次没有那么明目张胆, 而是刻意隐匿了自己的身形。
眼望着明月之下站的格外近的两个人人。眼里的妒火恨不得迸出火心。
不得不说, 这两人还是很相配的。一个朗如明月, 一个定如青松。同样一等一的好相貌, 同样卓然的身姿气度。
即便是发乎情止乎礼地克制站着,也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倒是比郁尘书那人渣要相配得多。
一提到郁尘书, 白若谷的脸色便不好了。
他狠狠地捏着自己的拳头,消化着自己心中的愤恨。
苏家主和曾家交情不错。苏清林生前,连他都知道苏言是苏清林最为疼宠的儿子。恨不得将他日日捧在手心里。
那个时候,苏言不仅长了一副勾人心魄的好模样,连运气都是一等一的好。
出生不凡,地位尊贵。还受人宠爱。
可好不容易苏清林死了, 他以为苏言会和自己一样成为小可怜。
可为什么, 在他苏家风雨飘摇之际, 又跑出来了赵景行和郁尘书一个个地上赶着对他好?
到底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自己活得如此不易, 可这个该死的人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白若谷还是不相信苏言是一朵不谙世事, 品行端正的白莲花。
要是没有手段,即便能够骗得赵景行为他当牛做马, 怎么可能骗得住郁尘书对他念念不忘?
难道郁尘书也是真心爱他不曾?
郁尘书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爱上别人?
一定是苏言这个人手段极高!连郁尘书都诓骗住了!
一想到这里,白若谷便又黑了脸。
只是下一刻,他突然就想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郁尘书不会现在还以为,苏言是一心一意地爱着他,等着跟他冰释前嫌,邀他一同继承家业的吧?
白若谷挑了挑眉,这件事情,突然就变得好玩起来了呢。
…………
白若谷没有继续傻乎乎地盯着他们,而是准备好后去找了郁尘书。
一处山崖上。这里灵气每隔三个小时便凝滞一次。也算是这秘境中另外险要之地。
郁尘书刚将苏清林众人的尸骨扔下去,便听到了白若谷的传音。
索性让人径直来找了自己。
“你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事情,让你连苏言都不盯着了?”郁尘书淡然立在原地,好奇问道。
“自然是对郁郎来说,极为不一般的事情。”白若谷看到了人,立马挽了挽袖子扑了上去。
眨动着漂亮的睫毛,巧笑倩兮道:“我说的没有什么用。郁郎还以为我是在告黑状,不若郁郎自己看吧。”
白若谷伸手,拿出来的是一块见影石。只略微注入灵气,面前便有画面闪动。
画面里是苏言和赵景行的两个人缓步走在湖边的景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言在前,不小心趔趄一下,下一刻便被赵景行托住了。
湖水在微微荡漾,日光照耀在上面,浮光跃金。在残余夕阳剪影下,两人互相凝望时的绝美侧脸,带着股别出心裁的缱绻暧昧。
“就这?”郁尘书眯了眯眼,原本轻松的脸上带着股玩味。他斜睨了白若谷一眼。漫不经心倒:“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不已经全在这里了吗?”白若谷自然知道单单就这一块见影石并不能够轻易动摇郁尘书的想法。
毕竟苏家的家财偌大,谁也犯不着和泼天的资源过不去。
更何况只是一个暧昧的对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是不想要录下更加明显的证据。只是他足足重新等了三天,也没有再见到苏言和赵景行有其他更加亲密的举动了。这才退而求其次就这么过来了。
不过,怕是也足够了。
因为白若谷思索之后便发觉他还有其他的筹码。
他不动声色试探问道:“郁郎可知道,扶着那位苏家少主的人是谁?”
“自然知道。”郁尘书耷拉着眼皮,不屑道:“这孩子早些年便跟在苏言左右,是苏言的奴仆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主仆之间,不过扶了一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郁郎知道他叫什么名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他配吗?”
“他叫赵景行。”白若谷勾着唇,款款道:“凌道仙尊座下亲传弟子赵景行。”
“你说什么?”郁尘书蓦地眼睛一凝,他不可置信地低眉盯着白若谷道:“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那个低贱的下人,怎么可能入得了凌道仙尊的法眼?
“对郁郎如此重要的事情,我为何要跟你开玩笑?”白若谷歪了歪头,坦然道。
郁尘书的反应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就知道郁尘书如此放任苏言和别人在一起而没有任何疑虑,定然是苏言向他隐瞒了什么。
不然他怎么会毫不怀疑赵景行的身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凌道仙尊亲传弟子,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竞争关系,他怎么会视若无睹?
却没想到苏言竟然真的敢这么大胆,段位这么高。
郁尘书没有再回白若谷的话。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当初在苏府平乱之后,如果没有凌道仙尊适时出现的话,自己现在怕是早已经坐拥苏家的一切了吧?
他只以为是自己时运不济,却没想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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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苏言早就和凌道仙尊串通一气了吗?
就连身边的奴仆都是他御虚宗的弟子。
那自己算什么?被人利用完之后,再一脚踢开的小丑?
想明白之后的郁尘书立马就脸色变了。他这才望向白若谷,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锐利的眼眸里尽是凛冽。
他打量了一会儿白若谷,不屑轻哼道。“既然这样,你有什么办法?”
“当然。”白若谷努力忽视自己下巴上的痛意。将那块见影石放在郁尘书的手上,仰着脸朝着郁尘书继续笑道:“想必郁郎现在也不需要我出面,让苏家少主为你吃醋了吧。”
“可郁郎一定需要和苏家少主谈谈吧。”毕竟,实在是舍不得苏家。
“我可以替郁郎引开赵景行。”
“到时候……,苏言一个修为不济的世家子,到时候要杀要剐,岂不是听凭郁郎处置?”
…………
郁尘书回来得猝不及防。
只一回来便朝着苏言道:“阿言,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山崖之下,乱石嶙峋。郁尘书带着人穿梭在乱石之间,直到在一块散乱着白骨的石头上站定。
朝着苏言问道:“那可是你父亲的尸骸?”
苏言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立时脚下一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苏清林身殒的事已然心如止水了。可看到那么没有一处完成骨头的尸体散乱在这荒郊野岭,还是有些哀恸。
苏言白着脸将尸骨一块块捡起来,收进了盒子里。
待到捡完之后,才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崖下没有一丝一毫打斗的痕迹。总不至于他的父亲是直直摔下崖间摔死的。
“这山每隔三个时辰便会灵气凝滞一次。许是苏家主路过此地一个不甚……”郁尘书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不言自明。
“是吗?”苏言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身体有些摇晃着,连搂着的曾淼都有些抱不稳。
只能将曾淼放开,任由赵景行默默扶着自己,和他五指交握,紧紧拉住自己的手。
郁尘书将他们两人看在眼里,终是抑不住地轻呵了一声。
下一刻,只一个指响。
骤然间周围飞沙走石。一道浓烟从他们身边爆起。
苏言和赵景行还没腾空而起,只觉得灵气一滞,随即,曾淼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小淼。”苏白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追去。
却被赵景行紧紧按住肩膀,凝声道:“你别去,我替你追。”
“好……”轻轻落落的声音还没落下,赵景行已然离开了。
苏言刚转首,便看到郁尘书一直冷冷地望着自己。
随即“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感觉蓦地袭上心头。
果然,他听到郁尘书启口幽幽问道:“阿言,方才的那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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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呢?”苏言脸色变了变, 却立马就收敛了情绪,连看都不看郁尘书一眼,淡淡道。
“我觉得?”郁尘书突然哼笑了笑。他有些玩味地看着苏言, 望着这人匀亭又纤长的身姿。明明一副绝代风华的脸, 半分无风月的旖旎,却带着神韵风骨。
他突然觉得, 自己是不是小看了苏言。毕竟,毫无实力的时候, 便能够用自己将云清一步步收复回来。
哪怕自己离开了,也还是稳稳坐稳苏家家主的位置。
这样的人, 确实不容小觑。
最起码脸皮很厚, 嘴很硬。
“你要不看看, 这个?”郁尘书勾着嘴角凉凉笑笑, 他轻轻将那块见影石放在苏言的手里。似有深意道:“你就不愿意给我解释解释吗?”
说着解释却是朝着苏言缓缓伸了伸手。
刚劲有力的手指向着苏言的脸摸去,试图将人擒在手里。
他和人虚与委蛇惯了。又长到颇为丰神俊朗, 但凡自己看上的炉鼎都是用这个动作。让人仔细看自己的脸,但凡有心思的总能天雷勾动地火,让他遂了心意。
只是苏言却不吃他这一套,手指过来的时候嫌恶地侧过了自己的脸。那枚见影石刚一落在手心里,便被他直接捏碎,袖子一挥, 掸掉了。白皙的脸上一派不耐烦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
“是不想解释还是不敢解释?”郁尘书幽幽道:“莫不是真的见异思迁了吧?”
“怎么就这么心虚, 都不敢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想看。”苏言丝毫不怵。总算是正眼望了他一眼。轻呵了一声道:“你是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见异思迁这四个字的?”
“曾经的你做了什么你难道忘记了吗?你记性不好, 我记性可好。”
“你……”郁尘书长长吸了口气。被苏言气得头晕脑胀。
知道自己不能动手, 只能咬着牙,感受着心中力不能及的掌控感的状态实在是让他心烦意乱。
却只能收声, 低眉道:“曾经的事我确实有错,但是……”
“我以为你来是找我重修旧好的……”
“阿言,难道是我会错意了吗?”郁尘书抬眼望他道:“若是真的,你就直跟我说吧。”
“也好让我死了心。我……”郁尘书咬了咬牙,还是道:“往后再也不会再纠缠你了。”
“呵……”苏言冷哼了一哼。只当他的话在放屁,理都不理他就走了。
他已经救下了曾淼,收敛了父亲的骸骨。虽然没有发现永生珠……
可连这里都没有,只怕又是自己想错了。
可没关系,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了曾淼,他连这曾家的秘境都拿不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言自然不愿意再跟郁尘书多说一句话。
…………
苏言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郁尘书阴鸷的眼角上翻着,恨不得目眦尽裂。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抑制住了自己上去把苏言脖子掐断的欲望。
杀了素颜又有什么用?他已然不再是素颜的未婚夫了,即便素颜死在这里,苏家也轮不到他继承。与其生气,还不如先小惩大诫一番。
…………
烟雾散去,赵景行泠泠挡在白若谷的面前。冷道:“将孩子给我。”
白若谷强笑了一下,心里却是心惊。赵景行的实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这才跑了多久就被他追了上来。
不过倒也无妨,他又不是真听郁尘书的话,为了把赵景行困在这里的。当即便将孩子放在了地上,边防御着人,边朝人道:“赵仙君对苏少主果然情根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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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想知道郁尘书找苏言是为了什么吗?”
“不想。”赵景行冷冷道了一句。直到把曾淼小心抱在了怀里,检查了一番后,才继续道:“识相一些,就赶紧滚。在少主出秘境之前我不杀你。”
白若谷听到赵景行的前一句话,还以为赵景行会放过自己,眉眼惊喜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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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下一句话出来的时候便煞地变了脸色。他还有些不忿道:少主少主又是少主,你的少主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可知道他对你这样,对别人也这样?一个脚踏两只船的贱人,哪里配得上你?”
“唰”地长剑伴着寒光出鞘,立时便绞向了白若谷。
他仓皇失措地往后退去,这才堪堪躲开了慑人的剑意。
“日后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说少主。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你……”白若谷噎了噎。看着赵景行转身要走,竟是不依不饶地迎了上去。他咬着唇朝着赵景行道:“你不喜欢听,我不说了便罢了。御虚宗弟子不可滥杀无辜,我知道你只是为了吓吓我。”
“赵景行,我看你是一个良善之人,可能不能救救我?”白若谷拦住他的去路,老实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郁尘书。他不仅欺骗你的少主,还胁迫我……”
“你可愿不愿意救救我,让我脱离苦海,摆脱他的控制?”白若谷。可怜兮兮望着赵景行道:“就念在我和你家少主同病相怜,都是孤苦无依的份上,帮帮我?”
他之所以提出替郁尘书引开赵景行,就是为了请求赵景行的帮助。
郁尘书总让自己干这些腌臜的事情,明摆着想要日后把自己灭口。
曾家的秘境,只需要秘境信物便可开启,哪里需要自己什么秘法?总有一天,郁尘书会知道这件事情。
到时候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死期就不远了。
因此,对他来说,找到人护庇自己,让自己脱离这个恶魔才是最迫切的。
而赵景行是他的不二人选。御虚宗的弟子,是当之无愧的正道。只要请他帮忙,更代表着会得到御虚宗的庇护。郁尘书就算是再想要杀他,也得掂量掂量。
“我不愿意。”赵景行却是二话不说地拒绝道。
“郁尘书我会收拾他的,却不会是为了你。”赵景行鄙了他一眼道:“当年你苛待这孩子的时候,可还没有郁尘书。”
“你自己多行不义,还想要攀扯少主?”赵景行理也不理他道:“少主可跟你一点都不一样。”
同样的身处逆境时,他的少主不仅努力自救,还帮助他们脱离苦海。为云清的百姓谋福。
他的少主,是照耀着云清的小太阳。哪里是这个不折手段的男人能比的?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怪我了。”白若谷咬着牙,看着赵景行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扭曲着脸道。
下一刻,他义无反顾地拿出了传音符,跟郁尘书传音道:“郁郎你可说完了?”
“说完了。你开始吧。”郁尘书面不改色,一边朝着他和白若谷约定的地方而去,边狠声道:“下手重点也无妨。”
“好呢郁郎。”白若谷心里一片嘲讽,还是笑着跟郁尘书道:“赵景行正在奔回去找苏言的路上,你杀了他。我这就替你回去伤了苏言,好让你英雄救美……”
…………
苏言发现自己走不出这片崖。不知不觉,这里的灵气已然凝滞到他连一丝到灵力都发不出了。
更惶论飞身上去,离开这里。
想到郁尘书说这里隔三个时辰会凝滞灵气一次才略微放下心来。
自然不能够回头找郁尘书,便索性坐在一块崖石上,等待着灵气的恢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丝轻笑。
“少主是在等回复灵力吧。”白若谷施施然聪空中落下,稳稳站在崖石上。
只一个轻轻巧巧的动作,便让苏言脸色大变。“是你暗害我?”
没有可能自己的灵力凝滞,别人却可以运用自如。一定是哪里什么时候出了问题。
“您就这点觉悟吗?”白若谷却是不屑极了,他抬起眉,望着他道:“除了我,还有吗?”
“想让你死。”
“郁尘书?”苏言微眯了眯眼睛。
只是片刻之后,他便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会是郁尘书,这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把握得到苏家,他是不会让自己死去的。
又不是自己抓住了他这个想法,也不会和他周旋到现在还游刃有余,人心不足蛇吞象人,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只思索了一会儿,苏言便重新扬起了下巴冷冷道:“我自认对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足以让你想要杀了我。”
“不要吧之前是推到郁尘书的头上,最起码目前为止,他不会有这个想法。”
“苏家少主果然玲珑剔透。”白若谷朝着人勾了勾唇。只是那双眼睛却没有半分笑的意思。他缓步朝着苏言越来越近,泠泠道:“你也知道,郁尘书不达目的不罢休。在没有得到你苏家的时候,不会杀了你吧。”
“没错。他只是让我来伤了你。想要杀了你的人只是我。”
“为什么?”苏言没有意外,却还是问道。
“为什么?”白若谷冷哼了哼道:“为的多了。为了这天道的不公平。让你生来什么都有,而我却命途多舛。”
“为世人瞎眼。凭什么,人人都护着你,却对我不屑一顾?”
“赵景行愿意为你赴汤蹈火,我让他不过护庇我一条命他都不愿。”白若谷森然道:“郁尘书将我吃干抹净,还意欲占我曾家的一切。”
“这一切我都忍了。只要他能够好好待我,我愿意什么都给他。”
“可他呢?”白若谷压抑不住情绪,尖声叫道:“他在你面前献尽了殷勤,哪怕知道你可能利用他,也不愿意放弃你。”
“却让我为他干尽腌臜的事情。”白若谷激动道:“让我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我已然活不了了。”
“没关系。”他突然笑了笑道:“我就算迟早会死,我也要把你杀了。我要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要让赵景行对你有多爱,就承受多少失去你的痛苦。”
“苏言,我也要让你尝尝危在旦夕,却绝望无力的滋味。”
白若谷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剑。朝着苏言举起,阴狠道:“所以……,你去死吧……”
闪着寒光都剑朝自己奔袭而来。苏言努力地运转着灵力,却发现还是没用。
眼看着近在咫尺疯狂的忍,苏言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朝着身后的悬崖利索跳了下去。
蓝天树海在自己面前旋转。
苏言望着站在原地狞笑着的白若谷,心里顿生绝望。完了,他心想。
只在下一刻,一个身影宛如离弦的箭一般,从悬崖下直直而落。
瞬然便追上了他,狠狠地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是赵景行。
赵景行另一只手往下一荡,借着剑气翻腾而起,稳稳落在悬崖的峭壁上。
紧贴着苏言恶狠狠道:“你要吓死我了!”
“跳那么快,是想要让我给你陪葬吗?”
苏言没有说话,只深深望着他。被他囚在他胸前,专注地听着他宛如擂鼓都心跳上。
他不管不顾赵景行那吓到狰狞的表情,鬼使神差地凑上去,亲了亲赵景行那紧抿的唇。
有些软,有些凉。
他心想。
他(捉虫)
回应他的是铺天盖地的回吻。
苏言被赵景行囚荡在这峭壁上。不着天, 不着地,像是搁浅的鱼,被赵景行像是狂躁般, 急迫索吻。
热忱的吻略过他漂亮的眉眼, 悬直的鼻,随后狠狠□□着那淡色的口唇。
直到将它吻得红艳得如同熟烂的樱桃。
“别……亲了……”苏言被他亲得气喘吁吁, 可完全借着他的力才没有掉下去,又不敢推开他。只能难耐地粘在赵景行的身上, 手指抓紧他的肩头,小声道:“白若谷……还在……”
“没关系……, 有人收拾他。”赵景行眼瞳幽深, 只将剑插在峭壁上, 深深望着苏言道:“你对我……”
苏言一怔。那宛如春水潋滟着的眼眸里倒影着赵景行刀削斧刻的脸。
完全褪去青稚, 已然光风霁月。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却忐忑又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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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不在告诉苏言,自己已然牵系着他所有的心神。
苏言突然便想起来。三年时光, 赵景行做到了。
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与三年前如出一辙。
他真的在一如既往地深爱着自己。像是当年在绿树林荫下,第一次坚定说心慕自己时一样。笃定,眷恋。
苏言刚放开的手又抓紧了。
这一次,他却没有再拒绝它。
而是主动地凑上去亲啄了啄他紧绷着的脸颊。小声却又坚定道:“我何曾骗过你?”
“赵景行,我相信你了。”
“相信什么?”
“相信你坚如磐石, 会一如既往地爱我。”苏言抖颤着心, 声音轻若风吟道。
却被赵景行一字不漏地收在耳里。苏言如愿望着赵景行那本就深幽的眼瞳骤然一凝。
下一刻, 赵景行紧紧抱着他。胳膊似是想要将他揉按在骨子里, 滚烫的身躯伏在他的身上, 和他紧紧偎依着躁动着喘着粗气。
“你早该相信我的。少主……”赵景行边深嗅着苏言脖颈,像是狗一样探寻着那撩人的幽香。边苦巴巴道。
我早该把你抱在怀里了。
…………
苏言不知道被赵景行拧着抱着亲了多久才不情不愿地捞了上来。
上来的时候那色润都脸上情潮未退。看到简子恒绑了白若谷, 笑吟吟地望着他们的那刻更是羞赧到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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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赵景行说有人收拾他,原来简子恒早就来了。那……
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少主别来无恙?”
“少主放心,我这师弟向来小气。方才你们在下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们全然都不知道。”简子恒心如明镜,看了眼苏言通红的唇便什么都了解了。率先宽慰道。
苏言:“……”
“您说笑了,命悬一线的时候,被景行救助。有什么值得知道的。”苏言尴尬笑笑,勉强得脸都僵了。
只这副说辞却引起了赵景行的强烈不满,他耷拉着眼角,委委屈屈看了苏言一眼,刚想要启口,却被苏言狠狠一瞪,在他腰间狠狠一扭。
立马便不情不愿地老实了下来。
“我御虚宗其他弟子还在和郁尘书胶着,咱们长话短说,这位怎么处理?”好在简子恒不是那等爱好八卦的人,知道现在不是调侃的时候。片刻间敛了神色,严肃问道。
“还需要怎么处理?当然是立地诛杀。只要将他的行径大白于天下,谁敢置喙什么?”赵景行立马应道。
赵景行不出声则已,涉及苏言道安危,一出声倒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赵仙君,你不要杀我。”白若谷听到了赵景行的话,方才还抱有侥幸心理的希望骤然破灭了。他仓皇道:“这些事情都是郁尘书让我干的。我……”
“我与苏少主无冤无仇,我罪不至死啊……”
“就冲你刚才偷偷封他灵力,想要杀他。你已经没有机会选择了。”赵景行淡淡睇他一眼。长剑在手,立马便指向了白若谷。
凛冽的寒光闪闪照在他脸上。白若谷终于感到害怕了。他尖声叫道:“苏言!你不能杀我,我知道你父亲身死的真相!”
尖利的声音让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就连赵景行都顿了顿,骤然望向苏言。
苏言已然深吸了口气,他的身影有些晃荡。好在被赵景行紧紧重新握住。
这才屏住呼吸道:“是不是郁尘书……”
“你知道?”白若谷面色一僵,他没有想到苏言竟然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苏言眉毛一抖,兀自夺过赵景行的剑,指在白若谷的喉咙口,凛然道:“把你知道都告诉我,我饶你不死。”
“我……我也不知道多少。”白若谷看着苏言脸色稍霁,可听到他的话又骤然紧张了起来道:“我只是猜的。”
“他让我去将一个地方毁掉。那里是个诛仙大阵,定然是他布置的……”
“我走后,他又来过这里。随后便让你在这里发现了尸骨……”
白若谷紧张道:“我便觉得那诛仙阵杀的是你的父亲。和我……家家主。”
“为了怕你发现端倪,便提前将他们的尸骨转移了过来。伪装成意外……”
“苏少主,我也是被他害了的。我家家主陪你父亲死了,我从此了无依靠。”
“他来了之后,我本以为有了靠山。却没想到,他才是让我沦落到这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我冤啊……”
“别说什么废话。”苏言厉声问道:“那个地方在哪?快带我去!”
…………
山谷已然成了一片废墟。为了稳妥起见,简子恒带着御虚宗的弟子囚着白若谷待在谷外。
苏言却是不管不顾地奔了进去。赵景行抄起曾淼随之一起进去。
却在里边看到那泛着灰黑烟气到残存阵法,更是觉得触目惊心。
三年之后还能有如此的威力,不难料想当初苏清林面临的是怎样的绝境。
“少主……你……”赵景行觉得自己什么话都显得有些苍白。
“没关系……”苏言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道:“我爹修为不俗,更不必说还有他人随行。能够将他引进去的诛仙阵,定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布置的……”
“三个月的时间,在这秘境中布下诛仙大阵,偷偷杀了三位家主。郁尘书是有备而来,我爹在劫难逃。”
只一瞬,苏言便将所有的关节都想清楚了。
杀了苏清林,再在自己面前出现。打造一个危难之间和人相濡以沫的梦。
原书中,郁尘书就是用这样的方法骗得了苏家的一切吧。
以及曾家和林家……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赵景行有些复杂地望着苏言,想了想还是道:“还记得当年救下郁尘书的灰衣修者吗?”
“后来,在仙界之地,他又出现过。我御虚宗偶然有弟子抓住过人。回禀禀告师尊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
“当年郁尘书所在的郁家出现了邪门功法。影响很大。苏家主为了仙界安宁,偷偷去往调查过。”
“只是却没有将这件事情闹大,而是让郁家消失了。”
“师尊以为郁家人已然离开仙界了。便亦没有追究。”
“只是,待到苏家主在一小小的秘境中身死之后……这才后知后觉。”赵景行轻轻道:“郁家或许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人在。”
“要不然,这么大的诛仙阵,谁敢用来杀了三家的家主?”
“啪嗒”一声。苏言脚下的石头生生裂了。因着太过用力,连大腿都在抖颤。只是苏言却毫无所觉,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些,这才轻声问道:“小淼……,我爹生前丢了一件东西。”
“你可能够知道在哪?”
“哥哥,是一颗珠子吗?”一直沉默着的曾淼突然出声。他被赵景行抱着到了苏言的面前。扒着他的袖子。安慰似地轻轻摇晃着道:“我知道,它被藏在了这里……”
随着曾淼的话,角落里的一块石头轻轻炸开。像是一粒种子蹦开了厚重的巨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一刻,一颗圆润如珍珠的珠子升腾而起,带着妖异的蓝色水光,落入苏言的手心。
“郁家是吗……”苏言缓缓收紧手掌,喃喃道:“我会让他们……所有人……都去死的。”
…………
“诸位仙君,这是个误会……我并没有想要伤你御虚宗师兄的意思。”郁尘书正在与御虚宗的弟子胶着。倒不是打不过,只是实在是不敢招惹御虚宗这个马蜂窝。
他们不同苏清林,一个还好。这么些人只要不能尽皆灭口,御虚宗便不会放过自己。
“听说郁仙君年少便修为小成。如此切磋的样子可不够看。”花岱没有出手,而是悠哉悠哉地站在那里观着战局。边凉凉道:“还是认真些好。”
“否则,传出去,你妄想偷袭我宗门师弟,却连我御虚宗外门弟子都不及,这多掉价?”
“我不是说了,我没……”郁尘书疲累地边打边解释道:“方才真是一场误会。”
“是赵景行招惹我未婚夫,我一时气不过,这才鲁莽了……”
“我道歉行吗?”郁尘书窘迫道:“我给赵仙君道歉可好?”
“不行……”花岱冷漠地掏了掏耳朵道:“还有,苏家少主什么时候能又是你未婚夫了?”
“当初登云台上,他和你断绝关系的事情,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休要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这位仙君你不若想想,苏家少主金尊玉贵。又修为不济。若真不是对我念念不忘,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进曾家的这等不入流的秘境?”郁尘书喘口气道:“他就是爱极了我。”
“你在放屁。”
“你在做梦。”
云端之上,两人翩然而来。苏言带着赵景行横在郁尘书的面前。
只顶着那面若清寒的脸,便让郁尘书尴尬到脸上生疼。
与此同时,御虚宗的弟子们总算是撤了出去。
只是仍旧严阵以待,摆着剑立在他们对峙的周围。片刻都没有懈怠。
“阿言……,你怎么……”郁尘书看到苏言带着赵景行时便变了脸色。大抵已经知道白若谷失败了,却还是假惺惺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苏言语气轻扬,似乎有些诧异郁尘书怎么会这么的不要脸。还是冷嘲跟人道:“当然是要揭开你这丑恶的嘴脸。”
说罢,只听到“砰”的一声,白若谷从云端被扔了下来。
灰扑扑着脸,早已经被摔得晕了过去。
“他已经什么都告诉我了。”
“我……”郁尘书深吸口气,直到自己再一次败在了优柔寡断上。早知道就不该那么贪心,早点把他灭了口,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他再也不装了,骤然冷下了脸,淡淡道:“这一次,你要如何处置我?”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要解释?”谁料,苏言却是拔高了声音道:“郁尘书,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凌厉的话,却让郁尘书神色微动。
他对自己恨没关系,重要的是对自己仍然生气。
郁尘书后知后觉,终是意识到苏言自己的那点情谊是真的了。
不然又怎么会在自己大难临头的时候,还这么不甘?
他有些复杂地望向苏言,面上觉得古怪。嘴上却装作倔强,继续道:“嘴上说这里都是我的错。可要不是你跟我恩断义绝,我也不会退而求其次,找上白若谷……”
“可我好不容易安分了。你却又找来了。”
“你找我来就算了,你还带着他来!”郁尘书定定道:“若不是真心喜欢你,谁会想要绞尽脑汁做尽那么多不堪的事情,只为了跟你在一起?”
“这就是你的解释?”
“什么时候了,你要什么解释?”郁尘书不屑道:“阿言,你说吧,需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
仗着苏言对自己的旧情难却,郁尘书已经不怕了。他只想着现在息事宁人,将御虚宗的人给摆脱掉。
苏言有什么好忌惮的,上次让他砍自己,也不过是随意一剑。
虽然自己运气不好,被他刺中了气门。
可总也不会有第二次吧。
因此郁尘书现在是丝毫不怵。
苏言深深吸了口气。那张脸欺霜赛雪,他没有跟郁尘书废话,只执着剑,抬起来静静道:“将护身法宝收了。”
果然,又是这个把式。郁尘书心里不屑,面上却没有再挑衅。达到了目的便见好就收,他乖乖地听了苏言的话,将周身的防御撤去。
只在下一刻,那让人痛到极致感觉又袭了过来。郁尘书不可置信地望着苏言,口吐着鲜血,歪栽着倒了下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苏言又刺中了他的气门。
只是还没完,他还没有缓过来。第二剑便直接戳向了他的丹田。
带着强劲灵力的剑刃直直捅向他的腹部,将他的身体捅了个对穿还丹田俱碎。
身体的窟窿不住地淌着血,郁尘书倒在血泊里,终于记得摧动自己的护身法宝了。
只是来不及了。丹田被毁的那一刻,仅剩的灵力好不容易激荡起护身灵玉,苏言却已然收了手。
他连看也不看郁尘书一眼。转而扶着赵景行的手,笑靥如花。
“郁尘书,上次我已与你恩断义绝,这一次再无可分。”
“这一次,便权当你欺我骗我的利息。”苏言道:“从此,你无论做什么腌臜事,都与我无关。”
“你也无需再上赶着跟我解释什么。”苏言抬了抬自己紧紧握住的赵景行的手,朝着已然痛到翻白眼的郁尘书,开心道:“介绍一下……”
“这是我未婚夫。”
“从此立我身旁,与我执手,陪我共掌苏府的人。是他,赵景行。”
“可惜吧,这一切都跟你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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