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视眈眈
夜晚。
荒原的篝火照亮了星空, 塔拓族的人围坐在一起端着米酒拿着烤肉大快朵颐地庆祝着族人的归来。
夏州坐在一旁的房檐下看了一会,脑海里模糊的记忆似乎有了一点轮廓。一样的场景一样的画面,不同的是那一次的族人似乎伤亡惨重。
夏州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碗, 碗里有些污浊的水倒映着西北的星空, 那半轮弯月也清清楚楚印刻在水面上。
发愣之际,一个身影倒映在了夏州的碗里,那个人微微笑着, 穿着一身色彩斑斓的毛大褂,衣领处的动物毛领紧紧裹着他的脖子。
夏州抬起头, 看着塔拓。而塔拓嘴角挂着笑容,审度的目光像是要刺穿夏州一样带着侵入感,“你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夏州看了眼远处注意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人, 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欢呼声引起了他的注视。
只见两人高的篝火旁架上了长梯, 几个人将早已宰杀的牛涂抹好香料抬上梯子。而周围的人也因为这只牛的出现将庆典推到了最高/潮, 那些人伸出手向上欢呼着, 弯腰取了地上的黑炭抹了双手再替旁边的人在脸上抹上两条迷彩。
似乎是注意到夏州的视线, 塔拓回头看了一眼, 笑着,“要不要我去捡块碳来?”
“不用。”夏州冷冷回答,转身离开的时候,塔拓叫住他, 在夏州的视线里上上下下将夏州扫了一遍, “这身衣服挺适合你的。”
因为西北昼夜温差大的原因, 夏州早在旁晚时分就换上了和塔拓一样的毛大褂。
白色毛领托着夏州的下颌, 图腾样式的腰封系在夏州腰上,厚实的褂子裹住了身体的热源同时也限制了夏州的一些行动。
那些挂在夏州身上的玉珠也都是经过族落居民打磨的, 大小不一的彩色圆珠一共挂了三串在夏州身上。
“累赘。”夏州扫了眼那些站在塔拓身后虎视眈眈的人,没再多说什么进入了房屋里。
在看到夏州进去之后,阿廖支着祭司的拐杖走了过来,“首领,怎么样?”
塔拓揉搓着手上的粉末,往身后扫了一眼。看到那些人低下头,他这才看向阿廖,眼神有些讥讽,“你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在盯梢吗?”
“……”阿廖黑着脸向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转头跟塔拓解释着,“是我管教不周,族落的人对于这次的行动是很重视的,所以难免紧张了点。”
听到塔拓一声近似嘲讽的低笑,阿廖脸色黑了黑,但也只能腆着老脸去问:“他是恢复记忆了吗?”
夏州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们眼里,那股与记忆中有些违和感的表情自然也没能逃过他们的视线。
“还不知道。”塔拓挑了挑眉,将手里的粉末都扬在地上。
没多久,塔拓的袖口里钻出一条赤蛇,那条赤蛇沿着塔拓的手掉落在地上,像是嗅到什么味道一样蹭着地面翻滚扭曲着。
塔拓垂眸看着,眼神里泛起一缕幽光,“保险起见,每天都给他打一剂吧。”
阿廖欲言又止,药物的使用伴随着很大的风险,过量使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思索再三,阿廖最后叹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
隔日一早。
饲养了牛羊家禽的草棚里,夏州对那几匹马产生了兴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塔拓找来的野马,一般人不让碰的。”阿卡提醒着夏州,薄薄的一层泥浆覆盖在脸上,像是刚洗完手一样拿着围兜擦了擦手。
夏州仔细看着阿卡,那张脸虽然被泥浆覆盖,但是从边缘还是能依稀可见阿卡的皮肤颜色与族落里的人不一样,“你一直在族落里吗?”
显然没想到夏州会问这个问题,阿卡先是一愣,眼底隐隐约约有着警惕性,“我偶尔会出去,大概隔半个月回来一次,怎么了?”
“没什么。”夏州把草棚里的马匹牵出来,拉着缰绳翻身上马。那马两脚腾空吁了一声,像是要把夏州甩下去一样笃着马蹄,鼻腔里也发出哧气的喘息声。
夏州拉紧缰绳夹紧马肚,脚勾着马镫,身体几乎与马身成一个角度。
等马蹄落下,夏州拉着缰绳扯了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看上去都不像是第一次骑马。
阿卡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学过骑马?”
“没学过。”夏州瞥了一眼,拉着缰绳正准备出去跑几圈,但是无论他怎么拉扯缰绳,那匹马都不动。
阿卡双手环胸依靠在草棚的柱子上,看着夏州越来越不耐的模样笑出了声,“它估计也知道你不是塔拓。”
夏州狠狠列了阿卡一眼,转头又给那匹马下了几次出发的指令,但是那匹马就像是一座木雕一样,半天都没动。
就这样,一人一马僵持不下,而阿卡在一边看着笑得脸上泥浆都多了几条裂缝。
首领房屋里。
塔拓端起桌上的马奶,递到嘴边还没喝下去就听到房屋外传来马吁声,他看向阿廖眼神有几分,“怎么回事?”
他应该说过,那几匹马来之不易,所以除了他任何人都不允许私自骑调的。
阿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族落里的人都有接收到命令,应该是不会轻易去触碰塔拓的逆鳞的。
见阿廖半天放不出一个屁,塔拓放下马奶站起身,阴沉着脸色走出去。但当看到那个与马僵持不下的身影时,塔拓顿时被逗笑了。塔拓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走过去,“你这样它是不会动的。”
听到声音,夏州转过头,脸色严肃,“那怎样它才会动?”
塔拓噙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马背上的夏州,“这畜生虽然认主,但是毕竟是畜生,你只要给他一顿鞭子,他就会认你。”
说着,塔拓眼神示意了一下阿卡。阿卡接收到指令,转身走进房屋里拿来了一条混有红色丝绫的长鞭。
塔拓拿了过来,扔给夏州,“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夏州接住看着手里的崭新的皮鞭,皮鞭接口处是银制品,有着镂空花纹,那一抹红绫更像是镶嵌进去的一样,与皮鞭几乎融为了一体。
夏州展开皮鞭往地上一甩,唰的一声响让马挪动了一下,漆黑的马眼里倒映出了那一抹猩红。
还不等夏州有所动作,马奔跑起来,沿着那一片广阔的荒原转了好几圈。
风在耳边呼啸,随着马蹄的践踏也扬起了一阵尘土,地上的泥沙颤动着,那些变异物种也从边界的牢笼里抬起了头。
阿卡看着那匹被变异物种盯上的野马有些担忧,“首领,这匹马……”
“他开心就行。”像是知道阿卡要说什么,塔拓打断他,眼神看起来是在笑却没有一点温度,“不拉近关系又怎么能让他卸下防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句话,阿卡沉默着,后面也没再说什么。
塔拓看着阿卡纠结的模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你回来这么久还没给你单独接风洗尘,先进来一起吃点东西。”
阿卡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看了夏州许久,直到里面传来塔拓催促的声音,他这才走了进去。
夏州也不知道自己骑了多远,只是在看到前面那只幼狼时,他才拉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那只狼不像是变异物种,浅蓝色的眼眸在光影下有些深邃,畏缩着身体看着眼前的猎物流口水,但是又迫于夏州的视线,它只能嘤嘤待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
夏州收起皮鞭翻下马,盯着那只幼狼看了一会。而幼狼匍匐着身体,双脚搭在前面不停挪动着,像是一条狗一样在向夏州乞讨着食物。
夏州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扔给幼狼,嗅到味道的幼狼爬起身体狼吞虎咽地将那块肉干吃了下去。似乎是察觉到夏州不会赶它,幼狼走到夏州脚边蹭着夏州的裤脚还想乞讨一些粮食。
夏州轻轻踢开那只幼狼,正准备翻身上马回去的时候,那只幼狼在地上滚了几圈却冲着夏州身后开始呲牙咧嘴。
夏州回过头,顺着幼狼低吼地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不大的山洞。那个山洞里深不见底,而幼狼一直冲里面狂叫着但就是不进去,很显然里面有什么让他惧怕的东西。
夏州握紧皮鞭,低头看了那只幼狼一眼,在洞口犹豫了几秒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随着夏州的深入,山洞里的光线也越来越弱。夏州能感受到自己过于紧张的心跳和气息,这种压抑窒息的隧道他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过了。
再往前走,空间突然开阔起来,阳光也从凿开的顶洞里照进来,照亮了整个山洞。地上摆着一些蔬果杂粮,除了左侧有一个小山洞,里面不大的地方几乎在夏州的视线里一览无余。
这应该是族民们储存粮食的地方,覆盖了泥浆的蔬果在几近封闭的山洞里也能储藏得更久。
夏州垂下眼瞥到那一小块破碎的泥浆,那块泥浆掉落的地方有些奇怪,压在泥浆下的东西也让夏州想去看清是什么。
就在夏州弯腰想翻开那块泥浆的时候,山洞外传来了阿卡的声音,“夏州!你在里面吗?”
夏州顿了顿,直起身体看向了山洞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州??”外面又传来了阿卡的声音。
在走出山洞时,夏州视线余光里,藏在山洞暗处的一块黑影似乎动了动。
山洞外,阿卡牵着马在洞门口候着,而那只幼狼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到夏州出来,阿卡看了看山洞里面,有些疑惑地看向夏州,“你怎么到这里了?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好奇,看看。”夏州抬眸看了阿卡一眼,接过阿卡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
见阿卡有些不信,夏州居高临下的冷冷睨着阿卡,“要是不信我,问我干什么?”
不止阿卡,那些族落里的人也没有把夏州当成是自己人,那些审度、猜忌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夏州身上,让夏州察觉不到一点欢迎他回归族落的心情。
夏州始终都像是个外来人,被那些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提防着。
阿卡刚想解释,夏州却没有等他说话,“找我有什么事?”
“塔拓有事跟你商量,是关于……”
“知道了。”还不等阿卡说完,夏州扬起手里的鞭子策马跑了出去。
阿卡看着夏州渐远的背影,随后默默将视线放到了那个漆黑无光的山洞里。
犹豫半晌,阿卡走了进去。
没多久,阿卡一无所获地走了出来。对于夏州的奇怪动作,或许只是他的多疑。
而在山洞的另一边,秦嚣盯着那个马背上的身影稍稍拧紧了眉。
不会骗你
首领房屋前, 隔着长帘也能听到里面的争辩声。
夏州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撩起门帘走了进去。在夏州进去的一瞬间,两方的争辩也默契的停止了。
左右两边分成两个队列, 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像是站在两个角度一样坚持着各自的意见。
不过不管是哪一方,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风巾,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塔拓看到夏州像是看到了救星, “你终于来了。”
“怎么了?”夏州走进去的同时也在打量那些人。族落里人数不多,但是这些人他似乎没见过。
“过几日要举行祭祀, 祭祀是要去到喀疴山里跪拜山神祈福的。”塔拓站起身,伸开手示意着左边,“司仪那边是想让你做代表, 因为你刚回归族落需要更多的福气。”
塔拓顿了顿,视线看向阿廖, 眼角的余光却在注意着夏州的动向, “但是大祭司……不想让你去, 怕你不懂礼数冲撞了山神。”
所以两方争执不下, 而塔拓也不想做这个决断, 才让阿卡把夏州找回来让他自己做选择。
夏州沉默着,他看着在场所有人神色不一,都在侧耳等着他做出选择,“喀疴山远吗?”
似乎是没想到夏州会问这个问题, 塔拓顿了一下, “就在族落后面, 几公里的路。”
夏州垂下眸隐藏着眼里的情绪, “既然不远,那我就去一趟。”
听到夏州这个答案, 所有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那争吵不和的两方也像是错觉一样,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个眼神。
接下来的几天里,夏州被限制了活动空间。
因为要祭祀的原因,他被要求待在房间里静心净身,吃住有人专门提供,外出也有人随时跟着。
表面上说是不能让夏州有任何闪失,但实际就像是怕夏州逃跑一样,给夏州旁边明目张胆地安插了无数双眼睛。
这几日里,夏州也弄清了这个祭祀的由来。
听族落里的人说,喀疴山是一座雪山,山顶上覆盖着厚厚的雪,每到七八月份那些雪会融化成水灌溉这一片干涸的土地。
所以对于他们塔拓族来说,那是一座供养着他们的神山,每隔几个月塔拓就会安排族落里的人进去祈求来年的滋养。
这对于族落里的人来说是一种荣耀。
荣耀……
夏州脑海里闪过一块模糊的银块,只是他看不清那是什么形状,只隐隐约约觉得那是什么动物。
几天后,祭祀日到来时。
夏州领脖被裹上一层狐狸毛,偏暗红色系的复杂图腾褂披挂在夏州身上。从衣领到腰身的部分,一条白色绒毛的披肩横插了夏州半个身体。
阿廖用一枚银器将披肩固定在夏州腰下方,随后将红色血珠挂在了夏州身上。
在去往喀疴山的路上,那些随行的人虽然不多,但那些大大小小的变异物种却浩浩荡荡地跟了一路。而部落的族民像是将所有期待与厚望寄托在夏州身上,驻足在原地目送了他们许久。
这一路上队伍都很沉寂,就连塔拓的神色也是不曾有过的认真。他站在座驾前端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喀疴山,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变得更加难以猜测。
喀疴山的山脚是一些沙砾泥土,周遭还有些干枯的花草,七八月份终年化的雪水似乎没能让这片土地的富饶保持长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山的正中间有一个斜坡,斜坡里面立着两扇石门,石门上雕刻着一些复杂的图文,那些图案看上去像是文字又像是符画。
随着大门的打开,一股阴冷的风也从里面吹出来,伴随着冷风的还有低低的怒吼。
那从深处传来的呼啸声,像是野兽的咆哮般充斥着警告意味。
夏州跟着队伍穿过祭祀殿堂,左右两侧的黑暗里像是有什么巨型大物一样让人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抑感。中间走道上亮着一丝光,勉强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
随着越来越深的进入,殿堂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明亮,那些光芒透过冰块直接照射在了殿堂的最深处。
在覆盖了冰块的殿堂里,一口冰棺摆在正中央,上方垂吊着一块巨大的透明棺椁。随行的人站立在两侧,而塔拓站在那口冰棺前,回过头向夏州招了招手。
夏州站在原地没动,警惕地看着那口冰棺。
旁边的人侧头看向夏州,那股幽深的目光让夏州将手放在身后握紧了藏在腰间的皮鞭。
“夏州,愣着干什么,过来举行仪式了……”
夏州……
那鬼魅般的声音在夏州脑海里无限放大,而夏州的听觉和视觉都有些模糊,塔拓的身影重叠在夏州眼前,那些眼花缭乱的冰块也折射出塔拓微笑的表情。
夏州跪在地上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耳边刺耳的耳鸣声也让他听不清塔拓在说什么,他只能看着塔拓重叠的身影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这一路上他明明很注意和所有人的接触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夏州忽然想起了出发前,阿廖给他身上挂上的红血珠。
夏州扯断身上的珠串,那些珠子弹蹦的声音也在耳边萦绕着。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什么黑影跑了出来,那些黑影发出低低的嘶吼声,扑向了那些惊慌失措的人。
眼前的场面一度混乱,那些嘶喊声、求救声不绝于耳,猩红的血液在夏州眼睛里格外刺眼。
塔拓也想不明白这些变异种是从哪里来的,只是等他解决掉一只变异种,再看向夏州的时候,那个地方空空荡荡,只留下了一些血印。
那些血印,一直向冰面延伸着,延伸到了进来的门口。
殿堂侧边的石室里,夏州握着被刺穿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扯下胸前的披肩裹住伤口,深吸着气看着周围的环境。
他刚才刺穿手的时候引来了不少变异种,危急时刻只能躲进这个侧室里。可能是痛觉刺激了他的大脑,让他的听觉没有那么模糊,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清晰。
正门口那些变异种还在低低嘶吼着,正当夏州想找寻其他出口的时候,身后的一点动静让夏州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几乎是刹那间,夏州就抽出腰间的皮鞭冲发出声响的位置甩了过去。
啪——
皮鞭划过皮肉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同时,夏州也看到了那双深邃暗蓝色的眼睛。
又是那个兽人。
夏州握紧皮鞭,喉咙紧涩,“你为什么不躲?”
刚刚那一鞭,按照距离和兽人的反应是完全可以躲过去的。
“我没想到你会向我挥鞭。”秦嚣目光沉着,同时也在观察着夏州的反应。
血液一滴一滴顺着夏州的指尖滑落,那些血液渗不进泥土里,却形成了一滴滴裹着灰尘的血珠。
夏州虚弱地靠在墙上,看着这个出现在他眼前几次的男人,不确定的问:“你是来救我的?”
这句话让秦嚣稍稍挑起了眉,“你不记得我吗?”
“不记得。”事实上,夏州什么都不记得,就连塔拓说的那些事情他也不记得。
记忆里他和塔拓小时候就认识,但是具体怎么认识的,认识后发生过什么事他都没印象。
也就是说,他和塔拓小时候就认识是印刻在夏州脑海里的一句话,但是并没有任何实际上的记忆来证实这句话。
秦嚣皱起眉,“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来救你的?”
“感觉。”夏州说不出理由,但是在森林里,夏州让他停住就真的没再动。而且很多次,这个兽人明明可以要了他的命,但是这个兽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你不认识我,但感觉我是来救你的?”秦嚣皱起眉,不明白夏州这个逻辑是怎么来的,他目光幽深地看向夏州,“那你为什么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我在赌。”夏州说:“我不知道塔拓和你谁更可信,所以我自己做了个赌局。”
在塔拓提议的时候,夏州也想弄清楚这是单纯的祭祀,还是另有企图。他没有记忆,但也不想一直这么凭感觉走,所以他在赌这一次的选择会不会让他看清一些事情。
秦嚣看着眼前这个亡命赌徒,眼神沉寂,“要是我这一次没有来怎么办?”
“那就说明你们两个都不可信。”无论秦嚣来或者不来,夏州都排除了可能性。
这种做法对于失去记忆的夏州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对于秦嚣来说这是最危险极端的选择。
明明夏州可以从族落里走出来再做判断,却偏偏要选择赌上自己的一条命来看清事实真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嚣被夏州这种做法给气笑了,正要跟他说这种急于求成的做法不可靠的时候,赵启带着人冲了进来,那稀稀拉拉的士兵顿时挤满了那间狭小的石室。
夏州看着那些人,冰冷的眼神有几分警惕,“这些人是谁?”
正要说话的赵启转头看着夏州整个人直接傻掉,这句话是在说他们?
“隶属我的士兵。”秦嚣顿了顿,补了一句,“也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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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夏州沉着脸色看向秦嚣,“可是我并不是兽人,人类也可以管理兽人吗?”
在塔拓说的原话里,人类和兽人虽然是协作关系,但是兽人的地位却比人类的地位要高。
“你是我的夫人,为什么不能?”秦嚣皱眉反问着,似乎在奇怪夏州这句话的来由。
“夫人?”这两个字超出了夏州的认知,或者说他没太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我们是什么关系?”
“伴侣关系。”秦嚣眼神认真,表情上看不出一点破绽,“我们在森林里遇到,为了救你让你做了我的伴侣。但是后面日久生情,相处得很融洽。”
赵启听着这几句话眼睛忍不住抽了抽,而夏州听着也皱起了眉。
见夏州不相信,秦嚣暗示的眼神扫向赵启,“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他们。”
被隐喻提名的赵启立马点了点头,一副比真金还真的表情,“长官说的确实是真的,你和长官在我们部落里是模范夫夫,人人都羡慕的那种。”
要说模范夫夫还差点,但人人羡慕却是不假的。所以赵启挺着胸抬着头,半点没有说假话的心虚。
夏州眼神复杂,对于两个人说的虽然有所怀疑,但是空白的记忆让他分辨不出这句话是真是假,“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后面再说。”
眼前最主要的并不是讨论他和秦嚣的关系,而是怎么走出这座冰山。
就算清扫了那些变异种,塔拓也会在入口处等着他们。
视线余光里,那个兽人往他这边走了几步。
夏州直起身体,发白的嘴唇有些颤抖,“你干什么?”
秦嚣撕下衣角,拉过夏州的手熟练地给夏州包扎伤口,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样,让夏州垂眸看着那张陌生的脸。
察觉到夏州的视线,秦嚣抬起眸,那一双暗蓝色的眼眸直接望进了夏州的眼里。
那眼神里的感情,让夏州心猛地一跳,“我们真是伴侣关系吗?”
寂静的空间里,夏州听到了五个字。
“我不会骗你。”
做出选择
那双眼睛诚恳饱满爱意, 像是精心给猎物打造陷阱的野兽一样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夏州看了许久,最后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你要是骗我, 我就把你兽皮扒下来当围巾。”
秦嚣笑了笑, 看着夏州从他跟前走过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赵启看到秦嚣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觉得有股凉气从背脊钻上来。别说扒秦嚣的皮了,到时候谁扒谁的还不一定……
此时殿堂里静然一片,那些凶猛的变异种也因为低温变得行动缓慢, 匍匐蜷缩在那些人的尸体上像是汲取着尸体的最后一点温暖。
那些被变异种扑咬的人已经没了气息,像是死不瞑目一样残缺只有一个眼珠的脸部直直瞪着正上方, 望着那点模糊的太阳虚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塔拓靠着冰棺,坐在冰棺的正前方,身体被鲜血覆盖, 一动不动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样。
秦嚣吩咐完那些士兵,转头看向身后却发现夏州站在冰棺前。那口棺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样吸引着夏州的视线, 以至于秦器站在他身侧, 他才发现秦器的存在。
夏州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个人的尸身没有一点腐化的迹象。”
就算在这么冰冷的雪山中也会因为气温的反差而出现尸斑或者冻伤, 但是这个人的皮肤具有弹性, 从外表看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棺材里的人眼眸紧闭,黑色长发,穿着一身塔拓族的服饰,鲜红的颜色衬得他的肤色愈发白皙。
“看起来像是还活着。”秦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尸体”, 那种给人还活着的错觉,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睁开眼睛一样, “那些人没说让你来做什么吗?”
“没有。”从头到尾, 塔拓只和他说了祭祀,但是具体怎么做族落的人一句也没提。夏州想起当时塔拓看他的表情, 脸色阴冷,“但是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对于这一族落,秦嚣也是在这次行动中发现的,只不过他们可以在森林里隐蔽行踪继续生活下去,但偏偏围绕着基地在活动。
就像是在等待什么契机一样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夏州想起塔拓说过的话,侧头看向秦嚣,“塔拓厌恶基地里的人类和你们兽人。”
这种厌恶,绝对不单单是独占了资源住所这么简单。
想到这,夏州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猜疑,“因为什么厌恶,你们兽人不知道吗?”
如果说塔拓是从基地里逃出来的人类,那厌恶基地和兽人的原因只有一个,只不过这个原因
秦嚣看着还在等着他回答的夏州,“不清楚。”
秦嚣说的话,夏州看不出真假。但是这一次,夏州从那双眼眸里看出秦嚣说的这句是假的。
这背后的真相,可能导致秦嚣无法告诉他事实的原因,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夏州深刻的认知到这个男人的嘴里可能一句真话都没有。
看到秦嚣离开,夏州跟上去刚要踏出那扇门,身后那股违和感却让夏州停住了脚步。
在可见的余光里,塔拓摇摇晃晃站起来,将指尖的血舔进嘴里,那几乎轻微的低笑声让夏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夏州,你要去哪?”塔拓声音很轻,像是在问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这里所有的出口我都让人封死了,你们出不去了。”
秦嚣察觉到身后异样,转头看到塔拓时立马将夏州护在了自己身后。
塔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浓郁的鲜血从他身体里渗出来。他看着秦嚣那双眼睛,同时也在掂量着秦嚣的实力,“早就听说兽人部落里有个不要命的长官,但是没想到会不要命到这种程度。”
会有兽人带着他的部下潜入西北地区,这是塔拓想都不敢想的事。因为兽人规矩森严,没有管辖处的批准不会随意进入任何一个地方,所以对秦嚣的出现,塔拓是始料未及的。
“长官,已经看过了,出口被封死了。”前去探路的士兵附在秦嚣耳边低声报告着,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现在的情况很被动。
这个殿堂通往外面的出口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刚进来时的大门,但是现在那个大门紧闭着,根本无法从里面打开。
赵启带着几名士兵从其他石室里走出来,也压低了声音,“长官,其他地方也看了,没有出路。”
他们现在被完全封在这座山里。
因为极寒的低温,常居在森林的士兵们也因为承受不住这种莫大的反差而有些发抖,他们嘴里哈出冷气,互相望着彼此在猜测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这里所有的人要面临的只有缓慢死亡,他们会因为天寒地冻没有粮食而渐渐饿死。直到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他们才会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彻底解脱。
像是看穿了塔拓这样做的目的,秦嚣皱着眉问出声,“你想要什么?”
塔拓坐在台阶上倚靠着冰棺,手上的血顺着指尖缓缓滑落在台阶上凝固成一条血迹,“我想要的只有夏州一个,其他的人我不在乎。”
能用夏州一个人的性命去换所有人的性命,这在交易中来看是最划算不过。但那些士兵站在秦嚣身后,低语听不太清楚的声音也在一声声呢喃中变得清晰。
“我才不要用人类的命换我的命。”
“我们是狼族士兵,也做不出这种事。”
“让一个人背负我们所有人的命去死是一种耻辱。”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们引以为厌的人类。
似乎都不用那些士兵多说,夏州也能看出这些人对自己的厌恶,只不过在这份厌恶里包裹的还有不想让夏州独自留下的情绪。
就连这个兽人长官,此时也是紧紧握着他的手,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把他拉到身后的动作已经给出了答案。
夏州恍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像是在被遮掩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个人护在他面前。
“真蠢。”塔拓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了士兵的身后。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人群中发出惨叫。
殿堂的正门口,漆黑的光影下隐隐露出一个轮廓,那个东西足足有十几米高,发出嘶嘶的声音扭曲着身体,殷红的双眼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让夏州想到了那些跟在塔拓身边的红蛇。
模糊的阴影里,那条巨大无比的赤蛇在光线下一点点露出身影。
那只盘踞在上方的红蛇吐着蛇信子,肚子呈椭圆状,像是还没消化完吞食的猎物一样行动有些缓慢。从它身上掉落的小赤蛇在下降的过程中扑向那些士兵,数量之多,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被赤蛇咬到的士兵都被它们的毒性所感染,伤口立刻呈现青紫色,腐蚀溃烂的迹象也在迅速蔓延。而那条巨大的红蛇,自始至终眼中都像是只有夏州一样,鹅蛋般大小的瞳孔里只倒映出了夏州的身影。
身后响起了塔拓不轻不重的声音,“这个东西,你应该不陌生。”
夏州皱起眉,对眼前的这条红蛇没有任何印象,但是当他转过头看到秦嚣那副沉凝的脸色时,他才意识到塔拓这句话是对秦嚣说的。
两个人似乎早就见过,只是没有过多交集,而从秦嚣的表情也不难看出这条红蛇似乎很棘手。
赵启何曾没有见过这副场面,早在八年前他从北方过来意外救了秦嚣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具让秦嚣队伍折损大半的怪物。
这两个形体上虽然差了很多,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覆盖体表外那些阴冷让人恶心的红色毛发,赵启是找不出来第三个了,“长官,这些东西毒性发作快,还不想办法就真的出不去了。”
都不用等到他们饿死,不出一个小时,他们就会因为这个毒素而毙命。
秦嚣阴沉着脸色看向塔拓,“你想要夏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夏州?
秦嚣也想过这个问题,在基地外围这些人似乎都在观望,但是在某种契机下,他们开始有所行动。
而这个契机,似乎就在夏州踏出基地的那一刻开始。
“你不用知道。”塔拓笑着,瘫坐在台阶上似乎受了重伤,血液一直从他身体里涓涓不息地流出来。他看着秦嚣露出一个邪佞的笑容,“你只需要知道你的部下就快死了。”
没有解药,所有人都会死。
塔拓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这么张狂,而接下来他也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逼入绝境的兽人会发狂,秦嚣会兽化,夏州会因为那些人而答应他的要求来换取解药。
一切都像是在塔拓的计划中一样,那些兽人强行将自己兽化陷入了癫狂状态,那些血腥惨叫在塔拓眼里都像是一种乐趣。
夏州拉住要采取行动的秦嚣,他目光冷漠地看着塔拓,“要怎么样你才能交出解药?”
“只要你留在这里,我就把解药给你。”塔拓笑笑,血腥的手从怀里掏出一瓶瓶透明液体,那些液体被包裹在一起,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就等着夏州开口。
“我答应你,你把门打开放他们走。”
“可以。”像是不怕夏州反悔一样,塔拓把解药给了夏州。外面响起机械转动的声音,那扇沉重的大门似乎也被打开。
秦嚣皱起眉,看着拿来解药的夏州,“你做什么?”
不是在疑惑夏州这么做的原因,而是在质疑夏州这样做的做法。
夏州问秦嚣:“你要因为我一个人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有的只是已经看到结局的透彻。
作为长官,秦嚣有义务保护手下人的安全。
作为伴侣,秦嚣也有义务保护自己夫人的权利。
只不过伴侣这个概念在夏州的认知里太过模糊,以至于让他自动做出了选择。
秦嚣不知道该说什么,夏州那种自动把自己降到第二选择的让秦嚣不禁问出声,“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选你?”
“因为我对你很陌生。”虽然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但是夏州没有任何关于兽人长官的记忆。
那被抹除的部分,给了他放弃自己的理由。
那些士兵像是也发现了突然打开的大门,在漆黑的殿堂里大喊着,言语里透露的兴奋是不容夏州忽视的。
士兵搀扶着那些受伤的人往外撤离,而夏州也将解药扔到了秦嚣面前,“你的士兵还在等着你去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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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叙述事实一样,夏州的语气无关痛痒,甚至还有一种和秦嚣划清界限的推拒。
隔离殿堂与冰山的门正在缓缓关闭,秦嚣看着站在冰山内的夏州,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感情,像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夏州的眼眸里始终泛不起任何波澜。
随着大门的关闭,门外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一切也被隔绝在了黑暗之中。
夏州转过身看着坐在冰棺上的塔拓,“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的血。”塔拓转身看着冰棺里的人,伸手想去抚摸时忽然又像是怕弄脏里面的人一样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将那些污秽一点点清理干净。
看到夏州疑惑的眼神,塔拓笑了笑,一步步向夏州靠近,“你的血不比普通人类,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只要你?”
在塔拓靠近的同时,夏州也感觉到了一股眩晕,那被分割的场景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夏州跪在地上,看着地上那些散落的血珠呼吸急促,血液里像是有什么在翻腾一样让他心跳加速。
“你以为是血珠的问题?”塔拓蹲下身捏起夏州的下巴,看着夏州已经模糊的视线笑了笑,“这个药在把你关起来的时候就在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下的时候夏州毫无知觉,只要闻到那股香味就会刺激到夏州身体里的血液。
塔拓把人扶起拖到冰棺旁,让夏州半跪着趴在冰棺上,撩起夏州的衣袖拿着利刃在手腕处划了几刀。
那股刺痛让夏州清醒了一点,迷迷糊糊看到了被划开的伤口又在愈合。
最后塔拓像是没有了耐心,直接将匕首插在了夏州的手腕上。
夏州咬着牙将痛楚全都吞咽在喉咙里,被刺穿的手在颤抖,匕首的寒冷像是侵蚀进他的体内一样,让他背后冒出了冷汗。
鲜血顺着冰冷的匕首缓缓渗进躺在冰棺里的人的嘴里,那些血液像是渗进了那个人的皮肤一样,让原本白得像纸的皮肤有了一点点血色。
随着疼痛的加剧,夏州的意识也渐渐清醒,他趴在冰棺旁边,趁着塔拓注意力都在棺材里的人身上时,被刺穿的手拽住了塔拓的衣领,另一只手将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塔拓脖子上。
夏州眼神冰冷,匕首划破了塔拓的皮肤,“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
想活下去
塔拓怔了一瞬, 他看着眼前那张痛苦扭曲的脸笑了笑,手刚要伸出去,那把匕首又离他脖子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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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其他想法, 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夏州抓着塔拓的手在颤抖, 他气息不稳声音暗哑,眼神没有以往的锐利,只是握着那把匕首的手格外用力。
因为他知道, 一旦他失去这个武器,就没有再能威胁到塔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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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拓收起手, 眼看着那些血液顺利滴渗进棺材里的人的身体里。他配合着夏州,看着那张因为疼痛而冒出冷汗的脸嗤笑一声,“你是故意的?”
故意把所有人都支走, 就想先一步在他这里得到答案。
“那个兽人长官还以为你是舍弃自己做出的决断。”塔拓想到这不禁泛起冷笑,幽深的目光望着夏州, “夏州, 你手段挺高。”
“别废话。”夏州深吸着气, 想保持着自己的理智, 但是身体里的那股躁动让他无法忽视。
“你为什么不问那个兽人长官?”
抵在颈间的匕首没有那么用力, 那只抓着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看出夏州在强撑,塔拓稍稍站直身,一只手握上插在夏州手腕上的匕首狠狠拧着,那强烈的疼痛直接让夏州瞪大双眼, 额前的汗珠直接滚落。
塔拓垂着眸挑了一下眉, “因为你不信任他?”
夏州想把手里匕首刺进塔拓身体的同时, 塔拓手袖里游出一条赤蛇攀上夏州的手背, 那灼烈的疼痛感让夏州松开了手。
叮的一声,那把鎏金匕首掉到冰面上, 在阳光折射下泛着冷冷的光芒。
塔拓踢开地上的匕首,将夏州手腕上的匕首拔出来,带出来的血水泼洒在冰面上,瞬间就凝固成了冰。
像是惋惜那些血液般,塔拓皱了皱眉,“啧,可惜了。”
夏州现在整个人有些痛不欲生,手背被赤蛇腐蚀过的地方在慢慢修复,体内像有什么东西在叫嚣一样让他浑身发烫。
这种比疼痛还要强烈的灼热感让他无法忽视。
“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夏州疼痛难忍,咬着牙跪在冰棺旁,皮肤冰冷的触感与身体的温度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他几乎产生了冻伤的错觉。
“一点唤醒你体内东西的药物而已。”塔拓笑着拉起夏州的手,查看着夏州的伤势。
随着塔拓的视线,夏州也能看到自己手腕伤口正在一点点愈合,被刺伤的那股疼痛也随着愈合在一点点消失。
伤口愈合后,夏州的手腕上只剩下了一摊凝固的血迹以及一缕红线,那缕红线像是伤疤一样,在夏州手腕上留下了痕迹。
这种非比寻常的恢复速度,无论是对于人还是兽人来说都有些不寻常。
“你的血液果然很奇特。”塔拓提起夏州拖到冰棺前,继续将夏州的伤口划开,放着夏州身体里的血。
那些血液在划破的伤口凝结又流动,像是在修复夏州的伤口一样在进行补救措施。
塔拓看到这种情况只是冷笑着,然后将两把匕首插在了夏州的手腕上。
那两把匕首像是把夏州钉在了冰棺上一样,让夏州使不上力一点力气。
夏州浑身发抖,灼热的呼吸烫得他泪腺发达,眼泪一直顺着眼眶往下掉。
体内那股撕裂的疼痛感让他眼眶发红,快要将他的精神逐渐消磨殆尽。
在看到手腕匕首处血液凝固的时候,塔拓又将匕首拔出来,在夏州没有恢复行动能力前又将匕首插了进去。
就这样周而复始,夏州的恢复速度也在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在缩短。
而流出的血液,似乎也没有前面那么多。
塔拓笑着,拉着夏州的手又换了一个动脉的位置。
在塔拓的想法里,既然一只手不够就两只,一个地方不够那就多划几刀。
到最后塔拓直接割破了夏州的颈动脉,夏州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毫无抵抗的能力。
他趴在冰棺上,嘴里呕出一大口鲜血,捂着颈脖处的伤口嘴里发出破碎断续的声音,白色狐毛也被血液染得鲜红。
在无数次的疼痛下,伤口又开始愈合,像是循环一样,塔拓重复着一次次的动作,将夏州所有流出的血液贡献给了棺材里的人。
“呵……”夏州眼睛里融着血泪,破败的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完整的词语。
直到塔拓抓着夏州的头,想再一次划破夏州动脉伤口的时候,夏州斜睨着塔拓,用尽全身力气抓着地上的匕首刺进了塔拓的大腿上。
这毫无预料的反击,让塔拓反应不及,剧烈的疼痛让塔拓将夏州一脚踹下台阶。他弯腰看着自己受伤的腿,实在想不到夏州竟然还有力气反抗他。
但是等塔拓抬起头看向滚落下去的夏州时,他忽然笑了。
此时的夏州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血色集中聚集在那几个被塔拓割了无数次的伤口。那侧放在身侧的手布满血腥,像是刚出生的雏鸟一样微微颤抖着。
因为脖子上过深的伤口,夏州呼吸很轻微,一句完整的话也难说出来,就连平日里那双冷漠的眼神也透露着腐败之气。
那副狼狈模样让塔拓心情大好,他倚靠着冰棺坐在台阶上,“夏州,你最不该的就是让那些兽人走。”
就算是毒性极强的菌体,在秦嚣面前可能起不了多大作用。那个兽人长官留在这里的话,塔拓不一定能得到这种结果。
塔拓还说了些什么,夏州却是听不清了,耳边的耳鸣让他头脑发胀,就连眼前的视线也有些模糊。
顶上被折射出光芒的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那一团黑影笼罩在上方,用自己的身躯集中撞击着同一个地方。
那一下一下,夏州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却能感觉到那来自心底的微颤。
冰面破裂的那一瞬间,那些碎裂的冰块砸下来,那只野兽也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双暗蓝色的眼睛以及灰蓝色的毛发让夏州脑海里浮现出了在树林里看到这头巨狼的那一幕,当时见到巨狼时的恐惧和后怕都被深深印刻在夏州脑海里。
这头狼,他曾经见过。
巨狼从上方跳下来就将夏州叼起轻轻含在嘴里,带着夏州躲开那些掉落的冰块一起逃进了一旁的岩洞里。
那没有光线漆黑的密室里,夏州就算看不到巨狼,也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呼吸。他看着传来呼吸的方向,沉寂了一阵才张开了口,那破败不堪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有些暗哑,“你怎么…回来了?”
明明当时都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在最后关头这个人却回来了。
“来接我的夫人。”秦嚣声音低沉,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夏州,藏在暗处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你身上血腥味很重,伤的很严重吗?”
刚才他根本来不及仔细检查夏州的伤口,只匆匆晃过一眼那些红色的血腥。
“没什么。”伤口大多都已经愈合了,而且那些疼痛夏州也渐渐感觉不到了。
夏州轻微的呼吸在岩洞里响起,他想起自己把药扔给秦嚣的那刹那,嘴唇呢喃着,“我也想活”
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其他选择。
那一句极低,连夏州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秦嚣却听到了。
“我知道。”秦嚣说:“所以我回来了。”
在把解药交给士兵的那一瞬间,秦嚣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责任,所以他跨越大半座雪山找到了隐藏在背面的殿堂入口。
那块冰虽然不厚,但也花费了他不少时间。
夏州缓缓转过头看向黑暗中模糊的阴影,看了许久他才发现秦嚣的身体比例似乎有些不太寻常,那具身躯比起正常时候似乎又庞大了许多。
夏州将手撑在地上,喉咙里涌上一口血腥,翻滚过于灼热的血液让他使不上一点力气。他用袖角擦了擦嘴巴,伸出手去摸秦嚣的时候却被一只像是野兽的利爪抓住。
那分裂粗糙的厚实肉垫,也让夏州明白了秦嚣和他保持距离的原因。
秦嚣身体体温和他相差无几,看上去像是兽化后的副作用一样,保持在了半兽的形态。
像是怕夏州误会,秦嚣解释着,“你也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夏州伸出手摸上那张有着柔软毛发的脸,“你看我像是会害怕你的人吗?”
秦嚣笑了笑,顺势揽上夏州的腰。他也不敢把夏州抱得太紧,“那我现在带你出去。”
“等会…”夏州侧过头,听到没有一点动静的外面,眼眸有些冷,“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弄清楚……”
冰山内,破裂的洞口吹进来一些冷风,因为冰块碎裂的原因,那口悬吊在冰棺上方的棺盖也砸的稀碎。
地上掉落着大小不一的冰块,而塔拓却不见了踪影。秦嚣捡起地上塔拓族人的衣服换上,而夏州却对冰棺上的那一抹红有了兴趣。
巨大冰块下的棺材上躺着一个红色物体,那个物体将冰棺严丝合缝的紧紧包裹住,中心为圆点的地方像是那个物体的心脏一样,在缓缓跳动着。
夏州走过去,在看到那个物体的一瞬间,那个物体却抬起头露出了猩红的眼睛。
刹那间,无数条赤蛇从棺材里爬出来,殿堂的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那些塔拓饲养的变异物种在嘶吼着向夏州这边赶来。
“快跑!”在夏州嘶喊出来的那一瞬间,那些密密麻麻的变异物种和赤蛇分散各地。
它们视若无睹了地上的尸体,直接踩踏在其他变异种身上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一样向他们涌来。
夏州和秦嚣一刻不敢停歇,他们穿过大大小小的岩洞,呼吸也在狭小的洞口内越来越急促。
在看到前面光亮的那一刻,夏州几乎想都没想冲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脚,夏州整个人悬空,茫白一片的天空和峭壁在眼前闪过,寒冽的风吹散了夏州体内的那一点燥意。
掉落的时候,恍然间有双手抓住了他的衬衣。
那一幕在夏州眼前闪过,再抬头,穿着塔拓族服饰的秦嚣拉住他的手臂,而那些变异物种也扑咬上来,嘶咬着秦嚣的皮肉。
一瞬间,夏州脑海里闪过了秦嚣穿着一身暗蓝色军服和他相遇的画面。
鲜血顺着秦嚣的手臂渗出滴落在夏州脸上,夏州恍然回神,这才注意到秦嚣的身体被那些变异物种撕咬出血肉,那些赤红色的蛇紧紧卷着秦嚣的手臂,毒性腐蚀着秦嚣的皮肤并且在秦嚣的皮表迅速蔓延着。
“你在干什么!”夏州整个人悬吊在空中,那些殷红的鲜血砸在他的脸上,透过寒风像是冰霜一样刺骨。
以秦嚣的体力,就算那些变异物种让他无暇分身也有足够的力气将夏州拉上去的,但是秦嚣没有松手也没有把夏州拉上去。
夏州皱起眉刚想说什么,却看到那些拥挤过来的变异物种扑咬在秦嚣身上,一瞬间就明白了秦嚣的意图。
夏州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眸,就算承受着众多变异物种的撕咬与剧毒,可秦嚣的眼神里依旧没有半分动摇。
想到此前对秦嚣的猜忌,夏州咬了咬牙,对秦嚣说道:“你放手。”
秦嚣皱起眉,但是抓着夏州的手一点也没松开,显然对夏州说的不为所动,“你在想什么?”
“我让你放手!”夏州抑制住体内沸腾的血液,那一截握着他手臂的手心格外烫手,“我让你放手你没听到吗!!”
再不放手,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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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秦嚣没有放手的意思,夏州抬起另一只手掰开秦嚣的手,这一举动也让秦嚣皱起了眉,那只手被毒性侵蚀着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夏州再这么挣扎他不一定能抓得住,“夏州,你到底在想什么。”
夏州冷冷看着秦嚣,呼啸的风将两个人之间的声音都模糊得很虚无,“我想我们两个人当中有个人活下去。”
夏州用尽全身力气将抓着他的那只手推开,在往下坠落的瞬间,那个在悬崖上身影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跳了下来。
而那些蜂拥而来的变异物种和赤蛇也没有想到洞口一下子松散下来,连带着一起坠落了下去。
活着就好
那种从动物喉咙里发出的恐吓声伴随着水流声在耳边响起, 朦胧的视线里,变异物种拽着物体撕咬的画面就在眼前。
周围铺满了石子的溪流蔓延着红色血水,陡峭断裂的崖壁也证实着他们已经掉落到了崖底。
夏州意识模糊, 脑海里的片段也像是拼凑不起来的碎片一样断断续续。恍惚间, 他想起坠崖时,秦嚣跳下来抱住他的场景。
夏州猛然清醒,睁开眼的同时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变异物种也一哄而散。
夏州爬起身转过头, 身旁的人似乎没有了脉搏呼吸。
秦嚣那双眼睛微微闭着,衣服被变异物种撕咬开来, 伤口流出血水,一半身体浸在水里,满是血污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本样貌。
“秦嚣…”夏州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但是这个无人的山谷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一声声回荡着他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夏州伸出手,在去触碰秦嚣鼻息的时候顿住, 手侧触碰到的皮肤没有往日那么灼热, 而是有着一点余温。
那点几乎没有的温度, 让夏州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掉下来的时候秦嚣把他护在身体里, 替他承受了所有的撞击。
这种高度, 说没有一点问题是不可能的。
秦嚣此时身上没有一处好皮,鲜血从腐烂破败的伤口里一点点从秦嚣体内渗出来,那些血液融入河水里面染红了一片。
围绕在秦嚣身边的变异物种和赤蛇一边垂涎着秦嚣的血肉,但一边又对清醒的夏州有些惧怕。在躇踌中, 有只变异物种低垂着头靠近着秦嚣想分一杯羹,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 就听见夏州一声怒吼, “滚开!!”
像是被夏州给震慑住,那只变异物种逃回族群中, 和其他变异物种观望着不敢再有所动作。
夏州站起身,弯腰将手伸向秦嚣的肋骨下把人抱起来,只是在看到那双被严重被冻伤、指尖磨损严重的手指时,夏州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在下降过程中,秦嚣有想过半兽化去抓住悬崖峭壁,只不过这个峭壁太过光滑,以至于他们滑行了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能支撑他们重量的东西。
这个崖底,实在太深了。
摩擦的疼痛让秦嚣直接放弃了减缓速度,转而抱着夏州跳了下来。
这期间不管夏州说什么,秦嚣都恍若未闻。
“畜生。”夏州低低骂了一句,眼眶微红。
夏州起身把秦嚣拖到了干燥的地方,那些变异物种也像是有所感应一样跟着夏州,只是没敢再近一步。
夏州坐在秦嚣旁边,静静看了秦嚣一会。那张脸没有往日的光彩,苍白得像是一张纸,干裂起皮的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
夏州听见自己问:“你能不能醒一下?”
回答他的是呼啸的风声。
夏州从河边取来水,撕下自己的衣服给秦嚣清洗血迹包扎伤口。他将秦嚣清理得干干净净,但是那具渐冷的身体还是让夏州感觉到一丝不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
深不见底的悬崖,没有出路的山谷,没有任何救援措施的谷底,夏州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那些观望的变异物种也一直在等夏州放弃的那一刻,似乎只要那一刻到来,那些虎视眈眈的变异物种就会将秦嚣瓜分干净。
夏州跪在地上,模糊的视线里自己的双手也已经被水泡发,手腕处的那些重叠交杂的红线让夏州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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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州,不是我心狠想要你的命,要怪就怪你的血能救活他。”
夏州怔了几秒,回想起自己伤口的愈合速度以及塔拓和他说过的话。夏州站起身走向那块乱石,在石堆里挑挑拣拣出一块最锋利的石头回到秦嚣旁边伸出了手。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夏州在自己手心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夏州的手滴进秦嚣嘴里,那点血液没流多久又很快凝固。
夏州拿着石头,又在手上划了一下。
每一下,夏州都带着划开血管的力度。
直到天色渐暗,手里的石头覆满血迹,夏州的手微微颤抖,秦嚣的那双眼睛也没有睁开。
那具身体的温度似乎已经没有了,像是失去温度的尸体一样,冰冷得让夏州不敢去触碰。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醒来?”夏州划着自己的手,将手伸向秦嚣的脸。与冰棺里那具尸体不同的是,秦嚣的皮肤并没有接受夏州的血,而是顺着秦嚣的脸颊滑落在地上。
“为什么?”夏州不理解,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也在这种没有任何起效的做法里一点点熄灭。
夏州看着自己已经血肉模糊但是在慢慢愈合的伤口。那只手他已经无法再握拢,那些滴渗在秦嚣身上的血液也像是在讽刺他愚笨一样,格外刺眼。
变异物种像是察觉到夏州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探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只是夏州侧头的一个眼神,又让它们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夏州握着石刃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向那些变异物种。
没多久,那些变异物种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浓稠绵密的血液染着夏州的双手,那股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在这个寂静山谷里又被风吹散。
月光照射进的山崖里,响起一阵水声,漆黑鬼魅的树影随着寒风的晃动,在河面上留下斑驳的阴影。
夏州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迹,走到秦嚣旁边擦干净了秦嚣脸上的血迹。随着夜晚的降临,秦嚣的身体越来越冰冷,那与河水一样冰冷得温度让夏州的心已经沉寂。
夏州体温灼热,就连那股寒冷的风也吹不散夏州体内的燥意,那股流窜在身体里的热气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夏州弯着腰,将额头抵在秦嚣身上,感受着那具身体冰冷的体温,带着啜泣无奈的呼吸在山谷里低低回荡着。
夏州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身边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周围嘈杂窸窣的声音忽远忽近,那些不知何处发出的声响也让夏州无法忽视。
四周漆黑一片,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像是隐匿着一些不知名的动物一样,在黑暗里静静观望着。
夏州眼神低垂,疲倦的身躯对那些东西的存在没有半点反应,他只是静静看着秦嚣,视线由清晰到模糊,发烫的体温也让他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在那些寂静的时间里,夏州恍然间听到了一声心跳。
夏州眼神聚焦了一点光芒,他侧头看着秦嚣,怕是自己的错觉一样屏住了呼吸。
怦。
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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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心跳声的跳动,夏州清楚地看到秦嚣胸口缓缓起伏着,像是呼吸了一下。
夏州紧紧盯着秦嚣,生怕错过秦嚣的任何一个细节。
在夏州看不到的地方里,那些细长像触手一样的红丝修复着秦嚣的身体,像是将自己的细胞分裂出来一样补缺着那些残缺的地方。
夏州就那样坐了一晚上,他看着阳光一点一点照在秦嚣脸上,那闭合的眼眸也在阳光下转动了一下。
然后,那双眼睛颤了颤,缓缓睁开的瞬间,夏州眼里的光随着那双眼睛的睁开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他看着秦嚣缓冲的视线从天空移到他身上,那双暗蓝色的眼睛依旧深邃蔚蓝得像是大海。夏州滑动了一下喉咙,声音也有些嘶哑,“你醒了。”
秦嚣尝着嘴里的腥味,抬起手的时候也看到了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他有些迟疑,胸口的沉闷让他愣了一下,看向夏州的视线里有些怀疑,“我睡了很久吗?”
“没有。”夏州呼出一口浑浊的气息,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滑落,看得秦嚣眼眸颜色有些深邃。
秦嚣坐起身,伸手擦着夏州脸上的泪水,那股热度从秦嚣手上传过来,一下子驱散了秦嚣背后的凉意,“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那些大大小小红色丝线般的伤疤虽然很淡,但还是有留痕迹。分布在脖子和手腕上的伤疤颜色比较浅,但是手掌上的伤口却像是新的一样。
不管是伤口还是情绪,夏州都很不正常。
“没什么。”夏州看着秦嚣,“我们都还活着就行了。”
像是已经翻篇的章页,夏州不愿意再提。而秦嚣也没有强求夏州说出来,只是在伸手去拉夏州的时候,感觉到了那股过热的体温。
秦嚣垂下眸,摸着夏州有些过快的脉搏,“你身体很不正常。”
“是的,很烫。”夏州微红的眼睛看着秦嚣,对秦嚣的举动也没有抗拒,“我不知道怎么去平息。”
那些因为流失部分而躁动的细胞,像是在无限弥补着夏州体内缺失的血液一样高速运转着,连带着夏州的体温也在上升。这股灼热,夏州也在秦嚣身上感受到过。
秦嚣眼眸深沉,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夏州那双眼睛时瞬间读懂了夏州眼里的情绪。
理性与私欲在秦嚣脑海里来回拉扯着,最后,秦嚣垂下眼眸敛去那股躁动,像是安抚着夏州的情绪一样抚摸着夏州的脸,“我们先上去再说。”
两边的路虽然陡峭,但是对于秦嚣来说不在话下,问题就在于夏州现在还有没有多余的力气攀爬上去。
那双眼睛微红布满血丝,身上带着浓浓的倦意,一看就是没有休息的。
秦嚣沉默了一瞬,试探性地问道:“我抱你上去?”
像是在试探夏州对自己的态度,所以秦嚣没有强制性的去决定这个方案。
“可以。”夏州在说话的期间就伸出手抱上秦嚣的脖子,这突然的贴近让秦嚣顿了一下,随即眼眸都带了一点笑意。
秦嚣微微笑着,伸出手穿过夏州的双腿,将夏州的腿折叠起来,直接一只手搂着夏州的腰抱起夏州,“不舒服的话也忍一下。”
因为另一只手还要去攀爬陡峭的岩壁。
夏州没说什么,只是抱着秦嚣的手又紧了紧。
在这途中,秦嚣走的每一步都很稳,过程中也没有踩空或者失手的情况。他攀着岩壁,怀里抱着夏州,看起来很轻松,却时时刻刻都在计算着攀上去最合适的路线以及动作。
因为稍有不慎,连累到的就不止他一个。
秦嚣攀上去后,到达的是入口的正门。守在门口的赵启他们似乎也没想到秦嚣他们会从侧边出现,注意到两人的一瞬间赵启就迎了过来,“长官,你们怎么从这里上来的?”
这个断崖深不见底,攀沿下去的岩石也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
夏州从秦嚣身上下来,“塔拓还在里面吗?”
“在。”赵启说:“我们一直守在门口,没看到有人出来。”
但是同时,他们也攻不进去,因为那些变异种和赤蛇,他们只能守在门口。
前面赵启也想过强攻,但是一想到那条巨大的红蛇,赵启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没有秦嚣的命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进去看看。”夏州头也不回的走向那扇门,赵启伸出手“诶”了一声,“不是,夫人,那里面还有其他变异种。”
那也不是个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夏州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赵启,那淡漠的眼神把赵启看得心一提,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没事,我进去看看。”夏州说完,直接走进了那扇门里。
赵启站在原地愣了愣,还不等反应过来看到秦嚣也跟了上去,“诶,长官…”
殿堂正门口,那条红蛇似乎是感应到有人过来,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缓缓睁开,蜷缩的身子也伸展开来。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变异物种都警惕着来人,幽兰的眼眸紧紧盯着正门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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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吐着蛇信子,眼眸注视着黑暗中的身影,直到他走到殿门口,它也没有阻拦。那些变异物种也像是乖顺的小猫一样,注视着那个身影从自己身前路过。
随着另一个脚步声响起,那些变异物种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吼声,像是在警告着来人一样,低伏着身体蓄势待发。
夏州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身后的方向,而那条红蛇也弯曲着身体侧在夏州身旁。
那些变异物种像是被恐吓到一样立马收起了恶意,温顺的站在一边看着另一个人的经过。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像是一路并排般,脚步声渐行渐远,然后停在了冰山与殿堂门口的衔接处。
血液相同
碎块掉落的冰山里, 阿兔身躯蜷缩在台阶之下,像是听到了动静从臂弯里抬起头,视线看向殿堂那一片黑暗中。
随着夏州身影的出现, 阿兔拖着晃悠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 那圆滚肥润的肚子,一看就是刚饱餐过一顿的。
塔拓抱着那个人坐在冰棺里,手搭在那个人的胸前, 却感受不到那个人的一点心跳。
已经过去整整一夜了。
那些血明明尽数被吸收了进去,但是这个人却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他不经在想,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迷茫之时,他余光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红色的影子。
塔拓缓缓抬起头,看到夏州时却是愣住了。昨天他亲眼看到两个人从断崖上掉下去, 但是现在夏州却完好无缺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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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拓眼眸亮着光,站起身从棺材里踏出来, 抬起头的同时也看到了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秦嚣。他停住脚步, 狐疑地看着两人, “外面守着的变异种你们全都解决了?”
那些变异物种数量不少, 再加上赤蛇, 想突破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塔拓话音刚落,那条红蛇出现在秦嚣身后。它伏下身体侧在夏州旁边,与夏州保持着同一高度吐着猩红的舌头。
两个人为什么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似乎已经很明显。
塔拓咬着牙额前青筋暴起,像是不可置信般瞪着夏州。
红蛇不是经过他培育出来的物种, 虽然偶尔听他的命令但在他面前还没有这么乖顺过。
能让红蛇这么乖顺的原因, 塔拓也只能将一切都归咎于夏州血液的特殊。
这么一想, 塔拓样嘴角扯起一个轻浅的笑, 嘴角带了一些讥讽。
那带着藐视性的笑容让夏州皱起眉,脸色更冷了几分。
“阿兔。”塔拓狠戾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冰冷, “给我咬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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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指令的阿兔仰着头发出一声怒吼,张着血腥满是唾液的嘴巴露出四颗尖利的牙,跑起来的时候因为过重的体型,冰山内的地面都有些晃动。
为了避免牵扯到夏州,秦嚣还特意将距离拉开了一点。
一人一兽在体型上虽然相差甚远,但是秦嚣行动上却比那头野兽灵活得许多。再加上秦嚣兽人的身份,夏州完全不用担心秦嚣会吃亏。
眼看秦嚣要赢过自己唯一的一张底牌,塔拓也意识到了目前的局势情况对自己不妙,在转身逃往冰山后的那个通道时,夏州敏觉地捕捉到塔拓的身影跟着塔拓跑了进去。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秦嚣皱起眉,没再理会向他冲过来的阿兔,一个闪身躲避过去跟着进了那个通道里。
通道里的光线不暗,只是蜿蜒曲折的路线让夏州一个没注意就跟丢了塔拓的身影。跟过去时,突然从侧旁出来的匕首让夏州闪身躲开,抓起那只手一折,夺过塔拓手里的匕首将它抵在了塔拓的颈间。
速度之快,让塔拓来不及反应就处在了劣势。
塔拓伸出另一只手,而夏州像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动作一样,扣着塔拓的手腕,刀刃已经抵进了塔拓的皮肤里。
塔拓看了一眼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冷笑着,像是笃定了一样,“你不会杀我。”
因为在他身上,还有很多夏州想了解的事。
塔拓伸出手翻转夏州的手腕,抬起脚踹向夏州,而夏州为了躲避那一脚也松开了塔拓。
塔拓笑了笑,阴冷的笑容在通道昏暗的视线里有些阴森诡异,他抽出腰间的另一把匕首,反手紧紧握着。
狭小的空间里,肉/体碰撞的声音在通道里响起,无论塔拓想从哪边进攻,夏州都反应极快地挡下了他的攻击。
这种差别感,让塔拓下了狠心要将夏州置于死地。
夏州眼神冷冽,在塔拓将匕首送过来的时候顺势握住塔拓的手拉近两人距离直接卸了他的胳膊。
一声惨叫在通道里响起,塔拓想逃却被夏州一把扣住肩膀压在了地上。
“我不会杀你?”像是在问塔拓,也像是在问自己。
夏州冷漠地看着塔拓,手里的匕首划过塔拓的颈脖,利刃狠狠刺穿了塔拓的肩膀。
通道里传来的一声惨叫,让秦嚣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是等到了那里时,只见夏州压在塔拓身上,半跪着姿态将那把匕首拔出来带出一片血迹。
那副景象,让秦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皱起了眉。
听到身后的动静,夏州微微从塔拓身上起来侧头看了身后一眼,握着匕首的指缝间流着血迹,“我有点事要问他。”
听懂夏州话里的意思,秦嚣拧着眉头却也没说什么,“那我在外面等你。”
“嗯。”眼看秦嚣走出去,夏州这才将视线又放回到塔拓身上。那股冷漠没有把他当成人看待的眼神让塔拓怒从心中起,半起身的瞬间又被夏州一个匕首抵在肩膀的伤口处给按了下去。
塔拓疼得叫出声,额上冒出冷汗浸湿了干涸的血迹,他冷冷睨着看着夏州,呼吸都有些急促。
夏州眼神冷静,垂着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匕首,声音没有一点感情,“一百七十五刀,一百二十四下。我才还给你一刀。”
抬起眸看向塔拓的瞬间,塔拓也像是读懂了夏州眼神里的意思,他咬着牙拖着身体往后退着。
“我是不会杀你,但是不代表不会把我所承受的还给你。”夏州缓缓站起身,将脚踩在塔拓的脚踝上狠狠一踩,“还是说…你要我严刑逼供你才会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塔拓瞬间疼得整条腿都在颤抖,他抽搐着,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下来,洗刷着他脸上的血迹。
“你要我说什么?”等缓了一口气,塔拓冷笑,“是说你那个被基地赶出来已经死的故人还是你的血液跟那些畜生一样?”
夏州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弯腰蹲下抓着塔拓的衣领,“什么死了什么一样,你给我一件件说明白。”
眼看夏州情绪激动,塔拓却笑的更欢了,那止不住的笑意也牵动了他肩上的伤口,让他疼得头脑愈发清醒,“夏州,你也察觉到了你自己不像个正常人吧?”
“一百七十五刀,一百二十四下。”塔拓重复着夏州说过的话,语气嘲讽,“换做正常人类早就已经死了!”
“那些变异种为什么听你的,为什么你的伤口愈合得那么快,你自己没怀疑过吗?”
夏州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个结论和他当初那个结论一样荒谬,所以他才会来和塔拓求证。
夏州抓着塔拓衣领的手微微握紧,眼神有些动摇,“那些变异种和我有什么关系?它们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些菌体到底是什么……自己身体里为什么会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
塔拓看着夏州,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微笑,“不、知、道。”
那明显不想回答的三个字让夏州直接重重给了塔拓一拳,然后提起塔拓的衣领拉到自己跟前,“你最好给我实话实说。”
“呵……”塔拓喘着粗气,眼神依旧淡漠,像是无所谓般,“这件事基地高层和兽人比我更清楚。”
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夏州最原始的猜测中。
那份二十年前的协议,神秘得让人无法忽视。
“你想知道的都在兽人部落里。”塔拓贱笑着,“或许你那个兽人长官说不定也知道。”
提到秦嚣,夏州却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他看着塔拓,“你复活那个人想做什么?”
说到这里,塔拓眼里都是淡然,像是已经魔怔了一样说的随意:“因为我想要基地里的人全部都去死。”
复活这个人只是塔拓最开始的一步,在他的妄想里,这个人会复活,会在他的指使中将所有的变异种聚集到基地外围。
基地会被攻陷,城市会被践踏,里面的人会在惊恐和哭喊中死得凄惨。
菌体会在基地里蔓延繁衍,人类也会在这一次行动中面临灭亡。
这个做法很疯狂,但也是塔拓最想看到的结果。
“你疯了。”夏州甩开塔拓,站起身看着地上狂笑不止的人。
基地里的人类光贫民区就有几万,其他区大大小小加起来总共十几万人,但是塔拓却想让这十几万人全部死在变异种手里。
塔拓被夏州说的话给逗笑,他颤抖着肩笑得邪佞张狂,“这是他们活该的。”
没人知道塔拓经历了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就连夏州也不理解塔拓的这股恨意是从哪里来的。
“夏州,你也一样。”塔拓躺在地上,发丝上的血液凝固,看上去十分邋遢狼狈,“你敢保证那些人类兽人知道你的身份后还能接纳你吗?”
夏州怔住,而塔拓也没有留半点余地,“你的血比基地里的那些人都还要让人恶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州握紧手里的匕首,眼神死死盯着塔拓,最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通道。
塔拓叫住他,“夏州,你最好和我一起毁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我们可以重新建立起一个公平公正的地方,别忘了…你要找的人也是死在基地的法则之下。”
就因为出生贫民区,所以对基地里生活的向往也是一种犯罪。
那些生来就待在贫民区里的人,就只能望着那一点狭小的光芒待在那个拥挤的地方度过自己的一生。
基地里划分明确,但却也让人窒息。
那个人因为他的一句想吃面包,就走进基地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没死。”夏州声音坚定,透着一种毋庸置疑的信任,“他说过他不会死。”
他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只是可能换了一副样貌让夏州没有认出来而已。
外面——
秦嚣站立在冰棺旁,身后倒着一只庞大的身躯,那只野兽浑身抽搐着,背脊上跳动的心脏缓慢又强烈。
随着心脏的停止,那只野兽也停止了抽动。
从冰棺延伸到台阶下的血已经凝固,鲜红喷射状的血渍让秦嚣拧着眉,似乎能通过血迹看到当时的场景。
秦嚣一步步踏上台阶,看着冰棺里明显有些血色的人皱起了眉,那人服饰上沾染的血迹也让秦嚣眼眸愈发沉寂。
听到身后的动静,秦嚣转过身看着从通道里走出来的夏州,脸色缓和几分,“已经问清楚了吗?”
“嗯。”夏州应了一声,从脸色也能看出这次的谈话不太愉快。他铁青着脸色,对秦嚣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出了殿堂里。
秦嚣皱着眉,眼神看向了那个夏州走出来的洞门口。
通道里再次响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塔拓以为是夏州改变了主意,但是当他看到来人的时候,塔拓脸色沉了下来,像是讽刺一样嗤笑一声,“你是来问我跟夏州说了什么?”
秦嚣挑起眉,看着地上不多的血迹嘴角弯了一点点弧度。原本他是想知道的,但是他现在没兴趣了。
秦嚣走过去将脚踩在塔拓肩膀上,那股力度让塔拓半侧起身体,手抓着秦嚣的脚减轻着肩上的重量。
“你对夏州做的事,他不计较不代表我不计较。”秦嚣眼神平淡,但周遭的压抑气氛无不在透露着这个人的不悦。
“你想杀了我?”
秦嚣笑了笑,没有回答塔拓这个问题。
当时塔拓还没有明白那个笑容的含义,但是在秦嚣走后没多久,那些眼睛发红的变异种就出现在通道里,数量之多根本不是塔拓一个人能解决的。
“别过来!!!混账!我是饲养你们的主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地叫声传遍整座冰山,在外面清洗手上血迹的夏州顿了一下,在看到秦嚣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也明白了里面惨叫的来源。
“所有变异种已经清理完了,但是那条红蛇我没找到。”像是有所预感一样,那条红蛇在夏州出来前就没了踪影。
“那这里怎么办,还要继续找吗?”
赵启在一边听着这有些和谐的对话忍不住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夏州看着这座被塔拓族称为神山的地方,在此之前被祭祀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他一样,被塔拓骗到这里做了塔拓野心的垫脚石。
族落里的人知不知情夏州不确定,但是从这次同行来的都是塔拓的亲卫来说,那些居民有很大概率是被塔拓蒙在鼓里的。
想到离开时那些居民渴望真诚的眼神。
“封了吧。”那些居民不需要这种神明,也无须这种带着目的的祭祀仪式。
更别提,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塔拓私心上的产物。
大门缓缓关上的刹那,赵启他们也破坏了启动大门的开关。
黑暗沉寂的殿堂中,猩红的物体从房梁上滑过,它游过那些血腥干涸的尸体,来到冰棺旁边,静静注视着冰棺里的人。
怦。
一声心跳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尤为诡异,像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带来的错觉一样,飘落下来的雪花让红蛇蜷缩在冰棺上替那个人遮挡着风雪。
良久,冰棺里像是传来了一声呼吸。
稍作休整
广阔无烟的荒原上, 一支队伍在缓慢行走着,里面的人身上带着血腥和脏污,看上去一脸颓败。
队伍沉默着, 没有往日的光彩。
赵启对于夏州的想法有些怀疑, “你确定他们会相信你说的吗?”
先不说他们的兽人身份,光是祭祀队伍就剩下夏州这一点,那些族落里的人说不定还会和他们发生冲突。
“总要给居民们一个交代。”夏州往身后看了一眼, 那些士兵经过一场磨难,已经精疲力尽, “再说我们也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
西北的夜晚不比森林,一到晚上温度就会骤降,这么贸然住在外面或者连夜赶路, 于他们而言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赵启沉默着,视线对上秦嚣的眼神时一噎, 自然而然地退到了后面和士兵们走到一起。
远处挂着彩带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由衷地双手合十闭眸祈祷, 但是当他睁开眼准备离开的时候, 却看到了夏州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走来的场景。
那个人扭头就走进族落里, 慌忙着急地模样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没多久,一群塔拓族的族民们走出来站在族落门口,乌泱泱地站了一排。
那些族民或大或小或老或少,一一都将目光集中在夏州身上, 那一双双淳朴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夏州他们的警惕。
生存在这里的人类, 似乎还没有见过有着兽类特征的兽人, 更别说这些兽人比他们看上去强壮许多倍。
夏州站在那些人的面前, 犹豫着是要给他们编造一个关于神明的谎言,还是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
就在这个时候, 人群里一个躲在自己阿姆身后拉着阿姆衣角的小女孩探出头,怯生生的问:“塔拓呢,他也像我阿爹阿妈一样去祭祀神山不回来了吗?”
那个阿姆听着脸色一沉,连忙拉着孙女藏在自己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而其他族民则是一脸晦暗不明地低下了头。
夏州愣了一下,那些人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夏州,紧紧搂着怀里的幼子或者拉着彼此亲人的手。
在那一刻夏州才知道这些人都明白,他们知道塔拓编造出来的祭祀谎言,也知道踏上祭祀仪式这条路的人不会再回来,他们心知肚明却还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
这些人心里都清楚,一旦这个谎言被戳破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当他们看到夏州第一眼的时候不是疑惑也不是愧疚,而是警惕。
警惕着夏州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
对于这种未知的结果,这些人没有轻举妄动,他们像在观望塔拓一样观望着夏州,等着夏州的表态。
夏州走上前看着那个最先发言的小女孩,他蹲下身与那个被阿姆保护得只剩一双眼睛的女孩对视,“塔拓不会回来了。”
这突然的靠近让小女孩有些退怯,但好奇心又让她抓着阿姆的手想和夏州多说几句,“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都去祭祀神山就不回来了?”
夏州沉默着,他看着那张疑惑的脸在他的沉默中一点点散去希望,像是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样,对那座神山充满未知和迷茫。
“因为那些人在为你们祈祷,为了能让你们得到庇佑所以才在神山侍奉神灵,而且…有塔拓在你们以后也不需要去了。”夏州声音尽量放轻,看着那双懵懂的眼睛又因为他的话而露出一点喜悦。
女孩惊喜的问:“那以后的萨满阿叔、古真阿姐满于阿哥他们都不用去了么?”
“以后所有的人都不用去了。”夏州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抬眸看了那些大人一眼,那些人互相交换着眼神,似乎也明白了夏州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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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直接扒开阿姆的手,喜溢于言表,但是没多久她又沉淀下来,乖巧得有些谨慎,“那我阿爹阿妈还会回来吗?”
“……”塔拓同行的队伍里全是塔拓的部下,而且那座冰山他们也全都找过了,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先前去祭祀的人大概率都遭遇了不测。
正当夏州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女孩的阿姆作状打了女孩一下,“耶真你怎么能向神山讨人呢,你阿爹阿妈是去侍奉神山了,这是福泽,你这么说是会给族人带来厄运的。”
耶真见状捂住嘴巴,眼神可怜巴巴,“对不起阿姆,我以后不会再问了。”然后又双手合十朝神山的方向拜了拜,“请求神山不要听到我说的话,小孩子说的不算数的。”
经过这段小插曲后,所有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看着耶真认真祈祷的模样脸上稍微带了点笑意。
夏州站起身,看向族民,“阿廖在哪?有些事我想问他。”
那些族民沉默着不敢吭声,互相交换着眼色眼神复杂。这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站出来,“我刚看到他去了他家里。”
这个村落说小也不小,夏州来的时间也不足以将所有的居民住址都认全。
看到夏州的视线,大叔似是也想起来,“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你们跟我来。”
在夏州走后,那些族民都将目光放在了那些士兵身上,尤其是那些孩子,对于有着动物特征的兽人十分好奇。而士兵对人类虽然厌恶,但是对于那些只有他们膝盖高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态度。
所以一时之间双方互相注视着,气氛有些微妙。
赵启笑笑,率先打破僵局,“那个,我们这里有人受伤了,能不能安排个休息的地方给我们?”
干站在这里也不是事啊。
族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一个比较年轻的走了出来,“你们跟我来吧。”
到达阿廖门口的时候,阿廖正在收拾那些粮食金银准备逃跑。
一转身,看到夏州和秦嚣后,阿廖手里收拾好的东西散落一地,面如死灰地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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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廖满是皱纹的脸流出几滴眼泪,“我、我也是被塔拓逼的,你们不要杀我啊我要是不听他的,被送去神山的就是我啊”
进来的男人撇过头沉默着,他们都知道反抗塔拓是什么下场,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拆穿塔拓的谎言。
夏州垂眸看着那张沧桑黝黑的脸,“你们还有没有其他据点?”
“没有,没有。”像是抓到一丝生存机会,阿廖抬起头摇着,“真的没有了,野外能生存的地方本来就不多,就连这里都是靠塔拓勉强维持的。”
再往北边就更寒冷,再往西边就更荒凉,其他资源丰富的地方变异种居多,西北算是一片净土。
夏州又问:“塔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十年前。”阿廖说那时候塔拓一副伪善的样子很容易就获取了他们的信任,后面总会出入凶险的森林带回来一些人或者资源,那时候他们还觉得塔拓是他们的福星。
那时候塔拓经常不在族落,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塔拓带着那些变异物种来到族落的时候,他们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为了保命,他们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也没说。
再然后,塔拓做了族落里的王。
阿廖说的条理清晰,叙事正常合理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但即便这样,夏州却还是对阿廖产生了一丝怀疑。
夏州垂眸看着阿廖,那股带着压迫感的打量让阿廖抬起的头又磕在地上,声声泣血,“我说的句句属实啊,你们可不能因为我帮塔拓铺张祭祀就要了我的命啊,我那也是逼不得已啊。”
对于这种压迫,没人敢当最先一只的出头鸟。所以他们都沉默着,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非要追究,族落里每一个袖手旁观的人都有罪。
夏州没说什么,转身撩起门帘走出了房间。
秦嚣跟在夏州身后,“你觉得他说的不可信?”
“不知道。”夏州实话实话,阿廖说的真情实意看不出半点虚假,但是也不得不让人警惕,“江一还没找到。”
江一,也就是阿卡。因为众人中只有他的脸是覆泥的,所以夏州对他印象深刻。在冰山里,夏州并没有看到江一的尸体。
在他们待在石室的那点时间里,塔拓把所有出路都封死了,但是冰山的大门是从外面开启关闭的。
在塔拓和夏州谈条件的时候,大门能打开就证明那个时候江一还在冰山外,而能让两人联络的方式就是一队死去士兵的通讯器。
夏州相信塔拓把江一留下来并不只是开门关门这么简单,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夏州走了几步发现秦嚣没跟上来,这才停住脚步看着身后的人,“怎么了?”
秦嚣视线炙热,暗蓝色的眼眸被烈日淡化了一圈颜色,那双深邃蔚蓝色的眼眸里此时多了一点笑意,“没什么。”
夏州只觉得秦嚣莫名其妙,但是他也想不出奇怪的点在哪里,只能回到正题,“先派几个人看住阿廖,我对他还没有那么信任。”
“是。”这突然的恭敬让夏州忍不住站住脚步,转身回头的时候一脸撞入了秦嚣怀里。
抬起头,那双眼睛像是雪山里的温泉,冷然中带着一丝暖意。那一点暖意快要把夏州灼透,周遭空气像是被挤压出去一样,让夏州率先躲开秦嚣的视线离开了那个地方。
首领议事堂门前的石堆上,一名兽人士兵虚扶着趴在身上的男孩,而男孩则攀在士兵肩上摸着那毛茸茸的动物耳朵,一脸不可置信,“哇,居然是真的,兽人哥哥你好厉害,居然有这么特别的耳朵。”
那言语中的赞叹与倾佩,让士兵嘴角扩大几分,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太过满足时又将笑容收敛了一些。
在看到秦嚣后,士兵脸色严肃地将男孩放下来,站起身打了招呼,“长官好。”
视线稍稍一扫,看到夏州时,士兵闪躲着视线语气弱了一点,“夫人好…”
对于夏州,他也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态度,给他们添麻烦的是他,但救了他们的也是他。
眼前士兵穿着血污的衣服,身上有着被腐蚀的伤口,脸上烂了一大块呈现黑色伤疤,看得让人心惊胆颤但是这些孩子似乎也不怕他。
秦嚣皱了皱眉,“怎么不去休息?”
“在等赵辅佐分房间。”士兵话音刚落,赵启就哈哈笑着从里面走出来,一看到秦嚣,赵启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收起笑脸噤了声。
看到还没分到房间的士兵,赵启亲切的搂着士兵的肩,“来,3725,你的房间在这边。”
“辅佐,我是8725…”
“啊…”赵启扒拉着士兵的徽章研究着,“你这徽章磨损的太严重了,8字都看不出来了……”
士兵一脸疑惑,“是吗……”
随着两人渐行渐远,夏州略带疑惑的视线看向秦嚣,而后者只是笑笑,似乎不打算多说。
夜晚,草原的篝火再次升起。
士兵和族落的人穿着统一服饰,围坐在一起举行着庆祝仪式。
刚开始两方并不融洽,端着酒碗自己喝自己的,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两方渐渐打成一片,豪迈热情的性格也很快被彼此接纳。
耶真端着一碗酒走过来递给夏州,有些胆怯,“哥哥,这碗酒是萨满阿叔让我敬你的。”
随着耶真的视线看过去,前面带路的男人就是萨满。
萨满眼神躲闪,似乎在为以前的懦弱感到羞愧。而耶真也像是察觉到这股微妙的气氛,所以在面对夏州时都有些小心翼翼。
捧着酒碗的手极其幼小,生怕夏州会产生反感一样,那只小手又往后缩了缩。
低着头的视线下,一只手把酒碗端了过去。耶真眼眸亮了亮,兴奋地抬起头,看到夏州抿了一口便问:“好喝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喝。”
“那哥哥原谅萨满阿叔他们了么?”耶真小心翼翼地看着夏州,解释着,“萨满阿叔说他们做了对不起哥哥的事,没有脸来敬酒,所以才让我来的。”
夏州扫了一眼那些人,那些人惭愧地低下了头像是无法直视夏州的眼睛。夏州呼出一口气,热酒下肚身上也带了丝暖意,“原谅了。”
“太好了。”耶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来之前她还担心夏州不会原谅萨满阿叔他们,所以她还有些忐忑。耶真笑着说:“那萨满阿叔他们应该放心了。”
为什么放心,又在担心什么,夏州还没有细问耶真就跑开了,小小的身影在火光的照映里跑到萨满他们面前一脸兴奋地说了什么,而那些大人们看了夏州一眼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酒碗里的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夏州坐在房檐下靠着墙,迷迷糊糊之际有人在他脸上抹了什么,直到耳边一个声音响起,夏州才稍微缓过来一点神。
“喝多了?”秦嚣弯下腰抱起夏州,那股浓郁的气息包裹住夏州全身。
“你做什么去了?”这一晚上,夏州都没有看到秦嚣。
“处理一点小事。”秦嚣把人抱进房间放在床上,借着灯光也看清了夏州脸上被人偷抹上的黑色迷彩。秦嚣挑起眉,伸手擦着夏州脸上的迷彩,“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防备了?”
“不是没有防备。”夏州看着秦嚣,“而是知道对方对我没有恶意。”
耶真在他脸上抹炭的时候,他是知道的。
秦嚣垂下眸看着那双眼神清明的眼睛,擦拭的动作也渐渐缓慢下来。
烛火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窗外的庆祝似乎还在继续,欢呼和喝彩声盖过了那个不同寻常的心跳声。
夏州缓缓伸出手抓住秦嚣的衣领,拉着秦嚣的领子微微仰起头,酒香在鼻尖蔓延,吞咽声在两人的耳朵里格外清晰。
秦嚣躺上床侧着身将夏州揽进怀里,伸手捞起夏州的一条腿搭在自己身上,吞咽和啧啧声在房间里响起,那股浓烈的气味也将两人紧紧裹住。
墙上的身影交织重叠在一起,寂静的房里传出重重的喘息和呜咽。
没多久,那细微的咒骂被堵在喉咙里,像是隐忍难以反抗般成了低低的啜泣。
截召回令
森林与西北的交界处, 火堆在黑夜中拉长着身影。
秦四蹲在灌木丛前,看着远处照亮星空有些烽烟的荒原,耳边似乎隐隐能听到庆祝呐喊的欢呼。
“你说赵启他们这会儿会不会已经找回了夫人, 在跟长官他们一起开宴会?”
坐在一边的秦三冷笑着, 泼了秦四一盆冷水,“违抗命令没被长官扒层皮都是好的,还想开宴会?”
几天前, 在秦嚣走后,他们几个人总觉得让秦嚣一个人进入西北地区不太妥当。但是一起去目标群体过大, 不仅容易暴露在那群人面前更容易暴露在秦嚣面前。
所以当时几个人决定挑选几名士兵,由四人中的其中一个领队潜入西北。
当时秦三和秦四都吵着要去,最后赵启没办法, 还是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这个名额。
但是最后没想到是赵启抽中了最短的签。
约定摆在前面,一时之间争着要去的两个人也没了说法。
赵启出发没几天就传来了两个消息。
好消息:秦嚣让他们抓变异种, 越多越好。
坏消息:他们跟踪的事暴露了, 回去重罚。
“不知道他受伤没有。”秦四声音很小, 但还是被耳尖的秦三听到了。
秦三瞥了秦四一眼, 一脸嗤笑, “小四不是我说你,那瘦不拉几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再说那是长官的人你喜欢有什么意思。”
说着说着秦三眼里满是不屑,对秦四也有些嫌弃, “听说你还因为夏州直接确定姓秦, 你丢不丢脸。”
不因为长官姓秦而跟着姓秦, 反倒因为一个人类确定了姓氏, 秦三也不知道秦四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见秦四瞪着自己,秦三扬起下巴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怎么了,你三哥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年龄本来就是秦四的痛处,因为他年纪小阅历少所以经常被其他队长说教。
这也是秦四一直以来最反感的话题。但是秦三明明知道,还拿这件事戳他脊梁骨。
见秦三还一脸浑然不觉的欠揍表情,最后秦四干脆脸一撇,懒得搭理秦三。
眼看秦四是真的生气了,秦三走过去和秦四一起蹲着,用手扒拉了一下秦四,把人头扳过来,“你就这么喜欢夏州?我才说几句啊,你就生气了?”
“你懂什么。”秦四撇开头站起身,不想搭理秦三。
此时黑暗中脚踩着树叶的声音响起,远处昏暗的丛林里似乎有一个黑影在动。
两个人收敛起那副玩闹的嘴脸,脸色也变得十分沉重。
这个点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屈指可数。
直到看到月光下踩着皮靴的腿穿着浅蓝色的军服,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赵启看两人一惊一乍的,将手背在身后皱了皱眉,“你俩怎么了?这么大喘气的。”
“我们还以为是长官。”毕竟前面也说了是有重罚的。
赵启也能理解两个人的心情,因为前不久他也是这么心惊胆颤的和秦嚣交谈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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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传达命令的时候,赵启一扫,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二队呢?”
秦三说的随意,“去找他的狼崽子了。这几天他闲的没事,救了一只小狼崽,然后丢了就去找了。”
“他不知道执行任务期间不得擅自离岗吗?”
“知道啊。”秦三回答得理所当然,冲赵启摊开手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但是没办法嘛,那是人家的狼崽子啊,有感情了。”
赵启哽住,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这样,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秦三挑挑眉,“你这么晚来这里是有什么事要说?”
赵启被拉回思绪,回到正题,“长官让你们先收拾回部落,等下他会跟上。”
“怎么这么突然?是有什么急事?”像是一眼看穿这其中的不对劲,秦三脸色都有些难看。
“有,你们回程路上见到交接的驻扎员和替补队伍就先拦下他们。”
“这么快驻扎员和替补队伍就来了?”秦四有些惊讶,而秦三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拦他们做什么?”
赵启回答的简而意赅,“截召回令。”
事实上,自从管辖处知道驻扎员失踪后,就一直在催秦嚣回去,但是秦嚣每次都视若无睹。
但这一次秦嚣接到消息说,新的驻扎员和替补队伍已经在来的路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夏州的召回令。
召回令上写得清清楚楚,夏州延误行程、违抗命令屡教不改,甚至背叛部落私自离队。一件件一桩桩,拎出来细说都不是夏州一个人类能承受住的。这其中的惩罚,赵启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秦三嘁了一声,却是不在意,“召回令又不是没见过。”
秦四还不是经常拿着秦嚣不要的召回令叠纸飞机玩。
“这次的不一样,是军长亲自下的命令。”
江宁一向对秦嚣做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让江宁出马的也只有管辖处后面的人物。
在管辖处的后面有一个只有长官才能踏足的地方,那个地方是首领们的居住地。
那个地方非长官级别一律不允许出入。
士兵们对那个地方充满向往和猜测,但同时对那个地方也有着畏惧和害怕。
因为没人知道那扇石门后面是什么,也不知道那里面有着什么样的物种。他们经常能听到从那里深处发出过野兽的咆哮,但是从没见过那个地方有出现过一个人的身影。
那扇石门后面神秘而阴森,像是有着不容踏足的禁地一样,让人望而却步。
秦三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长官会被问责吗?”
“还不知道。”赵启如实回答,信件上没有提及秦嚣的管教不严,但是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抓着秦嚣的软肋下药。而且依秦嚣要拦截这个召回令的决定来看,秦嚣似乎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夏州。
赵启觉得事情演变到最后,秦嚣很大可能会揽下一切责任。
而这一点,也是管辖处给秦嚣的施压。
因为一头没有锁链的猛兽,就算他再怎么功绩显赫,于管辖处来说也是一头不能为己所用的“废物”。
在事情变得更严重之前,秦嚣打算把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这不仅仅是为了夏州,更是为了整个队伍。
“我们也会受到惩罚吗?”秦四问出了几个人最不愿意的面对的问题。
按道理,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是所有人的选择造成的。
赵启想到晚上秦嚣和他说的话,脸色沉寂眼神晦暗不明,“长官说事情交给他全权处理。”
也就是说,秦嚣打算把他们的罪责也一并抹除。
三人沉默着,像是不知道再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天微亮寂静的荒原上,火堆冒着一点零星的光,酒碗蔬果散落一地,昨晚残余的宴会似乎还没有人打扫。
一个暗蓝色的身影偷偷摸摸摸进这里,捡起地上的骨头塞进怀里,像是怕怀里的东西吃着没滋味,又拿了些肉塞进小东西嘴里。
身后响起一些动静,男人转过头看到身后的人时立马站起来转过身,怀里那只小狼崽也被摔在地上滚落了几圈,趴在地上显然有些懵。
秦嚣挑起眉,看着面不改色的二队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他记得他应该没下过到这里集合的指令。
二队队长眼观鼻鼻观心,最后淡定地说了一句,“我迷路了。”
“?”秦嚣皱眉看着二队队长,而二队队长也在那股视线中渐渐没了气势。
地上的小狼崽也像是有所感应这股微妙的气氛,从地上爬起来往西北那边走着,渐渐那个身影就消失在了二队队长视线里,“”
两人对视着,气氛似乎有那么一点沉寂。
日上中天时,夏州才从昏沉朦胧的意识里清醒过来,想到昨晚那些刻入脑海的画面,酒精散尽的头脑格外清醒。
房内静悄悄的,窗外的太阳也带着一股灼伤人的热意。
一只手搭在他腰上,耳后的声音也带着一股温热的暖意,“醒了。”
夏州转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秦嚣那张带着笑意餍足的脸。
“不再多睡一会?”秦嚣抱着夏州的手紧了紧,将头埋进颈肩,那股发/情躁动的模样让夏州俨然想起了秦嚣昨晚那些畜生般的行径。
腰间一阵酸痛,抵在身后的东西也让夏州脸色黑沉,他冷着脸色扒开腰间的尾巴,起身的时候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
夏州披好衣服遮盖住身上的痕迹,下床的时候腿软得差点跪下去,还是秦嚣起身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勉强站住。
一抬头,秦嚣身上那些抓痕让夏州脸色颇冷。他甩开秦嚣的手,嗓音沙哑,“下次再这样,我扒了你的皮。”
秦嚣垂眸看着夏州,嗓音暗哑,“哪样?”
夏州身影一顿,愣了几秒。秦嚣虽然看不到夏州的表情,但是能看到夏州那双耳朵微微泛起了绯色。
夏州收拾好自己,列了一眼明知故问的秦嚣,推门就走了出去。
迎面撞上了来找秦嚣的赵启。
“长官在”赵启笑容凝住,看着夏州皱了皱眉,像是不确定一样凑近夏州闻了闻,“你被长官标记了?”
夏州脸色颇冷,“什么标记?”
“你身上全是长官的气味啊。”
那股带着侵占领地般的浓烈气味,光是闻着赵启都能想象到昨晚两人有多激烈。
夏州耳根泛红牙根咬紧,脸色愈加黑沉,一言不发地与赵启擦肩而过。
赵启愣愣看着离开的夏州,也明白过来现在失忆的夏州完全不是跟秦嚣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
一转头,看到从里面出来的秦嚣,赵启立马打抱不平,“长官你怎么……”能趁夏州失忆的时候干出这种事?!
被秦嚣眼神扫过来,赵启把话噎回肚子里,换了个话题,“长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管怎么说,他们离原定出发时间已经晚了半天时间。
秦嚣看着夏州从浴房里出来走向看管阿廖房间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再等两天。”
接下来的两天里,夏州一直在审问阿廖和塔拓相遇的细节。
从开始到结束,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问题,但是阿廖说的都相差无几。
阿廖的回答与那些族民一致,没有一点误差,找不出一丝错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就像真的只是在辅佐塔拓一样,和族民忍受着塔拓的施压。
“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没有骗你啊。”阿廖举着手趴在地上,连日重复的审问也让他精神有些崩溃。
夏州沉默着,看着地上为自己感到冤屈而嚎啕大哭的阿廖,再一次从阿廖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秦嚣挑眉看着脸色一脸平静的夏州,“审问完了?”
“嗯。”夏州应了一声,似乎还在气头上。
看着夏州离开的背影,站在一旁的赵启不禁感慨,“他哪来这种折磨人的审问方式,同一个问题不分昼夜能问几百遍。”
秦嚣没说话,只是看着夏州的背影眼眸深沉。
出发那天,耶真给夏州带上自己编织的驱邪红绳,“保佑夏州哥哥百毒不侵,驱邪避灾。”
默念完之后,耶真抬起头,眼神里充满渴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想到最后还是一句也没说。
队伍整整齐齐,往南边出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路上夏州一直在思考阿廖身上的那股违和感在哪里,但是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
直到——脑海里一晃而过金银的画面,夏州倏地站起,看向西北方那片荒芜的草原。
在野外,最没有用处的就是金银。
目视死亡
等夏州再回去的时候, 一切都晚了。
村子里寂静荒凉,正门口的大门上吊挂着一具尸体,那具尸体裹着鲜血, 血腥味引起了变异种的垂涎。那些变异种跳起来咬在男人身上, 尖利的牙齿嵌入皮肉里刮下来一层血肉。
那副场景让夏州冷着脸色抽出腰间的匕首走了过去。处理完那些变异种,夏州抬头对上男人的死不瞑目的眼睛,当场愣在那里。
这张脸夏州记得, 是萨满。
萨满微微张着嘴,被割掉舌头的嘴里缓缓流出鲜血, 凸出的眼珠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村落里尸横遍野,血水渗不透干涸的土地一样,汇聚在一起行成一条血河, 而那些变异种在尸体面前撕咬拉扯着,鲜血像是彰显了它们的欲/望一样将那猩红的眼眸映得愈发鲜红。
夏州被那副地狱场景给震住, 那些断落在地的残肢断臂以及被鲜血染红的眼眸, 无不在透露着他们当时的绝望。
士兵们清理着村子里的变异种, 而秦嚣看着这副场面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赵启将死亡人数清点完回来汇报, “死的大多都是体弱年老的, 那些孩子没看到,房屋里也是空的。”
似乎除了萨满一个青年人在这里,其他人都搬走了。
夏州走进去细细看着,这些人身上残缺不一, 撕咬的痕迹严重, 像是活生生被咬死了一样大大小小的伤口累积在身上有二十几处。
拐角土堆里传来的撕咬声音让夏州一顿, 握紧匕首走了过去。
只见小土堆下, 耶真躺在那里任由变异种撕咬着,嘴里流出血迹, 手里攥着一块什么。
夏州脸色一沉,翻过土堆一刀解决了那只扑咬在耶真身上的变异种。
耶真呼吸轻微,眼神缥缈,身上被咬出多处伤口。红色在她眼中聚集着,熟悉的身影让她眼神一点点聚焦。
看到夏州,耶真勉强笑了笑,“夏州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这里发生什么了?”夏州撕下一截布料帮耶真包扎着伤口,鲜血浸染着布料,没一会就彻底染透。
耶真身上的伤口几乎都是致命伤,那一大块一大块的缺口也在告诉夏州眼前的人已经没救了。
“我不知道…他们说萨满阿叔犯了错,所以没跟我们一起走。但是我分了一颗糖,我想给萨满阿叔也尝尝…”
“所以我就偷跑回来了…”她声音极低,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但是怪物来了,这里待不了了我好想,好想去森林里看看”
生长在荒原里的每一天,耶真都没见过一片森林,每天能看到的就是山丘高原。
“阿姆说森林里有很多怪物,但是只要再等等再等等我们就可以去森林里了。”耶真喘着气,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她听不到声音,视线也在渐渐模糊,“阿姆说那里有舒服的床,好看的衣裳,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夏州愣住,伸手托着耶真的脸,“你在说什么?你说的是哪里?”
“我不知道阿姆说她是从那里出来的”耶真目光涣散,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她想起手心里攥紧的那颗糖,微微松开握着糖的手,只见幼小的手掌里有颗彩色糖纸包裹的水果糖,“夏州哥哥…糖我吃不到了,你能不能替我尝尝……”
耶真吐出一口血,那股血液顺着夏州的手渗进指缝里,菌体在她体内蔓延着,让她越来越虚弱。她睁着眼,无力的手也没能再抬起擦掉夏州手上的血迹。
夏州看着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从他手上流过,那股温热似乎还余留在他手上,
楠諷
“耶真?”
耶真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向往着西北以外的地方一样,眼睛到死都在映着森林那边的那片天空。
夏州看着自己带着血的手,手腕上的红线已经淡的看不到了。想着唯有的可能性,夏州握着匕首的手也在缓缓抬起。
但是这个血,夏州不确定能不能救到人类。
就在夏州犹豫的时候,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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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秦嚣皱眉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看夏州沉默,秦嚣沉着脸色拽起夏州,拉过夏州另一只手擦着上面的血迹,“你的血救不了人类。”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在坠崖的时候秦嚣已经尽力降低了高度,但是夏州的恢复能力和身上的痕迹都让秦嚣产生了怀疑,再结合冰棺旁边的血迹,如果是拥有菌体的人类,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
“不是。”夏州声音冰冷,“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就连夏州都不确定的事,但是秦嚣却肯定地说了出来。
塔拓曾说过夏州的血和变异种一样,但秦嚣的身体却没有因为夏州的血液引起任何的不适。
仔细想想,用和变异种一样的血液救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在某种定论上,夏州的血与那些变异种有些不同。
秦嚣擦拭的动作顿住,缓缓抬起头看着夏州那双怀疑的眼眸,“菌体适用于人类身体的可能性只有0.01%。”
不是所有人类,都能接受这个菌体产生变异。
夏州算是例外。
夏州垂下眸沉默了半晌,随后抬起头看着秦嚣,目光有一些探究,“你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吗?”
秦嚣抬起眸,那双眼睛里说不上对他有多少信任,但却依然在等着他的结果,“不知道。”
夏州缓缓从秦嚣手里抽出手,他什么都没说,但动作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一直觉得秦嚣有事在瞒着他,这种感觉从第一次接触就有了,像是把他笼罩在一张巨大的编织网里一样,让他无法确信秦嚣说的每一句话。
而且那种感觉在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出去的时候,赵启那边传来了找到二队队长的消息。
赵启是在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二队的,找到的时候二队怀里抱着一只小狼崽,人一身重伤已经处于濒死的状态,身上的伤口也不像是变异种咬的,看起来像是某种野兽。
夏州看着担架上被军帽遮住大半张脸的二队队长,“他怎么会在这里?”
据夏州所知,其他队长此时应该在西北边境等着他们。
“……”赵启看着那只小狼崽,也不敢说出个所以然。
“我让他留在这里的。”秦嚣从身后走出来,看着重伤昏迷的二队队长也是皱起了眉。
在出发前,秦嚣有明确告诉二队队长留意周边情况,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秦嚣也有些疑惑。
二队队长能力不差,光是那些族民还不足以让二队队长伤成这样。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当时这里还有其他人。
或者说,江一也在这里。
“那现在这样……发生什么只能等二队醒来再说了。”只是什么时候醒来,就说不定了……想着,赵启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回程的路上,二队队长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而夏州也像是捏住了秦嚣的软肋一样,提出的要求都让秦嚣无条件妥协。
赵启在旁边看着,把这个现象都归咎在了那个不该发生关系的夜晚。
直到和三队四队碰面的那一天,二队队长才有了一点醒来的迹象。
那时候三队四队已经在那里等了几天了,好不容易看到秦嚣他们的队伍,秦四蹭地一下站起身走到夏州面前,还没说一句话就被夏州冷着脸色给直接略过了。
秦四那一丝笑容凝在嘴角,长久以来的焦灼也成了压在心里的失落。
秦三看不下去,忙给秦四在夏州自己身上找原因。他看向赵启,下巴扬了扬夏州的方向,“怎么回事啊他,怎么火气那么大?”
“这个…咳咳。”赵启背着手望了一会天,等夏州完全消失在几人视线里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他这里失忆了。”
秦三刚想安慰秦四,却看到赵启神秘兮兮凑过来小声说着,“然后,他还被长官给标记了。”
是不是自愿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秦四攥紧拳,咬牙切齿的瞪着秦嚣的背影,“禽……”
秦三连忙捂住秦四的嘴巴把人拖到没人的地方才放开,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秦四头上,“敢骂长官你不要命了。”
秦四刚才怒气上涌,这会被这么一警告也多少清醒了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埋怨,“长官怎么能做这种事!这不是欺负人吗!”
“也不能说欺负,他们本来就是那种关系啊。”跟来的赵启开导着秦四,说着说着他也有点不自信。
当初夏州跟来做长官的伴侣好像也是被迫的……
几人沉默着完全没有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等到几人视线缓缓抬起,夏州才皱着眉眼神怀疑,“你们在说秦嚣什么?”
秦四站起身有些委屈地走向夏州,只不过走了没几步他又被秦三拉回来抱着头,用手将秦四钳制在自己怀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三一脸假笑地看着夏州,“没什么,我们去看看二队队长伤的重不重。”
说着,秦三拽着秦四就走了。赵启看这里就剩下他和夏州两个人,顿了几秒也跟了上去。
二队队长的帐篷里,秦三看着耷拉着脑袋的秦四,真想撬开那个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你怎么想的?你还想问夏州是不是自愿的?”
秦四沉默着,揉着刚才被秦三夹疼的耳朵,也没想搭理秦三。
正当秦三还想继续训的时候,床上传来的一点声响让他转过头。只见二队队长眼睛半睁着,像是还没完全清醒一样嘴里念叨着什么。
赵启撩起帐帘一看,连忙走了过去,“二队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狼……”
这支离破碎的一个字让赵启皱了起眉,“什么?是狼把你咬成这样的吗?”
“在……”
这个字让赵启眉头拧得更紧了,因为二队队长现在的这个状态,他完全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一旁秦三把这两个字拼凑在一起,手抵着下巴皱起了眉,“二队说的该不会是他那个小狼崽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启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二队队长陷入了一阵沉默里。
夜晚,夏州从梦中惊醒,帐篷外映着火苗,外面时不时传来火柴炸裂的响声和巡逻的士兵低低说话声。
昏暗的视线混杂着夏州的心跳声,让这个帐篷显得有些寂静。
没多久,夏州帐篷的帐帘被人撩起。夏州看着秦嚣走进来的身影冷着脸,“你来干什么?”
“还在生气?”秦嚣坐在床边微微侧身看着夏州那张渗着细汗的脸,眼眸暗了暗。他贴近夏州,垂眸看着那张唇,“你知不知道他们说我强迫你,在骂我禽兽。”
夏州视线冷冷扫过来,“你本来就是禽兽。”
秦嚣笑了笑,伸手擦掉夏州脸上的汗,“做了什么噩梦?”
夏州看着秦嚣没有说话,那股眼神可能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但是在秦嚣眼里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几天秦嚣有意让着夏州,尽量满足着夏州的要求,想让夏州放松一下心情,但是这种有求必应似乎适得其反。
秦嚣挑了挑眉,摸着夏州脸庞的手在夏州脸上摩挲着,那带着一点点欲/望的手攀上夏州的嘴角。
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灼热带有暖意,那股暗示性的动作让夏州抬眸看向秦嚣,冷着脸色,“别发/情。”
“不是你说的?”
“?”
秦嚣贴近夏州,嘴唇吐露的气息喷洒在夏州唇上,声音低沉带着笑意,“我是禽兽。”
还不等夏州开口,夏州尽数反驳的话都被秦嚣堵在了喉咙里。
帐篷里发出细小隐忍压抑的声音,一如那天一样,带着急促混乱的喘息。
身份成疑
部落深处的石门缓缓打开, 昏暗透着一点光亮的走道上,那个一向沉稳自信的脚步声响起。
一长一短的身影被光影映照在大理石上,披风最末端扣着的金夹在地面上泛着一点冷光。
推开门, 那个房间还是一片昏暗, 门口透进来的微光照亮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融入那片黑暗中。
最上位黑暗的地方露出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看着下方两个人的身影。
尤其是在看到其中一人身上的狼型徽章只剩下一颗蓝宝石时,那双眼睛露出了一丝疑虑。
房间里一片寂静, 双方都等着彼此开口。
最后还是坐在轮椅上的江宁打破了这个沉寂,“首领, 人我带过来了。”
“我们要审判的是夏州。”金黄竖瞳的人列了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两人,“你把秦嚣带来做什么?”
秦嚣背逆着光,军帽遮掩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是那股低沉的声音里透露着一种压迫,“在审问10302之前, 我想听听他都有什么罪。”
没有以夫人或者姓名称呼, 而是从最原始的点出发, 告诉在场所有人夏州目前的身份。
在判罪之前, 秦嚣就把主导权控制在了自己手里。
“你!”金黄竖瞳的人咬牙切齿, 却被那淡蓝色的眼眸轻轻一瞥,顿时熄了火气。
最上位的人淡淡道:“10302所犯的事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的。”
从集体行动上来看,夏州就像族群里的一头独狼,这种独特单一的思维也证明他不适合这个群体。
秦嚣一笑, “他犯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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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私自离队并且结交森林外的人类!”
“那是我下的命令。”
“还有违抗命令不服从管教!”
秦嚣眼神阴鸷, 目光直视着那位上位者, “10302违抗了什么命令?”
金黄竖瞳的人咬紧牙, 来信的记录里只有这几个字,他怎么知道是违抗了什么命令。
秦嚣现在这副模样摆明了是要护夏州护到底。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人张了张嘴, 刚想开口。秦嚣像是早就料到一样,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挲着,“新兵头次外出产生不适的不在少数,光拿延误行程来说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至此,另外一个人也彻底闭了嘴。
上位者沉默着,淡蓝色眼眸里映着秦嚣的身影。
良久,他才开口,“不管你怎么说,夏州的身份成疑,这一点是我们需要调查清楚的。”
这一路发生的事情,记录员都写的清清楚楚。或许其他事情秦嚣可以一笔勾销,但是在喀疴山发生的事情,他们不得不当面找夏州了解当时的情况。
秦嚣嘴角勾了勾,看着那些人语气肯定,“夏州身份明确,属于人类,这一点毋庸置疑。”
像是在给他们一个想要的答案,直接将他们的疑虑一一清扫干净。
金色竖瞳的人冷哼一声,“是不是还需要我们确定,不是你说……”
上位者眼神扫过去让那个人再次噤声,他看着下方没有一点惧意的秦嚣,“既然你已经确定了,那这件事就不追究了。但是叛离一事,还需要确定夏州的决心。”
将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养在部落里,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放了一颗定时炸弹。
江一就是一个例子。
上位者眼睛里有一丝顾虑,“秦嚣,你有把握吗?”
像是在质问秦嚣有没有把握牢牢绑住夏州一样,那句问话里带着一点讥讽。
秦嚣抬起眸,眼神冰冷一片,“他从来都不是你们可以栓养起来的东西。”
一句话,让上位者弯起了嘴角,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止住了呼吸。
直到秦嚣转过身,消失在了房间里,那些愣住的人才恍然回过神。
“首领,你看看他什么态度!”
“就算功绩再多也不能这么容忍。”
见上位者没有说话,有人轻声发出质疑,“首领,你对秦嚣的包容度是不是太大了点……”
上位者笑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到了,让所有人都有些不敢再度开口。
江宁看着这场闹剧,神色自若,对事情做出了最后总结,“关于这次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再做责罚。”
上位者摆了摆手,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调查问话的必要了,反正到最后,秦嚣也会揽下一切罪责。
下面有人问道:“首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吗?”
上位者摇摇头,看着那空旷无人的廊道,轻笑着,“能套住猛兽的锁链,找到了。”
另一边,位于基地以外几十公里的地方,一声带着兴奋的呐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队长醒了!”
不一会,不大的帐篷里就塞满了人。
廖起坐在床上看着这个场景,一时还有点怔愣。
士兵围在廖起周围,七嘴八舌着,“队长,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活了。”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
“你脑子是不是不正常,队长才醒过来就说出这种话。”
“我也是一时没注意……”
场面有些聒噪混乱,让廖起原本就不怎么清醒的脑袋更加头疼。
直到赵启进来把人都赶出去,帐篷里才清净了几分。
赵启坐在床边,看着廖起,“二队队长,感觉怎么样?”
廖起沉默的应了一声,意思就是已经没事了。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我狼崽呢?”
“……”赵启在想现在是该说这个事的时候吗……
还没等赵启开口,秦三拎着那只不大的狼崽走进来扔在廖起身上,那只狼崽在廖起床上翻滚一圈爬起来走进廖起怀里。
廖起抬头刚想骂,看到秦三身后的夏州立马噤了声。
夏州看了一圈里面为数不多的人,最后将视线放到廖起身上,“在那个族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廖起顿了顿,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可能还是要从他的这只狼崽说起。
那时候夏州他们已经出发有一段时间了,秦嚣虽然让他注意周边情况但是也没说要看守这些族民。
所以当时廖起离族落里有一定距离,对这些族民也没太在意。直到怀里狼崽爬起来看着族落的方向对他嗷呜叫了几声,他才看到族落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大门上吊着一个人的尸体,那些变异种也忽然聚集在了那里。
秦三觉得不可思议,“那些人是那些族民杀的?”
“对,也不对。”廖起说:“有些是被变异种咬死的。”
赵启皱着眉,“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了那些人?”
所有人都对这点有所疑惑,但是夏州却清楚这里面的原因。
那些人是从基地里逃出来的,据点被发现之后,他们只能选择放弃这个据点。
像是动物种族一样,在迁徙过程中,为了队伍前进的速度,它们会自然而然的将那些年老残弱的动物淘汰掉。
所以那些人的牺牲就成了他们迁移的第一个阶段。
阿廖说的都是假的。
他们或许和塔拓一样有着同样的目的。
也或许只是为了能在野外活的更长久一点。
但是无论怎么样,那些人欺骗了所有人。
那些族民为了瞒过夏州,甚至还和阿廖统一了口径。
“那你是怎么伤成这样的?”秦三不解,按道理来说那些变异种都是些D级变异种,对于廖起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我见到了一个男人。”廖起想到那个男人身体感觉到一股寒冷,“那个男人身边带着一条红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州顿时一怔,而赵启也是一脸沉凝。
那条红蟒,他们都见过。
赵启:“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长发,褐眸。”廖起对形容人来说实在是有点困难,眼睛一眼扫到夏州,“感觉跟夫人长得很像。”
夏州眼神冷冷一瞥,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帐篷门口,夏州站在那,视线垂着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股痛感似乎还弥留在夏州的意识里。
如果那个人活过来了,那么最先做的会是什么?
赵启出来看到夏州还站在这,有些迟疑,“怎么了?”
夏州调整状态,回头看了一眼,“秦嚣在哪?”
从今早起,他就没看到过秦嚣的身影。
赵启梗住,他总不能说是为了解决夏州的事,所以昨晚在收到审判书的时候就回去了。
想了想,赵启把问题丢给了那个不在场的人,“…长官有事先走了,但是具体也没说是什么。”
夏州拧起眉,审度的目光让赵启默默地撇开了视线。
事实上,那个召回令他们也还没拦截到,所以秦四在今早天刚亮的时候就去探路了。
本来赵启觉得两方队伍碰上的几率不大,但是在他看到秦四队伍和其他队伍的时候,他整个人瞬间都紧张了起来。
那些人刚收拾好东西,似乎打算继续出发。
赵启走过去,在得到了秦四点头的暗示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接班的是秦晚的下属,穿着黑色军服身型也和夏州差不多。
因为其他族落的日益壮大,所以其他族落一个大队下又分为几个小队,而那一个大队的人数就已经赶上了秦嚣整个队伍的人数。
为首的那个是一大队的队长,看上去有些嚣张跋扈,眉眼也很刻薄。
原本两队没什么交集,也不用交接什么。出于对夏州身份的尊敬,那些人更是不会随意找茬。
但是赵启没想到那人在经过夏州身边时笑了一下,语气讽刺,“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州停在原地回头看着他,那个队长看到夏州冷漠的眼神笑了起来,以为夏州不满自己的说法,“怎么,我有说错吗?”
赵启听着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想着那个人应该不会再说其他的了吧……
但是还没等到赵启开口,那句赵启最不想听到的话从那人嘴里蹦了出来。
“要不是秦长官拦下了召回令,你以为你还能完好无缺地站在这?”
赵启:“…………”
赵启使了一个眼色,秦三撇了撇嘴,双手抱胸站在那等着看戏。
夏州忍着那些嘲讽,眼神自始至终没从那个人身上移开过。
那人大抵也是觉得自说自话没意思,不理解的眼神将夏州从上扫到下,又嘀咕了一句,“长得也不怎么样,也不知道秦长官怎么会看上你。”
“你!”秦四刚想上前辩驳,却被夏州一只手拦了下来。
那人瞥了一眼被拦住的秦四,看着夏州姿态慵懒,“你也别想着拿等级制度来压我,我隶属秦晚长官,只听从秦晚长官的命令,你在我眼里压根什么都不是。”
直到彻彻底底将夏州埋汰完一遍,那人才直接越过夏州,往指定的目的地走去。
正在赵启准备降低存在感的时候,一抬头却看到夏州那股阴冷的目光扫过来,冷着脸色,语气里尽是刻意压制情绪的躁意,“什么是召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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