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北前夕
矗立于月光下的办事处里, 八楼走道上亮着昏暗的灯光,那点微弱的灯光被月光掩盖住,让人几乎看不清上面的人影。
秦嚣从八楼电梯里走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道上的秦晚。
秦晚穿着军装, 身上沾染着泥土,笔直的身型也在灯光的渲染下有些疲惫,看上去像是刚出完任务回来不久。
那副看过来的视线, 也像是在刻意等着秦嚣一样。
秦嚣走过去,微微皱起眉, “有什么事?”
“你要去北方?”秦晚冷声质问,在看到秦嚣默认后又不禁有些恼怒,“北方不是我们可以涉及的区域, 你是接到什么任务?”
秦晚这几天都在勘查基地北边那块沼泽,因为外出时间错开, 经常和秦嚣碰不上面, 所以这件事他也是刚刚才从别的长官那里得知的。
看秦嚣不说话, 秦晚脸色又冷了几分, “听说这件事江军长极力反对, 是你执意要去的,为什么?”
其中的理由秦晚猜了个大概,这几天有关夏州和秦嚣的事已经在部落里传的沸沸扬扬,只是他想听秦嚣亲口解释。
北方他们以前不是没有涉足过, 只是在靠近边缘的时候他们就会因为寒冷的天气而导致身体机能下降。
在北方他们的行动也完全比不上在森林那么迅速敏捷, 强行进入只会造成身体的休眠。
简单来说, 他们兽人不适合寒冷地区。
这点, 秦嚣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不觉得你会因为一个人类而置其他士兵的性命于不顾。”秦晚和秦嚣相处二十余年,对秦嚣再了解不过。除非这次的行动, 秦嚣没打算带上狼族所有士兵。
秦嚣沉默了片刻,再抬头看向秦晚时,幽暗的眼眸里透过玻璃折射出一点光,“在上次的外出任务中我们遇到了一批人。”
寂静的走道上响起秦嚣低沉的声音,那个声音缓缓叙述着部落没有提及的事情。
从发现塔拓族到塔拓族消失,秦嚣没有任何隐瞒。
而秦晚也像是明白过来为什么江宁忽然下达了让他勘察沼泽的命令。
因为那些走投无路的叛逃人类极有可能会故技重施隐藏在沼泽的深处。
关于基地叛逃人类的这件事,除了狼族,其他族人似乎都不知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什么要隐瞒这些事情的用意也再明显不过。
秦晚眼神冷漠,语气阴森,“我们为什么要护着那些人类?”
他们虽然和人类签订了合约,但那也是建立在人类待在基地里的前提下。
对于那些叛逃基地的人员,他们没有义务去保障那些人类对基地造成的任何威胁。
换句话说,这是人类基地内部的问题。
秦嚣看着秦晚,并没有回答秦晚的这个问题,“这次外出除了赵启他们我只打算带几个士兵,基地那边还需要你留意一下。”
那些人会在北方只是一个猜想,如果秦嚣在这次外出里没有见到那些人的话,那么说明那些人有很大概率还在基地里。
只是那些人被幕后的人保护着,暂时还没有露出马脚。
“就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秦晚疑问的语气几近肯定,秦嚣从来不会做这种没把握的事,唯一能说动秦嚣的无非就是夏州在秦嚣面前说了什么。
秦晚刚想数落几句,但是在看向秦嚣的时候,压在心里的那股怒火也遏制在秦嚣的视线里,“如果你非要去的话,那我族也申请和你一起,光靠你们那几个人是无法在北方立足的。”
狼族在人数上就没占多少优势,尤其在这次外出后,归来的士兵又比往常减少了数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点我已经跟熊族沟通好了,他们有支队伍正好在北方附近,如果有什么问题会及时给我们提供支援。”秦嚣在这件事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有能考虑到的他都提前做好了的防范。
这场行动,最差的无非就是把命葬送在那里。
但是在之前的每一次外出里,他们都不确保自己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从成为兽人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夏州站在那扇门后,听着门外两人微弱却清晰的对话。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微光,那点微光将夏州整个人的情绪掩藏在黑暗里。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被淡漠的月光渲染得一览无余。
秦嚣也没想到夏州会站在门后,看样子像是从床上起来一样。
夏州身上穿的单薄,赤脚踩在地上,眼神里更多的是对两人谈话内容的猜测。
“你一直没说人类是怎么演变成兽人的。”夏州看着秦嚣,眼神泛着微光,“是因为采用的是变异种的基因吗?”
未蜕化完全发狂的血脉。
以及惧怕寒冷的体质。
这两点从夏州看到的变异种来说,就十分贴切。
明明那些菌体会透过伤口危及性命,但是秦嚣却在承受着这种不知名菌体的侵入。
看秦嚣没有说话,夏州又冷声询问:“你曾说过不是所有人都适用于菌体,那适用于菌体的人都有什么特性?”
在这个问题里,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因为彼此双方都知道基地不会拿其他人类来充当士兵,唯一能挑选的地方就是没有户籍登记的贫民区。
那是所有人的一个盲区,就像李九齐他们那样,提供给塔拓族的人也是从贫民区里挑选的。
秦嚣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夏州的身影,阴影将夏州整个人包裹住,唯独那双眼睛在暗处显得格外透亮。
那双视线像是要把秦嚣灼透一般,让秦嚣缓缓张开了口,“没有什么特别的,只需要足够强的意志力。”
在异变成兽人的这一阶段中,他们注射的基因是经过提取改良的,所以不存在菌体原本的特性。
只是从人类异变到兽人的这个过程会十分痛苦,大多数人虽然能够接受,但是在过程中,那些人还是会濒临崩溃。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可以产生异变,并不存在人员区分。
夏州冷着脸,“这么说基地里的那些人完全就是在拿贫民区里的人当挡箭牌。”
秦嚣沉默着,不否认夏州的这一说法。
从事实上来看,基地确实已经舍弃了贫民区里的人类。
“你明明知道却还在帮基地筛选人物?”夏州语气算不上友好,甚至有点咄咄逼人。
秦嚣沉默半晌,才应了一句,“是。”
“秦嚣!”夏州想发火想质问,但是面对现在已经失忆的秦嚣,他一句也问不出来。
在这之前,秦嚣也是这样被送到兽人部落的。
夏州压制住心里的怒火,尽量平复着心情抬眸看着秦嚣,“这个会有什么副作用?”
“没有。”秦嚣回答得干脆,压进夏州的范围微微弯下腰,“你是在担心什么?”
在这件事上,夏州不指望秦嚣会说实话。
在没有得到具体的情况前,夏州对这件事仍持有怀疑态度,“没什么,这件事先到此为止。”
夏州也不想跟一个失忆的人扯上其他事情。
在夏州转身的瞬间,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又将他拉入怀里。
手里的温度有些过高,像是躁动不已的猛兽一般在侵蚀着夏州的身体。
秦嚣低头看着那双眼睛,四目相对时,他弯下腰侧在夏州耳旁声音低沉,“夏州,要不要继续在训练室里没做完的事。”
说话间,那根缠在夏州腰间的狼尾也有些不安分的卷紧了夏州的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要把夏州刻进身体的力度,一度让夏州呼吸有些沉重。
夏州冷着脸色拽下腰间那根狼尾,“少在这里发情。”
秦嚣笑着,也没有计较夏州抗拒的举动。
在秦嚣的眼里,这种举动已经等同于对他侵占行为的默认。
翌日广场上。
狼族士兵收拾着这次外出要带的东西,因为东西比往常外出带的都要厚重,他们甚至用上了那头豢养在外面的野狼。
广场上人数稀稀拉拉的,也证明了这次外出所带的人数不多。除了赵启和秦三秦四之外,几个士兵也是来充当整理行李的“过客”。
在昨晚和夏州的商讨中,秦嚣连带着把那个几个士兵的外出也除了名。
在都是狼族士兵的区域内,突然进入的那身棕色军服也在人堆中格外显眼。
熊族士兵笑着,站在狼族人堆里和大家打招呼,“嗨狼族队长们,接下来的路程里就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几人抬头看了一眼,又默默把视线收了回来。
秦三挑着眉和秦四整理着物品,压低声音有些不解,“长官为什么要安排个熊族的傻憨跟我们一起?”
“听说是带我们和熊族队伍汇合的士兵。”秦四搭着话,说话期间又忍不住往熊族士兵那边瞥了一眼,“还是特地从外面赶回来的。”
按照三月时限,熊族的人还在外面清扫变异种,能出现在这里不排除收到了什么命令。
“要安排也不安排个靠谱点的……”
光看那副模样,就连他们狼族士兵也是抵挡不上的。
熊族士兵打招呼的手弱弱收了回来,那些讨论他的话他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夏州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冷着声线,“你编号多少?”
突然的搭话让熊族士兵转过身,在看到夏州的时候,熊族士兵脸上的兴奋表情也稍微有所收敛,“长官夫人,我叫熊十六。”
“不是说只有队长才有名字吗?”
“我快升小队长了。”熊十六笑了笑,腆着脸显然有些拘谨。
按照熊十六的说法,他目前任命为一个大队里面的小队长,这次外出累积的功绩在熊族结束外勤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办理正式晋升手续。
“那提前恭喜你了。”夏州垂下视线语气平淡,但熊十六也听出了里面的一点关心,顿时挠着后脑勺低着头自言自语道:“夫人你真的和我想的一样呢。”
不同于基地里的那些人,夏州对他们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虽然不善表达,但确实是个好人。
反正熊十六是这么觉得的。
直到秦嚣从楼上下来,一个队伍,廖廖几人,身后跟着一头驮着重物的野狼才从基地出发。
远坐在楼上的江宁看着下面外出的身影,身后的江九忍不住提醒,“军长,你不去送送他们么?”
“有什么好送的。”江宁冷着脸色推动着轮椅进了办事处里。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尽力阻止了,但是还是拗不过秦嚣那个死性不改的臭脾气。
在江宁进去不久后,办事处的门被人推开,身后士兵眼见两人已经对上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江宁看着门口气势汹汹的来人,拿在手里关于秦嚣的报告也在此刻合上。他看了一眼跟在秦晚身后进退两难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士兵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去带上了门。
江宁挑起眉,将报告扔在桌上,“你怎么也跟秦嚣一样越来越没规矩了?”
秦晚往前走了几步,面色冷静视线冷冷扫着江宁桌子上的文件,声音缓慢,“我来是想了解关于塔拓族的具体报告的。”
一句话让江宁想挡住报告的手顿住。他依靠在轮椅上,抬起头看着秦晚,眼神泛起一缕幽光,“这件事是谁跟你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秦晚在彻想了整晚后,觉得秦嚣要赴往北方的理由太过简单,所以他想从根源上了解具体原因。
江宁沉默着,随后伸出手将那份报告往秦晚跟前扔了扔,“自己看吧。”
在秦晚翻开报告书的那一刻,他还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只是在看到关于在喀疴山里的描述时,秦晚将报告书合上递给江宁。
江宁挑眉质问,“看完了?”
“看完了。”秦晚微微颔首,“打扰军长了。”
这副谦逊的态度一看就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只是在离开办事处时,秦晚嘴角的弧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微微勾着。
同行的士兵不理解,“长官,你看到什么了?”
秦晚冷冷瞥了那名士兵一眼,顿时让那名士兵低下了头。
就在士兵以为秦晚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听到秦晚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响起,“你见过正常人类在坠崖后还能完好无损的吗?”
森林暗夜
森林里遮荫蔽日, 黏腻的空气湿度带着一股热气,那种沉闷的燥热像是攀爬在身上的蚂蚁一样,让人感到不适。
熊十六额头冒着热汗, 鼻腔里呼出热气, 粗壮的脚腕踩在泥坑里印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稀薄的空气让他忍不住扶着树干上休息了一会。
走在前面的夏州注意到熊十六的体力不支,收起手里的地图转身走过来,“要休息吗?”
前面几个人听到动静纷纷转过头看着熊十六。
熊十六抬起头, 看着夏州丝毫没有受天气影响的模样,顿时直起腰板抹了一把汗, “没事,还能走。”
夏州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又转过身按照原定路线往北方走。
地图上标注附近的变异种都清除得差不多, 所以这一路上他们应该不会太过挫折。
熊十六看着几人的背影,突然明白了狼族队伍这么点人的原因……
他们从出发到现在已经有几个小时时间, 路程紧凑没有停歇, 这搁一般兽人士兵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
秦三看着熊十六哼哧哼哧一副要命的死样, 忍不住拉开嘲讽, “你们熊族这么点能耐?”
熊十六表情一滞, 憋红了脸,说话也有点吞吐,“我们熊族就我这样,其他人不这样的, 是我的问题跟我们熊族没关系。”
秦三嗤笑, “那就你这样还能当上小队长?”
熊十六低着头, 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默不作声地往前跨了几步和秦三拉开了距离。
秦四瞥了秦三一眼,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摇摇头直接越过了秦三。
身后赵启跟上,看了秦三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赵启叹了一口气,也跟上前面人的脚步。
秦三:“…………”
他这说的本来就没错!
越往前走天空越暗,远处那片乌云占据半边天,没多久便压过来笼罩了整个森林。
原本就昏暗的视线顿时陷入黑暗,连带着前面的路都有些模糊。
就在夏州一脚踩空浅坑的时候,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秦嚣身影出现在眼前,透过昏暗的光线只能看到那个高大的轮廓。
偏暗的视线对于他们兽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夏州来说在这个藤蔓丛生的森林里却是寸步难行。
秦嚣握着那截手臂,隔着军服也能感受到皮肤下跳动的脉搏。
察觉到异样的秦嚣挑挑眉,看向夏州的视线里也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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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声,再然后,那只被他握住的胳膊也被主人收了回去。
指尖还弥留着一点余温,像是它的主人一样有些薄情的消散在空中。
秦嚣原以为夏州体力是提升了才会跟他们一样面不改色,但实际上对方一直压抑着呼吸没让别人察觉到。
秦嚣皱着眉刚想说什么,夏州却像是猜透他的想法一样,“前面有一条暗河,我们到那边再扎营。”
那语气里的命令和肯定让秦嚣微微挑起了眉。
只是在赶往暗河的途中,雨滴拍打着树叶,一场毫无预兆的倾盆大雨就这样砸了下来。
雨水浸湿夏州的衣服,模糊着夏州的视线,那股湿冷的空气让夏州体温又上升了几分。
赵启几个人冒着雨卸下野狼身上的装备搭起帐篷,随着一声电闪雷鸣,藏在暗处的身影也在夏州的眼前一闪而过。
因为雨声过大的原因,他们似乎都没察觉到身后的那些东西。
一个东西扑向夏州的同时,秦嚣徒手抓住那个东西的后颈,利爪嵌进皮毛里,液体顺着毛发滴落,腥臭的味道也被雨水清刷得有些淡。
那双猩红的眸子像是垂涎眼前的食物一样,在黑暗愈发明亮,咆哮在雨声中变小,那几乎隐匿在雨声里的声音却让在搭帐篷的几人有所警觉。
抬眼的瞬间,一道闪电照亮整个森林,几人清晰的看到周围已经被大大小小的变异种所包围。
雷声响起的同时,那些变异种嚎叫着,冒着大雨齐齐向他们扑了过来。
“怎么会这么多变异种!”
而且还是在离部落扫荡过的区域里。
熊十六着急忙慌地抽出腰上别着的匕首,其他三个人也陷入了和变异种的对战中。
那些变异种越聚越多,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从暗处涌出来。到最后,滂沱大雨也掩盖不住空气中那股浓厚的腥臭味。
夏州握着匕首划开变异种的脊背挑出本体,看着那双猩红的眼眸渐渐失去颜色陷入黑暗才又处理下一个。
因为雨声和光线问题,夏州击杀变异种的数量都变少了许多,他只能凭借那些猩红的眼睛来辨别变异种的位置。
冲上来的变异种大多都是秦嚣替他解决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变异种越来越多,秦嚣直接兽化成了狼站在了夏州身后。
吼叫突破森林,在雨声中回响着,物体撕裂的声音像是被雨声分割了一般,十分清晰。
夏州分不清滴落下来的是雨水还是血液,只能感觉到身后那个庞然大物被雨浸湿的毛发刺在他的颈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
夏州解决掉一个变异种,被雨水浸染的身体只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嘴里呼出的热气也很快在风雨中消散。
堆积在夏州周围的变异种尸体越来越多,反观赵启他们这边却寥寥数几。
赵启看着这副景象皱了皱眉,在夏州得知秦嚣替他受罚的那晚也是这样,那些变异种像是有目的性的一样向他们冲了过来。
虽然说人类的血液相比较他们更吸引变异种,但是这未免也太多了点。
这些变异种像是受到号召一样,从四周涌了出来。并且,只围绕着夏州这个中心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州处理着那些变异种,已经有了一些躁意,那些发红的眼眸晃荡在眼前,像是源源不断般浮现在夏州眼前。
电闪雷鸣间,夏州抬起头的瞬间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到了一个幼小的身影。
夏州怔住,紧紧盯着那块黑暗的地方。
再一个闪电照亮视线时,那个地方空荡荡的,仿佛刚才只是夏州的错觉。
轰隆一声响——
夏州回过神击杀着那些围过来的变异种,心里那股异样却弥留在心尖,像是笼罩在夏州身上的薄雾一样,让夏州稍稍有些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雨还在下着。
昏暗的空间里传来粗重的喘息,赵启他们躺在地上,胸口起伏着喘着气,也顾不上躺的是不是变异种的尸体,现在他们只想好好休息一会。
熊十六依靠在一棵树下,瘫软着四肢上气不接下气,冰冷的雨水冲刷下来,让他感觉喉咙都有些冒火。
秦三躺在地上想着这预料之外的意外,忍不住笑出声。他伸出手拍了拍熊十六的腿,“在你们熊族受不到这种待遇吧!”
他们零零散散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只,但是可以保证的是他们在熊族根本碰不到这么点人击杀这么多变异种的时候。
因为人员的充足,所以相对来说分散的变异种也会比较稀少。
那些成群的变异种都会被他们用办法引开分散,再逐一击破,怎么样也不会遇上现在的情况。
“确实。”这一次,熊十六没有觉得秦三是在嘲讽他,而是在看到狼族的实力之后多少都有些倾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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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熊十六来不及规避变异种的时候,是秦三他们替他挡下了危险。
这足以见得狼族人员对临场事件的反应以及应对。
熊十六想到和自己一期的士兵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要是10113他们说不定早就被吓跑了。”
数量这么多的变异种,光靠几个人是击杀不完的。
但是狼族却做到了。
熊十六看着森林上方那挡不住风雨的树叶,顿时也明白了。
不是谁都可以加入狼族的。
秦三继续笑着,“你要是在我们队伍里呆几天,什么小队长都不是事。”
所以,并不是秦三在抬高他们队伍,而是他们狼族本来就是顶尖的佼佼者。
“还是算了。”熊十六憨笑着,嘴里灌进的雨水让他咽了咽喉咙,“秦长官的队伍百人难求一个名额,我就不瞎掺和了。”
想进,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的。
熊十六微微抬起头看向秦嚣那边,只见昏暗的光影里,兽化成狼的秦嚣站在夏州身后,替夏州遮挡住一半的风雨。
地上散落的变异种尸体铺满一地,围绕着夏州的碎块数不胜数,血水浸染着两人的身体,那一幕虽然血腥万分却异常温馨。
熊十六继续躺下喘着气,不敢再幻想秦嚣那边变异种的数量。
光他们几个人杀的变异种就不下数百只,更别提秦嚣他们了。
夏州握着匕首的手渐冷,粘稠腥臭的血液沾在手上,任凭雨水也冲刷不干净。
夏州用袖子擦了擦嘴边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血水的液体,身体温度也随着雨水的拍打而逐渐降低。
身后一条巨大的尾巴揽过来,将他完全揽进怀里靠在柔软的皮毛上,那庞大的身体将夏州头顶上的风雨彻底遮挡住。
漆黑的夜里,那双暗蓝色的眼眸尤为明显,像是两颗蓝宝石一样在黑暗中散发着幽深的光芒。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夏州身后,像是归拢过来的热气一样,让夏州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
夏州抬起头,看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你什么时候变回来?”
巨狼低下头,垂下眼眸贴近夏州脸侧,带有雨水的毛发刷过夏州的侧脸。
夏州伸出手摸着巨狼的颧骨,在与那双眼眸的对视中,一股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种淡漠的视线,仿佛就像是对方不认识他一样。
夏州抚摸的动作一顿,拧着眉声线有些不稳,试探性地喊了一句,“秦嚣?”
临时决定
那股眼神, 太过陌生。
陌生得夏州有些心慌。
“赵启!”夏州松开秦嚣,抹着遮挡住视线的雨水,声音里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轻颤, “赵启!”
还不等夏州继续开口, 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夏州的腰,直接把人带进怀里。
夏州抓着腰上的手臂,身后结实的胸脯以及温热的体温都让夏州抬起了头。
黑暗中他看不到秦嚣是什么表情, 却听到了一句掩藏在雨声中的轻笑。
像是看到了他着急慌忙的表情一样,那点笑意里带着点嘲笑他的愚昧。
夏州反应过来顿时火上心头, 扳着秦嚣的手臂想挣脱这个桎梏。
但是勒在他腰间的手纹丝不动,甚至还收紧了一点。
秦嚣搂着夏州的腰,提醒着夏州, “我现在可是什么都没穿。”
夏州愣住,看着那片漆黑的地方, 咬着牙刚想骂秦嚣一句, 一股灼热的气息压过来直接将他要说的话堵在了嘴里。
“唔。”
雨水从两人脸庞滑落渗进嘴里混杂着津液, 雨声掩盖过去所有的亲啧声, 那股熟悉的气息像是黑夜般笼罩了下来。
在这个雨夜里, 喷洒在夏州鼻尖的呼吸炙热又滚烫。
躺在地上的赵启缓缓起身,看着被雨幕模糊的黑夜,只能看到两人被树干挡住的一点身影,“夫人, 刚才是你在叫我吗?”
夏州呼吸急促, 想抵开秦嚣的入侵去回应赵启, 但是压制在他上方的秦嚣却丝毫没有让他喘气的空隙。
那只手像是要把他勒进身体里, 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
“夫人?”赵启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眼看夏州容忍度已经到了极限,秦嚣松开夏州抵在他的额头, 看到夏州伸手擦嘴的动作笑了一下,抬起头敛着戾气看向赵启所在的位置,“起来扎营!”
那一声,直接让躺在地上的四个人一抖,麻溜地起身开始搭建帐篷。
狭小的帐篷内,五个人挤在一起,悬挂在顶端的台架上亮着一点微弱的光。
因为事出突然,衣物也已经被雨淋湿,唯一抢救过来的也只有压在最下面的包裹。
熊十六摸着披在自己身上的长官外套,有些犹豫,“我这…算是大不敬吧……”
“何止大不敬啊,偷穿长官衣服是会判罪的。”
“还会由执行官亲自执行惩罚。”
熊十六一听,吓得一哆嗦,“那我还是冻着吧。”
“你俩别开他玩笑了。”赵启把熊十六要脱的外套又披上,按了按熊十六的肩,“放心吧,是长官亲口答应的,不会有事的。”
几个人的包裹里,就秦嚣的东西还算干燥,所以那几件衣服被他们几个人零零散散分了个干净。
夏州坐在一边挽着宽大的手袖,裤头也被他卷了几次。这身衣服对于他来说除了大就是不合身还容易掉。
看着卷了几次的衣袖再次恢复到原样,夏州直接一拉到底露出大半截胳膊,准备从头卷到尾。
从换衣间出来的秦嚣看到这一幕,和夏州对视的瞬间便默不作声地走过来蹲在夏州面前,一点一点整理好夏州的袖子挽起来,再将自己胸口上的徽章别了上去。
那颗失去了眼睛的狼型徽章,此时正安安静静躺在夏州的手袖上,泛着一点银光。
“冷吗?”秦嚣问的同时,手也握住了夏州那双手。
带着温热暖意的手被秦嚣紧紧包裹着,秦嚣伸手试探了一下夏州的额头,同样也是有点发热。
秦嚣站起身要去找点取暖的东西,却被夏州一把拉住。
回过头,夏州看着他嗓音暗哑,“我没事。”
那个包裹他们已经翻遍了,衣物都已经分得差不多,周围也没有干燥的枯枝,就目前情况来说没有让夏州挑剔的余地。
秦嚣皱着眉,直接弯腰把夏州抱起来搂在怀里坐在搭建起来的床板上。
“你干什么?!”夏州压低声音,视线也在扫着赵启他们。
秦嚣归拢好夏州的身体,将那双冰冷的脚放在自己腹部,贴在夏州耳侧,“你要是想让他们看到可以再大声一点。”
夏州气恼秦嚣的举动,但是碍于此时的姿势,又怕动静过大引起赵启他们的注意。
抬头瞪着秦嚣的时候,秦嚣却笑了笑,低下头抵在夏州嘴边,“你不出声的话他们看不到的。”
确实。
秦嚣的身型完全可以挡住夏州,只要夏州没有出声,赵启他们只能看到秦嚣的背影。
外面雨还在下着,像是绵延不绝般让人看不到雨停的趋势。
夏州缩在秦嚣怀里,听着旁边赵启他们的谈话。
雨滴声砸在帐篷上,颇有节奏的声音和舒适的温床让人昏昏欲睡。
“听说10099和10088在一起了。”
“他们怎么能在一起的?”
“他俩不是吵得挺凶的吗?”
熊十六看着几人打哑谜一样的,再瞥到旁边坐着的秦嚣,顿时明白过来了,“要我觉得,我觉得99和88早就有感情,只是两人表达方式不一样,看起来凑不到一块但实际心里早就有对方了。”
赵启愣住,“你在说什么?”
秦三:“?”
秦四:“?”
熊十六:“?”
看着几人都望着他,熊十六干笑几声,眼神扫了一眼秦嚣他们,语气有些不确定,“不是…在说99和88的事吗……?”
“所以我们在问你在说什么啊?”
以为自己误会了几个人的意思,熊十六有点急哭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被这么一搞,气氛也有点凝固,几人被熊十六的想法噎住,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夏州眼皮在打架,但还是问了一句,“他们在说什么?”
秦嚣垂着眸看着怀里的夏州,嘴边溢出一点笑容,“在说10099和10088的事。”
沉默了一会,夏州又问:“他们怎么了?”
秦嚣握着夏州的手,摆弄着夏州的手指,声音低沉,“好像是10099喜欢10088,但是10088不喜欢10099。”@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听到夏州继续的问话,秦嚣垂眸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睡着了。
帐篷里突然寂静了下来,除了外面的雨声,只能听到几人清浅的呼吸。
这一觉,夏州还困在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里。
不同的是这一次夏州的视线有些清晰,能清楚的看到站在他面前那个幼小的身影。
那人扎着小辫子,穿着塔拓族鲜红的服饰,身上毛绒的白色围脖上沾着干涸的血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张脸惨白如纸,像是曝晒许久的尸体一样有着黑色的裂纹。
耶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气死沉沉没有反应,像是被人挂起来的尸体一样随着微风摇荡着。
这副诡异的场景让夏州不敢开口说话,周围寂静的气氛也让人感到压抑。
咔——
夏州踩动枯枝的声音响起时,对面耶真也像是受到刺激般,抬起头嘶吼着向夏州扑了过来。
夏州猛然惊醒,起身的瞬间已经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怔在那里,喘着粗气。
耶真那双蒙着白雾的黑色眼睛,让夏州许久没有缓过神。
“你做了什么梦?”秦嚣挑着眉,伸出去的手轻轻搭在夏州肩上。
夏州回过神看了秦嚣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赵启他们已经入睡了,外面雨势也有点渐小的模样,砸在帐篷上的声音也在减弱。
帐篷内沉寂了好一会,夏州才回过头看着秦嚣,咽了咽干燥的喉咙,声音沙哑,“如果人被菌体侵占了会变成什么?”
一直以来他只看到被菌体操控的动物,从没有听到过人类被菌体侵占会怎样。
尽管事实可能就摆在他眼前,但他还是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秦嚣看着那双在灯光下微微发亮的眼眸,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会和变异种一样,变成活死物。”
夏州沉默着,许久才又抬头看向秦嚣,“我好像看到耶真了。”
当时视线太暗,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但是那一晃而过的身影让他不得不多想。
秦嚣挑起眉,从离开塔拓族到现在少说也有半个月时间,塔拓族死亡的人他们也有好好安葬在西北。
就算耶真要出现,那出现的这个时间点也有些微妙。
夏州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
“不会。”秦嚣拧起眉,“你既然看到了那说明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最简单的说法可能就是有人把塔拓族的尸体挖了出来,并让菌体寄生在供养着他们。
就像当初饲养的变异种一样,存在着某种用途。
想到这一点的两人目光交汇间,似乎已经明白了阿廖他们要做的事。
昨晚的那些变异种,说不定也是对方计划中的一部分。
秦嚣看夏州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忍不住挑起眉,“你打算怎么做?”
“先找找看看。”夏州看了一眼还在熟睡当中的几人,转头看向秦嚣时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必要时候我会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自己选择。”
过去可能赵启他们一直都听从秦嚣的命令没有任何想法,只按照指令行动。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们走的路可能会危及到他们的性命。
在距离基地不到十几公里的范围内,必然存在着一个他们饲养变异种的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嚣皱着眉沉默了半晌,“你如果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那就按照你的做。”
对于这种默认的支持,夏州忍不住抬头看着秦嚣。那双眼睛里沾染着一点笑意,似乎对于夏州的意外颇为受用。
秦嚣俯下身凑近夏州,“我不是说了什么事你只要跟我商议再由我来抉择吗?”
也就是说,这次赞同不代表下一次也会赞同。
秦嚣才是掌管着决策权的那个。
夏州冷着脸色,“有什么是你不会同意的?”
“有。”秦嚣欺身压上,手撑在夏州身侧将夏州拢在怀里,“违抗命令。”
那几个字说的极轻,在嘴唇覆上来时就已经消弥在了夏州耳边。
秦嚣握着夏州的手搂着夏州的腰,侧头正准备亲昵时,帐篷外一声细微的响声让两人顿住。
抬头看向帐篷外的瞬间,那种响声似乎变得更加清脆。
两颗心脏
咔滋咔滋——
那个声音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一样, 窸窣的响声就停在帐篷外面。
秦嚣看着门口脸色沉凝,拦着要出去查看的夏州,“我先去看看。”
夏州沉默着, 站在原地。看着秦嚣走向门口撩起一点门帘, 从那个缝隙里缓缓走了出去。
许久,外面都没有传来动静。
在听到那一点声响的瞬间,夏州几乎没有犹豫撩起帐帘就走了出去。
微微亮着一点光的森林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
大雨冲刷了昨晚的血迹,堆着变异种尸体的地方蹲着一个人。
那个人蓬头垢面, 身上挂着几缕被泥土包浆了的破衣烂布,正在尸堆里扒拉着什么东西。
咔嚓——
踩碎枯枝响起的同时,那个人的注意力似乎也被吸引了过来。
他缓缓转过头, 布满野兽毛发的手捧着一点血肉,猩红的液体沾在他的嘴边, 眼神朦胧没有焦距, 喉咙里发出和变异种一样愤怒的低吼。
在看到夏州的时候, 那只半人半兽的怪物就冲夏州扑了过来。
夏州抽出腰间的匕首, 但在看到那张脸时却愣住了。
这个人, 夏州认识。
秦嚣皱起眉,在江一触碰到夏州之前就一脚将江一踹飞,随后拿着匕首一刀刺进了江一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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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秦嚣匕首的抽出,江一蒙上白膜的眼睛失去颜色, 像是彻底死去一般没了动静。
江一的出现, 几乎验证了夏州之前的想法。
夏州看着那具流着血液的尸体怔了一会, 才缓缓抬起头看向秦嚣, “你以前杀过人类变异种吗?”
秦嚣擦拭匕首的手一顿,在看到夏州那双略带疑惑的眼眸时才缓缓开口, “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弱点的?”
正常变异种需要划开脊背挑出本体,但是江一却是被秦嚣一击毙命的。
秦嚣把擦干净的匕首还给夏州,没有隐瞒,“这是我们兽人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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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被寄生的变异种一样,在转变过程中,他们的脊背上会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一颗心脏。
那颗心脏是避免他们死亡的原因,但也是他们的死穴。
因为这颗心脏一旦受损,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夏州看着那把递在眼前的匕首,抬眸看着秦嚣,对方却像是无所在意般,暗蓝色的眼眸里有着几点零星的笑意。
这个,是秦嚣一开始就给夏州的特权。
夏州拿过匕首沉默半晌,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我去叫赵启他们。”
秦嚣勾了勾唇,视线在扫向帐篷里的时候也挑起了眉。
躲在帐篷后面偷听墙角的几人顿时被吓了一跳,装模作样地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怎么……”赵启说话声戛然而止,虽然他和一队关系不怎么深,但在看到江一的尸首时却还是愣了一下。
后面秦四看着,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陷入自己情绪里的模样。
秦三看到,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秦四,“行了,别假惺惺了,跟我们隔了一个辈。”
事实上,几人因为年龄差异所以没有过多跟江一接触,就算坐在一起说的最多的也只是任务方面的问题。
在这几个小队长中,可能也就秦三秦四的关系好点。
“你懂什么。”秦四列了秦三一眼,气鼓鼓地跑去整理行李。
秦三无奈,“行行行又是我不懂了。”
几个人都忙着收拾昨晚的残局,谁都没有发现那头匐匍在帐篷后的野狼眼眸里划过一丝猩红,沾染了变异种血迹的地方有一个小伤口,那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迹渐渐形成细密灵活的触手。
整整一天,他们在附近的区域里搜寻着能容纳变异种的地方。
排除其他可能,只有山洞和地下这两个地方占据着不被人发现的优势。
熊十六扶着树干大喘气,“夫…夫人,我们到底在找什么啊……”
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森林里的气温又恢复到了那种潮湿闷热的环境,甚至还有比往常更甚的热意。
“啧,要我说你们熊族的人就是不行。”秦三嗤笑几声,眼里的嫌弃不加掩饰。
熊十六迷惑,“但是……光说找大坑、洞穴,也没说找什么啊……”
这一整天他们找了不下数十个地方,每次夏州看到空荡荡的洞穴就会让他们转往另一个地方。
熊十六问:“我们不是去北方么……?”
“你一个没升职的小队长的,屁事怎么这么多。”秦三挑起眉,觉得麻烦,嘀咕声也越来越大,“服从命令不就行了,要实在不行你在这等着,我们办完事来找你。”
被这么一怼,熊十六也有些恼怒,扶着树抹了一把汗,“你也才只是小队长,你命令我干什么。”
等一转头看到秦嚣站在前面微微挑起眉时,熊十六顿时闭了嘴。
感觉这股燥热烧坏了他的脑子,让他忘记了秦嚣的存在……
夏州转过头刚想说什么,在看到那只跟在后面状态有些不对劲的野狼时,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其他人转头看向熊十六身后的同时,也是沉凝着脸色拧紧了眉。
一时之间,熊十六被那些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语气也弱了下来,“不是……你们别生我气,我也是热坏了脑子……”
还不等熊十六说完,秦三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熊十六还以为秦三要打他,连忙蹲下抱着头。
预期里的拳头并没有落下,那双沾染了泥土的皮靴停在他面前。
顺着视线一抬头,那只厚实的狼爪停在上方,秦三吃力地抬着那只狼爪,脖子上青筋暴起,脸色肉眼可见地在变红。
秦三低头扫了一眼,看到熊十六还愣着,忍不住怒骂,“你是不是有毛病!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熊十六反应过来,连忙钻出秦三的怀里。
等走远了,熊十六才发现那只跟着他身后的野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产生了变异,此时正呲着牙喷着热气,猩红的眼眸里满是对血液的欲望。
夏州拔出匕首正准备上前帮秦三一把,却被秦嚣一把拦住。
这次没等秦嚣开口,夏州冷着脸色,“你能拦我几次?”
一次又一次,夏州总归有一次是不会乖乖留在原地的。
秦嚣挑了一下眉,“我只是想说它背上绑着东西,你一个人不好解决。”
夏州转头看向绑在野狼身上的包裹,似乎明白了秦嚣的用意。
包裹下方压着的,正好是它的脊背。
夏州回头看了秦嚣一眼,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去砍断绳索,我来解决它。”
说完,夏州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边。
秦嚣不得已,跟上去划断绳索的同时,那头那只野狼也像是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倒退了几步冲他们发出一声怒吼。
那股腥臭的味道顿时弥漫过来,眼眸的猩红愈发浓烈。
它横冲直撞着,也不管前面是什么,像是发狂的野兽般直接将几人冲散。
夏州看了一眼周围,趁着野狼冲过来的时候顺势抓住野狼的毛发,蹬着树干攀上野狼的身体。
正当夏州一刀划开野狼的脊背,准备挑出里的菌体时,眼前的一幕却让夏州愣住。
鲜红色的血管连接着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吸引着夏州的视线。
秦嚣察觉到异样,正准备开口的时候。
那头野狼一脚踩空在布满细藤的崖口上,那点细藤承受不住野狼身体的重量,一人一狼悬空了一秒直接摔了下去。
“夏州!”
布满细石的阴沟里,碎石划破夏州的脸,撞在腰间的石头像是磕碎了他的骨头一样,让他疼得蜷缩起了身体。
一同摔下来的野狼爬起来晃了晃身体,看着地上的猎物嘴里哈出热气,一步一步缓慢走向夏州。
夏州咬着牙,汁源由 扣抠群一无 而二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 源可来咨 询捡起地上的匕首爬起来,在野狼冲向他的时候也借着旁边的落石再次攀上了野狼的脊背。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抬起手将匕首扎了进去。
抽出匕首的瞬间,那头野狼也失去了生机。
夏州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望向身后的同时,手里的匕首也紧了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嚣站在夏州身后,暗蓝色的眼眸里尽是对夏州的不耐。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赵启他们跟下来的时候,在看到两人的第一眼,几人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几人充当着哑巴,都指望着有一个人能打破这个僵局。
最后还是深沟里传来的一点异响吸引了几人的注意,那呼啸着冷风的深处,像是有无数野兽般在咆哮着,让人感到一阵恶寒。
夏州抬头看了眼四周的环境,上方的细藤遮挡住一点阳光,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看向了阴沟里的深处,“应该就是这里。”
那个离他们不远处布满藤蔓的洞穴里,应该有他们想要的答案。
夏州看了秦嚣一眼,“我先进去看看。”
在夏州钻进那个洞穴里时,秦嚣也跟了上去。
昏暗无光的洞穴里,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两人身影一前一后,越往深处视线愈发黑暗。
“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当时夏州明明有足够多的时间挑出菌体,但是却在那里犹豫不决。
夏州一顿,站在原地转头看向身后秦嚣隐在黑暗里的一点轮廓,声音极轻,“两颗心脏。”
黑暗中他看不到秦嚣的表情,却能感受到秦嚣的沉默,夏州冷声质问:“变异种也会有两颗心脏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秦嚣越过夏州,走到夏州前面,领着夏州往洞穴深处走去。
等到看到前面一点光芒的时候,他们也听到从深处传来的嘶吼声。
那点声音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清晰。
在两人到达洞口最深处时,洞顶上的一点光线透进来,照亮了困在深坑里密密麻麻的变异种。
那就回来
光线所照射到的只是极小部分的变异种。
这个深坑大概有十几米宽, 隐藏在暗处的变异种少说也有几百只。
因为昨晚大雨积水的原因,坑洞里水线弥漫到变异种腿线处,让那些变异种有些狂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州站在悬空的洞口上方, 眼神晦暗不明, “看来全在这里了。”
因为这个地方绝对隐蔽,他们甚至将所有的变异种聚集到了一个地方。
而且这过多的数量,也不是他们几人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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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州看向秦嚣, “你要怎么做?”
在这之前,夏州就曾说过要将事情真相告诉赵启他们, 再由他们抉择。
但是真到了这一步,夏州还要再确认一下秦嚣的态度。
听出夏州话里的意思,秦嚣挑起眉, “你不是还要去北方吗?”
如果因为这件事被困在这里几日,那等夏州他们赶过去的时候, 阿廖他们说不定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因为那个男人有着操控变异种的能力, 所以就算他们找到聚集变异种的地方也于事无补。
阿廖还可以创造第二个坑洞。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将消息传达给部落, 让部落派出另外一批人来接手这里, 他们再前往北方。
两人在对视中似乎一拍即合, 默认了彼此的想法。
夏州看着坑洞里的变异种,那些变异种像是被他们说话的声音所吸引,都聚集在夏州的正下方嘶吼咆哮着。
在这期间,崖壁的下方攀爬上来一只变异种, 半边身体已经攀到了夏州站立的台阶上。
夏州将那只变异种踹下去, 变异种砸下去溅起的水花, 似乎让那些变异种变得愈发躁动。
眼看那些变异种嘶吼的声音一次盖过一次, 夏州也意识到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先出去再说。”
两人在出去时并未注意到, 在对面洞口逆着光的暗处,雨水冲垮了的洞口垒积了一些泥土,一只变异种踩着湿泥往上攀爬着。
看到两人从里面出来,守在洞口的赵启他们不禁开口问道:“里面数量有多少?”
他们就算再聋,也听到了那股隐藏在黑暗中躁动的声音。
夏州想着刚才看到的场景,笼统了一下数量,“大概上千只。”
听到这个数字,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说这个数量是他们一个队的击杀数量,就连秦嚣他们外出时也不一定能一次性遇到这么多。
熊十六有些心慌,“那我们怎么办?还去……”
秦三冷冷瞥了一眼,让熊十六立马闭了嘴。
赵启也忍不住问:“是要解决完这里变异种再动身吗?”
夏州张了张口,还不等他开口解释,秦嚣直接下了命令,“先待在这里,等部落里的人来接手我们再动身。”
几人爬上崖沟,就在崖沟附近扎了营。
等到部落里的人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两天后。
秦晚穿这一身劲挺的军装,带着一个大队来到指定地。
在看到秦嚣替夏州整理衣领的时候,秦晚眼里的那点温度也渐渐冷了下去。
他走过去看着夏州,直到夏州离开才将视线放到了秦嚣身上,“你们说要去北方,怎么突然绕了路?”
这条路,通往西北,远远不是秦嚣他们会经过的路线。
秦嚣没过多解释,“被变异种围攻,偶然发现了这里。”
看秦嚣不想多说,秦晚冷着脸色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看到不远处夏州的身影时,那股确认夏州是事件原因的想法也在他脑海里成了形。
秦晚收起视线,转头看着秦嚣,和秦嚣对接着里面变异种的数量以及情况。
在两人的交谈中,秦晚默了片刻才低声询问,“这也是那些人的手笔?”
这种突然聚集在一起的变异种,要说没有人刻意指引,秦晚说什么也是不信的。
“是。”秦嚣也没有刻意隐瞒,将事情细节交代给秦晚后,秦晚却笑了笑,半开玩笑说道:“我一个出内勤的跑来帮你收拾这烂摊子,就没有什么好处犒劳我?”
秦嚣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笑,“你想要什么?”
“让夏州回人类基地。”
这句话让秦嚣笑容凝住,微微皱眉看着秦晚,似乎在疑惑秦晚这个想法的由来。
秦晚扫了秦嚣一眼,脸色依旧冷漠,“这个人给你制造了太多麻烦,早晚会给你带来危险。”
在秦晚的眼里,秦嚣一直都会按目标和命令行动,但是自从夏州出现后,秦嚣的目标似乎变了。
先不说那三百鞭到底有没有罚,光是秦嚣替夏州顶罪这一点,就不能再继续让夏州留在秦嚣身边。
“这是我的事。”秦嚣挑起眉,对秦晚单方面的介入也有些不悦,“就算会出现什么麻烦,那也是我自愿的。”
顿时,秦晚被秦嚣梗住。他知道秦嚣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他要做的事情,但是在这件事上秦晚却不得不多说了一句,“你就这么在意这个人类?”
明明只相处了几个月,但是看上去却像是相处了二十年。
秦嚣皱眉看着秦晚没有说话,但那副不耐的眼神就已经告诉了秦晚答案。
末了,秦嚣提醒秦晚一句,“我不是你能左右的。”
言外之意是让秦晚少管他的事。
秦嚣过来的时候,夏州他们也已经收拾好东西。
看到不远处一直在看着这边的秦晚,夏州语气冷漠,“你们说了什么?”
秦嚣挑挑眉,似是对夏州的反应感到意外,“好奇?”
“没有。”夏州否认着,他只是在不经意间听到两人谈论的话题里有自己的名字。
至于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太清楚。
几人越往北走,越能感受到气温的降低,那股渗透进皮肤的寒冷像是从骨肉里散发出来一样,让披了披风的几人依旧感觉到一股寒冷。
熊十六从刚开始的衬衣换成长袖外套,再到现在的披风,感觉身体的温度依旧在下降。
赵启调侃着,“你这么胖居然也怕冷?”
“脂肪没什么用。”熊十六擦了擦被风吹痒的鼻子,他们这还只是在去往北方的路上,要是真到了北方还不知道会不会冻死在那里。
秦四吸着鼻子,补了一句,“肌肉也没什么用。”
“人家脂肪都没用,你还指望你肌肉有用?”秦三顺嘴说了一句,回过头却看到秦四白了他一眼,“………”
夏州听着,视线忍不住看向了走在自己前面的秦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同于赵启他们,秦嚣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貂毛领裹着颈脖,看上去没有受到变异种基因的半点影响。
秦嚣似乎有所察觉,转头往后看的同时也和夏州的视线有一秒的相接。
也只是那短短的一秒,夏州就将视线挪开了。
临近北方的路上,树木稀少,夜晚也降临得十分快,从日落西山到黑夜只不过是一瞬的事。
驻扎了几顶帐篷的中心烧着火堆,那点火光在漆黑无光的黑夜里显得有些渺小,但却照亮了帐篷外面的一隅。
夏州披着一件外套坐在那,越靠近北方,脑海里的那段跑出来的记忆就越清晰。
秦嚣撩起帐帘,看到坐在外面的夏州,又进去拿了一件披风给夏州披上。
披风是蓝灰色的,上面裹着一圈狼毛,摸在手里的柔软触感不像是从那些死去多时的变异种身上扒下来的,也没有属于变异种的那股独特味道。
夏州记得,在他们猎杀的变异种里并没有未变异的动物。
看到夏州疑惑的视线,秦嚣笑着将夏州裹着披风抱进怀里,侧在夏州耳旁亲昵,“我的。”
身后那具身体没有任何热度,就算隔着一层布料,夏州也能感觉到秦嚣身体的冰冷。
夏州沉默了片刻,才抬眸扫了秦嚣一眼,“少开这种玩笑。”
这狼毛是连皮扒下来的,如果是秦嚣的,那秦嚣身上有一处肯定是不完整的。
但是夏州记得很清楚,无论是兽化的秦嚣还是人类秦嚣,都没有看到这种伤口。
秦嚣笑了一下,挑眉看着夏州,“你怎么就确定不是我的?”
夏州抬起头还想再说什么,却在看到秦嚣那双眼眸时顿住。
那双眼眸里暗藏着欲望,带着深沉浓郁的情感。
转头正想起身时,秦嚣抱着夏州的手紧了紧,一只手捏过夏州的下巴,嘴唇就这样覆了上来。
那张唇冰冷没有温度,同时也让夏州无法抗拒。
喘息间,夏州听到靠在他颈间,玩弄着他手指的秦嚣声音低沉,“你不是说过我敢骗你就扒了我的皮?”
夏州顿住,回头只看到秦嚣眼睛里那点零星的笑意,像是映进了北方的星空一样,璀璨夺目。
在这一刻,夏州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秦嚣说的是真的。
夏州撇开视线,从秦嚣怀里挣脱出来站在秦嚣面前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们想在北方行动很困难,等到了北方我一个人进去。”
那种来自变异种基因上的惧怕,就算穿再多衣服都没用。
“赵启他们可以留在这里,但是我必须陪你进去。”秦嚣缓缓起身,看着夏州不容拒绝,“这也是我对你的要求。”
在来之前,秦嚣就说过。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待在他身边。
相反的,夏州也不能离开秦嚣半步。
这点,夏州早就答应过。
临近踏入北方的那个晚上,夏州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风雪覆盖的雪域。
那个男人站在实验室的门口,颈肩裹着一圈白毛,长发垂至胸口,声音冰冷,“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夏州不假思索,“因为我想知道真相。”
在这个世界有太多充满迷雾的地方,他想了解那些变异种的由来、自己的身世、以及……秦嚣是否还能变回人类……
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下一秒,夏州眼前的景象一变,他被绑在实验室冰冷的手术台上,周围全是砰动的红色细胞,里面孕育着肉眼可见的红色菌体。
男人伸手抚摸着夏州的脸,微微弯下腰将额头贴在夏州的额头上,声音清冷带着叹息,“那你就回来吧。我的…复刻品……”
一瞬间,夏州猛然惊醒,睁开眼后眼前视线一片漆黑,只能看到那隐匿在暗处的猩红眼眸以及上方传来的嘶嘶声。
故事开头(倒v结束)
黑暗里, 那条蛇动了动。
它俯下身与夏州对视着,却没有其他动作。
那双猩红的眼眸里亮着一点光芒,像是想与夏州进行沟通一样。
夏州警惕着, 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却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似乎只要这条蛇有什么动作,他就会毫不犹豫扎破它的血管。
夏州声音冷冽嘶哑,“是他叫你来找我的?”
红蟒吐着蛇信子, 转过身爬到帐篷门口,看夏州没有跟上来又转头看了夏州一眼。
夏州坐在那里, 看着透过帐篷缝隙微微照进来的月光有些犹豫。
因为气温降低的原因,秦嚣的听觉方面似乎下降了很多,以至于红蟒进到帐篷里都还没清醒过来。
但是对于夏州来说, 现在是进入雪域最好的时机。
没有了秦嚣的陪同,他可以确保少一个人的牺牲。
同时, 夏州也在估算着自己独自进入雪域的存活率。
他还不知道那个男人是站在哪一边的。
一旦选择错误, 那夏州的存活机率约等于0。
记忆里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情少之又少, 最清晰深刻的就是那个男人站在风雪里的那一幕。
在和那条蛇的对视中, 夏州缓缓站起身拿过披风, 跟着红蟒的身影消失在了帐篷里。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像是簌簌而下的血水一样,被那橘红色的幻光照映着,透着一点殷红。
越往北方地区的中心, 路就越难走。
大雪覆盖着整片松柏林, 周边一望无际, 根本看不到其他生物的影子。
齐膝那么厚的雪堆里, 夏州扶着树木艰难的抬着脚步,每一步他都落得极为小心。
风雪刮得他的脸颊通红, 大雪覆盖在他身上渗进衣服里,带着一点侵蚀的寒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夏州终于来到了他记忆里的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建立在山洞里面的研究所,外面常年被积雪覆盖着,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只有那扇绿色的门,才勉强让人辨别进去的位置。
夏州推开那扇门,机械转动的声音缓缓响起,里面夹杂的刺耳声也不难看出这扇门零件的损坏和老旧。
看着那个铺满铁皮片深不见底的拱形甬道,夏州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恐惧。
这是他幼年时期就想逃离的地方,但是那个逃离的原因,模糊的让他害怕。
外面风雪还在刮着,甬道里却响起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随着风雪声的扩大,那点脚步声也渐渐在消弥得一干二净。
实验室已经荒废了很久,里面昏暗无光,像是蒙上一层薄纱一样落满了灰尘。
那些冰冷的仪器都处于关闭状态,唯独感应灯会随着夏州的踏入时不时亮起。
夏州拐进实验室的一间房里,里面空间不大,垒满了各种生物书籍,墙上贴满的标签语也是由英文和数字组合的。
在众多书籍里,夏州瞥到了搁置在书桌上的一本日记。
上面覆盖的灰尘已经让日记本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但是它摆放在书桌中间的位置却吸引了夏州的注意。
它的主人像是临时遇到什么事一样,还没收好日记本就离开了这里。
夏州吹散日记本上的灰尘,翻开了那牛皮硬纸的外壳。
[3036年5月15日,世界各地爆发一种病情,这种病刚开始没有任何症状,但是在24小时之后病人会出现眼睛发红、高烧不退畏寒等症状。]
[3036年5月18日,病情传播迅速并且感染力极强,多处地区沦陷,人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3036年5月20日,国家检测出来病因是来自一种新型的未知病毒,但暂时还没有研究出来该病毒的抗体。]
[3036年5月25日,病毒被人称为Naraka,因为其传播速度以及病情发作的状态都让人觉得身在地狱。]
[3036年6月1日,抗体研究失败,人类在恐慌中发生了暴·动,多起伤人案件在各地上演。]
[3036年8月5日,为了人类发展,我们离开了那里,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岛继续研究病毒的抗体。]
在这当中有几页被撕毁的空白页,然后就是一张被胡乱涂鸦的字迹,那个字迹被涂鸦盖的很深,看不清里面的原本字样。
再翻页。
[我被感染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夏州猛的一怔。
从感染前后都没有事情经过,但是从前面的日记里不难看出这个病毒的蔓延速度足以让整个实验室的人全部覆灭。
但是他们能存活至今,就证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被撕毁的几页里明显藏着夏州想要的答案。
夏州放下笔记本走出房间,穿过实验中心陷入一片昏暗的通道里。
再往前走,夏州看到了一点亮光。
越靠近那点亮光,夏州就越能感受到身体里面的躁动,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一样,准备随时突破夏州的身体。
等夏州一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被打破天花板的的无顶大厅。
风雪从洞口灌进来,让人觉得愈发寒冷。
在一堆废弃的垃圾里,夏州看到了培养菌体的器皿。
那个器皿里,盛着一只囊袋般的透明细胞,而这个细胞和夏州在梦境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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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梦境里的记忆,夏州在岔开的三条道路里选择了中间的那条,然后他就看到了在坐在冰床上望着雪花飘进来的男人。
那个人穿着塔拓族的服饰,长发似乎难以打理用一根细绳绑在了脑后。
那个人从自己的思绪里缓过神,像是才发现夏州的存在一样,褐色的眼眸里有着一点红。
他语气轻缓,声音低沉,“你来了。”
夏州皱起眉,想着昨晚的那个梦境感觉并非是偶然,“那是什么?”
“感应。”那张和夏州相似的脸上挂着一点笑,“就像我现在知道你话里的意思一样。”
不需要过多言语,仅仅是一个眼神他也知道夏州在想什么。
“菌体和菌体之前存在着某种关联,它们有着独特的神经连接系统。”说到这里,男人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它们很神奇。”
可以独自存活也可以寄生生物,可以是要人性命的病毒,也可以是……让人产生变异的源头。
“所以你知道我的想法?”
察觉到夏州情绪的变化,男人眼神专注,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我甚至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从七岁那年的崩溃大哭,再到后面被人舍弃的伤心欲绝。但是在秦嚣离开的这几十年里我没有感受到你的情绪的波动,直到你再遇到秦嚣的时候……”
躺在冰棺的二十几年里,感受夏州的情绪是他唯一的乐趣。但是这二十几年里,就连夏州也孤立了他。
“你为什么能感知到我的情绪?”夏州不明白,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立体,根本不存在情绪共享的可能性。
“我不是我说了吗。”男人眼神冷淡,像是在看着一件艺术品,“你是我的复刻品。”
“你身上流着的菌体血液是我的。”
是他创造了第二个自己,也是他创造出了夏州。
在这之前,夏州只是一具死尸。
但是在他血液的输送下,夏州活了过来。
这也是他能被夏州复活的原因。
时隔今日,男人还是欣慰当初自己做的决定,如果不是这个决定,那他还是躺在冰棺里的一具死尸。
夏州不明白,自己活了二十几年的人生却依附在别人的身上,“你为什么创造了我?”
“因为人性。”
…
男人叫夏邃,是一名科研人员。
早在病毒爆发的时候,他和其他科研人员被送到了这座岛上,做着生物的研究。
但是随着另外一批研究队的到来,外面的世界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那种病毒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共生体,它既有细胞单独生存的能力,也有病毒寄生破坏身体机能的能力。
能不能从Nasaka手里存活下来,完全取决于它想不想入侵这个生命体。
为了能制造出这个病毒的抗体,两方研究人员日夜进行探讨研究,但是最后实验的结果却都不尽人意。
直到某位研究人员拿来了他的研究成果。
那是比Nasaka毒性还要毒的一种病毒。
里面细胞结构虽然和Nasaka的结构一样,但却掺杂着动物的细胞基因。
这可能不是什么新发现,但是所有科研人员都注意到了那个存活在Nasaka里面的动物细胞。
它们看起来像是共生关系。
这个发现直接让那个科研人员醉心于对二代Nasaka的研究中。
他日以继夜,降低病毒的毒性提高动物细胞的生存率,在无数次失败中,他没有放弃这个渺小的机会。
因为一旦成功,那就可以试验于人体身上。
虽然这可能会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危险,但他没有放弃过这唯一的可能性。
到最后,他成功了。
他研究出了没有毒性的Nasaka,所有人都为他的成功而喝彩鼓掌,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当他试验的第一个人。
“没关系。”他坦然笑了笑,“我来做第一个。”
在研究的几十年里,岛上的人已经发展到了数以上万的规模,他们建造起了基地,有了自己的发展。
基地广场的投屏上,几万双眼睛都在见证着这位研究人员的成果。
一天过去了。
半个月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
半年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
这位科研人员没有任何变化,Nasaka在他面前甚至起不了任何作用。
病毒的抗体,终于研究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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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研究之前,反对他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在研究成果后,他们为这位研究人员的毅力感到骄傲。
还好……他坚持下去了。
人类,有救了。
那些已经离开家乡的人甚至都在开始幻想着回归后的生活。
舒适的软皮沙发、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玲琅满目的大型超市,以及让人难以忘怀的家的氛围。
他们被困在这里太久太久。
野外的生活让他们愈发怀念起病毒爆发前的日子。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感谢这位研究人员,所有人都收拾着东西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他们接种着病毒的抗体疫苗,一天接一天,一支又一支。
直到接种的第十天,那名科研人员产生了变异。
他匍匐着身体,像是爬行动物一样双目猩红,保持着蛇类原有的兽性,手和脸上都长出令人恶心的鳞片。
所有人在那一刻都产生了畏惧,尽管他什么都没做,但光是待在那里就令人毛骨悚然。
片刻之后,他像是恍然从自己意识里清醒一样,看着那些异样的眼神有些不解,“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以言喻,但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抗体疫苗就停止了接种。
他追问着为什么疫苗不继续接种,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原因。
直到有人经不起他的纠缠,告诉了他真相。
他愣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言不发走进自己的研究室,又醉心于对病毒的研究里。
在这期间,他多次发狂打碎自己即将要成功的实验品,清醒过后,他也只是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默默收拾着残局。
处于基地的人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个时间就将接种过疫苗的人类赶到基地南部的坑洞里。
刚开始他们还会给他们物资,但是随着实验室那边的沉寂,他们最后派人在周边拉起警戒线,让那些人在坑洞里自生自灭。
到最后,那名科研人员拿来救治那些接种人员的抑制疫苗时,那些人的眼里早就没了光亮。
他们待在黑暗里,看不到一丝属于明天的曙光。
他看到那副景象,怒了。
他跑去质问基地里的高层为什么不对这些人员进行妥善安排,为什么要将他们像牲畜一样圈禁在那块烂泥地里。
对于他的愤怒,基地高层却表现的异常冷静,“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他再次愣住了。
他摇摇晃晃走出基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研究出接种疫苗的那几十年里,他斗志昂扬。
研究出抑制疫苗的这几个月里,他认真刻苦。
但是在这最后成功的阶段,他却累了。
他坐在那块烂泥地里想了很久,却始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错。
直到他看到一个几岁大活蹦乱跳的小女孩。
她捡着地上滚满泥土的破烂皮球,穿着松松垮垮的麻布背心,笑脸纯粹,阳光开朗。
尽管没有一个人跟她玩,她却拿着那个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小皮球玩的很开心。
他看了许久,最后在站起身走向了实验室的方向。
他没有借用任何人的帮助,扛着那些他制作出来的抑制疫苗,呼吁所有人不要放弃希望,他已经做出了抑制的抗体!
但是那些人仿佛没有听见,躺在那里双目无光,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呆呆地、楞楞地,似乎什么都没有去想。
他看呼吁没有效果,拿着抑制的抗体追着人打,只要是他没有登记在册的人,他都会一一去追问再动手。
久而久之,烂泥地里的人被他弄的烦了,踢翻了他装着抑制疫苗的木箱子,“害人的东西!”
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去看那个人的脸。他默默收拾着,没有一点怨言。
没关系。
抑制疫苗还可以做。
可以接种的人还很多。
只要他从实验室里搬过来,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搬过来一次,别人踢翻一次,他搬过来一次,别人踢翻一次,他搬过来一次,别人再踢翻一次。
就这样周而复始,他承受着那些压抑的怒火,他做着他重复了无数遍的事,但是那些人还是无动于衷。
直到有一天,烂泥地里的人产生了变异。
那个人面目可怖,浑身布满野兽毛发,双目猩红,像野兽一样冲其他人咆哮怒吼着。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但是他没有,他拿着抑制的疫苗也不管对方是什么状态,直接就冲了过去。
一针下去,那个人渐渐变得安静,咬在他肩膀上的咬合力也在放轻。
到最后,那个人眼神渐渐清明,看着蹲在他面前肩膀渗出大量血迹的科研人员直接愣住。
他笑着安慰,“我没事,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那一刻,那个人扑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长久以来累积的委屈像是发泄在他身上一样,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从那天开始,他的抑制疫苗摊位上开始排起了长队。
一个接一个,一条接一条的队伍,排到了基地拉起的警戒线边缘。
那些人向他道谢,向他鞠躬,为自己以前踢翻抑制疫苗的行为道歉。
他看着那些和善的人,有些拘谨,“其实…我不想听到你们的道谢。”
那些人不解,“那你想要什么?”
对于被基地抛弃在这里的他们,他们什么都拿不出来。
他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直到他们看到那个穿着背心的小女孩过来接种抑制疫苗,他们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抹了抹女孩脸上的泥印,看着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
他想要的其实只是一个简单、开心的笑容而已。
看夏邃陷入回忆,夏州想起那本在实验室里看到的日记名字,“这个科研人员叫什么名字?”
夏邃回过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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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对夏州会好奇这件事感到意外。
良久,夏州才听到夏邃说。
“他叫纪元。”
作为器皿
纪元。
夏州对这个名字陌生又熟悉, 他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但是却想不起来。
“从那之后纪元的人气很高,甚至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夏邃望着夏州, 语气间不难听出他对纪元的好感。
别的研究人员可能做不出病毒抗体, 但是纪元一定可以。
他们开始推崇纪元,歌颂纪元,甚至一度盲目的开始跟风崇拜。
只要是有关纪元的一点事情, 那些人就无比上心。
这种盲目,让基地看到了隐患, 也为纪元招来了嫉妒。
“怎么说,我们一群人在这里累死累活研究Nasaka抗体没人慰问一句,他一个搞出事端的人解决自己惹下的麻烦就被人歌颂上天了?”
“消消气, 消消气。”
“人还在旁边,你小声点。”
“我就是要大声说!怎么了!他一个人特立独行搞自己的研究, 怎么就没想想我们的死活!”
在研究队里, 每个人都是有分配观察记录时间的, 但是由于纪元醉心于自己的研究里, 所以导致Nasaka的观察时间上产生了一个空缺。
而这个空缺, 一直都是其他研究人员来填补的。
“眼看着人越来越少,他还只顾着他自己。”那人气愤地抱怨了一句,但是这句话也让其他科研人员缓缓低下了头。
他们刚到小岛上时总共有三十名人员,但是到现在他们仅剩下了十个人。
排除一直研究二代Nasaka的纪元, 他们人数又少了一个。
“反正有他跟没有一样, 我就这么说了,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长期带着压力的科研工作, 是个人都会疯。
但因为这件事,双方压抑的情绪爆发了……
纪元和那个人吵了一架, 从病毒爆发到现在,他们把所有能翻的旧账全都翻了出来。
小到鸡毛蒜皮,大到人命关天,他们统统都说了一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来岛上之前,开船的时候明明还有个人站在港口求救的,你为什么装作看不到!”
“他身后全是异变的Nasaka!救他只会让我们全军覆没!”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那也救不了!我们肩负的并不是一条人命,而是全人类!”
纪元突然沉默了,因为他发现这种争吵没有意思。
对方说到底也没错,只是站的角度和立场不同。对方想的是为了全人类的后续发展,但是纪元却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
但是那个人站在港口满心以为自己会获救时……
看到轮船离开了那里,他的内心该会有多绝望。
前方是海。
后方是异变的Nasaka……
除了死,那个人根本没得选。
沉默了许久,纪元才说:“我要退出研究队。”
那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得更加明显,“要退就退好了!这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科研人员!”
从那以后,科研人员分成了两队。一队是支持纪元相信纪元的,一队是对纪元能力保持怀疑的。
“当时基地知道这件事情后立马派了人来这里协商。”夏邃还记得,当时基地给了很多好处。
但说是协商,其实也就是来挑拨离间的。
他们数落纪元否定纪元,并且相信这里的科研人员一定会研究出真正的病毒抗体。
科研人员刚开始没有发现基地的真正目的,直到他们用资源威胁科研人员做出一种催眠药品,他们才发现了基地的真面目。
在他们默默无闻研究Nasaka的这些年,基地发展迅速,已经有了自己的法则体系。
它们像是重新建立起了新的国度一样,想统治属于自己的国民。
在他们眼里,那块被Nasaka占据的土地没有任何回去的意义。
刚开始,科研人员被基地高层说动了。
与其抱着渺小的希望活在这里,不如全部忘了好好生活在这里。
等他们研究出Nasaka的抗体,再告诉所有人真相。
但是随着基地对研究项目越来越深的介入,科研人员才发现了不对劲。
基地想研究出Nasaka抗体是假,想在二代Nasaka的研究上进行研究是真。
“既然动物细胞能在里面的存活的话,那人类细胞肯定也可以。”
然后,他们送来了能培养Nasaka病毒的器皿——一些只有几岁大的孩子。
科研人员看着这些孩子无从下手,只能每日提交着虚假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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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他们对基地行为感到不耻,一方面他们却要对基地赖以生存。
他们除了能拿起研究设备和标本,在野外他们什么都干不了。
直到夏邃的出现,才让科研人员看到了一点希望。
“你撒谎。”夏州缓缓打断夏邃的叙述,眼神里充满了对夏邃的不可信,“这里出现的根本不是你。”
夏邃一愣,随即勾着嘴角染上一点清冷的笑,“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从一开始你的叙述里就没有自己,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讲述这些事情,但是很奇怪,你连纪元的心理变化都描述的很清晰。”
没有谁能一直窥探一个人的内心,除非……这些事情是纪元自己告诉他的。
夏邃笑着,也没有继续否认夏州的猜想,“你说的没错,这里出现的不是我。”
在这里出现的是纪元,他得知基地把孩子送来的事情,又再一次和科研人员吵了起来。
“你以为我想把那些孩子留在这里吗!我要拿那些孩子做实验我早做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教训我!”
他们把孩子留在这里也是无奈之举,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那人说着心理防线也开始崩溃,“我也是科研人员!并不是只有你纪元一个人懂科研的规矩!大家都想早点研究出这个病毒的来历!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但是对于这个能适用于所有生存环境的病毒,他们根本束手无策。
在那一天,纪元在对方的怒吼斥责里做了一个让他后悔终身的决定。
他告诉了科研人员们夏邃的存在。
在那个阴暗逼仄的山洞里,他们看到了那个被纪元救起的少年。
“这不是在港口的那个吗?”
他们记得很清楚,当时船离港口有段距离,夏邃身后又跟着一大批异变的Nasaka,就算他们当时回去了也于事无补,所以夏邃的命运根本没有悬念。
“我当时开了辆备用艇把他救过来了。”纪元过去的时候,夏邃刚好跳入了海里,那些异变的Nasaka也跟在夏邃身后跳了下来。
当时情况危急,纪元把人救上来回到船上时才发现夏邃已经被咬了。
看着夏邃瑟瑟发抖害怕会把他扔下船的模样,纪元把人藏在船舱里注射了血清,“别怕,我们是科研人员,主要就是研究Nasaka病毒的抗体。你放心,我们会救你。”
纪元拿着绳子笑了笑,“但是怕你在船上异变,所以我要先把你的手脚绑起来。”
夏邃欣然接受,伸出手脚让纪元绑着,垂下头声音颤抖,“只要不要让我死,做什么都可以……”
在上船之前,夏邃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作为被感染Nasaka的变异者,他是最好的研究材料。
但是纪元没有,纪元给他提供吃住,把他藏在研究所后面的山洞里,日复一日给他送着东西说着外面发生的事。
在这期间,纪元也记录着夏邃的变化。
[3036年8月7日,夏邃身体状况良好,没有发热变异等症状。]
[3036年8月8日,夏邃身体正常,被咬伤口慢慢愈合,已经到了快看不到疤痕的程度。]
[3036年8月9日,夏邃身体上的伤疤完全消失,并且与正常人类没有区别。]
[3036年8月15日,出于对夏邃身体的好奇,我抽取了夏邃的一点血液样本,却发现了夏邃血液里的Nasaka病毒。]
[3036年8月16日,我再次检查夏邃身体状态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不禁怀疑是我抽取的血液样本出现了问题。]
[3036年9月3日,这段时间我沉醉于对夏邃血液的研究,发现夏邃的血液细胞不止有自我存活的能力,还有再生能力。再三确定之后…我发现病毒和夏邃的身体细胞共生了。]
[3036年9月6日,我开始将夏邃的血液注射到动物身上,观察动物体内的反应,但是动物在注射后却产生了变异。
这意味着…夏邃的血液并不是Nasaka的抗体。]
当时纪元知道夏邃的血液和Nasaka没什么区别后,就开始研究起了被夏邃血液感染变异的动物。
他想知道两者有什么关联,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夏邃没有产生变异,但是注射夏邃血液的动物却变异了。
可是他看不透、摸不清,他甚至无法检测出Nasaka异变的规律。
直到他看到那只变异物种窜进冷氮气里停止活动,他去抱出来又狂躁无比时,他才突然明白了过来。
夏邃并不是没有产生变异,只是因为Nasaka目前在他的身体里处于沉睡状态。
这种罕见的状况是所有变异者当中没有的。
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纪元另辟蹊径,开始研究Nasaka在细胞里沉睡的原因从而制造出疫苗抗体。
然后……他成功了。
他将疫苗抗体注射进自己的体内,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适。
他记录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心绪的转变。
他体内细胞没有因为Nasaka病毒而产生衰弱死亡的现象,反而变得更加活跃饱满。
他当时都确定自己的实验成功了。
但是在一年后,他却产生了变异。
他在血液样本中检测发现Nasaka连带着动物的细胞产生了异变,他们受情绪变化而躁动不安,会因为心跳加快而产生外形的异变。
准确来说,他也被感染了。
“在制造出抑制抗体之后他本来不想再研究Nasaka,但是却因为基地送来的孩子不得不说出了你的存在。”
“是。”夏邃对夏州的话表示赞同,他看着自己创造出来的复刻品,眼神里有着不同的别样情感,“因为在这么多科研人员中,只有纪元看出来了Nasaka的真面目。”
那是一种极其多变的病毒,它会因人而异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换句话来说,就算科研人员拿这个人的细胞制造出了疫苗抗体,那也不一定适用于每个人身上。
“但是基地里的人和其他科研人员不知道,就算说出来也以为是不想拿人做实验的借口。”
“是。”
因为人类的愚昧,惨剧就此发生了。
在得知夏邃感染Nasaka却没有产生变异后,他们坚信夏邃身上有破解Nasaka的办法,开始拿着夏邃的血液研究。
“少数上百次,多数几百次,他们不死心的拿着我的血液去做实验。”
反正夏邃的血是可以再生的……
反正夏邃的血是取之不尽的……
他们诱哄着夏邃,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为了以后。但是没人替夏邃考虑,没人觉得夏邃也是人类。
“我只是不会死,并不是感觉不到痛。”夏邃垂着视线,目光暗淡,“他们划破我手臂喉咙的时候,我真的痛死了,痛到不想再这么活下去……”
对于夏邃的想法,夏州深有体会。
在喀疴山的时候,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但这种经历,作为研究对象的夏邃却每天都在上演。
夏州皱起眉,“纪元呢,纪元没有出来阻止吗?”
夏邃一愣,像是想到什么许久没有说话。他看着那条红蟒从旁边的废墟堆里爬过来待在他的脚边缠绕在他身边吐着蛇信子。
夏邃摸了摸那条红蟒,语气低沉,“他被催眠了。”
在一开始,纪元就不同意科研人员拿着夏邃来做研究,再加上基地那边煽风点火,双方又爆发了一次争吵。
这次争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兽化的纪元已经失去了理智,开始了无差别的攻击。
那一次研究所里损失惨重,那些器械设备也被纪元毁得差不多。
最后是科研人员给纪元注射了几针镇定剂,纪元才渐渐安静下来。
经过这件事,科研人员才明白了纪元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当时恰好基地要的催眠药物研发出来,纪元成了第一个试验品。
从那之后,纪元失忆了。
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记得和夏邃之间的事情,成为了虐待夏邃的人员之一。
因为科研人员肆意取夏邃的血液做实验的原因,那些动物也产生了变异,Nasaka开始在这个岛上蔓延。
“在这之后他们发现从我身上挖掘不到任何东西,将我放干血封在了冰棺里。”
“你说的不对。”夏州冷着脸色,藏在身侧握着匕首的手也在收紧。
夏邃疑惑,“哪里不对?”
“顺序。”夏州记得塔拓想把夏邃复活是因为夏邃能操控变异种的能力,但是在夏邃叙述的事情里完全没有这个节点。
夏州语气坚定,“顺序不对,你也不是被迫当做实验对象的,而是心甘情愿让那些人研究。”
按照夏邃的能力,那几个科研人员完全拿他没有办法,更不存在会被压制住的这种情况。
夏邃定定看着夏州,眼神泛着幽光。半晌,他忽然笑了一下,“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本来想编造一些谎言来掩盖一些事实真相,但是夏州几次的猜想都让他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纪元带那些科研人员见夏邃是真的,前面说的也是真的,那些科研人员在听到纪元对夏邃的分析后,当即对夏邃展开了检测,结果也如纪元说的那样。
这个病毒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但是基地那边却不这么想,想让他们立即着手于对夏邃的研究。
深知会白忙活一场的科研人员自然没有答应这个请求。
他们这种做法惹恼了基地,也让基地断了给他们的配备的物资。
他们处于雪域,日常用水完全不用担心,但是眼看着食物日渐减少,他们也开始有些焦虑。
这里没有生物,更不会有可以让他们充饥的食物,想踏入森林里,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
刚开始他们清汤寡水还可以接受,但是时间久了,那些野菜梗子成了他们的折磨。
他们当时实在受不了,偷偷拿了夏邃的血液去森林里见了基地高层。
他们背叛了纪元。
在得知这件事后,纪元和他们大吵了一架,“夏邃的血有多危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能怎么办?!要我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都饿死吗?!”那人情绪激动,和纪元辩驳着,“再说了我也不是没跟他们说这些隐患!他们要是验证了夏邃的血液不可用,也不会再纠缠我们!”
纪元冷眼看着那个人,“那要是他们拿人做实验呢?”
那个人愣了一下,但是没几秒他又反应过来没好气地辩驳着,“我已经提醒过他们了,他们肯定不会贸然用在人身上。”
但是事实怎么样,那个人也不确定。
只不过基地确实没有把这个血注射到人的身上,而是在森林里抓来了一只老鼠做实验。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在注射时,那只老鼠在咬了操作的人一口后就从森林里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那个人产生了变异,同时也证实了那些科研人员说的话。
当时感染的人虽然被基地里的人解决了,但是那只注射了血液的老鼠却成了隐患。
Nasaka在森林里悄然无息地肆意蔓延着。
等到基地发现的时候,森林里已经布满了变异的野兽。
而研究所这边也发生了一件事情。
由于纪元是最先注射二代Nasaka的人,所以他的身体很快就迎来了第三次异变。
他浑身被鳞片布满,看上去像是半人半兽的物种,恶心又怪异。
那掺杂了动物基因的抗体里在Nasaka的作用下直接改变了他的人类基因。
纪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不爱活动,身体也渐渐陷入沉睡的状态。
“刚开始只是少数时间,但是最后随着时间越来越长……”
夏邃也崩溃了。
对于他来说,纪元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给他带来一缕光的太阳。
所以他自愿成为实验对象,让那些科研人员想出解救纪元的办法。
“但是他们没用。”夏邃声音很淡,却透着一股阴狠,“他们根本救不了纪元。”
“所以你把他们杀了?”
“没有。”夏邃否认着,然后缓缓一笑,“我根本没有杀他们,我只是……给他们注射了纪元研发出来的疫苗抗体。”
夏邃想让他们也尝尝纪元承受的痛苦。
夏州不可置信,“你疯了。”
“不,我没疯。”夏邃看着夏州,眼神冷漠,“你说我疯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人性。”
因为那些科研人员接下来做的事情,比夏邃更疯。
他们拉着夏邃彻夜研究,拼命想在夏邃身上找出抑制二代Nasaka的抗体,像是验证了那句身处其中才会感同身受般,他们无数次取出夏邃身体里的血液,再进行着一次次的研究。
但是每一次结果都不如人意。
到最后他们发现根本没有解决办法,他们放弃了。
他们跪在地上崩溃大哭、疯狂嘶喊,辱骂夏邃是个疯子。
到最后,他们想杀了夏邃。
但是他们不知道,外面此时也发生了异变。
那些被Nasaka感染的动物在森林里疯狂掠杀,只要是活的生物,一切都不例外。
在刀刺进夏邃身体里的时候,那些感染的动物也像是有感应一样,疯狂冲向研究所的方向。
但是碍于那过低的气温,他们只能站在北方边界,密密麻麻的,冲着研究所的地方咆哮怒吼着。
当时的场景,是所有人看到都会震惊的地步。
那种隐藏在夏邃身上的能力,让他们彻底产生了畏惧。
他们研究着杀死夏邃的办法,但是无论夏邃身体、器官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那些病毒都会迅速地、疯狂地修复着夏邃的身体。
渐渐的,那些人感到麻木,瘫坐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
夏邃像是一个杀不死的怪物。
但在看向夏邃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夏邃重复受伤的伤口愈合速度在变缓。
就像是细胞分裂的次数在减少一样,那个伤口开始往外渗出了血液。
再然后,他们找到了杀死夏邃的办法。
他们放干了夏邃的血液,把夏邃封在冰棺里送往了西北的喀疴山。
他们借着森林外肆意蔓延的变异种开始跟基地谈条件。
他们伙同基地里的人欺骗了所有人类,编造出了兽人至高无上的身份,用催眠改变了所有人的记忆。
“你是我最后的一道防线。”夏邃看着夏州,一步步向他靠近。他语气轻缓,像是在看着自己一样有片刻失神。
他知道自己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所以他放跑了夏州,埋下了种子,就期待有一天这颗种子会生根发芽。
“夏州,你是我的器皿。”夏邃微微俯身侧在夏州耳旁,声音轻昵,“承载我血液的器皿。”
噗呲——
咣当——
夏州还来不及反应,一根注射器扎在他的身上,让他手里的匕首掉落,浑身无力地跪在地上。
眼前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地面上泛着一点银光的匕首。
他伸出手胡乱抓着匕首的虚影,胸腔里猛然跳动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让夏州呼吸困难面色发红,十分难受。
夏邃脚尖轻轻踢开那把匕首,蹲下身看着夏州和意志做抗争的模样,“别挣扎了,夏州,睡吧。”
那声音像是蛊惑般,让夏州渐渐失去了意识。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是漫天飘扬的大雪,像是记忆里的碎片般浮现在夏州的脑海。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那人蹲在他面前,声音亲切,“你叫什么名字呀?”
“夏州。”
“嘿,这孩子……”那人笑着,抬起头看向周围的同事,“居然和夏邃一个姓。”
然后那人又继续跟夏州说:“我们会想办法让你们回去,但是在这之前先待在这里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然后被男人领进了另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里有着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也有比他大几岁的。他扫着那些人的面孔,然后偶然看到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那个人半边身体隐藏在黑暗中,高大修长的身形又像是一个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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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州的注视里,那个人缓缓转过头,他也看到那双暗蓝色的眼睛……秦嚣!
夏州猛然清醒,意识也渐渐清晰。他看着周围破烂堆满仪器的房间以及空缺一块的天花板,确定自己还在研究所里。
他手脚被绑在冰床上,不能动弹,周围视线能扫到的皆是冰冷泛着银光的器具。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他呼吸急促,连带着心绪也有些不稳定。
“你醒的挺快。”夏邃准备好承接夏州血液的器皿,手指撩拨着推车上的刀具,似乎在想先用哪个下手。
夏州眼睛布满血丝,挣扎着扯动绑住他的绳索,“你已经活过来了为什么还要我的血?!”
“因为不一样。”夏邃手一顿,侧头看着夏州,浅色眼眸里映刻着夏州的恐惧,“我无法走出这里,但是你却可以。”
或许是在海水中进行异变的原因,只要夏邃离开冰冷的地方去往森林,那些沉睡的病毒就会开始躁动,侵蚀着夏邃的身体。
在放走夏州的时候,他也有过担忧。但是夏州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反应,他体内的Nasaka像是适应了那种环境、那种温度。
这也让夏邃内心有些触动。
“在我复活后我去了西北,那时候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之后,夏邃的身体却发生了异变。
他的身体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那种反应。
像是一种挣脱不掉的桎梏一样,他需要夏州的血液来打破这种桎梏。
夏邃拿起一把尖刀放到夏州眼前,从夏州的嘴巴开始描绘到夏州的喉咙,再到颈脖。
“滚。”夏州气息不稳,却带着一种认命的妥协。
像是放弃了一样,他连挣扎都没有。
“你以为…我会用这种东西来取血?”夏邃语调轻缓,拿着尖刀的手也划开了夏州的一点皮肤。
和他料想的一样,夏州的皮肤在缓慢的愈合着,渗出的血液也不多。
这种办法费时费力,效率也不高。
夏邃摸着夏州身下的冰床,语气冷淡,“你知道这张床是以前那些科研人员为我准备的。”
夏州转过头看着夏邃,似乎猜到了夏邃的下一步动作。他颤着身体声音暗哑,“我让你滚!!!”
在夏州看到天花板上爬行的红色物体时,他内心的心理防线也在崩溃。
他看着那个物体分裂成多个触手,卷着旁边生锈的铁管举在空中,那密密麻麻尖锐的铁管在下一秒刺穿了他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州痛苦地嘶喊着扭曲着身体,尽管这样会加重他身体的疼痛,但他感觉这样仿佛就能逃离一样。
他疼得眼泪掉落,呼吸急促,侧着身体将头抵在冰床上,嘴唇都在颤抖。
夏州看着身体里的血液一点点汇聚在一起再顺着冰床往下蔓延,那殷红的血液刺激着他的视线。
眼看血液流动缓慢,那些红色触手将铁管拔出,带出一片血迹洒在地上。
夏州嘴里吐出鲜血,身上侵袭蔓延过来的寒冷麻木着他的神经,体内躁动分裂的细胞一点点修复着他的伤口,支撑着他的生命。
只是不等那些细胞修复完全,那无数根铁管又扎进了夏州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夏州嘶喊着吼叫着,但是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夏州拧紧眉,眼里溢出泪水,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流出,浸染着滴落在冰床上的液体。
在夏州眼里,雪花飘落的速度非常慢,像是放慢了几十倍一样在夏州的视线里缓缓坠入地面。
耳边也十分寂静,寂静得只能听到风雪呼啸的声音。
在这种时候,夏州忽然想起了年少时候的秦嚣。
那个时候他看着基地路过的人手里提着一个彩色迷你透明的小蛋糕,那蛋糕裱着两只兔子耳朵,淡白色的外层,看上去就很好吃。
秦嚣刚开始是拒绝的,是他吵着闹着发脾气要吃到那个蛋糕,秦嚣拗不过才勉强去的。
他看着秦嚣躲避基地里的警卫,爬上基地的台阶,慢慢消失在那堵墙后。
他以为秦嚣很快就会回来,但是那天他站在那里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秦嚣。
他以为秦嚣又把他抛下了,他以为秦嚣又在跟他开玩笑。
但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到过秦嚣。
要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夏州眼泪滚落,想着那个被他害了一生的男人,嘶哑开口,“秦嚣……还有没有可能再变回人类……”
夏邃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夏州会问这种问题。他看着蜷缩在冰床上没有生气的身体,血液覆盖了夏州的整个区域,“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在他们对Nasaka的研究中,没有一次成功的案例。
不如说,这几十年里,没有任何物种能逃脱掉Nasaka的侵蚀。
夏州转过头看着天空,喉咙里的血液让他咳嗽了几声,连带着伤口也被扯疼。
真的…好疼。
夏邃缓步走到夏州身边,伸手过去的时候却听到夏州冷冷说了一句,“别碰我。”
夏州抬头遮挡住自己发红的眼睛,声音沙哑,“也别碰我的毛领。”
那是秦嚣送给他的尾巴。
他不想被任何人触摸。
在血液停止流动时,那个触手又将铁管无情地拔出来再插进去。
夏州身体疼得扭曲了一下,但也只是扭曲了一下。
夏邃惋惜,“这么快你的身体就没知觉了吗?”
不是没有知觉,而是太疼了。
疼得夏州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再喊一句。
在这段时间里,夏州觉得时间缓慢又难熬,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异度空间里一样,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在那片漆黑的世界里,夏州听到了一点声音。
那点声音让夏州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也愈来愈冰冷。
他的手被人缓缓拉开,然后出现在夏州眼前的是秦嚣的那张模糊的脸。
“秦嚣。”他激动喊出声,但是眼前什么都没有。
他还在那个研究所里,他还在那张研究所的冰床上。
血腥弥漫在空气中,身体下的潮湿阴冷让夏州的心一点点沉寂。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秦嚣来找他了。
“那不是梦。”夏邃看着夏州缓缓看过来的视线,那双暗淡的眼眸里藏着一点未干的泪水,像是已经空了的躯架一样,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即将会发生的事。”
就像是提前预知未来一样,这些存活在身体里的病毒会因为本体的想法而给出一点提示。
“我曾经也看到过,只是次数不多。”夏邃当时迫切的想知道纪元获救的可能性,但是得出来的结果却是令他失望的,“这种东西没什么用处,不要也行。”
夏邃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第三次夏州身体流动的血液愈加缓慢时,他让触手将夏州身体里的铁管拔了出来,“你情绪不佳,连带着血液也不流通,可以先休息一会再等等看。”
夏州一愣,看着夏邃带着狡黠的笑容起身离开。他嘶哑着声音冷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联想到夏邃刚才说的话,夏州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邃轻笑,“你情绪这么激动干什么?”
外面夏邃设置了很多机关,光靠秦嚣一个人是进不来的。再加上他们次等的兽人血脉,秦嚣能不能跨越这片雪域都说不定。
夏州挣扎着绑在手上的绳索,勒紧着自己的手腕想从那根绳索里面挣脱出来。
麻绳摩擦出血印,隔断了夏州的血液,让夏州那只手变得通红又充血。
就在夏州即将挣脱出来的时候,顶上密密麻麻的铁管再次落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州身体承受着那种痛苦,脸扭曲在一起,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嘴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早知道秦嚣这么好使,我就应该早点说出来。”夏邃也想不到,他明明在夏州身上感受到他对秦嚣的情绪是愤怒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在意。
“夏邃,我要杀了你。”夏州咬牙切齿,忍受着疼痛给他带来的感觉,眼里泪腺又溢出液体,顺着夏州的眼角缓缓隐入阴影里。
夏邃忽略身后的嘶吼,取了一点血液走到另一间堆满器材的实验室里,将针管里的血液尽数输送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那异同寻常的血液像是来自另外一个领地的领主,在夏邃的身体叫嚣着、咆哮着,让夏邃感觉到了一点温热舒适的气息。
那股血液在夏邃身体里流动着,驱散了夏邃身体里的那点寒意。
果然是不一样的……
等夏邃再过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没有了声音,夏州躺在冰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疲惫至极连眼皮都不想再抬起来。
就连夏邃坐在他的身边,触摸上那柔软舒适的毛领,夏州都没有任何反应。
夏邃轻笑一声,正准备俯下身贴近夏州额头想看夏州在想什么时,那空气中传来的一丝异动让夏邃一愣,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缓缓直起身看着心如死灰的夏州,嗓音清冷,“他来了。”
夏州眼皮动了动,缓缓抬起视线看向夏邃。
只见夏邃那张脸上带着把握十足的讥讽,嘴角噙着一点没有温度笑意,“来送死了。”
没多久,研究室里响起砰、砰、砰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什么大型动物砸在铁皮架上一样,速度随着声音的响起越来越密集。
是个疯子
砰——
那声音由远到近, 漆黑的甬道里也亮起一双暗蓝色的眼睛。那个东西身形巨大,从那若隐若现的轮廓里也不难看出那是一头狼。
那头狼的速度像是在暗夜披着铠甲的战士,踩着无数人的尸体, 从那个黑暗里扑了出来。
腾空跃起扑向夏邃的瞬间, 那只蟒蛇也像是有所感应,挡在夏邃面前冲巨狼咆哮着发出警告。
巨狼扑过去咬住巨蟒的脖子胡乱嘶咬着甩到一边,然后用身体顶开夏邃几米远。
它守在夏州面前, 呲着牙眼神凌厉,喉咙里发出持续低鸣的气喘声。
它一身血迹, 浑身是伤,鲜血顺着它的毛发滴落。
它凶狠的视线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像是在警惕着。
在这细微的动静里, 它却听到了身后虚弱的喘息。
像是苟延残喘只剩一口气的幼兽一样,那个气息很微弱。
它转过头, 看着冰床上被血液浸染的人, 它缓缓走向夏州, 幻化成半人半兽的形态倚坐在冰床上。
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夏州上方, 男人满是伤痕的手心微微翻转过来, 用干净的手背擦了擦夏州脸上的血迹,“不是说好一起来吗?”
秦嚣声音嘶哑,身体明显不太适应周遭的温度。他看着夏州的眼睛里盛满泪水,双眼通红却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
秦嚣解开绑着夏州双手的绳索, 指腹擦着夏州眼角的泪水。
他在等, 等夏州开口。
“秦嚣。”
他听到夏州喊自己。
“我好疼。”
那是夏州第一次在秦嚣面前示弱, 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露出了他一直以来隐藏在自己外表下的真实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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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嚣站起身,弯腰想靠近夏州把人抱起, 但是在那一瞬间,上方升起的无数铁管折射出幽光,像是密密麻麻的箭头,没有任何预兆地落了下来。
噗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夏邃!!!”夏州嘶喊出声,明明那些铁管没有落到他身上,他还是觉得疼痛无比。
阴影笼罩着夏州,血液顺着刺穿的铁管滴落,渗进夏州的血液里。
秦嚣护在夏州上方,嘴里咳出一点血迹,他伸手擦去夏州脸上滴落的血液,感觉插在他身体的那几根铁管无比沉重。
夏州泪水不受控制,身上热意蔓延堵在他的喉咙,“你为什么要挡?”
秦嚣笑了一下,继续用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擦着夏州的脸,“你不是怕疼?”
他穿越大半片雪域来到这里,因为中途的陷阱已经来晚了。
“不可能我来了还让你受伤。”
指尖触摸到的温度十分炙热,像是一点暖意驱散着他身上的寒冷。但尽管如此,秦嚣的身体却还是撑不住了。他眼前一片模糊,身体里的细胞似乎也在慢慢沉睡。
等铁管再拔出来的时候,秦嚣从冰床上掉落下来倒在了地上。
模糊的视线里,是夏州从床上扑下来的身影,耳边隐隐约约弥漫着夏州的声音。
一句又一句,却有些模糊不清。
再后来,秦嚣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彻底失去了感觉。
“秦嚣!秦嚣!!!”夏州抓着秦嚣的身体,感受着手下身体温度的消失。他妄想用自己的血液来回温秦嚣的体温,但是那凝固的血液像是在告诉他,他的身体再也挤不出一滴血。
夏邃从地上站起来啐了一口血,冷冷笑着,“不过是一个畜牲,值得你情绪波动这么大吗,还想拿着血去救他,简直痴心妄想。”
夏州顿住,听着身后夏邃的冷嘲,“兽人的血里本来就是Nasaka和动物基因的结合再产生异变,你就算拿再多的血去救他也是徒劳,从物种上就不是一个级别。”
对于Nasaka来说,二代Nasaka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复制品,里面还夹杂着其他的基因,强行输入只会产生排斥反应。
“在基因面前已经确定了的东西,你就别指望它会跨越这条鸿沟。”
秦嚣可能可以在雪域里靠着意念支撑到这里,但是想让他从雪域里再站起来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是纪元研发出来的疫苗抗体还说不定,但是其他科研人员研发出来的二代Nasaka根本就不值一提。”夏邃看着那具躺在地上布满野兽毛发血迹斑斑的身体,语气里全是对其他科研人员的不满,“那些人都是垃圾。”
“秦嚣也不过是……”
砰——
夏邃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州压倒在地一刀抹了喉咙,速度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
夏州握着那把带血的匕首,看着夏邃呼吸困难地躺在他的身下捂着自己的脖子。
鲜血从那双手指中渗出来,像是染了琉璃的白玉一样,刺激着夏州的神经。
夏州身体躁动,血脉贲张,那些叫嚣的不安分因子像是感受到他的情绪一样,在他的体内疯狂涌动。
“夏…”夏邃咬牙切齿,喉咙里发出的气息零零碎碎,像是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这一刀,夏州下了狠手。
那种带着必死的手法让夏邃带了一点恐惧。
眼看自己处于下风,夏邃死死盯着夏州身后的东西,操控起那个触手举起铁管又从夏州背后扎了下去。
只不过这一次,在铁管距离夏州身后一厘米距离的时候,那只触手忽然停住了。
像是受到什么指示一样,它立在夏州后方迟迟没有动静。
夏邃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夏州,“你……!”
“你不是说它们之间会有感应。”夏州拉开夏邃的手,抓着夏邃的手臂按在地上。
身后那只触手也像是有所感应般,缓缓举起铁管立在上方,然后狠狠刺穿了夏邃的掌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夏邃表情痛苦,那股疼痛感从掌心蔓延过来,一直延伸到夏邃的每个神经。
“这是毛领。”
夏州话音刚落,那只触手又举起另一根铁管扎在夏邃另一个手心。
“这是秦嚣。”
再然后,两根铁管扎在夏邃的小腿上。
“这是我和我受的全部。”
“夏州你这个疯子!!”夏邃疼的面部扭曲,身体四面八方传来的疼痛都让他胆颤心惊,那种被人压制的恐惧感像是毒药一样,侵蚀着夏邃的心,“你跟秦嚣那个畜牲全都该死!!!”
夏州眼神一凛,一根铁管直直穿透夏邃的喉咙溅起了一片血迹。
“嚇…嚇…”夏邃睁着眼,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他双手被铁管钉着,完全做不了任何反抗。
夏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夏邃,“秦嚣不是畜牲,也不是谁都能骂秦嚣这两个字的。”
夏邃瞪大眼睛想说什么,但是那根铁管插在他的喉咙里,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夏州转过身,身后那条被秦嚣撕咬了一块口子的巨蟒清醒过来,它立起身子挡在夏州面前,嘶嘶叫着吐着蛇信。
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倒映着夏州的身影,看到夏州缓缓抬起头看着它,它弯下腰仔细看了夏州许久。
夏州那副身躯已经破败不堪,因为血液涌动的原因,那些伤口甚至还没有完全修复好,往外渗着血液。
夏州抬头看着,那条蛇完全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像是在端详着,眼眸里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良久,那条蛇才缓缓挪开身体,往夏邃的方向攀爬着。
夏州走到秦嚣身边检查着秦嚣的伤口,秦嚣身上的伤口大小不一,光那几根铁管刺进去的地方就让夏州眼睛有些酸涩。
那几个伤口面积不大,皮肉往外翻着,隐约能看到里面跳动的血管。
但是还好…血是凝固的。
夏州脱下披风裹在秦嚣身上,他抓着秦嚣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驮着秦嚣一步一步往外走。
在走出研究所前,夏州还看了夏邃那边一眼,那条红蟒静静蜷缩在夏邃身边,尾巴用力的卷着那根细长的铁管。
可能是它身体过于光滑的原因,每次它想将铁管拔出来的时候都没有达到目的。
外面风雪还在下着,周围绵延不绝的积雪像是望不到边际。
夏州驮着秦嚣,走在漫漫雪域里,他用手心里的一点温度紧紧握着那双冰冷的手,他甚至感受不到秦嚣在他耳边的呼吸。
夏州热泪滴在积雪上凹陷进去,风雪也无法驱散他身上的热意。他声音哽咽嘶哑,“秦嚣…你不能死……”
漫漫大雪中,身影瘦小的人身后拖行出来的两条印记,红色的血液蔓延一路,在这片无色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眼。
没多久,那点血迹被风雪覆盖,连带着那个身影也隐匿在了风雪中。
北边边境——
赵启几个人裹着厚厚的披风在风雪里等着,视线紧紧盯着雪域的另一方,期盼那边会出现秦嚣他们的身影。
熊十六撩起帐篷,看着蹲在外面蜷缩成一团的那三人叹了一口气,走进帐篷端了三杯热茶走过去,“进去等吧,这样还不得冻死啊。”
赵启从裹了多层的披风里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接过那杯热茶,抖着放进自己的披风里两只手握着,说话牙齿都在打颤,“进、进去就看不到长官他他们了…外面也没没一个站哨的人,要是他们回来了,需要帮助,没人看到怎么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得知夏州失踪之后,他们就和熊族的人会了面。
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他们就想向熊族借一点士兵以防不测,但是却被秦嚣一口否决了。
原以为秦嚣就算不带熊族的人进去也会带着他们进去,但是他们没想到秦嚣一个人都没带,就这么只身闯了进去。
那些熊族士兵全都缩进了帐篷里,自己家的事也不好麻烦别人,所以三人都蹲在帐篷外裹了几层毛披风在这等着。
“就、就是。”秦三接过水,吸了吸鼻子,义正言辞的一根筋,“长、长官让我们在这里等,没让我们去里面等。”
秦四接过热水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结果那一口直接让他吐了出来。
热水沿着他的下巴缓缓滑落,没一会就凝结成冰晶状,带着点刺骨的寒冷。
秦三嫌弃地看了秦四一眼,呼出的气体都感觉是冷的,“你要不、还是进去吧?”
秦四摇了摇头,擦掉下巴上的水裹紧毛披风,“我、我要…在这里等夫人。”
“长、长官…怎么…会,养出你这个…白眼狼。”秦三吸了一口气,那灌进口腔里的冷风让他将头缩进披风里,再也没抬起来。
秦四没搭理秦三,看到身后熊十六裹着一身棕色皮袄子还站在这,一点都没有受温度的影响,不禁问出声,“你、怎么…不怕冷?”
这句话让盯着前方的两人齐刷刷转过头看着熊十六,上下打量的眼神里满是迟钝的狐疑。
熊十六挠了挠头顶上的毛帽子,看着脸被冻的通红的几人笑了下,“他们在帐篷里生了火,烧着茶、烤着红薯、煮着热汤还蒸着面……别提有多舒服了。”
可能是因为帐篷里温度足又穿的多的原因,所以熊十六暂时还感觉不到寒冷。
几人听着咽了咽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顶帐篷。
熊十六哆嗦了一下,扫了一下身上的积雪,“感觉还是不能在外面多待,我又感觉到冷了。”
在熊十六转身撩起帐篷走进去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里面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堆以及冒着热气的瓦锅。
几人缓缓转过头,跟自己心理作着斗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挣扎中的最后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性。
落雪堆积在几人的肩头,连带着那个披风都拢了一点寒意。
秦三缩在披风里,“小四,帮我扫一下我肩膀上的雪。”
“我,我懒。”秦四裹紧了披风,也学着秦三把头缩进披风里。他眼神往旁边扫了一下,“你让赵赵启…给你扫。”
“别别说了,我也懒得伸手。”直接戳破两人心思的赵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发现肩头的雪滑落了一点。赵启当即“诶诶”两声,等两个人看过来,他才说:“来,跟着我学。”
然后,赵启扭动着身体将肩上的雪抖了下来。另外两个看到方法见效于是也学着扭动身体将肩上的雪抖了起来。
直到把肩上的雪抖落了,他们又窝在那个厚厚的披风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远方。
“夫、夫人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这片雪域,完全就是他们的死穴。
要不是自己能力不够,说什么他们都会偷偷摸摸跟上去的。
秦三冷冷瞥了秦四一眼,转过头看着远处装作惊讶地喊了一声,“夫人!”
“哪?”秦四顺着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茫茫无际的雪原和飘落的雪花。
知道秦三在逗他玩,秦四转过头,气的就差伸出手来给秦三一点教训,“你都多、多大人了?什么事情,能开玩笑,什么事情,不能开玩笑,你都不知道吗?”
看出秦三真生气了,秦三刚想安慰几句,眼角的余光却隐隐瞥到一点身影,他缓缓转过头仔细看着,“那…是不是长官他们?”
因为那个压低被隐匿在风雪里的独影,让他产生了不确定。
秦三无语,“你别开玩笑了。”
“我真的没开玩笑,你快看。”
赵启看着风雪里的那点身影缓缓站起身,等瞥到那标志性的披风时,赵启脸色陡变,“好像是长官他们。”
赵启越过那个挡在他们面前遮风的木板,顾不上披在外面掉落的披风,急匆匆地就迎了过去。
看赵启确认了,秦三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秦四看到身影确信是夏州他们,猛地一起身差点摔在雪里,他爬起来看着夏州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着。
等赵启看到浑身是血的两人时,他直接愣住。夏州身上那些细细密密的伤口像是无底洞一样,一直在往外淌着血液。
血迹跟着夏州蔓延了一路,那殷红不正常的血量让赵启觉得不可置信。
夏州似是感觉到面前有人,从秦嚣压着的身体下抬起头。
在看到赵启的那瞬间,那双眼睛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快…救救秦嚣。”
赵启去接秦嚣的那刹那,夏州倒在雪地里,嘴里吐着血液,鲜血从他身体里蔓延出来彻底染红了雪地。
和夏州一同倒下的秦嚣身体也不容乐观,刚开始那件披风包裹着秦嚣的身体,赵启还没发现。
但是现在一看,秦嚣身上多处伤口都足以让他致命。
赵启彻底慌了,冲身后的两人大喊着,“长官他们受伤了!快找熊族的人过来帮忙!”
秦三看到那倒在地上的两人,顿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冲还在身后的秦四大喊着,“小四!快去找熊族的人过来!”
秦四抬起头,只能看到倒在雪地里的那一点残影,他又跌跌撞撞转过身跑回帐篷叫来熊族的人。
听到秦嚣身受重伤的消息时,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们是指定派来协助秦嚣的队伍,如果秦嚣出了什么事的话,那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一时之间,原本还悠悠哉哉喝茶的熊族士兵顿时慌慌张张地抬着担架往赵启所在的位置赶着。
昏迷不醒
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雪。
两种颜色汇聚在夏州眼前, 让夏州分不清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在倒下前,似乎看到了赵启。
那时候,漫天飘零的雪花在他的视线里一点点染红, 最后连带着天空被渲染成了浓墨般的暗黑色。
在他陷入沉睡的这段时间里, 眼前雪域的景象画面一转,夏州又回到了那个研究所里。
夏邃被五根铁管钉在地上,血液随着伤口的愈合紧紧咬着铁管, 像是要融入夏邃的血肉里一般。
而那只红色蟒蛇在夏邃周围扭动着身体,看上去十分躁动不安。
夏州没打算继续靠近, 只是远远地观望着。但那条巨蟒像是注意到他的存在一样,转头看向他的同时,双方的距离也在一瞬间拉近。
夏州此时站在巨蟒面前, 那只红色蛇信子垂在他的上方。
它缓缓低下头双目凝视着夏州,嘴里发出了人类的语言, “你能不能帮我拔掉那些铁管?”
一瞬间, 夏州心脏狂跳, 全身沉入了无尽黑暗的深海里。
在深海的上方, 那只蟒蛇静静地看着他, 对于他的沉溺看上去冷漠又不带任何感情。
在一股窒息感中,夏州睁了睁眼,勉强能听到耳边赵启他们谈话的声音。
“我记得你是从北方来的吧?你怎么也这么怕冷?”
“这么低的温度谁不怕啊。”
“也是。”那名熊族士兵点点头,继续伸着手反复翻转着, 让火的热度能均匀覆盖在自己手上。
几个人围坐在火堆前捧着一杯热茶, 看着左右分别陷入昏迷的秦嚣和夏州叹了一口气。
“已经两天了, 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他们没有命令, 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守在这里干等着。
在他们说话期间, 夏州缓缓坐起身,浑身的酸痛和麻木让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
他喉咙酸涩,像是吞了刀片一样难以开口。
几人或许是没想到夏州会在这个时间点上醒过来,先是愣了一会才立马站起身跑去外面通知其他人。
赵启忙不迭地端来一杯水递给夏州,“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州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三十个几个,全都是被利器一下刺穿身体,能背着秦嚣从雪原里走出来已经算是奇迹,但是能先一步比秦嚣醒过来,这是赵启没想到的。
夏州接过水喝了一口,没有回答赵启的问题,反而问:“秦嚣呢?”
他声音沙哑,已经听不太清说的是什么,赵启只能从夏州蠕动的嘴形来辨别问的是秦嚣。
赵启看了一眼夏州左后方的方向,“长官还在那躺着,还没醒过来。”
夏州回头一看,那张简易的木床上垫着厚棉被,而秦嚣被裹在里面就只露出了脸,像是冬眠的动物一样对他们制造出来的动静没有一点反应。
夏州掀开被子,走下床的同时脚底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那双在积雪中负重前行的脚似乎被严重冻伤,身上狂躁的血液也警告着他,让他不要再轻举妄动。
夏州走过去坐在秦嚣床边,看着那张干裂没有血色的唇,声音细微,“秦嚣这期间都没有醒过吗?”
“没有。”
顿了半晌,夏州转过头看着赵启,“能不能帮我弄点吃的来?”
赵启一听立马点点头,拿着小木盘去隔壁帐篷弄吃的。
看帐篷里只有他一个人了,夏州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折回秦嚣床边,用嘴渡了一点水给秦嚣。
外面熊十六听到夏州醒来的消息,立马赶来夏州所在的这顶帐篷。在掀开帐帘看到里面那副场景的同时,熊十六立马刷——的一下放下帐帘转过身,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锣。
他看到了什么……
从旁边帐篷里出来的赵启看到熊十六傻站在那,不禁皱了皱眉,“你站在这干什么?”
说着,赵启端着热汤就要去掀帐篷的门帘。
熊十六一把拽住赵启,挡在门口。那突如其来的一扯差点掀翻了赵启手里的热汤。
赵启上下扫了熊十六一眼,“你干什么?”
熊十六紧紧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摇了摇头。
这种事……他说不出口……
赵启拧着眉,也不理解对方是什么意思,正想让熊十六别挡道的时候,秦三和秦四从另一顶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们也是得到消息,所以想过来看一下。
秦三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你俩在这罚站?”
秦四倒是没怎么在意外面的赵启和熊十六,走过去一把掀开帐帘就钻了进去,那完全不等人解释的模样,急的熊十六跟着在后面喊,“哎…!你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进帐篷,里面夏州坐在自己床上,两只手撑着床沿像是刚起身的样子,看着突然进来的几个人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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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十六也愣住了,视线看看夏州,又看看秦嚣,以为刚才自己看到的都是错觉。
赵启把吃的放到桌上,“熊族他们刚好煮了点甜水和米疙瘩,你要是吃不惯我再给你煮点肉汤。”
族落里每个饮食习惯都不同,像他们就偏爱肉食一点,熊族那边就偏爱甜食一点。
夏州经常跟着他们外出,吃的种类也是差不多的。
秦三看着,闻到那股漂浮在空气中的甜腻味都受不了,“反正我是不喜欢吃的。”
夏州没说什么,坐到桌子前忽然想起研究所里似乎就夏邃一个人,于是转头看向旁边的赵启,“这几天里你们有没有看到塔拓族的人?”
“这种鬼地方连动物都没看到,更别提人了。”秦三坐到火堆旁伸手烤着火,期间还不忘给了夏州一记嫌弃的眼神。
秦四刚开始是坐在夏州旁边的,但是因为跟夏州搭不上话,再加上觉得冷才坐到了火堆旁,“这几天没看到什么人,周围我们也派人查看了,没看到有人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
这几天里,他们除了看到夏州和秦嚣走出来之外,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赵启想了想,看着垂眸思索的夏州,“会不会是有什么误差?”
塔拓族唯一能启动变异种的钥匙就在这里,不可能不会过来找寻夏邃的踪迹。
除非……
「在我复活后我去了西北……」
夏州想起夏邃对他说过的话,眼神暗了暗,“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早在西北,他们就碰过面了。
所以那些人根本没有过来,他们还停留在基地的周边。
北方这边,只不过是引诱他们过来的一个诱饵。
当最有可能操控变异种的人都在北方时,变异种突破基地的防线只是时间问题。
更别提是在基地里面还有一个内鬼的情况下。
想起交代给秦晚的那个巨坑……不知道为什么,夏州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感觉自己被人算计了……
考虑到夏州身体的原因,他们又在北方待了几天。
这几天夏州伤势好转,行动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秦嚣却一直沉睡着,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想着八年前的那一次,赵启叹了一口气,“应该和那时候一样吧。”
夏州皱起眉,“什么一样?”
“就是长官受重伤那次,也是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才醒过来。”赵启想了想,“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
这件事赵启确实说过,而且不止一两次。
以前夏州可能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但是按照目前情况来说,他对秦嚣和部落做的那个交易产生了兴趣。
当时部落里应该是被秦嚣抓到了什么把柄,所以才不得不和秦嚣做了这个交易。
夏州看着躺在座驾软铺里的秦嚣,招了招手让其他熊族士兵将座驾固定在了坐骑上。
那是一头幼年棕熊,身体不过一人高,勉强只能驮起秦嚣一个人。
秦三嗤之以鼻,觉得熊族的人小气,“就这大小还没我们狼族的坐骑大。”
“听说是熊族的人都返回部落里了,那些大棕熊也跟着走了,这只是熊十六好不容易借来的。”秦四叠起帐篷收进包裹里,还不忘抬头警告了秦三一眼,“还是知足吧,有总比没有的好。”
被这么一说,秦三也不说话了。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跟在熊族的后面,离开了北方的边境。
因为最近雨水充沛又气温下降的原因,地上泥土变得比往常更加湿软,连带着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湿冷的寒意。
森林被迷雾笼罩着,厚厚的雾气让森林里的可见度明显变低。尤其是到傍晚,他们几乎陷进了一片云雾笼罩的黑暗里。
越往南走,气温也在慢慢回升。那股闷热让披着披风的几人直接连带着外套也脱了下来。
夏州蹲在河岸边挽起袖子,胳膊上有几处没有化开的淤青,胸口解开的衣领下露出被铁管贯穿的伤疤。
那个伤疤呈粉嫩色,看上去没多久就会自愈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着。
夏州掬了一把水洗了个脸,身体里那股燥热降下去不少。
从北方边境回来起,他就有些心绪不宁,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一样,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但是他却找不到任何原因。
秦四站在一边看着,视线紧紧盯着那滴挂在夏州颈脖上的水缓缓没入夏州衣服里,一时之间大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那一刹那间有什么从自己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别盯着看了。”旁边秦三的声音打断秦四的思绪,给秦四扔过去一条湿帕子。
秦四耳朵红了红,接过来帕子刚覆在脸上想降低一点身上的温度,但闻到那股味道又忍不住把帕子拿下来问秦四,“怎么一股汗味?”
秦三笑了笑,“我刚擦过的。”
秦四:“………”
秦四把帕子扔还给秦三,自己走到河边掬水洗了一把脸。
这一路上他们没怎么停过,偶尔休息也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对于伤还未痊愈的夏州来说可能有点苛刻了。但是这一路上夏州没吱一声,秦四也没有和夏州搭上话的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机会了,秦四转头正想关心夏州,却看到夏州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身离开了。
秦四:“………”
倚着树的秦三看到这一幕,笑疯了,“早说你别瞎惦记,他都不想搭理你。”
“关你什么事。”秦四瞪了秦三一眼,蹲在那里看秦三还站在他身后,愣了几秒立马掬了一把水往秦三身上泼过去。
秦三躲闪不及,看到自己衣服上被打湿了一块,咬牙切齿地撩起袖子,“你他妈…!敢泼我?!小四,你欠打是吧!”
“你自己条件反射能力不行你怪谁?”秦四这么一说,让秦三更加上火。
“你爹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条件反射!”
眼看秦三要过来找他麻烦,秦四撒丫子就开始跑。秦三在后面追着,“你有本事别跑啊!”
“不跑才是傻子。”秦四顶了一句,惹得秦三火气顿时上涌。
然后……两人就在森林里展开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瘫坐在地上的熊十六瞥了他俩一眼,叹着气,“真不知道他俩哪来那么多的精力。”
赵启喝着茶,余光斜瞄着追逐的那两个人,“等再过些年纪就不会这么闹了……”
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闹腾的时候。
夏州刚想去棕熊的背上看一下秦嚣,脑海里隐隐闪过的变异种片段却让他愣在原地。
那股变异种嘶吼咆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碎片一样浮现在他脑海,刺激着他的神经。
赵启和熊十六也像是看出了夏州的异常,脸色都变得有些紧张,“怎么了?”
那股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变异种就像是在夏州眼前一样闪动着。
夏州缓缓转过身,盯着森林里那团看不清的迷雾,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它们要来了。”
他没有死
“谁……”赵启话还没说完, 却敏锐的察觉到那点细微的动静。他转过头看向那团迷雾里的时候,视线也不禁移到了夏州身上。
对于那些远在迷雾外的变异种,夏州作为人类却比他们兽人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熊族士兵也像是有所感应一样, 纷纷站起身进入戒备状态。
“有很多, 小心点。”夏州提醒着,同时也注意到了那头被变异种吓得有些后退的棕熊。像是在惧怕迷雾后面的东西一样,那只棕熊做出了逃跑的姿势。
秦嚣还在上面!
夏州正想赶过去的时候, 一只变异种像是一道疾驰而过的闪电般扑了过来。夏州一躲,再回头看向那头棕熊时, 那只棕熊已经快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也就是这短短时间里,不计其数的变异种从迷雾后面扑出来,它们双目猩红, 嘶吼穿透森林里,带着侵略的压迫感密密麻麻压了过来。
那只扑空的变异种看夏州躲过去, 前脚蓄着力又扑了过来。
夏州掐住那只变异种的脖子, 匕首划开变异种的脊背挑出本体后扔掉, 冷着脸色边走向棕熊那边的同时边吩咐, “我去追秦嚣, 你们看情况不对就赶紧撤。”
赵启还来不及答应,就看到夏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而扑过来的变异种也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夏州的动向。
夏州跟在棕熊后面,视线扫着那些围堵在棕熊两侧的D级变异种。像是狩猎一样, 它们打算均匀的平分掉这头幼年的棕熊。
这期间变异种也像是发现了它们身后的夏州, 分散了一部分围绕着夏州展开了攻击。
随着那些小部分的变异种被击杀, 身后越来越多的变异种扑了过来, 让夏州根本无暇分身。
“吼——”
夏州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在距离百米的地方, 那只棕熊被那些变异种追赶上扑咬着,疼痛感让棕熊发出怒吼,左右冲撞在树上想把身上的变异种甩下来。
夏州杀掉一只变异种,视线紧紧盯着那头棕熊,他已经想迫不及待的赶过去,可围聚在他身边的变异种越来越多,那百米距离像是遥不可及。
再然后,夏州看到一只变异种咬上棕熊的腿,那撕扯下来的肉直接让棕熊哀嚎着跪在地上,直直倒了下去。
座驾因为冲击力被撞碎,而里面的秦嚣也被甩出去几米远。
夏州怔住,眼看那些将棕熊蚕食殆尽的变异种在将目标转向秦嚣后,夏州慌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在夏州心头。
那颗心脏砰砰跳着,却一点都不像是他自己的。
秦嚣……
秦嚣……
秦嚣……!
夏州撇开那些变异种,发了疯似的往秦嚣那边赶。
视线里,一只变异种扑了上去。
两只变异种扑了上去。
四只变异种扑了上去。
十几只变异种扑了上去。
数不清的……变异种扑了上去……
夏州越走越缓慢,越走越沉重,那双腿的下方像是拖着无数只变异种一样让他无法再迈出一步。
他视线模糊,喉咙发紧,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声音都有些朦胧不清。
他看着那些变异种撕扯着秦嚣的衣服,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变得血肉模糊。
红色占据着夏州的视线,那些发狂的变异种啃食着、嘶咬着,沉浸在秦嚣的血肉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向它们走来的夏州。
“滚……”夏州喉咙里发出泣不成声的字眼,但是那些变异种恍若未闻一样,甚至对眼前的夏州也没了兴致。
它们只是一昧的……撕咬着秦嚣的身体。
“滚!我让你们滚!”夏州怒吼了一句,那些变异种像是被什么压迫了一样,身体颤了一下,缓缓在向后撤着。
变异种们紧紧盯着夏州,它们看着夏州缓缓将那堆已经分不清模样的肉块紧紧抱在怀里。
鲜血染上夏州的衬衣,液体从夏州眼角滚落融入那些血肉里,夏州看着这具满目疮痍的身体,紧紧按住那些伤口想阻止那些血液的流出,但是那些伤口太多了,那些血液甚至随着夏州按压的动作流的更加迅猛。
“秦……秦嚣……”夏州哭着,嘶喊着,将那具尸体紧紧抱在怀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仿佛这样就能保存住尸体的温度。
周围变异种都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一如夏州七岁那年般,它们默默跟在夏州身后却什么也没做。
等赵启他们赶过来的时候,那个血肉横飞的丛林里就只剩下了夏州一个人。
他抱着秦嚣,眼泪哭到干涸,像是梦魇了一般坐在那里。
赵启他们看到秦嚣时也是一愣,那具身体被变异种撕咬开来,连里面的器脏也清晰可见,而秦嚣的身体发白,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
秦嚣死了……
这个消息是所有人不能接受的。
秦三眼角挂着点泪水,一拳砸在树上,嘶喊出声,“早说了让我跟过来!他一个人类能顶什么用!!”
赵启沉默着,他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什么都没说,而是走过去想把秦嚣的尸体运回去,在碰到秦嚣尸体的一瞬间,却听到夏州警告他,“滚。”
抬起眸,那双眼睛像是淬了血,看得赵启有些后怕。
“别碰他。”夏州抱着秦嚣的身体,手抹去秦嚣下颌上的血迹,那凝固的血液被他越抹越开。
看到这副模样,赵启不忍开口,“长官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夏州搂紧秦嚣的身体,下巴抵在秦嚣头上,声音嘶哑,“我等他活过来。”
“他已经死了。”赵启重复了一遍,视线在撞上夏州那双眼睛时却感到头皮发麻。
夏州一字一句道:“他没有死。”
秦三看到夏州这副模样,想责骂两句又被赵启拉住,身后的熊族士兵看到这种情况更是不敢吱声。
赵启眼看自己拉不住秦三,便想先把人支开,“还没看到小四,你去找一下小四吧。”
被劝回一点理智的秦三咬着牙,转身往着他最后看到过秦四的地方走了过去。
赵启回头又看着夏州,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语气缓和,“就算是这样,也要让长官回部落吧。”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着他醒过来。”
仿佛这里就是秦嚣苏醒的地点一样,在这一刻,夏州变得有些执拗和难以沟通。
赵启没办法,也不敢从夏州手上把秦嚣硬抢过来,只能先吩咐几个熊族士兵留下来,自己回部落跟上级请示。
但是最后哪怕是部落的命令,也没能让夏州撼动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期间赵启也来劝过,但是得到的都是夏州肯定不容置疑的回答。
他会醒。
秦嚣会醒。
等江宁被士兵们抬过来的时候,秦嚣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那些虫蚁在秦嚣身上爬着,夏州就在旁边驱赶着,他仿佛闻不到那股气味,看不到秦嚣身体的变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抱着秦嚣。
江宁看不下去,厉声斥责着,“秦嚣已经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手?!”
那个字眼像是戳到夏州的死穴,抬眼看向江宁的瞬间,江宁也被那双眼睛震慑到。
夏州语气笃定,“他会醒的。”
“我已经跟你说了,秦嚣已经死了。”
“他会醒。”像是预言一样,夏州的一字一句都不容他人质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宁像是不想再和夏州纠缠下去,抬手让人把自己抬了回去。
在没有人打扰夏州的时间,夏州想起了很多事情。
最多的,是他小时候和秦嚣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候他刚融入贫民区里,不懂里面的规矩,顺手牵羊拿了别人的一块面包被人打得半死。
在夏州拖着一身伤回去后,他看到回来的秦嚣就哭了起来,“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那哭声震耳欲聋,带着啜泣,那句模糊不清的话也让秦嚣听不清楚。
秦嚣替夏州抹了一把眼泪,表情平静,“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夏州把来龙去脉说出来,却被秦嚣捏了捏脸,“敢偷东西还打别人小报告,你是指望我去给你出头吗?”
看秦嚣没有偏向自己,夏州又哭了起来,那哭的一抽一抽地,整的跟秦嚣委屈了他一样。
“行了别哭了。”秦嚣又抹掉夏州的泪水,仔细哄着,“你偷人家东西就是不对,但是人家把你打成这样也不对。”
察觉到秦嚣偏向自己了,夏州才啜泣着没有继续掉眼泪,“那是不是那个人错了?”
“你俩都有错。”秦嚣拿了块帕子擦干净夏州的脸,最后才拉着夏州走到那条小河沟里清洗着夏州的伤口。
秦嚣撩开夏州的衣服,看着那红紫的淤青,带着一点划破的伤痕,像是被什么荆棘打的,夏州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别再偷人东西。”
夏州没说话,明显还在生秦嚣没有偏袒自己的气。
“行了你了。”秦嚣顿了顿,抹了点药膏在夏州身上,语气松了一点,“我最多保证以后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不再让你受欺负。”
夏州这才抬起头,:“无论遇到什么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论遇到什么事。”
“无论遇到什么危险?”
“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都会在你身边,守护你、看着你,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和欺负。
这是秦嚣和他做的约定,可是在秦嚣失踪后,这个约定也如同虚设。
秦嚣迟到了二十年才出现在他面前,二十年后却因为怕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而把他护得紧紧的。
“这不算履行了你的承诺。”夏州轻声说着,但是怀里的人却再也没有机会反驳。
秦嚣死了。
死在夏州眼前。
所有人都接受了,但是唯独夏州没有接受。
在夏州的意识里,秦嚣还活着,只不过他还没有醒。
直到夏州筋疲力竭缓缓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才接受秦嚣是真的死了……
那一瞬间,夏州眼前的视线突然清晰,朦朦胧胧隐约能看到树木的颜色,那些变异种嘶吼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像是又把夏州拉回了那片森林里。
睁开眼过后,那头棕熊还在那里挣扎着,而背上座驾里躺着的,是昏迷的秦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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