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原点。
夏州看着那些扑向秦嚣的变异种嘴里呢喃出声, “别碰他。”
眼看变异种即将要接近秦嚣，夏州声嘶力竭，“别碰他！！都给我滚！！！”
那一声让夏州嘶喊着跪在地上, 手上浓稠的血液让他又想到了秦嚣死的那个时候。
那具身体没有一点温度, 仿佛冰窖一样透着彻骨的寒冷。
“我说了别碰他！！！”
那一瞬间，夏州的声音响彻整个森林，让所有变异种都看向了夏州这个方向。
夏州摇晃着站起身, 身体里沸腾的血液麻痹着他的神经，那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在夏州走向秦嚣的道路上, 那些变异种缓缓散开，半低着头呈现出一种恭敬的姿态，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匍匐在地上。
另外一边, 因为变异种全都停住而脱险的秦四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也不由愣住。
他看着那诡异的一幕，想不出任何的解释给夏州开脱。
夏州走到秦嚣面前把秦嚣扶起, 在他擦干净秦嚣脸上污渍的同时, 那些变异种也改变了方向, 向基地那边赶去。
像是无视了夏州一样, 从夏州面前经过并且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
秦四沉默了半晌, 他最终走出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关切地问候着，“长官应该没什么事吧？”
夏州表情淡淡的，也没有多少情绪, “没事。”
秦四听出夏州喉咙的嘶哑, 抬眼的瞬间却被那滴稍纵即逝的液体所怔住。
那滴眼泪掉进泥土里, 快得像是秦四的错觉。
那是他第一次看夏州哭。
这个人类从刚进部落里时就是带着一股不屈服的冷傲, 除了秦嚣，他几乎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还不等秦四说什么, 他又看到夏州抬起头脸色平静，“去找人来把秦嚣抬回去，这里不宜久留。”
那些突然出现的变异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那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就过来。”说着，秦四站起身又往赵启他们的方向走，在这途中他还不忘回头查看了一下夏州的状态。
只见夏州头微微侧在秦嚣嘴边，听到秦嚣的呼吸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全身顿时放松下来。
找到赵启他们的时候，除了赵启和秦三，另外只活下来了几个熊族士兵，熊十六和他们被冲散，后续还要再进一步搜查。
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把秦嚣送回部落里。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看到四肢残骸以及被击杀的变异种，数量之多，让他们难以想象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启看着那截手臂上套着的蛇族衣服，脸色有些难以言喻，“我记得那个坑洞就在附近……”
如果是那个坑洞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一点的夏州脸色也是沉了下来，他看着担架上昏迷的秦嚣，觉得没功夫再让他们留在这里分析情况，“先回去再说。”
越靠近部落，那些变异种和士兵的尸体就愈多，整片森林像是人间地狱一样，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再然后，夏州看到了耶真。
和夏州梦境里的一样，耶真浑身发黑布满血迹，那双猩红的眼眸蒙上一层白雾。在看到他们时，耶真更为狂躁，像是变异种一样嘶吼着向夏州扑了过来。
在她即将触碰到夏州的时候，夏州掐住耶真的下颌一转，匕首从耶真背部一划，寄身的本体被挑出来的同时，耶真也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瘫软在地。
那具身体已经腐烂发臭，透出黑色斑点，而背部的血液像是刚摄取进来的一样，殷红带着一点恶臭。
秦四怔住，“这是什么？”
别说赵启，其他人也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上次见过。”夏州说：“江一当时也是这种状态。”
当时他们几人在帐篷里没有看太清，以为江一是发了狂才被秦嚣解决了，但是现在看到这种情况，他们又刷新了一个认知。
菌体可以操控人类……
“我们只知道菌体会引起感染而死，并不知道菌体也可以操控人类。”熊族士兵神色慌张，显然没料到在变异种的背后，还会有这样的东西。
在漫长的年月里，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以为变异种只会寄身动物，只会让他们受伤，但是他们却在不知道的情况出生入死这么多次。
一方面他们为自己存活下来而感到幸运，另一方面他们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后怕。
别说是熊族士兵，夏州看着秦三秦四脸色一副晦暗不明的模样，感觉这件事也成为了部落所隐瞒的一部分。
夏州咬了咬牙，神色严肃，“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一切都等回到部落里再说。”
等靠近部落时，那道墙的外围累积了不少变异种的尸体，里面还有其他族落的士兵。他们死相凄惨，被撕咬的血肉模糊，完全看不清那张脸。
夏州看着，脑海里浮现出秦嚣尸体的那一幕，顿时喉咙都有些发紧。
门口那道电子播报的声音依旧轻快，“尊贵的长官阁下，欢迎您回家。”
光线过后，那个容纳万人的广场上似乎停留了很多士兵，嘈杂喧嚣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透露着那些士兵不安的心。
夏州跟着士兵把秦嚣送上去，等安顿好秦嚣后他才换上士兵衣服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关门的时候，隔壁秦晚正好走出来，两人视线相交的一瞬间，彼此都心照不宣。
在秦晚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夏州垂着眸质问，“那些变异种是跑出来了吗？”
除了这个，夏州也想不出来塔拓族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变异种都聚集过来。
听到这句话，秦晚停住脚步偏头看向夏州，“你在质疑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州斜着视线，那双漠视的眼睛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秦晚被夏州盯的撇开头，“在你们走的三天后，那些变异种从冲垮的洞口爬了出来，事后我们发现，想补救也晚了。”
当时大雨整整下了两天，冲垮下去的泥土给变异种做了垫脚的地方，所以才让那些变异种有了机会。
“是发现了没说，还是发现了不想说？”
这一问让秦晚又转过头，拧着眉眼神阴鸷，“你什么意思？”
“我记得当时秦嚣有交代你好好勘察一下周围有没有其他洞口，作为长官你会这么失职吗？”夏州面对秦晚没有丝毫畏惧，眼神里甚至泛着一股幽暗的光。
那束光像是被冲垮的那个洞口一样，透着冷淡明显的恶意。
秦晚忽地笑了，他微微前倾俯着身，侧在夏州耳旁压低声音，“是我做的又怎样，不是我做的又怎样，你一个人类还能在这里翻了天吗？”
夏州侧过头，那双眼睛像是化不开的寒冰，有着蛇类独有的冷意。
和秦晚说的一样，夏州在部落里没有任何实权，就算把这些说出去，那些兽人也未必会信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夏州转过身体，看着秦晚，“秦晚，现在不一样了。”
在了解了事情真相后，部落里的一切都变得虚无。
说到底，这个地方还是掌控在基地的管控下。
说到底，这里也跟基地一样是腐烂发臭的牢笼。
“我会进入栖息地，见部落首领。”
夏州的这个想法，听的身后的赵启都有些怔愣。他抬头看着夏州，顿时感觉夏州有些陌生。
在夏州转身的瞬间，秦晚不慌不忙，“首领们不会见你的。”
就连他和其他长官，也没有几次得以面见首领的机会，更别提夏州。
那个仅供长官出入的规定，似乎只对秦嚣一个人生效。
夏州没有说话，而是走向廊道的尽头，身影消失在了电梯前。
在电梯里，赵启不经意间问起，“你真的要见首领？”
“对。”
那个字坚定带着毋庸置疑，像是早就决定好了一样，透着赵启看不明白的自信。
他觉得夏州从雪域里出来后就变得很不一样，那种决心要与什么抗争的模样，让他一时也陷入了混沌，“你和长官到底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军帽下的视线稍稍一斜，明明是穿着士兵制服的夏州，却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魄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眼看夏州要走出电梯，赵启忍不住喊出声，“夫人……”
夏州微微回头，没有过多解释，“很快你就知道了…”
在经过那些士兵身边时，变异种、人类基地、防护墙、沦陷等字眼钻进夏州耳朵里，那一句句像是带着对夏州的暗示一样，指使着夏州做出行动。
塔拓族的目的达到了。
在他们离开的这些天里，那些变异种跨过了那条人工河，聚集到了基地的防护墙下，依贫民区那个铁网的厚度，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而部落似乎也没有打算要救人类的意思，迟迟没有派出士兵增援就是最好的说明。
夏州走过管辖处，打开花园的那扇大门，看着这里被人精心照料的植物，顿时想到了贫民区里那些瘦成枯槁的人类。
在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没有任何意外，那位执行官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夏州转过身看着他，“你是来阻拦我的吗？”
“不。”执行官背着手，将皮鞭收在身后，“是我的上司要见你。”
夏州皱了皱眉，看着对方嘴角笑容的扩大，顿时有丝莫名的情绪。
他分不清对方想做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先去一探究竟。
只见被阴暗笼罩的栖息地里，大理石地面透着一股阴冷，光线折射到的地方只能照到一点角落。
在进入大厅里后，夏州跟着执行官拐进右边，在光线的折射下看到了一间豢养着花种的玻璃房。
打开那扇玻璃门，里面色彩不一的花卉绽放着，枝茎饱满的模样一看就是被这间温室的主人照顾的很好。
执行官把夏州带到这里，然后就退了出去。
夏州看着这满庭院不知名叫不上来品种的花朵，顿时感觉自己身处在了另一片空间。
没多久，玻璃房的门被人推开，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在夏州身后响起，“你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行谈判
那是一个白发稀疏的人类老人。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 夏州就觉得有些违和。
这张脸明明皱纹堆积到一块呈现出衰竭的现象，但是那双眼睛却清明得像是一汪清潭。
看夏州一直在打量着自己，男人拄着手杖却又不失风度地微微笑着, “我是部落首领之一, 沈西河。”
听到这句话，夏州才转过身正对着沈西河，“首领叫我过来是？”
在夏州的士兵制服上, 那枚属于秦嚣的狼型徽章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光芒。
沈西河扫了一眼，似乎明白夏州的用意, 轻轻笑了笑，“我想找你拉拢基地，让基地人类和我们合二为一。”
夏州皱着眉, 冰冷的视线紧紧盯着沈西河，“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西河似乎不想详说, “你负责告诉基地里的人类我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我负责和这边首领沟通解决士兵们的戒备, 怎么样？”
夏州没有说话, 因为他觉得这里面并不是字面上的那么简单。
沈西河拄着手杖走到水池边, 看着那清一色的锦鲤，语气悠长，“我想创造一个人和兽人共存的世界。”
仅仅是这一点，沈西河觉得夏州就会帮他。
因为在他眼里, 夏州比他还要希望这个世界的降临。
“在新世界里, 没有种族差距, 没有任何偏见。”沈西河像是已经看到了那个世界, 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夏州，“我会为新世界打造一个全新符合法理的生存规则。”
夏州抬起眸：“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到过兽人部落的唯一人选, 在身份上你就比我们有说服力。”沈西河想的很明白，到时候夏州负责宣传，而他们就负责两方将兽人没有恶性的一面展现出来。
他看着夏州，眉眼是藏不住的笑意，“这对你应该很轻松，指挥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句称呼，夏州只是看了沈西河一眼，同时也在对方胜券在握的气势下拒绝了对方，“我没想过要将两边合二为一。”
沈西河嘴角笑容凝住，转头看向夏州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这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坏处。”
可以结合两边就意味着夏州随时可以回到基地，也不再受基地和部落的规则束缚。
“我没想过要将两边合二为一。”夏州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夏州的语气上带着明显的拒绝。
在夏州转身的时候，沈西河皱眉问出声，“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夏州没说话，抬脚要走的时候又听到沈西河说：“我不急，你不妨先去那边看看再做决定？”
一回头，沈西河笑眯眯地看着他，两只手拄着手杖将所有重心都放在了手杖上，“一个人的力量是很微弱的，稍有不慎就会自折，但是有靠山就不一样了，起码能分担一些重量。”
那根手杖很细，浑身镶嵌着宝石，看上去是实木雕刻出来的，有着镂空的金属花纹。
但是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感觉在下一秒就会折在沈西河的手里。
夏州看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玻璃房。
要是换作以前，夏州可能还会答应，因为他当时急需一个可以站稳脚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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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夏州只觉得那合二为一的想法无非是拿来蒙骗所有人的手段。
在出去时，执行官看着冷着脸色的夏州，挑起眉头，心想谈判是失败了，“你要去见其他首领吗？”
回答执行官的，是夏州毋庸置疑的眼神。
这个人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那双眼睛也似乎比以前更加锐利，像是经历过生死一样，对旁人的看法愈发不在意。
深邃幽长的通道里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到近不疾不徐，听上去比秦嚣少了一份压迫，却多了一份坚定。
在推开走道尽头的那扇门时，夏州一度幻想着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兽人，但是在看到那片黑暗后，他才觉得基地和部落里有着同样的共同点。
身后门轻轻关上的瞬间，最高位的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也缓缓睁开。
与之同时，旁边的说话声也传了过来。
“一个士兵，也敢来这里？”
“有什么资格？”
“他胸口的…是不是秦嚣的徽章。”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枚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蓝宝石，像是象征着主人的身份一样，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这是秦嚣带回来的那个人类？”
“就算是长官夫人，未经召见也不能入内。”那双金黄瞳色出言就是嘲讽，“再说他一个人类，更加不配进入我们的居所。”
在那些人聒噪讨论的期间，他们发现夏州自始至终都站在那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股沉默让他们讨论的声音也降了下来，直至没有一点声音，他们才看到夏州缓缓抬起了头。
军帽下的那双眼睛坚韧，没有退缩，像是在面对再平常不过的人物一样，有着一点坦然。
夏州声音低沉，不卑不亢，“秦嚣他现在昏迷不醒，所以换我来报告这次前往北方的结果。”
“你只不过是一个士兵。”那人发话，句句诛心，“充其量也不过是个长官夫人，没有一点功绩在这里充当什么大人物？！”
“区区一个人类还想在这里指手画脚吗？！”
“同样都是人类，为什么我不能。”夏州眼神凌厉，那泛着冷光的视线让坐在上面的人有一刹那错觉。
这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让他们不禁愣了一瞬。
同时，坐在高位的那双淡蓝色眼睛微微垂着眼眸，注视着夏州，浑厚低沉的声音像是来自远方一样空灵，“你说什么？”
夏州没有重复那句话，因为他确定对方听到了，只是在质疑夏州所知道的真实性。
坐在上位的人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想要什么？”
“公布真相。”夏州一字一句，那些人也因为他说的话而有了一些情绪的起伏。
蛰伏在暗处的那一双双眼睛像是被夏州的想法所震撼到，根本不清楚夏州要公布真相的原因。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不公布。”最上位者语气轻缓，像是在劝说着夏州，“你有没有设想过所有人知道真相后会陷入怎样的境地？不止是基地，我们这边也会陷入混乱。”
“陷入混乱是因为一开始这个做法就是错的。”夏州振振有词，气势上没有半点要退步的意思。
公布真相这件事已经深刻在了夏州的脑海。
“就算你公布了真相又怎样？你觉得那些人会接受吗？”绿色竖瞳的人像是厌烦夏州这种油盐不进的人，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在变成兽人后他们还能尊享地位身份，一旦揭开这件事那他们就跟在基地里没两样！”
到时候毫无疑问，基地里那些自诩高贵的人会对他们进行唾骂甚至是贬低，他们建造出来的身份在公开的那一瞬间又会分崩离析。
“那也比把他们当成怪物强。”
基地里的人类并非是抱着尊敬感恩的心态去看待兽人，而是以一种厌恶恶心的心理在做着表面功夫。
他们畏惧兽人，却也仅仅是因为那异于常人的外表。
等剥去这层外衣，基地里的人毫无疑问会对他们产生改观，但同时也像绿色竖瞳那个人说的一样，随之而来的是更严重的歧视和唾弃。
所以……
“我会和基地进行谈判。”夏州视线扫过上方的所有人，不出意外他看到了那些人对他的鄙夷。
“你拿什么跟基地谈判？”说话的那人语气嘲讽，更不屑于和夏州多说一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先不说谈判，你怎么进入基地？”
“现在基地外围可是有数之不尽的变异种，去了就等于送死。”
就连他们面对那庞大的数量也束手无策。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们没有派出一支队伍，为的就是把部落这边的损伤减到最小。
夏州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淡漠从容让上位者看的一清二楚。他缓缓张开口，声音低沉，“要想公布真相也可以，但是你有办法一个人进到基地吗？”
“首领。”
“首领。”
两边纷纷传出制止的声音，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前一秒还在劝说的人却在下一秒就松了口。
上位者抬起手示意那些人稍安勿躁，却听到下方传来夏州淡漠没有任何畏惧的声音，“我一个人够了。”
上位者一愣，眼看夏州推开门消失在闭合的门缝里，那些按耐不住的人等脚步声渐远后又发出了质疑。
“首领，你怎么能答应他这个要求？”
“他要是躲过那些变异种，成功进入基地怎么办？”
上位者抬了抬手，制止了那些声音。他看着夏州原先站过的地方，淡蓝色的眼眸里泛起一缕幽光，“我只是想看看他的能耐有多少。”
能这么义正严辞、言之凿凿地说出那些话，他很想知道夏州到底掌握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信心。
栖息地外。
石门打开后，夏州就看到了守在外面的执行官，他那双发白的眼睛像是看穿了夏州的行动，“你要去基地？”
看夏州没说话，他掂量着手里的皮鞭，垂着视线，“你掌握好操控变异种的办法了吗？”
察觉到对方的沉默，执行官抬起头却看到那双阴鸷冰冷的眼睛，像是紧盯在他身上的毒蛇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被咬一口。
执行官笑着收起皮鞭，“我们要找你合作，知道这些也不奇怪吧？”
“你们最好是这样。”夏州没多说一句，径直越过执行官往广场那边走去。
执行官看着那个倨傲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点微笑，手里的皮鞭也握的愈紧。
夏州穿过管辖处，在经过广场时也没有停留。他径直走向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那扇大门，然后消失在了那扇门后。
物种入侵
森林此时一片寂静, 血腥弥漫过的地方，残留着许多细小的昆虫，它们从黑暗中爬出来, 汲取着尸体的养分。
在隔断兽人地界和基地地界的人工河中, 红色藤蔓缠绕着几只已经死去的变异种，岸上的铁网上挂着一些血肉，警告牌也掉落在地。
落日余晖下的一丝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进来, 点亮了阴暗森林处的一缕火光。
阿廖吧嗒着卷烟，看着这地狱般的场景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点笑容。
不用太久，里面就会变成炼狱。
听着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嘶吼声，阿廖正想换个地方欣赏那些人的死亡时, 却看到有个身影走上了木桥。
树木遮挡着对方的身影，让阿廖看不清那个人是谁, 但是从那身深蓝色的制服来看应该是兽人的士兵。
在沦陷的这几天里, 兽人也做过斗争, 只是在认清楚他们的实力后就又像只缩头乌龟缩回了那堵科技墙后。
这个时候突然跑出来一个兽人士兵, 很难不让阿廖怀疑兽人那边是不是又有什么动静。
阿廖从树上下来的时候, 那个人已经度过了桥。看前进的路线也是直直通向基地那边，想到这里，阿廖不禁皱起了眉。
防护墙上。
那些守卫士兵站在墙头身体笔直，但是脸颊两侧的冷汗已经暴露了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们看着墙下那已经被撕咬得只剩骨头的尸体以及那些东西发狂嘶吼的丑陋模样, 仿佛下一秒那些东西就会冲到他们脸上来一样。
上头早就下令了不能私下谈论这件事造成人心的溃散, 但是站在第一战线的他们在面对这些生物时心理防线早就已经崩溃。
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 是因为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人呢喃出声。
那人目光斜视着正下方, 在看到那张已经溃烂脸出现在他眼皮底下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怎么看都不像是人。”
这里面混杂着动物、人类，都像是死去多时却又复活的生物一样，有着猩红的双眸以及溃烂的皮肤。那股从尸体上散发的恶臭，就连站在防护墙上的他们都能闻得到。
“那些人的衣服是我们没见过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那些衣服干什么。”
保证这些东西不会突破这道防护墙才是真的。
他们这边可能没多大压力，但是贫民区那边全是铁网根本没有加固，很难预料会不会被这些东西突破。
像是看穿所有人的担心，一名守卫士兵呢喃着，“那边应该不会有事吧……”
贫民区那边一旦突破，那死的就不止贫民区的那些人了。
就连他们，也难以逃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九齐也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此时他正站在贫民区的铁网后，一把手一把脚地指挥着，“你他妈动作能不能快点？！快给我补上！”
说着，他又踹了那名士兵一脚。
那名士兵踉跄几步摔在地上，肩上抗的袋装泥土也被石头划破散落了一地。
李九齐看到这副场景，又踢了几脚，“你个废物！废物！废物！要是这些东西突破了这里我第一个拿你献祭！”
亲信拉住李九齐，“守卫长守卫长，消消气，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
亲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不明白李九齐在这种时候怎么还有心情找麻烦，“您还是先看看周围工作。”
周围大部分士兵都在拿着泥土堆积高墙，支撑住摇晃的铁网，泥袋已经累积到了半人高，但隐约还是能看到那些东西恶心的头颅。
李九齐喘了几口气，拿着手巾擦了擦脸，然后踏上泥袋站在一名守卫身后，看着那名守卫拿着木棍戳穿了那只动物的头颅。
一瞬间，那股恶臭似乎更加强烈，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只动物还没倒下，而是继续扒拉着铁网，似乎想攀爬上来。
李九齐用手巾遮住口鼻走下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杀也杀不死，还这么臭！”
亲信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李九齐又问：“总长那边来消息了没有？”
“说了，说让您守住这里。”
这话一出，李九齐冷笑着，“他倒是会打算，坐在办公室里舒舒服服的，也不派人过来支援。”
李九齐话音刚落，在通往贫民区的那条路上，穿着黑色警卫服的警员乌泱泱地压过来，为首的正是佩戴着警长徽章的警卫长。
李九齐挑起眉，阴阳怪气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警卫长一向只管理基地内部事务，对防护墙这边从未有过干涉，因为对方总是冷着一张脸，又坐上内部警卫长的位置，所以李九齐一直和他不对付。
说难听点，他瞧不起警卫长这只金丝雀，警卫长瞧不起他这只看门狗。
警卫长眼神冰冷，戴着手套的手稍稍抵了抵鼻，皱了下眉头，“总长让我来帮忙。”
李九齐笑着，“那你可待不了，这里臭的很。”
“你误会了。”警卫长将手背在身后，视线稍稍瞥了李九齐一眼，“刚才让我觉得臭的是你这张嘴。”
“你！”李九齐额头青筋凸起，刚想上手却被身后的亲信一把拉住，而对方带来的那些警卫也第一时间挡在了两人跟前。
警卫长余光往后瞥着，“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
那些警卫收到指令，这才动了起来。但是在看到泥袋后那些未知生物时，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大的他们也不禁产生了一丝后怕。
“注意点，别被咬到。”警卫长冷冷吩咐了一句，也得到了手下应的一句“是”。
眼看自己的地盘成了别人指手画脚的地方，李九齐冷笑几声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但是转念一想，他觉得现在也正好是自己脱身的时候。
“既然警卫长在这里，那我先回去休整一下，这突发状况让我这喉咙、这肚子。”李九齐摸着自己的肚皮，嘴角向下拉着，“都受不了。”
警卫长往后看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看对方没意见，李九齐也懒得站在那里当标杆。
只是等李九齐上了防护墙，正要往自己休息室里去的时候，他听着下面聒噪嘶吼的声音，忍不住往墙下一瞥。
也就是这一瞥，让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只见密密麻麻的变异种中，一个人的身影从它们身后走了过来，那个人所到之处，那些变异种缓缓散开，像是畏惧着对方一样匍匐在地上深埋着自己的头。
除了那些异变的人类，那些动物仿佛就像是在跪拜自己的王一样，充满了虔诚。
等到那个身影一点点穿过树叶，站定在防护墙下抬起头时，那张脸更是让李九齐瞪大了双眼。
夏州镇定自若，没有丝毫畏惧这些东西的模样，李九齐却是憋不住了，“夏州你来干什么？！这些东西跟你什么关系？！”
那语气里明晃晃的是在指责这些变异种是夏州带来的。
“来谈判。”
还不等李九齐再度开口，他却看到夏州身后有个异变的人在缓缓走向夏州。
那个人像是挑断了脚筋，连接着脚的双腿已经完全腐烂掉，只剩了两根枯骨。
夏州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眼睛被挖空、舌头被拔掉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握着匕首的手却在微微收紧。
在萨满靠近的那一瞬间，夏州将匕首插进萨满的身体里挑出了那个寄身菌体。而在那些守卫和李九齐的眼里，夏州只是把刀插进对方身体里，那个人就停住了动作，然后倒了下去。
夏州甩掉匕首上的血液，再回头看向李九齐的时候，李九齐被那个视线看的浑身一震。
夏州走过去，匕首的刀尖还渗着一点浓稠的血液，“可以谈判了吗？”
李九齐拧着眉脸色诡辩，也不知道该不该打开这扇门。从夏州的行动来说，他是知道这些东西的弱点的，同时也有着操控这些东西的办法。
但同时李九齐也怕夏州是贼喊捉贼，打开门就成了他引狼入室了。
在李九齐纠结的同时，那些变异种像是又开始狂躁般发出阵阵低吼，匍匐的身体也渐渐有抬起的趋势。
夏州眼神一扫，那些变异种在触及到对方的视线时，又埋下了头。
夏州皱着眉，“难道你要看着这些东西一直围在这里？”
李九齐一惊，吩咐下面的人，“打开小门。”
防护墙下，那道仅能容纳一个人的小门被打开，在夏州走进去后，那道门又紧紧关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一瞬间，所有变异种躁动，冲着防护墙上的人嘶喊吼叫着，仿佛刚才的温顺都是众人的错觉。
李九齐从防护墙上下来，跟在夏州身后，他细想着刚才的细节，一个没注意撞在夏州背上，抬眼的瞬间顿时被那双眼睛的视线所震慑到。
这种莫名的压迫，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带我去见总首长。”
不同于那些抛头露面的基地高层，这位总首长行踪飘忽不定，见过他的人极少，一直是在幕后指点着基地的运作。
“这我怎么知道在哪……”李九齐也只是听过这号人物，但是从没见过这号人。相比那不露面的审判长，这位属于创建基地的初始人物的后代似乎更加神秘。
“总会有知道的人不是吗？”夏州反问着，似乎笃定了李九齐会帮他找出这个人。
能知道这个人物的只有坐在审判议事厅高层的首席，但是李九齐一个守卫长，怎么敢跨入议事厅的最高层。
李九齐面露难色，但是又不敢擅自做主，“这件事我要找总长回报一下。”
夏州视线盯着李九齐，最后像是妥协一样答应下来，“可以，但是你先送我到议事厅。”
这里距离议事厅也有段距离，走过去耗时也费力气，就算到了议事厅门口，夏州也会因为并非基地官职人员而被拦下来。
所以李九齐是夏州的第一步措施。
李九齐不解，“你要去那干什么？”
“我只有在那才知道你有没有汇报不是吗？”夏州脸上表情没有丝毫破绽，也让人看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是把人放在这里，李九齐也怕惹出事端。
所以李九齐顿了顿，提前跟夏州打好招呼，“我只能把你放在二楼，再高层就不行了。”
三楼以上都是办公区域，涉及整个基地的机密文件，但凡夏州是冲着这些来的，李九齐就算活下来了也逃不过基地的审判。
对于这个提议，夏州也没有否决，“可以。”
这一路上，透过车窗也能看到基地里的人富足洋溢着笑容的生活，他们像往常一样度过着悠闲的假日，似乎还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事情。
这里所有的安宁，都是在贫民区的人身上堆砌起来的。
想到这点，夏州转过头，没有再将视线投向窗外。
等到了议事厅，李九齐将夏州带到了二楼贵宾室时，在关上贵宾室的门后，李九齐叫来了两个守卫守在门口。
贵宾室里面，夏州打开窗，看着外面仅有一寸可以落脚的边缘时，毫不犹豫的钻了出去。
夏州抓着窗户边缘，一点一点往外挪着，没多久他的身影就被楼下的民众发现，在那个民众大喊着有人入侵议事厅的时候，夏州一个闪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那些人随着最早发现的人指的地方看去，只能看到二楼议事厅的广播室窗户被人打开，微风拂起一点白纱。
下一刻，夏州的声音在基地的所有广播里响起。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像是在缓缓叙述着他所知的故事。
“在我们所认知的时间里，基地有603年的发展，兽人部落和人类基地也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但是在我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后，我发现所有的事情都跟基地所记载的不一样，兽人……”
“呲———”
一阵噪音过后，广播里传出玻璃破碎的声音，那声沉重的闷声像是门被人撞开一样，只保持了几秒的时间。
再然后，广播里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像是突然陷入沉寂的哑剧一样，让所有人开始怀疑那个人前面所说的真实性。
他们面面相觑，看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警卫，却不敢谈论起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二楼广播室里。
夏州看着突然进来打断他播报的警卫，周围十几名警卫对他举起武器，并将他身上唯一的匕首搜刮了出来。
为首的那个人身穿制服神情严肃，“总首长要见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通往议事厅最高层的电梯里，那个显示的数字在为首的人一顿操作下，出现了电梯里没有按键达到的楼层。
在打开电梯门的那一瞬间，夏州也看到了隐藏在议事厅背后的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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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高楼建立在钟塔里面，和总首长的办公厅仅有几步之隔。
随着眼前大门缓缓打开，夏州也看清了这座高楼的真面目。
被关塔楼
石砖堆砌的墙面用一块玻璃隔挡着, 里面爬满了青色藤蔓，柳絮般粉末状物体虚浮在空中，那点猩红像是菌体一样, 让人觉得莫名熟悉。
枯枝紧紧抓在布满灰尘的地面, 空旷仅摆着一张木桌的地方坐着一个形如干尸的白发老人。
那个人坐在那一动也不动，枯槁的手搭在木椅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地面, 长发遮挡住他大半面容，看着有些疯疯癫癫, 但穿着得体的制服上挂着一枚总首长才有的金色徽章。
夏州微微皱起眉，走过去想确认对方的生死，但身后关门的声音让他提起了一点警惕。
转头的瞬间, 夏州也看到那个带他过来的人露出了阴险得逞的笑脸。
夏州跑过去的时候那扇门也紧紧关闭，外面锁链的声音响起, 再然后就是就是一片寂静。
“混帐。”夏州低骂出声, 抬脚去踹那扇门的时候, 锁链被拉扯得叮叮作响, 而那扇门看上去老旧却十分坚固, 被他连踹几脚也没有松动的痕迹。
意识到自己被关起来的夏州拿着塔楼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在摔向那扇门的时候，锁链也只是发出了几声轻微的响声。
“没用的。”坐在书桌前的老人突然出声，声音像是破败故障的机械一样沙哑难听。
夏州扔下手里的凳子, 走到那人面前盯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什么意思？”
老人浑浊的眼球动了动, 缓缓看向夏州, 似乎已经接受了现状，没有一点反抗的意识, “没有人知道这里，就算你再怎么折腾也没有人过来的咳咳咳。”
像是被空气中的灰尘所呛到，老人耸动着肩膀，那具脆弱易碎的骨架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折断。
夏州颧骨微微突起，沉默一言不发的模样更让人觉得有些骇人，那双眼睛里带着躁意，仿佛对现在的情况产生了极度的不满。
夏州声音冰冷，“你是总首长？”
老人愣了愣，语气颓靡，“现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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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他被关在这里开始，总首长这个称呼就已经是个空头衔。
“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夏州语气紧迫，视线紧紧盯着总首长，没有半点可怜眼前这个老人的意思。
总首长叹了口气，缓缓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夏州一愣，“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毁灭基地。”总首长声音轻缓，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想里，就连视线都变得虚无。
“他用什么……”夏州顿住，像是被定在那一样迟迟没有说出下半句。因为他猛然想到了聚集在基地外面的那些变异种，从时间和做法来说那个人就是操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大约是猜到了夏州的想法，总首长看着玻璃里漂浮的红色粉末，“他打算用这种方式来摧毁这里……封存在这里的Nasaka只不过是他的第二步计划。”
夏州转过身看着玻璃里那些仿佛有生命般的柳絮状物体。
被称为Nasaka的病毒一旦寄生人体，那人类就会沦为只懂嗜血杀戮的工具……
夏州冷着脸色一言不发，开始摸索塔楼里有没有其他出口。
总首长轻轻呼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他望着顶尖旋转的塔楼，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他被囚禁在这里几年，除了夏州，没有其他人进来过。那个人把他关在这里像是取乐一样，定时让人送来温饱的饭菜，延续着他这条生命，让他看到基地被毁灭的这一天。
“你……把我杀了吧。”
正在摸索其他出口的夏州一愣，回头看着总首长眼神冷冽，“你说什么？”
“他想让我看着基地沦陷，但是我不想看到。”总首长视线缓缓看向夏州，在他那双朦胧的双眼里，眼前的人身影已经模糊不清，“基地是我的心血，我不想…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人践踏。”
总首长说着，眼眶已经湿润声音也已经哽咽，像是步入死亡的人一样做着临终的遗言。
“凭什么？”夏州语气
諵碸
狠戾，双眼发红，被关押的情绪和压抑在胸口多年的恨意像是迸发出来一样，让他集中在了这个人身上，“你的心血？你的心血是建立在贫民区之上，踩着贫民区的人的尸骨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死？在没有澄清这一切告诉所有人真相之前你想都别想！”
那莫名的迁怒让总首长一愣，只能看到那个身影身上恍然而过的一抹红，“你是……？”
夏州没再搭理这个人，他克制着自己躁动的情绪，摸索着这栋塔楼，想从这个密封的地方找到其他出口。
大门唯一的出口已经被锁上，那仅能容纳一个人的窗户也因为高度问题而被夏州放弃。
这座钟塔矗立在审判广场上，距离地面少说有三十多米高，跳下去的结果显而易见。
但是摸索了一圈，夏州也没找到可以出去的出口。
这种被动的情况让他抄起凳子砸在门上，那股颤动让玻璃里的病毒也跟着颤了一下。它们像是感应到夏州的情绪一样，紧紧贴附着玻璃颜色变得愈发浓烈。
最后，夏州看向了那唯一的一扇窗户。
他走到窗户前，看着下面人流涌动的街道，搭在窗户边缘的手也在微微握拢。
另一边，贫民区铁网下。
堆积泥包的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因为有了其他人员的加持，所以累积起来的泥包已经到了看不到变异种的高度。
警卫长站在铁网后监督着进度，直到眼角的余光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他眸色微变，像是接收到什么讯息一样缓缓转过身走到观察楼后面的一处死角。
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警卫长低头扯了扯自己的白手套，军帽遮挡住他大半张脸，语气微微不耐，“有什么事？”
“我把夏州关起来了。”
警卫长听到一转身，直接给了那人一巴掌，冰冷的脸上出现一丝破裂的情绪，“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了？”
那人微微侧过头，硬生生吃下这巴掌一声也没吭，只是又转过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警卫长，“毁灭基地的条件我们已经有了，不能因为一个夏州就停止这个计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州是他们计划里唯一的变数，他们更想不到夏州会穿过众多变异种来到基地。
从夏州身上的血液来说，他们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功亏一篑。
“夏州现在被我关在塔楼里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个唯一变数已经清除掉了，我们还可以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这个人一字一句强调着计划的重要性，言语中更是把警卫长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警卫长冷笑了几声，“你都把他和总首长关在一起了，还在我这里装什么。”
基地里那么多地牢不选，偏偏选了个会暴露他真实面目的地方。
要说不是刻意的，那也未免太假了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只是不想让您因为一点小事就中断多年的计划。”被警卫长看出来，他也没有极力否认，而是正视着自己内心的想法，目光也从未偏移过。
警卫长冷着脸色，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大可以赶在这之前将夏州放出来，然后否认一切指控，把所有的事都推卸到眼前这个人身上。
但是……没必要。
就算他这么做了，夏州还是会怀疑到他头上，而他也会因为这件事失去一个……得力听话的狗。
警卫长垂着视线，擦着白手套上沾染的一点泥土，眼神变得有些冷漠，“那就按照计划进行吧。”
那人听到命令，着重点了一下头，然后往贫民区最北方的地方走去。
在沿着铁网最北边的地方，衔接着一道防护墙，这边因为地处潮湿的原因，所以围聚过来的变异种不多。
树叶拢聚着一块阴影，过深的泥坑沼泽里有着几具陷进去的动物尸体，它们显然死去已久，整块皮腐烂得只能看到里面的血骨。
衔接防护墙和铁网的地方，一双手缓缓把那块可以移动的铁网推开，露出一米宽空余的空间。而外面的变异种也像是嗅到食物般在沼泽前来回不停的踱着步。
它们幽红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空隙，然后又看向铁网后的人，仿佛通过那个地方就能吃到眼前的美味。
在那人的视线下，一只变异种跨进沼泽里，踩在那些腐烂的动物身上，却因为身体过重渐渐没进了沼泽里。
随着那只变异种挣扎的幅度，周围泥浆迅速吞没着那只变异种的身体。直到最后，那只变异种直接消失在沼泽里。
“畜牲就是畜牲。”那人冷笑一声，看着其他变异种的跃跃欲试，转身走向了基地中心的位置。
在那人离开没多久，一只变异种踩踏着其他变异种的尸体，成功到达了铁网下。
它钻过那个空隙，看着周围没有任何生命体特征的地方，一时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右上方的草丛里传来一点动静，猩红的物体在它眼里缓缓移动，它才做出反应向那个方向扑了过去。
“啊啊啊啊！！！”
一时之间，还在玩闹的孩子惊吓四散，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举着棍棒驱赶着那个变异种，但是在看到那个生物怪异发狂的模样时，那个孩子心里顿时也没了底。
“哥哥，救我……”被咬的男孩虚弱地伸出手，眼里噙满泪水，身上被撕咬的伤口渗出大量血迹，同时也吸引着变异种的视线。
在变异种扑过去的瞬间，年龄稍大的孩子举起棍棒一棍子敲在变异种头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也让变异种回头呲着牙冲那个孩子发出怒吼。
年龄稍大的孩子被吓了一跳，极大的恐惧让他又一棍子砸在变异种的脊背上。
那一下可能是打到了变异种脊背上的本体，让变异种瑟缩了一下，而他也像是抓到眼前生物的死穴一样，用力猛砸着变异种。
直到变异种没动静了，年龄稍大的孩子才敢上前抱起自己的弟弟。
他慌乱的看着那张疼得冷汗直流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伸手抱起弟弟就往贫民区跑。
等到他看到一点人了，他才敢呢喃出声，“请救救我弟弟……”
过路的人看他一身血迹，以为惹了什么事，纷纷都避道而行。
周围人冷漠的眼神让他陷入了绝望，他视线模糊，眼眶湿润，抱着渐冷身体跪在街道上嘶吼着，“求求你们……救救我弟弟吧……他快死了！”
那些人没有理会那个跪在道路中央的孩子，而是在一边静默观望着。他们看着那个孩子因为不懂救援而痛哭失声陷入崩溃的模样，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再然后，那个年纪小的孩子死了。
鲜血染红两个人破旧的衣服，哥哥抱着弟弟坐在废弃的木板房里，怔愣的瞳孔里没有一点焦距。
他还在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只叫不上来名字的怪异生物……
以及……那些冷漠无情的视线……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他双手掩面，痛苦地哭着，那毫不遮掩的声音像是在痛恨那些人的冷漠又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死去的无奈。
他哭了许久，哭到眼泪干涸时，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那死去的弟弟手指动了动。
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擦干眼泪又仔细看了看。
那根沾满血迹的手指又动了动。
“小谷，小谷你没事了吗？”他抱起已经冰冷的尸体，拍打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欣喜的同时也有丝疑惑。
因为身体还是冷的……
直到他看到小谷睁开那双猩红的双眼，嘴里发出熟悉的低吼，一种恐惧弥漫过来，直接让他松开了抱着弟弟的手。
与此同时，那块溅了血迹的草丛里，那只被打倒的变异种抽搐几下，身体里的菌体快速衔接着各个地方的神经，让那只变异种翻动了一下眼睛。
猩红占据着变异种的瞳孔，像是覆盖过来的神经末梢，让那只变异种缓缓站了起来。
几秒后，那只变异种彻底恢复过来，望着不远处发出声响的地方露出了自己沾满血迹的獠牙。
绝境逢生
正在夏州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的时候, 那些慌乱奔跑的行人引起了夏州的注意。
底下乱作一团，他们疯狂奔跑着躲进街边的商店。而在那些人身后跟着的，正是原本被拦在防护墙外的变异种。
夏州脸色沉凝, 转过头寻找着可以助力他下降的工具。然后…他看到了身后玻璃里覆满整个塔楼的青藤。
那些青藤有手腕大小, 足以支撑起夏州的身体。
总首长浑浊的眼睛动了动，看到夏州抄起一把凳子走向了玻璃前，当即声音都在颤抖, “你想干什么……？”
哐当——
玻璃碎掉的同时，那些菌体也在房间里四处飘散。
夏州扯下墙上的藤蔓, 估算好长度将它们绑在桌脚上，在窗户处探出头查看着周围的落脚点。
他没有想太多，直接攀上窗户, 抓着窗户边缘。
总首长惊呼，“这里可有几十米高……！”
“死不了。”夏州扔下这句话, 拽着绑在腰间的藤蔓慢慢往下滑, 他学着秦嚣那样用双手双脚踩在一个立足点, 再拽着藤蔓下降到另一个立足点缓冲着。
等到离地面只有十几米的时候, 那根藤蔓中间部分出现断裂, 像是承受不住夏州的体重一样。
啪——
藤蔓完全断裂的同时，夏州也从高空坠落下来，砸在了水泥地面上。那些人惊慌失措地喊叫着，这重物砸下来的声音也被完全淹没在他们的恐慌里。
疼痛在身上蔓延, 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压一样, 疼的让夏州直不起身体。
夏州吐出一口鲜血, 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只冲着他跑过来的变异种。
停下来。
变异种有一丝犹豫, 猩红的眼睛映着夏州的身影，断断续续的讯息让它感觉到了夏州的虚弱。
“我说, 停下来。”
此时所有变异种像是接收到了那种讯息，停止动作直直望着夏州的方向。
原本嘈杂的环境突然一下子安静，那些受到惊吓的人仿佛也在此刻清醒过来，注意到了凭空出现在审判广场的兽人士兵。
他们看着夏州指挥那些怪物，眼里的恐惧更加强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怪物。”不知道是谁呢喃了一句，那轻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夏州呕出一口血，身体里的血液在快速修复着损伤，那过于灼热的温度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夏州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也能看清周围那些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的眼神。
夏州喘息着，擦掉嘴边的血迹，视线冷冷地扫过那些人。
“是兽人，他穿着兽人士兵的衣服。”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这张脸很眼熟。”
“是以前那个指挥官！”人群中有人呼喊出声，过大的声音也吸引了变异种的注意力，它呲着牙往前挪动了一步，却被夏州及时制止了。
而这一行动，更加证明了夏州能操控这些东西的能力。
他们也想不到，仅仅几个月时间，那个曾在基地担任指挥官的人颠覆了他们现在的所有认知。
夏州变得比兽人更加可怕，那能操控怪物的一幕深烙进了他们的脑海里。
“你，有什么目的？”人群中有人颤着声音询问出声。
“基地和兽人的合约破裂了吗？现在兽人要对我们进行屠戮吗？”
“不是。”夏州否认着，但那些不安的声音压过了他虚弱的声音，那些人像是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一样，编造着他们可能会看到的未来。
那些人和平度过了几十年，眼前这一幕让他们对即将会发生的变化深信不疑。
他们甚至想壮着胆子制伏夏州，但是等他们视线又瞥到那些双眼猩红的怪物时，他们又停驻着脚步不敢上前。
“这事要不要告诉警卫长啊……”
夏州听到这句，顿时抬起视线看向了那个人，那个人被夏州的眼神所吓到，瑟缩着躲在人群后。
这句话提醒了夏州，如果他继续待在这里，那毫无疑问他会被警卫长羁押。但是如果他现在抽身的话，那这里就会被变异种所占领。
就在夏州陷入两难的境地时，远处脚步声响起，夏州转过头看向那些解决变异种的身影，模糊的视线也渐渐看清了那些人的脸。
那个人一如往常般带着强大与自信，步伐沉稳，眼神坚定地向他走了过来。
他站定在夏州面前，眉头微微挑起，“不是说了做任何事要经过我的允许？”
“我搞砸了……”没有否认，没有岔开话题，夏州大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原本想借着这次危机和基地谈条件，但是事情的发展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出乎意料。
“没事，外面已经控制住了。”秦嚣擦掉夏州脸上的血迹，感觉到对方不太正常的体温。他看不到夏州身上有任何伤口，但是确信现在的夏州身体虚弱。
“外面的变异种都解决了吗？”
“被熊族引走了，外面的漏洞也已经补好了。”
夏州又问：“警卫长抓到了吗？”
秦嚣听出夏州这句话的含义，意识到和阿廖打配合的幕后人应该就是这个警卫长，“没有，我来时没看到他身影。”
问完这句，夏州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朦胧的意识里，是赵启和秦四争辩的声音。
眼前的装修富丽堂皇，挂在头顶的水晶吊灯也在喻示着夏州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
窗外日暮西山，余晖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也让夏州看清了一点外面高楼大厦的风景。
自己还在基地。
夏州睁开眼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听到赵启说的话一愣，“你说谁可能会有危险？”
赵启转过头，看到夏州清醒过来，神秘莫测的视线看向了秦四。
时间回到夏州出发时的那个地点——
赵启看着消失在门后的夏州，转身问着夏州出去的目的。
在得知夏州要一个人跨越那批变异种进到基地时，赵启更是不可置信，他反复跟执行官强调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最后闹的秦四也知道了这件事。
两个人在秦嚣房间外拉扯着，原本压低的声音也在争论中不知不觉变大。
“长官还没醒，你进去说这件事他也听不到。”赵启挡在门口，对秦四的倔实在没办法，他使着眼色让秦三把人拉开，但是在秦三触碰到秦四时就被甩开。
“我知道，我不是要长官跟我一起去，我只是想拿长官的徽章去召集士兵。”
这一想法惊得秦三猛地把人一拽，“你敢偷徽章，你不要命了？”
就连一直默默在后面看着的廖起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刚想说话，房门突然被人拉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裹着绷带有些虚弱的秦嚣。
再然后，秦嚣穿好衣服走进栖息地进行沟通，再出来时已经得到了熊族和他一同前往基地的指令。
“长官这次苏醒的时间比以前提前了整整一周。”赵启一直跟在秦嚣身边，对秦嚣身体状况了如指掌，按照以往来说，秦嚣也会在身上伤口愈合时再清醒过来。
但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苏醒的原因，赵启觉得这次秦嚣身上愈合的速度明显比以前变慢了许多。
往常一天就能愈合的伤口，放在现在整整花了三天。
“不知道是不是北方之旅影响了他的身体……”赵启呢喃出声，他们原本就受不住那种寒冷的天气，但是秦嚣却在那片雪域里呆了整整一天。
夏州听到这句话直接愣住，赵启注意到夏州的神色，又安慰着，“我也只是猜测，具体怎么样还不清楚。”
夏州没有回答，而是问：“秦嚣在哪里？”
“在隔壁房间。”
因为秦嚣一进房间就陷入沉睡的原因，后续很多事都还没有处理，门外总长和守卫长还在等着，他们也不敢贸然开门或者找人给秦嚣检查身体，只能先把秦嚣放在了套房的另一个房间里。
夏州看着房间里的另一道门掀开被窝走了下去，他走到那扇门口，听着里面安静的声音，缓缓转动了门把手。
偌大的房间里，床上被褥整齐空无一人，有着一点毛发的地毯上躺着一只巨型大物，他的身体占满了整个空间，微微起伏的肚皮让人确认他还有呼吸。
巨狼蜷缩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身上伤口缠着绷带，浸染了一点血迹。
夏州走过去，轻微的声响让巨狼缓缓睁开眼睛，在确认来人后，他又像是陷入沉睡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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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州抚摸着那只头颅，跪在地上看着秦嚣想睁开眼却又敌不过睡意的模样，声音轻昵，“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觉得累的话你就睡。”
听到夏州的声音，秦嚣调整了一下姿势，微微抬起头枕在夏州手上蹭了蹭，像是在眷恋夏州手心的温度一样，缓缓陷入了沉睡。
秦嚣呼吸沉稳，没有任何异常，身上伤口也在以缓慢的速度愈合着。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但是只有夏州知道，秦嚣正在步入夏邃说的那个嗜睡时期。
就这样守到半夜，月光从开着的窗户透进来，带着一点冷风。
夏州依偎着秦嚣躺在地上，那只手还被秦嚣枕在头下面。
秦嚣睁了睁眼，在看到夏州那张近距离的脸时幻化成了人形的模样。他握起夏州另一只手放在嘴边亲了亲，这一举动无疑也让夏州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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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那双暗蓝色的眼眸熠熠发亮，像是璀璨星空一样带着一点笑意。
“你守了我多久？”
“记不清了。”
感觉像是几个小时，又感觉像是一天。在秦嚣沉睡的那段时间里，夏州觉得时间度过的无比漫长。
像是坠崖时的那个夜晚一样，他很怕秦嚣再也不会醒过来。
二次会议
在秦嚣和总长会谈的时候, 夏州也看到了外面的现状。
那些人围在审判广场，要求基地给个说法。
“那些东西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要给个解释吧？”
“是啊, 那些怪物是有人放进来的还是从哪里跑进来的, 总要查清楚。”
“这件事是不是跟那些兽人有关系？”
李九齐看着围聚在议事厅门口的民众，极力安抚着他们的情绪，“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 但是不要瞎猜，这件事还要等上头的指示。”
那些人还想再说什么, 却在瞥到三楼站在窗前的夏州时，顿时收住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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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人的示意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三楼那双冷漠的眼睛。
李九齐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看到夏州又转过头挥动着手赶着那些民众，“时间也不早了, 你们该休息的休息, 别堵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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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三楼, 看到夏州还站在三楼窗前, 脚下的步伐走的更快了。
那种警惕和厌恶, 仿佛夏州已经成为了他们心里最为恐惧的人。
三楼走道里传来一点声响，夏州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秦嚣走出来便转过了身，“他们怎么说？”
“这件事需要给基地里的人一个解释, 所以明天会召开第二次会议。”秦嚣皱了皱眉, 似乎对于这种现状感到一丝不快。
夏州看向秦嚣, 眼里情绪有了一点起伏, “会对合约进行第二次修改吗？”
听到这句话，秦嚣看着夏州露出一点微笑, 眼里压着一些暗涌的情绪，“我听首领说你来这里是想公布真相，仅仅是想公布真相还是有其他原因？”
夏州顿住，嘴唇一张一翕嚅嗫着，那道过于灼热的目光让他微微撇开头，“公布真相还能有什么原因……”
秦嚣把人抵在窗台上，双手圈住夏州的范围，垂眸看着躲闪的他视线的夏州，“真的没有其他原因？”
夏州看左右都避不过，索性抬起头看着秦嚣，眼神里一片淡然，“没有。”
“撒谎。”秦嚣一笑，俯身下去的瞬间又被夏州推开，夏州瞥了一眼还站在远处的士兵，压低了声音，“别发情。”
秦嚣没有因为夏州的推拒而产生不悦，也没有因为有别人就拉开了和夏州的距离。他静静看着夏州，看着那双因为过于紧张而微微颤动睫毛，幻想着那双眼睛的眼尾微微泛红挂上泪水。
那一瞬间，秦嚣压低声音，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场景，“夏州，在我昏睡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等夏州抬起头，秦嚣又说：“我梦到你因为我死了哭的很伤心难受。”
看夏州怔住，秦嚣眼神沉寂，“那时候的你像只可怜的小狗，找不到自己归属的地方。”
在秦嚣梦境里，夏州就那样抱着他的尸体坐在那，仿佛哪里都不会去，仿佛哪里都不是他要去的地方。
“我怎么会因为你死就变成那样。”夏州侧过头语气冰冷，稍长的头发遮住他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清他是在回避还是说的实话。
“是吗。”秦嚣反问了一句，但也没再继续多说什么。他松开夏州缓缓起身，在转身的时候却又听到夏州问了一句，“你身体怎么样？”
转过身时，夏州耳侧染着一抹绯红，说出来的话也像是秦嚣的幻听。
秦嚣眼神带着一点笑意，走到夏州面前俯下身，侧在夏州耳旁，“挺好的，要不今晚试试？”
“秦嚣！！”夏州被气红了脸，这种被曲解了意思的话像是自己先挑起的事端一样，让夏州哑口无言。
秦嚣笑了笑，伸手扶住夏州的脸浅吻了一下夏州的额头，声音有些疲倦，“夫人，我现在有点困，你能不能陪我睡。”
夏州抬起头，看到那双垂着眸眼带笑意的眼眸，嘴唇蠕动着却什么也没说。
秦嚣的困意是没有缘由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那种侵袭而来的困意会让秦嚣整个人陷入恍惚状态，像是强制关闭身体的机能一样，让秦嚣整个人都带着浓浓的倦意。
五楼贵宾室的房间里，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一角。
昏暗的房间里，夏州半躺着抱着已经有些疲惫的秦嚣，“你这样明天还能参加会议吗？”
秦嚣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抱着夏州的手拢了拢，将人拖下来抱在怀里。
没多久秦嚣便陷入沉睡，那只属于男人的手臂也渐渐变化成狼爪，身旁那个呼吸沉稳的男人又变成了一头巨狼，占据了大部分床。
夏州想起身腾出地方时，那只狼尾悄悄卷上来，裹着夏州的腰身，让夏州无法再动弹。
以为秦嚣是刻意这么做的，但是等夏州抬起头看向秦嚣时，秦嚣那双眼睛紧紧闭着，鼻腔里也喷洒出清浅的呼吸。
比起刻意的行为，这个举动更像是下意识的动作。
这一晚夏州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但是等早上他一睁开眼时，秦嚣已经恢复了人的模样躺在他旁边，暗蓝色眼眸静静望着他，却像是有着暗涌的浪潮。
“夏州。”一声轻昵让夏州抬起了头，同时也让夏州看到了那双有着点点星空的眼瞳。
夏州撇过头，躲避着秦嚣的触碰，“一大早你又发什么情。”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再然后就是灼热的气息。
那覆过来的气息有些不稳，灼热的温度让夏州抓住了那只伺机妄动的手，“我说了别发情。”
会议时间夏州虽然不清楚，但是处于议事厅的接待室，他觉得这里不是可以让两人能安稳做的场所。
秦嚣伸手触摸着夏州的脸，俯身将头埋在夏州脸侧咬了一口，“这里没有别人。”
说话期间，昨晚那只卷了他一夜的狼尾巴又趁机偷偷缠上了夏州的腰身。
夏州被禁锢着，冷着脸色看着秦嚣，“你确定要这样做？”
“有点控制不住。”秦嚣声音低沉，从夏州耳侧亲吻到颈脖，然后再到夏州的嘴唇。在夏州要说什么的时候，秦嚣率先将夏州所有话都堵在了嘴里。
那不分时长令人窒息的亲吻，也让夏州在空隙时骂出了那句久违的咒骂，“畜牲。”
秦嚣笑了笑，低下头，“我就当这是你在床笫之间的情话。”
“你疯嗯……！混……”
声音从一开始的咒骂到隐忍，再到最后的模糊不清。冷风消弭着房间里的温度，光线透过窗纱的照射形成斑驳陆离的阴影。
时间从刚开始的漫长到最后，夏州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太过纵容秦嚣，还是秦嚣的压制让他无力反抗。
反正最后夏州躺在床上看着秦嚣，抬脚踹向秦嚣的力度都像是给对方的不痛不痒。
“畜牲东西。”夏州骂着，声音嘶哑虚弱，但也造不成一点实质性的伤害。
秦嚣笑了笑，俯下身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点动静。
叩叩叩——
三声敲门声响起后，赵启的声音传了进来，“长官，军长他们到了。”
夏州顿住，看向秦嚣的视线里也带着一丝怒意，而秦嚣也看着夏州，似乎没有理会外面的意思。
眼看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隐隐有进来的趋势，夏州一脚踹开秦嚣，翻身捡起地上的衣服。
秦嚣好整以暇的看着夏州慌乱的模样，听着门外赵启的催促，走过去将门反锁又将夏州压在了身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州从床上缓缓起身看着在穿衣的秦嚣，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找秦嚣的麻烦。
缓了缓，夏州视线平静声音嘶哑，“你说的控制不住是因为嗜睡的原因还是仅仅只是你个人的原因。”
秦嚣扣着纽扣的手一顿，透过模糊的玻璃看着身后的夏州，然后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夏州笑了笑，“你觉得呢？”
被反问的夏州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觉得自己又问了多余的问题。
夏州转过头，下床捡起衣服穿在身上。这一举动也让秦嚣微微挑起了眉，他走到夏州面前看着整理衣服的夏州，而那股视线也让夏州微微抬起了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州眼神冷冽，“你别说你这么折腾我就是为了让我参加不了会议。”
“怎么会。”秦嚣勾了下唇角，如果他不想让夏州参加会议有很多方式可以阻止，没必要用这么拙劣的手法困住夏州。
秦嚣伸手替夏州扣好纽扣理好衣服，然后俯下身贴在夏州唇上浅浅印上一个吻，声音带着一点愉悦，“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
虽然这件事的最后和他想象的有点差入，但是这也不妨碍秦嚣达到目的的满足。
那个清浅没有任何颜色渲染的吻，更像是一种讨好。
夏州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甩开秦嚣的手，“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对比以前的秦嚣来说，秦嚣那种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更让夏州感到害怕，不是害怕秦嚣会对他做出什么，而是害怕秦嚣最后不是秦嚣。
想了想，夏州瞥了一眼秦嚣系着腰带的腰部，“以后管好你的尾巴。”
对于这种指责，秦嚣也只笑笑。
在两人穿戴整齐后，打开门时，赵启他们全在站在门口，自然也没错过那股专属秦嚣身上的浓烈气味。
赵启愣住，看着夏州颈脖处若隐若现的青紫痕迹，“你们这是……”
话说到一半，赵启也收到了夏州那冷漠警告的眼神。
秦四站在后面神色黯然，连带着秦三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夏州开口瞬间，嗓子也有些沙哑，“会议在几楼？”
赵启顿了顿，“四楼。”
夏州没说什么，率先掠过众人忽视了那些视线，秦嚣跟在后面瞥了赵启一眼，那一眼似乎警告意味十足。
后知后觉的几人跟上去，跟着夏州他们一起到了四楼。
在四楼两扇几米高的会议室门前，镶着金色把手的门被门口的守卫缓缓推开，随着光线的透入，里面的景象也在眼前渐渐浮现。
公布内容
偌大的会议厅空间里仅亮着一束灯光, 那束灯光直直打在黑漆金属面的会议桌上，映射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星空面。
在夏州推门进去的那一刻，那些隐在阴影处的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压抑紧张的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尽显无余。
为首那个位置空着, 左右两边分别是基地长官以及兽人长官，江宁坐在最首位，中间空了一个位置, 后面分别是熊族长官和虎族长官。
最后还剩了一个位置，夏州也没多想, 径直坐在了那张椅子上。
虎族长官看着夏州有些错愕，“你这坐的是秦晚长官的位置。”
刚落座的秦嚣挑了挑眉，正欲起身的时候, 旁边江宁不冷不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他坐着吧, 这次会议秦晚也不会参加。”
在变异种突破防线入侵基地的时候, 江宁就派人对这件事展开了调查, 虽然有士兵出来担责, 但这种致命的错误更不像是秦晚的作风。
所以在事情调查清楚后, 秦晚因为连带责任被关了禁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宁侧过头看着最尾端的夏州，最后将视线又放到了秦嚣身上。
秦嚣似是有所察觉，缓缓转过头看着江宁，也不出意外得到了对方的责怪。
江宁压低声音, “你就是因为想保护夏州所以才对我隐瞒这件事的？”
秦嚣笑笑, 不置可否。
在那份关于塔拓族的报告上, 秦嚣在那种情况下只能先隐瞒夏州的身份, 毕竟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大门再次打开，透进来一点光线。
“不好意思, 我来晚了。”凌双拿着一叠文件姗姗来迟，众人却将视线集中到了凌双身后被人推进来的老人。
在二十年前，曾参加过会议的人清晰地记得这个人还不是这副模样。
当时的总首长意气风发，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但是现在看上去却像是一位八十岁的老人。
总首长抬了抬眸，浑浊的眼睛里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夏州，沿着夏州再往上看时，表情有一瞬的凝滞，“多了些生面孔。”
不仅是兽人那边，他们这边似乎也有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江宁冷笑了一下，意有所指，“为了避免再发生其他变故，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让所有长官人员知道为好。”
总首长顿了顿，对于这件事却难得的选择了沉默。
这出乎意料的沉寂却让总长忍不住看了总首长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总首长注意到总长的视线，浑浊的眼球忽然变得清明了几分。
那股藏在苍老皮囊下的凌厉视线，也让总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在这几年间，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总首长的存在却对其不闻不问的人。
总首长收回视线，全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指挥着凌双将自己推到李九齐旁边。
随着凌双的落座，这次的会议也正式开始。
只是在两方的沉寂中，这场会议似乎在无声中变成了一场哑剧。知道内幕的人都在等着对方开口，其余自认为没有发言权的人只能沉默着充当着旁观者。
李九齐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们不说点什么吗？”
但是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因为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甚至还带着点嘲弄意味的笑声让他憋红了脸。
瞥到夏州斜睨过来的视线，秦嚣挑着眉手肘搭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向后靠着，“我笑是因为双方最有话语权的人物却还要一个小长官先开口。”
尽管秦嚣语气有些讽刺，但双方却还是在等一个后发制人的机会。
会议桌前，那束光打在每个人身上，将所有人的情绪都藏在阴影里，他们看起来像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坐在这里，但实际上却各怀鬼胎在为己方的利益所谋划。
在这股沉寂中，一道冰冷暗哑的声音最先发出了疑问，“这里有多少人是知道合约内容的？”
一句话，将会议拉到了最原始的话题中。
对于不知道合约内容的人来说，这场会议无疑是一场闹剧。
凌双看彼此双方脸色各异，不由得充当起了外交官的这个角色。他扶了扶眼镜，起身将原先准备好的备份合约发到几个新面孔手里，“在纪元583年，我们人类基地和兽人部落签订了互相扶持的平等合约，兽人部落清除基地外面的变异种以保障我们人类的安全，相对的我们人类会提供给兽人至高的地位与生活物资。”
在凌双说这些的东西，李九齐和熊族、虎族长官的神色各异，似乎都在为这个合约的保密工作感到不解。
似乎是看出这一点，凌双脸色也有丝窘迫，“至于为什么要保密，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在合约上没有明确说明原因，而二十年前在现场签订合约的也是他的父亲，所以对于这一点，凌双也觉得双方将这件事保密得太过于警惕。
这本来是一件互利互助的事情，却因为这个保密工作造成了双方群族的不合。
“为什么我们在给基地提供保障还被其他人类所误解？”熊族长官身躯占满了整张座椅，那按照人类比例制造的座椅在他的身形下显得岌岌可危，“就因为我们和人类不一样？”
“可是我们没有做任何实质性危害人类的行为，仅仅是尊享了你们提供的资源。”虎族长官将纸扔在桌子上，并且否认了“和人类不一样”这一点。
李九齐将合约看完后，听到虎族长官的话忍不住补了一句，“长官大人，还有地位。”
虎族长官手微微握拳敲了一下桌子，有些不屑，“就你们那个地位还要遭受你们人类的误解和厌恶，这跟捧杀有什么区别？！”
熊族长官咳了咳，微微侧过身压低了声音，“白虎，你知道捧杀的意思么？”
白虎皱了皱眉，同样也压低了声音，“难道不是这个意思么？”
熊族长官还想说什么，江宁却是看不下去他俩交头接耳鬼鬼祟祟的模样，皱着眉语气严肃，“你们有什么不满难道还要先商议一下吗。”
白虎咂了一下嘴，心想这也不是能摆上台面能说的东西。
就在众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夏州沉着冷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因为秘密都没有写在上面。”
这些制定在表面上的合约，远不及真实内容的一半。
白虎皱起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九齐看着夏州，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整个人怔在那里，神情都有些恍惚。
在和不知名人物的交易里，李九齐从来都不知道那些孩子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但是按照现在外面的情形，把那些孩子送到外面无疑是死路一条。
除非……这些孩子所在的地方能有强大的保障。
李九齐眼神扫过那些兽人，再看到总长那副严肃难看的脸色，顿时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在李九齐等着夏州的进一步发言时，身旁的总首长却率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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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首长：“夏州，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人类对兽人的臆想会从外表上升到内心，无论是谁，在看到比自己强大的生物时，都会产生一种恐惧，而这种恐惧会随着人数的堆聚变得越来越密集。关于这一点…夏州你应该清楚。”
夏州顿住，看着总首长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那天站在广场上的自己。那种充满恐惧、在看着怪物一样的眼神，那些低昵不清的话语，以及猜忌的质问都像是在告诉夏州，他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一个异类。
“我们可以规定制度法则，但是无法规划管理其他人的心。”总首长看着李九齐身前的那张合约内容，“他们内心在想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是最容易出卖他们的。”
也就是说，制造出对兽人厌恶情绪的从来不是基地，而是基地里面人类对强大生物的恐惧。
这种恐惧会随着时间慢慢发酵，并且根深蒂固的驻扎在人的内心。
换句话说，就算夏州公布了事情的真相，也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这种厌恶的情绪可能还会因为人类得知了真相而愈演愈烈，变成基地人类对兽人地位的抗议。
他们生来就在贫民区，那就该有贫民区的地位。
到时候这种情绪就不再是简单的恐惧和厌恶，而是强制性的奴役。
“夏州，你觉得你可以控制人心吗？”
一句反问，让夏州彻底陷入了沉默。
夏州转过头看着秦嚣，却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的选择。
那双眼睛似乎从一开始就在他身上，从未挪开过视线。
夏州赌不起。
他无法拿着所有人的性命安全去赌一个未知公开的真相。
在这一点上，江宁似乎跟总首长有共同的见解，“先不说人类那边，士兵那边知道了你觉得还会有人去对抗变异种吗？”
到时候最先掀起的不是轰动的真相，而是紧张的内乱。
夏州咽了咽喉咙，闭上眼睛静默了几秒，再睁开眼时已经有了几分坚定，“要公布。”
两人神色一黯，似乎对于夏州的选择深不赞同。
“只不过是要公布合约内容。”夏州站起身，拿起白虎身前的合约纸张，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语气坚定没有半点迟疑，“总要让基地里的人知道他们收益于谁，尊重于谁，该惧怕的到底是什么，而不是就这样任由他们捏造不实的传言，坐牢兽人凶残的假象。”
这句话一出，白虎和熊族长官的眼神亮了亮，视线集中在夏州身上似乎暂时挪不开眼。
相比兽人这边，总首长却是陷入了一阵沉寂。
这种决断性的事情，除了总首长，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发言权。
良久，总首长抬起头看向夏州，“我答应你。”
夏州缓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合约，抬起眸，“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也能做到。”
看到夏州那副认真的表情，总首长难得地皱起了眉，“什么？”
“让基地里的人类也参与到兽人士兵当中，根据兽人部落的法则外出清除变异种。”
这一要求让总首长皱了皱眉，似乎想辩驳什么，夏州却比他先一步补上了最重要的一句，“当然，我说的是以人类的身份参与。”
总首长意识到夏州的意思，矢口否决，“不可能，他们不会参与进来的，我们也不能根据你的要求强制性的规定。”
“不是强制性，而是自愿。”
总首长想都没想，“这更加不可能。”
没有人会自愿参与到这种生死未卜，危险性极高的行动中，人类最是贪生怕死的。
“不是要你认为不可能，而是这个要求你们能不能答应。”夏州语气强硬，似乎没有做半点退步的意思。
总首长怔了怔，最后将问题再丢给了夏州，“如果你有办法的话。”
在面临灾难前，没有人会舍身成就大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面临灾难前，人类的想法会变得格外自私。
“我会让他们自愿参与的。”
夏州信誓旦旦的语气也让总首长将视线再度放到了夏州身上。
这个人，似乎对于自己有种超乎想象的自信。
而这股自信，也让总首长产生了自己瞬败的错觉。
仿佛，在夏州眼里，人类本就会如此。
更新换代
隔日。
广场上十米宽的投屏上再次出现了夏州的身影, 不同于以前那样只是机械的复读着基地的法则，而是将昨日会议上提到的内容一一复述。
群众站在投屏下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惊讶于投屏里所叙述的事情。
江宁坐在议事厅三楼窗前, 看着下面神色不一的众人, 语气稍冷，“我还以为你会阻止事情的公布，会议上能答应夏州的要求也不符合你的性格。”
换做以前, 想要公布合约还得加上一定的附加条件。
旁边同样坐在轮椅上的总首长笑了笑，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被关久了的原因，心里没那么多计较了。”
在这一次事件里，总首长也看到了因为隐瞒而滋生仇恨的萌芽, 公布其实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总首长看着自己枯槁的手，垂下眼轻轻揉捏发痛的骨关节, “他跟我约法三章, 说会让人自愿参加, 会保证那些人的安全, 降低伤亡, 但同时也要停止对人类的异变。”
“人类想要战胜变异种还是有些困难。”江宁眼神暗淡，视线凝固在了自己空荡荡的裤腿上。
总首长侧头瞥了一眼，也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
在没有研究出异变的基因前, 他们也试过以人类的力量去对抗变异种, 只是效果大不如异变之后的能力。
江宁似是有所察觉, 偏过头看着总首长, “你既然知道不可能那为什么还要答应他？”
总首长一笑，“总要更新换代不是吗, 我也不可能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
所有长官里，总首长最欣赏警卫长的办事能力，所以才会把人放在身边着重培养，但是他没想到警卫长在得知真相后会对这一切产生厌恶。
他不敢保证下一位没有和警卫长一样的想法，所以暂时将目光放在了夏州身上。
“还有几年…”总首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呢喃着，“这几年让我再观察观察…”
夏州能不能胜任，值不值得托付，这几年应该就会有答案的。
想到这，总首长抬起头看向江宁，神色有些异样，“倒是你，会议上就让一个士兵发言做决断吗？”
江宁笑着，“那些提议又不是从你们角度出发的，我有什么理由制止。”
夏州的每一句，都站在兽人的角度，江宁没办法去拒绝一个为部落着想的人。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选择贫民区的人当指挥官？”
这一直是江宁想不透的地方，基地对于贫民区的人早已经失望透顶，普通警卫就算了，但是指挥官好歹也是一个官衔。
总首长一愣，转头看向江宁，“这不是你们那边的授意吗？”
“这怎么……”江宁也是一愣，双方对视的情况下似乎已经把情况摸了个透彻。
总首长意有所指，“你们家那个狼崽子挺会打算的。”
说到秦嚣，江宁想起秦嚣瞒着自己的事，冷笑几声，“白眼狼一个，还不知道瞒了我多少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正聊着，却看到秦嚣从三楼的另一头走过来。那股模糊的身影让总首长辨别不出来是谁，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场和姿态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就来了吗，你可以当面问问。”
江宁心想当面问也撬不出几句真话，正想着无视秦嚣的时候，余光却瞥到秦嚣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秦嚣仪态上虽然如往常一样沉稳自信，但是那双眼睛带着一点倦意没有一丝光芒。
江宁抬起头皱着眉，“怎么回事？”
秦嚣一顿，随即笑了笑却没有开口。
江宁脸色沉了下来，“你开始返祖了吗？”
逃不过追问，秦嚣说了一句，“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几天。”
江宁不说话了，只是脸色沉重地皱起了眉。
一般返祖现象会在人类异变的五十岁后开始，但是秦嚣现在不过三十多岁，这比固定时间整整提早了十几年。
这期间也不排除是因为身体损耗过大所以加快了返祖现象的提前。但是无论是哪一种，这对于江宁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江宁想说什么，却又注意到身后竖着耳朵的总首长，于是沉着脸推动着轮椅进了三楼单独的会客室里，“你跟我进来。”
等秦嚣走进来关上门，江宁迫不及待发问：“你想好怎么跟赵启他们说了吗？”
秦嚣停住，显然没想过要交代这件事情。
“那长官的位置呢？”江宁看到秦嚣已经做好打算的表情，忍不住皱起了眉，“你打算给夏州？”
秦嚣没有否认，江宁却按耐不住了，当即否决，“夏州不适合，他即冲动又不听劝，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想法，不适合带领狼族。”
秦嚣笑了笑，语气带着点疲倦，“所以我想让你帮一下他。”
江宁冷着脸色，翻起了旧账，“我带出一个你就已经够呛了，我现在只想安静休养。”
“只要你愿意，夏州可以是一个出色的长官。”
“这件事我不会答应，要带你自己来带。”江宁撇过头，不想再跟秦嚣谈论起这个话题，但是等他再转过视线时，那头狼静静匍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江宁一时沉默，在秦嚣旁边又看了一会才推着轮椅走出了那间会客室。
出去时总首长已经离开了，一直跟在江宁身边照顾江宁起居的江十九站在门外，看到江宁也是及时上前推着轮椅，余光里自然也瞥见了门后的一点狼尾巴。
“去把赵启找过来，让他看住这里。”
江十九没问为什么，“是。”
等到夏州忙完事情过来的时候，外面的走道上已经亮起了暗黄的灯光，整个会客室昏暗无光，还是门口透进来的一点光线让夏州看到了那头狼所在的位置。
夏州走过去，伸手触摸着那头狼的颧骨，试探性地喊了一句，“秦嚣。”
巨狼动了动，半睁开眼看着半跪在他眼前的人，当看到那点熟悉的身影时，他毫不犹豫地将头偏靠进了夏州的掌心。
一旁听到动静的赵启走进来，看到夏州穿着一身指挥官的制服顿时一愣。
夏州头也没回，“他睡了多久了？”
“该有一天了吧…”赵启也不是很确定，因为中途他有点闷的慌，所以换了秦三在这里站岗。
夏州侧头看着秦嚣半睡不醒的眼眸，想唤醒一点秦嚣的意识，“回房间里睡行吗？”
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进来，也不能说二十四小时都安排人站岗在这里，那样也会显得很突兀。
在这个节骨眼上，夏州不希望有别人看到秦嚣的真面目。
秦嚣抬了抬头，但最终似乎还是敌不过那股倦意。就在夏州站起身要通知人过来通宵站岗的时候，身后秦嚣变回了人的模样，只不过那双眼睛还是闭着的。
夏州走过去，脱下身上的制服外套裹住秦嚣的下半身，转头看向赵启，“过来搭把手。”
赵启连忙走过来抬起秦嚣，两人合力把秦嚣抬回了五楼。
夏州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不醒的秦嚣，“他这种情况算是正常吗？”
“啊？”刚走到门口的赵启又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了一眼床上的秦嚣，“正正常吧…以往长官受重伤要睡上个把月的。”
所以这次秦嚣能提前醒过来，赵启感到很意外。
看夏州没再继续说别的，赵启也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夏州看着秦嚣看了好一会，见秦嚣没动静才起身走向了浴室。
半夜的时候，那条狼尾又缠了上来，搭在他身上的手也让他意识到秦嚣已经醒了。
只是那时候夏州处于朦胧状态，没有理会那只拿着他手细细把玩的手。
身后，秦嚣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指甲又该剪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州意识不清的应了一句。
秦嚣下巴贴着夏州的脸，“明天我给你剪？”
夏州又应了一句，然后听到了秦嚣的一句低笑。
夏州强忍着困意，声音低迷，“笑什么？”
“挺听话。”在秦嚣的意识里，这是夏州唯一一次没有和他作对的时候。
夏州没说话，半耷拉着眼皮看着摩挲着他那只手的手心，那只手的掌纹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手指上的指纹也被厚厚的茧所替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到秦嚣跳崖的时候，夏州眼神黯然，意识似乎也在一点点清醒过来，“你明知道部落对你们用了催眠，你对以前的记忆不感兴趣吗？”
秦嚣触摸夏州的手顿了顿，没有出声。
好半晌，夏州都以为秦嚣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夏州听到秦嚣说：“都是以前的事了。”
意思是记不记起也无所谓了。
秦嚣手肘撑在枕头上，半坐起身看着夏州，挑了挑眉，“那你还想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夏州微微偏过头，从秦嚣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夏州眼神里的那点情绪。
“已经找到了。”夏州看着秦嚣，“不过他不认识我了。”
秦嚣一愣，眼神里沾染一点笑意，微微低下头亲着夏州的嘴角，“是吗。”
他又笑着，咬了一下夏州的耳朵，语气亲昵，“那他真该死。”
基地沦陷
接下来的时间里, 夏州忙于让那些人主动参与变异种的清扫计划中。
但无论夏州怎么说，他们都坚信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类事情。
在他们眼里，只要加固贫民区的铁网, 并且不出基地就可以保住所有人的性命。
“你们难道不怕事情会再一次上演吗？”夏州质问着, 侧放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
警卫长还没找到，基地里有没有他的同伴也很难说。
如果总是将希望寄托于那堵高墙，那是不切实际的。
“那堵墙并不能保障你们一辈子的安全, 彻底清除危险才是最优先正确的选择。”夏州言辞激烈，但是在他们的眼里无疑是一个笑话。
“有兽人在外面, 有这堵墙，我们还怕什么。”
“就算我不去，也会有别的人去, 那我为什么要去？”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都不去那就没人了。”
一时之间, 那些人各执一词争论着, 但是一说到外出要去往兽人部落的时候, 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似乎“兽人”这个词汇, 在他们眼里还存在着某种争议。
到最后, 还是一个穿着破烂的孩子走到了夏州面前。
那个孩子大约十七八的年纪，可能是因为营养缺失的原因，看起来不过十五岁的模样，发黄发旧的白T上沾染着一点红色的血迹。
他眼神冷静, 看向夏州时也没有畏缩, “我也可以成为士兵吗？”
可能是觉得自己太过耿直了, 他又低下头, 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角，“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所有人都不可靠，所有人都不能指望，只有相信自己才是正确的。”
夏州一怔，忽然觉得这个孩子的想法有点偏激，“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也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因为我弟弟死了。死在我面前，死在了我的怀里。”
那双眼睛太过于平淡，看起来反而像是这个孩子随意捏造的谎言。
但是夏州却没有去问其中细节，而是问了一句，“成为士兵的过程会非常艰苦，你确定你有信心吗？”
“有。”不是铿锵有力的回答，也不是嘶喊吼叫的决心，这个孩子自始至终都很平淡的在回答着夏州的话。
站在一旁的赵启本来想回绝，但是夏州却比他先一步答应了，“可以，但是你要谨记，这条路去了就不能再回来。”
“无所谓……反正待在这里也是死。”他低下头，一只手紧紧捂着手臂，到颈后的长发遮挡了他眼里的所有情绪。
到出发回部落的前一天，夏州也只召集到十几个人愿意跟他们回部落，大多还都是贫民区的人。
他们有些是因为吃不饱饭，有些是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总之他们所有人的目的都不是为了清扫变异种。
大概是因为这次场面及时控制住的原因，所以大部分人都还没了解到变异种的严重性。
离开的时候，总首长将夏州带到一旁，并表明了想让夏州留在基地的想法，“你可以充当……”
“我不会留在基地。”夏州直接拒绝，神情也没有半点犹豫。
总首长皱起眉，“为什么？”
夏州沉默着没有说出原因，但是总首长却看到了夏州身后在等着夏州的秦嚣。
那个人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等着。视线明明没有放在他们这边，却在夏州转身时就将视线转了过来。
夏州走过去，看着状态大不如以前的秦嚣，“今天感觉怎么样？”
秦嚣笑了一下，“估计到了部落又得睡。”
“那怎么办？”
到了部落，这里发生的事情还要在大会上再转述一遍给部落里的士兵。
而秦嚣作为长官，自然是要在场的。
秦嚣扫了一眼夏州制服上的徽章，嘴角挂着点笑，“到时候你替我出席。”
夏州看着秦嚣那双眼睛顿了顿，摘下胸口的徽章别在秦嚣胸前，“这是你的事，我不会代替你。”
这种拒绝也让秦嚣稍微一愣，在两人对视中似乎都明白了彼此双方所站的立场。
在回去的途中，夏州像是有所感应一样，突然回头看向了基地的方向。
那股异样弥漫在夏州心里，像是挥散不去的阴霾，让夏州产生了一丝不安。
秦嚣停下脚步，看着夏州，“怎么了？”
“感觉基地出事了。”夏州皱起眉，他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感觉身上细胞都在告诉他，那个地方出现了“它们”的同类。
“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不知道，说不上来。”
那股感觉似乎在随着同类的增多愈来愈强烈，直到一副画面出现在夏州眼前，夏州彻底愣住。
江宁注意到两个人掉队了一大截，让抬着他的士兵们停下后，冲秦嚣他们喊了一句，“你们俩在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秦嚣往后看了一眼，再看着夏州怔愣的模样，“要不要我陪你回去看一眼？”
夏州回过神，抬眸看着秦嚣。
秦嚣皱了下眉，“感觉你回去也会因为这件事心不在焉，还不如直接去基地里看看。”
“可以。”夏州想确认一下自己脑海里的画面，他觉得不像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但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秦嚣和江宁说明后，江宁皱了一下眉，手指划了一下，“让赵启他们也跟着去吧，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也不要轻举妄动，回来汇报再说。”
得到首肯，两人当即带着赵启他们又回到了基地。
只是基地的防护墙上没有一个人，墙下也没有任何守卫站岗。大门紧闭着，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赵启喊了半天，也没看到有人出来冒头，于是转过头看向夏州，表情难以言喻。
最后他们想到了贫民区那边的铁网。
秦三和秦四率先爬过去，再绕到防护墙这边打开门。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藏在风中的血腥味。
那股气味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浓烈，最后他们看到了那副地狱般的场景。
大街上散落着碎片残骸，鲜血染红街道，周围没有一个人的身影，停在路边的汽车冒出一股浓烟，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和谐。
在他们离开的前几个小时里，这里还是一派和平的状态。但是现在……这里更像是一个乱葬场。
尸体的碎片在这里随处可见，血腥弥漫在空气中，占据着大部分的嗅觉。
远处高楼有人坠落，玻璃破碎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那些声响毫无疑问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等到夏州他们随着声音走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堆异变的尸群。
秦嚣拉住夏州，示意不要再靠近。
那些尸群少说也有几百人，以他们的人数来说还是有些危险的。
秦嚣将人带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当即转过头吩咐赵启，“你先回部落告知这件事情，我们几个先留在这里。”
“好，那你们注意点安全。”
人类变异不比动物容易解决，首先在攻击力上就有着天壤之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赵启走后，夏州感到不理解，“不是所有地方都探查了一遍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在变异种进后来，他们就将所有变异种清理了，为了确保基地内的安全问题，他们还再三跟李九齐核实了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会不会是哪又有了漏洞？”
“不会。”夏州否认，“刚才没看到有变异种。”
而且站守防护墙的都是李九齐的人，不可能会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看刚才那个防护程度来说，里面的人应该暂时是安全的。”秦嚣当时一眼就瞥到了那些尸群前的绳索和防护栏，那些东西一看就是急急忙忙堆在那里形成一道防护线的，“他们很匆忙，这件事事出突然。”
也就是说，在出现第一个变异的人开始他们就是不知情的，直到人数越来越多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而能很好制造出一个对异变的人漠不关心的地方只有贫民区。
夏州转头看向秦三秦四，“当时你们查看了贫民区吗？”
秦四一阵沉默，倒是秦三挑起眉，讽刺道：“我们倒是想查啊，奈何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在这里的这些天并没有因为合约的公布就享受到了尊重，那些人看向他们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带有歧视。
尤其是在看到两人的兽耳之后，那股恶毒厌恶的眼神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仍旧受人唾弃，只不过这些事发生在夏州看不到的地方。
夏州没说什么，只是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防护墙。
等他们上了防护墙，站在至高点俯瞰着整个基地时，才看到基地里升起的滚滚浓烟。
那些地方被异变的人所占据，以往生气勃勃的城市在此刻看不到一点生机。
夏州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红色，除了异变的人之外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那些人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夏州眼前的这座城市里。
如果当时是意外的话，那防护墙上不至于没有守卫。
想到这里，夏州开始在防护墙上翻找着，他推开一扇扇门确保里面没有人存在。
直到最后，夏州在防护墙的一间贵宾室里发现了拥挤在一起的守卫，其中还有穿着守卫长制服的李九齐。
大约是没想到夏州他们去而复返，所有人在夏州开门的一瞬间吓了一跳，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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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到是夏州他们，他们脸上的表情才不至于那么紧张。
夏州走过去看着李九齐，眼神凌厉，“这里怎么回事？”
李九齐支支吾吾，像是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
直到夏州走到李九齐面前把人从人堆里揪出来，他才把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进入失败
“你们走后没多久…贫民区就发生暴动了, 不是。”李九齐又矢口否认着，“不是，那不是暴动, 是出现了跟那些怪物一样的人。”
当时异变的人见一个咬一个, 李九齐看到一个人硬生生被咬烂了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脑海里浮现出那副画面时，李九齐打了一个寒颤，不愿意再说下去。他抬眸看了一眼夏州, 还没从这场变故里回过神，“总之当时很多人都被感染了, 我亲眼看着他们死了又站起来，变成一具嗜血的怪物。”
他们当时也想逃，但是基地里有异变的人, 外面都有变异种，他们逃不出去, 加上实在是太恐慌了, 所以才躲到了房间里。
“贫民区为什么会有异变的人, 你们当时没有仔细检查吗？”夏州眼神炙热, 那副模样简直要把李九齐看穿。
李九齐低下头, 声若蚊蚋，“我们只是大概扫了一下……”
说到底，就算他们检查了，也不一定能查出来。
贫民区犄角旮旯特别多, 如果像上次一样清扫一遍的话那也要耗费很大的人力和时间。
“李九齐。”夏州抓着李九齐的衣领, 此时简直想把人推到城墙上让他看看下面是副什么场景, “你知道你这种做法会害死所有人吗。”
“我真的……跟他们说了, 让他们发现异常及时汇报。”李九齐伸着手一副没办法的样子，任由夏州拽着自己的衣领也没还手。
最后, 还是秦嚣走过来抓着夏州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扳开，“你现在跟他生气也没用，现在主要是想想怎么知道里面的情况。”
虽然从外面看里面情况感觉是明朗的，但是没确认里面情况谁也说不准。
夏州松开李九齐的衣领，转身走到防护墙上看着浓烟四起的城市，当即下了决心，“要进去。”
“赵启通知部落还有一会，先等增援来了再说。”
按照赵启的脚程，从这里来回部落也不过几个小时，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但是他们从日挂东边等到日落西山，都没有看到部落里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夏州显然等不及了，看向秦嚣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再等就天黑了。”
秦嚣皱起眉，知道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但是这么贸然闯入危险系数也很大，“到时候你跟在……”
“秦嚣。”夏州看着他，“你还想护我到什么时候？”
明明现在状态已经不是最佳了，但是这个人偏偏还想让他躲在他身后。
秦嚣笑了一下，像是在开着玩笑，“可以的话我想护你一辈子。”
夏州哽住，心脏似乎被这句话包裹着，让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夏州侧过头，将手搭在防护墙上，“你最近很不对劲。”
“哪不对劲？”
“哪都不对劲。”
会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也会做一些眷恋夏州身体的事。比起是想对夏州的侵占，夏州更觉得这像是一种依赖。
秦嚣在依赖有他的生活。
秦嚣伸出手插进夏州头发里托起夏州的脸，微微俯身在夏州嘴唇上亲了一口，“那你能不能听我的，跟在我身后？”
夏州垂着眸没有说话，就像是默认了一样。
得到夏州的点头，秦嚣才开始布局这次的行动。
李九齐这部分人负责将异变的人引到秦三秦四面前，让秦三秦四负责击杀，探路就交给夏州和秦嚣。
“再没有确保里面的人安全之前，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任何事都要放宽最低标准，把自己的安全优先放到第一位。
秦三秦四点点头，李九齐却不干了，“长官，为什么让我们去引变异种……我们能力没其他小长官高啊……”
秦三嗤笑着，“那你来解决异变的人？”
李九齐脸色一僵，当即摇摇头，“那算了，还是我们来引来吧。”
计划在布局时就已经说清楚，在夏州和秦嚣进去前，先让李九齐和秦三秦四他们先行动，确保护栏那里没有异变的人了，夏州他们再过去。
所以在此之前，夏州还有一会的休息时间。
夏州将那把匕首别在腰间，看着秦嚣开始担心秦嚣的身体状况，“要不这次让我一个人进去，你先待在外面。”
秦嚣挑了挑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夏州沉默了一会，“那你别跟我走散。”
秦嚣笑了，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人。
等到时间差不多，夏州他们再过去看的时候，护栏那里几百个异变的人已经被引开。
夏州小心翼翼跨过护栏，生怕弄出一点声响，他手里握着匕首，刚准备踏出第一步又被秦嚣拉了回来。
秦嚣看着他挑挑眉，夏州没办法，等着秦嚣走在自己前面。
基地里大多数店铺玻璃都已经被击碎，有些碎片上渗着血迹，街上一片狼藉，看不到一个人的身影。
血腥一直顺着路边一直延伸，再往前走，赫然又是另一片尸群。
那些人围坐在地上啃食着什么，数量似乎又比上一批尸群多了整整一倍。
但好在那些尸群暂时还没有注意到夏州他们。
秦嚣看向夏州拧了拧眉，而夏州也明白再往前走只会惊动到那片尸群，所以两人打算先原路返回。
夏州在转身时，视线忽然瞥到了在两栋房屋的缝隙里，一个小女孩浑身沾满血迹，怔愣的坐在那，像是受了惊吓一样没有缓过神。
在长久的注视里，小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夏州，她抬起漆黑的眼眸，在接触到夏州的视线时情绪似乎有些波动。
怕小女孩突然受惊喊出来，夏州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女孩颤抖着唇，视线扫着不远处的尸群，看起来有些紧张，但是她也明白这是她唯一得救的方式。
她秉着呼吸，看着夏州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就在夏州快要接近她的时候，她却看着夏州怔怔张大了嘴巴。
夏州顿住，转过头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秦嚣呕出一口黑血，微微屈着腿弓着腰，看起来有些痛苦的模样。
那一瞬间，夏州想都没想，直接走向了秦嚣。
夏州走到秦嚣面前有些担心，捧起秦嚣的脸替他擦拭着嘴角的黑血，嘴唇无声说着：你没事吧？
秦嚣摇摇头，握了握夏州的手示意让他放心：我没事。
夏州又说：你先走，我去把那个小女孩也带上。
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可能没那么理想，秦嚣也没推辞，点了一下头。
但是秦嚣也没走远，就站在几十米外的地方等着夏州。
等夏州再转过身看向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眼里掉出两行泪水，看到夏州又转过身了才低头抹了抹眼泪。
夏州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好在小女孩没说什么，救出小女孩的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变故。
两个人一起回到防护墙上，夏州把小女孩安顿在一间房里交给李九齐，才转身去了另外一间房里查看秦嚣的伤势。
一进房间，夏州就迫不及待走向秦嚣，“刚才怎么回事？”
那股血看起来不像是正常血液，浓稠发黑的模样更像是变异种的血液。
秦嚣皱了下眉，“我没事，那个小女孩怎么样？”
“秦嚣！”面对秦嚣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夏州想骂，但是他更想知道秦嚣的情况。
秦嚣挑了挑眉，似乎讶于夏州会因为这件事跟他叫板，“你最近越来越没规矩了。”
夏州撇开头，也躲着秦嚣的触碰。知道秦嚣这里不会得到什么结果，夏州瞥了秦嚣一眼转身去了隔壁房里。
李九齐正给小女孩伤口上着药，看到夏州如同看到救星，“你来的正好，我一大老爷们干不来这种细活，我记得你以前包扎手法挺好的。”
夏州以前当守卫的时候，经常会拿队里的药给贫民区打架的孩子包扎伤口。
当时李九齐看没什么影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夏州顿了顿，看李九齐伸着手站在那里，夏州走过去接过李九齐手里的绷带，给小女孩受伤的脚上缠上绷带。
李九齐在一旁问：“你们这次进去有什么发现吗？”
“没什么发现。”夏州把小女孩的脚放下来，又给另外一只脚擦着药。
“没看到其他人了吗？”
“没看到。”夏州说这些的时候也在观察着小女孩的神色，小女孩听到其他人的时候眼神黯淡下来，没有说话。
“一个人也没有？”李九齐有些不相信。
夏州这才转过头看向李九齐，“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尸群，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没再继续往里面走。”
就在李九齐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小女孩开口了，有些怯弱，“里面还有人。”
两人把视线放到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又弱着声音说了一句，“里面还有人，我看到他们往里面跑了。”
夏州沉声问：“你看到几个人？”
“五六个。”小女孩垂下头，“当时他们想带我走的，但是那些怪人过来了……”
所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错失了一次被救的机会。
在夏州走向秦嚣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又会错失第二次机会。
夏州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垂下眸跟小女孩解释着，“我刚不是要抛下你。”
小女孩看着夏州，夏州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个，“我只是……”
“我知道。”小女孩表情有些谨慎，说话的同时也在观察夏州的脸色，“我看过你们，听过你们。”
在夏州和秦嚣停留在基地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这位重新登上荧屏的指挥官。
相对的，夏州现在身份是兽人长官的夫人也被扒了出来。
在小女孩的耳朵里，虽然听到的都是两人不好的词汇，但是在夏州转身的那瞬间，小女孩知道那个人在夏州的眼里比她的命还重要。
等安顿好小女孩后，夏州又拿了一点吃的给她，看着她吃饱喝足躺在床上睡着，夏州才又走了出去。
外面夜幕已经落下，为了避免吸引到异变的人的注意，所以整个防护墙上都是没有开灯的。
但好在今晚是圆月，光线足够让他们看清周围的动静。
夏州站在秦嚣房间门口许久，手搭上去的同时，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
秦四看到夏州，低声说了句，“长官睡了。”
夏州偏头看了一眼，只看见床上拱起一块，似乎睡的十分安稳。
夏州收回视线，“秦三呢？”
秦四：“回部落了。因为赵启去的时间太久的原因，所以长官安排秦三回部落看下是什么情况。”
为了能让明天的救援顺利进行，所以秦三是连夜走的。
看到夏州要进去，秦四叫住他，“夫人。”
夏州转过头，又听到秦四说：“长官最近状态很不好，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用基地里的事绊住他。”
对于他们来说，基地里的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哪怕有合约在这里，他们也对基地里的人喜欢不起来。
秦嚣现在最重要的是修养。
上一次累积在他身体里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夏州眼神黯淡，轻轻说了一句，“知道了。”
再然后，夏州关上门走了进去。
当夏州在坐在床边的时候，秦嚣那双眼睛也毫不意外地睁开了。
他伸出手抱过夏州，让夏州趴在他的胸口，下巴蹭了蹭夏州的额头。
“你听到了？”
“听到了。”秦嚣握住夏州的手，垂下眼睛，“这还是小四第一次为我着想。”
这种滋味怪怪的，像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孩子终于长大了，也像是自己似乎被人否定了。
夏州沉默了一会，从秦嚣怀里起身，“明天看有没有增援，没有的话就先回部落。”
秦嚣挑起眉，笑着，“你会回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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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夏州答的很快，也没有给秦嚣反应的时间，所以在秦嚣听到这个字的时候，秦嚣还愣了一瞬。
秦嚣看着夏州隐在暗处的脸，“别理会小四说的那些，他太年轻了所以不懂。在我们走后基地沦陷，这只会让部落里的人感到意外，甚至还会……”
“我知道。”夏州就是知道，所以才会回来基地。
他怕所有罪名都落到兽人头上，所以才会特地赶回来想找到存活者，但还好还有人活着，可以证明这件事和兽人无关。
“那些异变的人也不是我们几个就能对付的，这里也不适合久住。”
这里的食物也不知道够他们吃多少天，把那些人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人还好，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生活成长的地方。
左右是要先把人护送到部落里的，所以早一点晚一点，对于夏州来说没什么区别。
重要的是秦嚣，今天发生的状况也让夏州意识到秦嚣的身体在恶化。
在这里夏州了解不到一点有用的讯息，所以他想回到部落里再去了解一下有关于人类兽化之后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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