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牧晏深吸一口气, 强行忍耐着转过了头。
可即便牧晏已经不再去看他,脑海里依旧控制不住浮现起刚才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软榻上宋成玉的衣服凌乱,衣襟半解,雪色的皮肤上是一道又一道的鞭伤, 放佛精致的美玉被人破坏, 摔碎。
可能因为发烧的缘故, 本来雪色的肌肤此刻泛着淡淡的红, 更平添了几分难以言述的艳色。
尤其让牧晏瞬间气血上涌的,……是樱色的……
虽说他们两个最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但牧晏其实并没有看到过宋成玉的身体,他总是喜欢在她身后,且完完整整穿着衣服, 一点也不露。
从头至尾狼狈的只有她一个。
模糊不清的记忆里,好像他那个地方也是那种颜色……
牧晏瞬间止住思绪,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
牧晏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过头, 她迟疑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下方,没有可疑的湿濡血迹, 她松了一口气。
但心脏却跳动的愈发厉害起来, 脸烧得滚烫,好像发烧生病的不是宋成玉,而是她。
“宋成玉,你醒一醒。”
牧晏急促地喘气,有些粗暴地推了他一下,迫切地想把这越烧越旺的□□给赶走。
她不受控制地将这一切都怪罪给宋成玉,怪这个勾人犯罪的男人, 怪他这般轻松就扰乱了她。
他长长的如蝴蝶般的睫羽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睛, 神情看起来依旧是那副不染尘俗的仙人模样。
可衣服下隐藏的……是那般春色无边的旖旎风光。
方才被扔到地上在房间里蹦了一圈的小兔子,此时又蹦回到牧晏的脚边,毛茸茸的一团。
牧晏弯腰将雪团子捡起来,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兔子的鼻尖,嘀咕道:“还是你好玩,不像你主人除了一身好皮囊什么都没有,又无聊又无趣。”
牧晏随手把小兔子放到一旁,支着下巴去看宋成玉,一手勾起他的长发无聊地把玩。
他的头发如墨一般,摸起来又像是丝绸,还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我是不是该给你上个药什么的。”牧晏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事,她刚想起身去拿药,却被轻轻拽住了。
宋成玉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眸里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他就这样看着牧晏,也没有说话。
牧晏却无端在他眼中读出了一些委屈,还有……依赖。
“那什么……我去给你拿药去,你别动弹啊,到时候伤口可别裂开。”
牧晏望着满是血色的软榻,又闭上了嘴,她倒也不是心疼他,只是有些心虚罢了。
“晏晏。”
他的嗓音此刻有些哑,唤她的名字时又特别的缠绵悱恻。
牧晏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欲盖弥彰地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帮你看看伤口严不严重,没有别的意思。”
小兔子蹦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牧晏把小兔子塞到他手边,义正言辞道:“我真没做什么,小兔子都看到了。”
牧晏说完便逃跑似得跑去拿药了,她听到宋成玉轻咳道:“晏晏即便是想对我做什么,我也是开心的。”
她找药的动作一滞,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这还是她印象中的宋宰相吗?
宋成玉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蹲在他身旁洗脸的小兔子,眼眸微寒。
他不可避免想起方才牧晏说的那些话。
晏晏说他是个无趣又无聊的人,甚至连这只兔子都比不过。
牧晏背着他还在瓶瓶罐罐中找药,丝毫不知道方才还半死不活躺在榻上的男人,此刻手指轻轻一捏兔子的两只耳朵,毫不留情就把兔子扔到了地上。
小兔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决定离那总是捏兔耳朵的两人远一点。
牧晏终于找到了药,捏着药瓶走回去,看到宋成玉虚弱地半靠在那里,满头青丝散乱开来,衣襟虽拢了起来,掩盖住了大部分伤口,但遮遮掩掩的更易惹人胡思乱想。
“咦,小兔子去哪里?方才明明就在榻上。” 牧晏问道。
宋成玉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低声咳嗽。
“不管了,我还是先给你上药吧。”
牧晏没找到兔子,只以为兔子自己跑到一边玩了,她索性脱了鞋,跪坐在了宋成玉身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自己把衣服解开吧。”
牧晏有些别扭地说道,脑海里不由自主又浮现刚才的画面。
宋成玉顺从地将衣服全部脱掉,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他的身躯上遍布着凌乱的鞭痕,但腰身精瘦,线条分明,一道道的伤口不显可怖,反倒衬得他愈发有破碎感。
简直要命了。
以她仅有的经验便是沈照寒,虽说沈照寒也不比宋成玉差,但沈照寒那人并不会在她面前示弱。即便是偶尔示弱那也是不得已的伪装,他眼底永远压抑着想把她拆骨入腹的暴戾。
牧晏每次在他身边,即便是再肆无忌惮,心里总归还是有些胆怯的。
但在宋成玉身边,牧晏看不见他眼底的深沉,只看到他一身可怕的鞭痕,完完全全将他的脆弱全然袒露在她眼前,像是一只柔弱可欺的绵羊。
牧晏可以心安理得地欺负他,完全不会担忧会遭到报复。
这是牧晏前所未有体验到的新奇感受,她心脏不由得悸动,手指沾上白色的药膏,不轻不重地在男人伤口上涂抹,耳畔是他偶尔溢出口的闷哼,还有她越来越凌乱的呼吸。
他的皮肤很烫,或许是因为他还在发烧,牧晏触摸着他的伤口,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中隐忍的轻颤。
药膏是薄荷味的,本该是提神醒脑的味道,但牧晏越闻越觉得脑昏脑胀。
“晏晏,玉奴好疼……”
他眼眸里的雾气浓得散不开,他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宋成玉对疼痛确实很敏感,在祖母那里他尚且愿意忍受,可以一声不吭地把一切疼痛都咽下去。
可在牧晏这里一点点的疼,他都不愿意忍耐。
他知道自己不太清醒,那就让他继续糊涂下去,心安理得地卖惨装可怜,光明正大的博求她的垂怜。
牧晏觉得自己也快不清醒了,她咬了咬唇迫使自己疼痛。
她不去理会他,埋头替他上药。
只能看又不能吃,她才不会去跟他做界限以外的事情。
宋成玉似乎已经完全糊涂了,他捏着她的手腕,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晏晏,疼一疼玉奴好不好……玉奴真的好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牧晏脑海里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瞬间瓦解得干干净净。
……
一瓶药很快用完了。
房间里萦绕着浓郁的薄荷香味,还有淡不可闻的麝香。
宋成玉躺在她腿上,眼神迷蒙,呼吸凌乱,苍白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红,眼尾的艳色浓稠得让人心颤。
牧晏将手指上的最后一点白灼抹到了他唇边。
她呼吸不稳道:“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人,那我做贵妃时你为何要处处针对我?”
“没有针对晏晏,玉奴一直都很喜欢晏晏。”
宋成玉只要一想起牧晏做贵妃那段时间,心里便忍不住滋生起不该有的情绪。
如果未曾得到他还可以忍受,如今两人身体相依,宋成玉方知自己的忍耐有多么可笑,如果再来一次,他绝不会放开她。
他闭上眼睛,不欲让她看到他眼底的阴郁。
牧晏却不相信他的话,正常人的喜欢会是他那样吗?不仅一言不发甚至还各种针对她。
她满不在乎道:“那你该告诉我,你这样好看,我也不介意和你发生什么。”
宋成玉睁开了眼,认认真真地看着牧晏:“那沈照寒呢?晏晏喜欢他吗?”
牧晏轻抚他的脸颊,轻笑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可喜欢又怎么样呢?我喜欢的人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宋成玉眼眸里的光彩慢慢消失,不可避免想起另一桩往事。
沈照寒登基后的第一场科举出了位年轻的状元郎。
春日宴上贵妃亲赐状元郎一朵鬓边海棠,当日御史台的折子堆满了皇帝的御案,大臣们怒斥牧贵妃放浪形骸,不守妇道。
宋成玉彼时在外治水并不知此事,他处理完手头事务,进宫面圣时,才从沈照寒口中得知这件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可怜的状元郎早被沈照寒暗地中处死,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
彼时宋成玉依稀从那状元郎身上看到了自己。
他听到沈照寒毫不掩饰,近乎恐慌地敲打。
宋成玉第一次在帝王身上看见了慌张,还有潜藏的嫉恨。
宋成玉面无表情地答应,但心里却第一次滋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那状元郎仅仅是年轻一些,相貌平凡尚且可以得到她的垂怜。
而状元郎在京城还有另一个名讳—— 小宋郎君。
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尚且可以。
他为什么不行。
以往他得不到她时,是愿意她只爱他一身的皮囊。
如今他却妄图她喜欢他的全部,皮囊的喜欢只是一时,哪里能够长久。
难保他们之前不会出现下一个状元郎。
他近乎迫切地想让她给他一个承诺。
“晏晏会一直喜欢玉奴吗?”
“会啊。”牧晏漫不经心道。
宋成玉起身抱住了她,不顾身上的伤痕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近乎卑微道:“晏晏不要嫌弃我,我身上不会留疤的,晏晏可一定要……一直喜欢我啊,不然我会难过的。”
作画
天刚蒙蒙亮, 忽得就下起一阵雨来。
牧晏睡得浅,很快就被雨声所惊醒,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往窗户的位置望去。
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 淅淅沥沥的雨水随着风吹了进来, 带来一室的清凉。
牧晏想起身去将窗户关上, 但身旁的宋成玉握住了她的手, 声音微哑:“不必去关,正好晏晏可以与我一同听雨声入眠。”
“你今日不用上朝吗?”
牧晏说完陡然意识到宋成玉的一身伤,恐怕得需要养个小半个月才能好,也就意味着这些日子他与她要日日相处。
她只好重新躺下来,依偎在他的怀中, 瞧着他半阖的双眼,小声询问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把你伤成这样。”
宋成玉并没有立即回答, 只是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谈起了另一个话题:“晏晏可还记得温秋?”
牧晏本就没那么执着答案, 听他提起另一个人, 立刻就跟着一同回想温秋究竟是何人。
她想了半晌也没有想起来这人是谁。
“春日宴上。”宋成玉提醒道。
牧晏这才想起来温秋就是那个状元郎,当时她还赐了鬓边一朵海棠花给他,后来这人就不知所踪了。
“你提起这个做什么?”
牧晏顿时有些不太高兴,当初因为那个状元郎,沈照寒与她冷了好几日也没理她。
她不过是一时酒酣,便在假山中与那状元郎说了些糊涂话,比如深宫寂寞, 日日对着皇帝一人深感厌烦,想要让那状元郎做她的入幕之宾, 裙下之臣什么的。
“只是好奇为何他能得到晏晏的垂怜。”
宋成玉眼眸幽深,皮肤白得透明,与昨夜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可以容忍牧晏从前与沈照寒在一起,毕竟就算他不愿承认但沈照寒却也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人,这样的人配他的晏晏,宋成玉不是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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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他能忍受六年的原因之一。
他由衷希望牧晏可以过最好的生活,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
但他却不能接受她心里装着其他的人。
哪怕是个死人也不行。
牧晏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她虽然已经记不得那人的模样,可却依稀记得那人笔下栩栩如生的垂丝海棠图。
“好像是他作的画很好看,我当时便想让他替我也画一幅肖像画,可惜后来他不知去了哪里。”
雨水打落芭蕉,梧桐树冠挡住了风雨飘摇,静谧的夏日清晨里,除了偶有几啼鸟鸣,便是稀稀疏疏的落雨声。
牧晏自然不愿意向宋成玉承认她的别有用心,她不过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一时思想开了小差。
更何况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莫名其妙被沈照寒禁足在庆毓宫半个月。
等她再出来时,状元郎已经被调走了。
她精心筹备的养面首的计划只能被迫放弃。
宋成玉将牧晏的情绪看的分明,他大概清楚牧晏心中根本没有那状元郎,或许只是一时兴起随意逗弄的小玩意。
“或许我也可以为晏晏作一幅肖像画。”
牧晏听见宋成玉愿意为她作画,心头一动。
她特别喜爱留下专属于自己痕迹的事物,或许总是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迟早有一日会消失,而那些事物就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牧晏并不希望别人把她遗忘,可能这样有些自私任性,但她就是贪心地想要他们长长久久地记得她,思念她。
她见宋成玉一副虚弱的模样又有一些迟疑。
“你现在这副模样还能拿得动笔吗?” 牧晏问道。
“晏晏想要什么样的肖像图?”
宋成玉用手指抵唇轻咳,他向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答应了替牧晏作画,便已经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也是为了心中那点攀比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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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牧晏曾在街边夸赞过卖春宫图的书生,如今又因一幅垂丝海棠图垂怜于温秋,这些难免让宋成玉牧晏喜爱作画好的男人。
牧晏连忙也跟着坐起来,结结巴巴道:“现在就开始了吗?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宋成玉轻笑道:“晏晏什么都不必准备,只需为我磨墨便好。”
“那我扶你。”牧晏连忙说道。
她扶住了他,一步一步,亦步亦趋跟随着他走到书房。
牧晏确实偏爱有艺术细胞的男人,当初她活着时谈的小学弟,就是个学艺术的,经常拉着她做一些还挺行为艺术的事。
牧晏光是想着,只觉得自己魂都要飞了,恨不得立刻完成所有任务,早日回去见她的纯情小学弟。
宋成玉很敏感地意识到牧晏走神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亦或是又在想哪个男人,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心生不郁。
“晏晏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宋成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捏着狼毫笔的指节泛白,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没什么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我这就来替你磨墨。”
牧晏有些敷衍地说道,将袖子往上捋了几下,露出莹白的皓腕,她伸手就开始磨起墨来。
房间外雨水淅淅沥沥似乎将整个夏日都给隔绝开来,屋内本该是红袖添香的旖旎场景,可偏偏坐着的人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站着的人时不时走神,心不在焉。
“好了,我把墨给磨好了。”
牧晏将松香墨条搁在了一旁,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到宋成玉身上。
宋成玉依旧是以往的仙人模样,也依旧平淡冷静自持,好像昨日他抱着她不松手倾诉情愫的场景,也只不过是牧晏做的一场不真实的春梦。
他身上的伤还在,较之昨日恢复了一些,但看起来仍然特别的惨烈。
牧晏想也没想,下意识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想知晓他是否还在高烧。
但她难得关切的动作却被宋成玉躲开,他反握住她的手,脸色平静:“晏晏看清楚我是谁?我并不是你方才想的那个人。”
牧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抠了抠手指头的茧子 ,坐到一旁的竹椅上,突然说了一句:“那我要是把你当成那个人,你又该如何?”
宋成玉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牧晏迟迟没有等来他的答案 ,甚至会觉得她等来的会是系统的提示音。
例如好感度下降百分之五十什么的。
牧晏就是喜欢作弄他,她并不清楚百分之百的好感是什么样的意义,宋成玉究竟又能容忍她到什么地步?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过分,但牧晏就是忍不住想看到宋成玉难过的表情。
似乎只要宋成玉难过伤心,牧晏就会感觉到格外的满足。
“如果晏晏愿意将我当作别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但只有一点,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
没有意想之中的愤怒伤心,宋成玉他表现格外的平静冷漠,系统也没有发出任何的提示音,这几乎让牧晏怀疑宋成玉究竟有没有情感的波动。
她不知道的是,宋成玉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而那只狼毫笔早已被折成了两段,尖锐的笔杆刺破手腹,带下淋漓的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染红了地面上白色的波斯地毯。
“晏晏,我为你作画吧。”
宋成玉轻飘飘又将话题掀过,内心却不动声色将这仇恨尽数记在了沈照寒身上。
这天底下能让牧晏如此念念不忘的,除了她那个为伴六年之久的郎君,还能有谁?
他在朝中汲汲为营多年,若是与沈照寒一斗,未尝没有胜算。
宋成玉的思绪飘了很远很远,入水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牧晏那里。
牧晏又拿过了一把团扇在手中晃啊晃啊,舒舒服服地躺在竹椅上,浑然不知自己刚才无意让宋成玉彻底对沈照寒起了杀意。
她惬意地听着缠绵的雨声,任由从窗户飞溅来的雨滴落在脸上,心情好得不像话:“你别胡思乱想,我刚才不过是在想等会该摆出什么样的姿势,才没有把你当成别的什么人,你在我这里就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哥哥。”
宋成玉光笑不语,他自认为最会察言观色的,牧晏方才在想别的男人他差不多能猜到,就像她现在说谎时那双玻璃似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她的单纯主动出卖了她。
“晏晏不妨可以大胆一些,你我夫妻之间作画,总该有一些别样的情趣。”
他似乎一心扑在了作画上。宋成玉从不会主动去戳破别人的谎言,尤其是牧晏的谎话。
他甚至是可以当做看不懂的。
牧晏一听他说这样的话,瞬间又想起了不该想的东西,这不就是小学弟之前拉着她做的行为艺术吗?
现在就是从油画变成了古代的工笔画,但对于牧晏而言,此刻却体会到了当时不曾有的悸动,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当然可以呀,只是……要不你拿个东西给我挡一下吧,不然我怪不好意思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牧晏扭扭捏捏地将衣物全都解开,只剩了一件单薄的水红色心衣。
等了半晌,牧晏也没有等到宋成玉的实质性动作。
她不开心地撇了撇嘴,索性将最后一件衣服一起褪下。
“这下总该可以了吧?”
“……你怎么不理我了?” 牧晏问道。
“晏晏,沈照寒就是这么教你的?” 宋成玉近乎咬牙切齿道。
海棠
牧晏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错了意。
而宋成玉显而易见地生气了。
她将衣服堪堪遮掩住自己, 不过思考了片刻,眼泪便下来了,委委屈屈道:“玉奴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样的……毕竟以前郎君他总是……”
剩下的话牧晏没说完, 但她相信宋成玉肯定能猜出她想说的是什么。
关于小学弟的事情她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牧晏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事栽到了沈照寒头上。
牧晏耐心地等了半晌, 也没有等到宋成玉和她说话。
她心里难免咯噔一下, 却又不敢抬头去看宋成玉,总之既是心虚又是害怕。
牧晏心虚的是她空口白牙污蔑沈照寒,害怕的是宋成玉看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深知此时此刻多说一句都是错,牧晏把锅甩到沈照寒那里后,一言不发蜷缩在竹椅里, 静静地听着外面越来越剧烈的雨声,时不时还擦一擦眼泪。
宋成玉本来是怪罪在了沈照寒那里,可如今见牧晏这般装模作样, 好像极力在隐藏着什么,心中反倒滋生了些许犹疑。
如果不是沈照寒那又会是谁?
亦或是是下落不明的祁韫, 还是被他遣走的谢幸川。
宋成玉凝视着帘子后默默流泪的她, 不禁自嘲,这般拙劣的演技又能骗得了谁。
怪不得沈照寒装不下去彻底发了疯,原来沈照寒早就看出了她是个没有心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即便是她演技拙劣,她没有心,他也是爱她的。
他不想看她演戏,只希望她能对他坦诚相待。
宋成玉十分平静对她说道:“晏晏是不是忘了,我早已知晓晏晏……是个什么样的小骗子。”
他将手中的狼毫笔蘸了些许红色的颜料, 浓稠的红顺着笔尖落在宣纸上,溅出了一大片夺目刺眼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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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玉似乎想要在宣纸上画下她的画像, 可又迟迟没有动笔。
牧晏听见他说的话,倒也没有特别多的震惊。
自从他与她大婚之夜,他对她说过那些话之后,她对于宋成玉再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觉得讶异。
只不过她常常还是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误以为他还是那个记忆中光风霁月的宰相,腊八雪夜递给她帕子,无声陪伴她的修书少年。
牧晏是想起来了她遗忘的记忆,就在她与他拜堂成婚的那一晚上,她稀里糊涂地就想起来了,也明白过来为何他对她如此执着。
可这段初见的记忆于牧晏而言可有可无,她根本不会因为这一桩小事,从而放弃替沈照寒挡刀,转头去嫁给宋成玉。
“那你知道我是骗子,你又该如何呢?”
牧晏眨了眨有些泛红的眼睛,她不再流泪,灼灼的目光透过帘子望向宋成玉,几乎想要将他的灵魂一同燃烧。
“我并不能如何,晏晏你知道的。 ”宋成玉却由衷地感到满足。
沈照寒用了六年也不曾得到的。
如今他得到了。
“晏晏,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任何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
宋成玉提着笔走到牧晏身前,他幽深的眼底如今翻滚着滚烫热烈的欲海深渊。
明明还是那个不染纤尘的神仙样子,可是只是一个眼神变了,就好像完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牧晏心尖微颤,强忍着害怕的情绪,不别开脸,好像只要她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拖入万丈地狱。
可随着他越来越逼近,牧晏还是忍不住朝后缩了缩,却被他强硬地按住了肩膀。
他的指腹冰凉,牧晏被冰得一个哆嗦,明明是盛夏,可他裹挟着她,把她拖进了无边的冬天,好像回到了他们最初的那一面。
“我……其实很羡慕晏晏的恣意,但我心眼很小,从前的我可以不计较,但今后你可以不爱我,但绝不可以欺骗我。”
他手中的狼毫笔落在了她胸口处,红色的颜料染红了皮肤,艳丽得杀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牧晏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推开他。
可她挣脱不开他的禁锢,双手死死地被他反压制在椅子上。
明明昨夜还是那么虚弱的一个人,发烧得快要死了,抱着她求她喜欢他。
可不过是过了一夜,他又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大婚之日的那个疯子。
这人是精神分裂吗?!
“宋成玉,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为我画肖像画吗?”
牧晏这下真的快哭了,她整个身体暴露在空气里,皮肤起了一个个小疙瘩,无助地任由飞落的雨水溅在身上。
“我为晏晏画一朵永不枯萎的垂丝海棠如何?”
宋成玉道。
夏夜
宋哲死了。
这人长卧病榻半年之久, 就在昨夜忽然就断了气,没有丝毫征兆。
宋府的小厮连夜敲响了别院的门,又哭又嚎地向叶生报了丧,让宋成玉尽快回府处理事情。
宋成玉在牧晏这连续待了三四日, 既没有去朝堂处理政务, 也没有回宋府拜见他的祖母和母亲。
牧晏哪里敢问他何时回去, 从他身上的伤口她依稀能猜出一些端倪。
她同时也惦念着自己的逃跑任务, 只能默默陪着他,尽量降低宋成玉对她的警惕,终日无所事事。
宋成玉听到他父亲的死讯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情感的波动都没有,好像死的是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牧晏倒也没有觉得他表现的不太对, 他父亲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子,如今死了倒也不用再祸害别人。
“你要跟我一块回宋府吗?”
宋成玉站在屏风后穿衣,他突然问了她一句。
牧晏本来躺在床上困得眼皮子打架, 原本完全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态,一听他说的话清醒了大半。
她瞧着屏风上的江山图, 心里很是抗拒再回宋府。
她连忙摇头道:“不了不了, 我去宋府不太好吧,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本来死去的人突然复活了吗?”
更何况牧晏心里还盘算着,趁着宋成玉被家中丧事缠身,她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完成逃跑任务。
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牧晏如何能够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
但是牧晏不知道的是,宋成玉并非只是简单的询问她。
他早就打定了主意把牧晏带回宋府,光明正大给牧晏一个丞相夫人的身份。
如今他的祖母母亲只怕伤心过度, 再无暇去管其他的事,趁着这个机会他正好可以带牧晏回家。
方才宋成玉询问牧晏, 也不过是想看一看她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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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一起回家不好吗?不是以宋家庶女的身份,而是宋成玉的新婚妻子。”
宋成玉道。
牧晏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把他带回去了,顿时脸色冰冷。
她才不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更何况让她去见齐见月和宋家的两个女人,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我不去,我要是去了我母亲该怎么看我,你的祖母母亲又该怎么对我?这种事本就不体面,我们两个人待在这里好好的不行吗?你非要带我回宋府做什么?”
牧晏的语气带了些怨怼,她是最烦应付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的。
更何况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等到她回到府中,指不定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头疼。
“你别看我,我就不回去,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你能不能别没事找事?”
牧晏这话说得极其伤人,可她管不了这么多,她根本就不想承受这么多的压力,即便是她与宋成玉不是亲兄妹,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阶级差距,还有道德伦理,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被人接受的。
别说她根本不爱他,可即便是她是爱他的,有朝一日她处于这样的情境之中,她也会果断选择放弃这段感情,快刀斩乱麻,不让自己陷入麻烦之中。
牧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显得过于自私冷漠,在她的人生心信条里,爱情从来不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顶多只是寻找乐子的调味品。
或许是老天爷对她玩弄他人感情的惩罚,才会让她遇到沈照寒和宋成玉这种人。
他们把感情看得比任何一切都重要。
牧晏不知道的宋成玉已经早早坦白过,独自抗下了绝大部分来自长辈的压力。
她不期然看到心口处艳丽的海棠花,花朵栩栩如生,乍一看仿佛是盛放于心口之上。
昨日她用水搓洗了好久没有洗掉,牧晏真的不得不感叹这个颜料的质量格外的好。
这朵垂丝海棠画得极美,宋成玉的画技比她遇到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
可真要日日盯着看,难保不会觉得发腻。
“你如果想让我跟你一起回去,我可以跟你一起,但前提是你不准在限制我的自由,也不要强迫我在众人面前露面。”
牧晏做出了最后一点的让步,因为她知道如果执意不去,恐怕会被打晕了强行带回宋府。
与其搞得自己很被动,还不如她表现得乖顺一些。
再说了,宋府最近办理丧事人多眼杂,这不正好为她提供了逃跑的机会。
宋成玉并没有因为她的乖巧感到很高兴,反倒神情更加凝重。
他身上的鞭伤愈合得很快,身体由最初血淋淋的看起来特别可怖的伤口,如今变成了一道道交错的红痕,看起来绮丽又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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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高烧虽褪了下去,但一到傍晚还是会低烧,苍白俊美的脸上更显病态,无形之中增添了一些病弱感。
如今宋成玉就这般看着她,眸光清浅,但又夹杂着浓重压抑的情愫。
牧晏不愿意去看懂他的情愫,也不想去懂。
她头一遭觉得被人喜欢是这么沉重的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牧晏知道自己是注定要辜负他的。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跟我回去就好。”
宋成玉轻声道。
他知道他不该奢求太多。
只要牧晏愿意给一点甜头,他便已经是心满意足。
牧晏不再与他说话,也不知道要和他再说什么。
她掀了被子起床,闷着头找了一身素净的衣裳,也没有梳妆打扮,只是用一根玉簪子随意将头发挽起。
下了一整天的雨不久前才悄然停息,雨后的夏日多了许多的清凉,方才宋成玉坐在床边看她看不懂的书,她呆在一旁看他读书看得昏昏欲睡。
窗棂边时不时飞进来几只夜光虫,随着灯火的影子摇摇晃晃,隐隐约约的蝉鸣蛙啼不绝于耳畔,这明明是很平常的一个夏夜。
牧晏抱着行李随他走出这座院子,她并没有呆很久的院子。
本来她以为她会同原文里的女主一般,穷其一生头皮血流也没有踏出过这里一步,甚至死都是死在这座院子里。
可如今却是宋成玉主动把她带出去,像是在做梦。
宋成玉啊,既然是你心软了。
你可别怪我啊。
牧晏回头看了这座小院子一眼,转过身子时主动握住了宋成玉的手。
祁韫
牧晏早早就醒了。
昨夜连夜赶回宋府, 马车颠簸,她本该没什么睡意,可窝在宋成玉怀中闻着他身上清苦的草药混着薄荷香,不知不觉间就眼皮子打架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 也没有做什么光怪陆离的梦。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嘈杂声, 牧晏后知后觉自己真的回了宋府, 而且就在宋成玉的图南院中。
之前她作为宋成玉的庶妹, 除了会客厅其余地方是不准踏足的,宋成玉对她也是看似温和实则淡漠。
这才过了多久,如今她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躺在兄长的卧房之中。
一切恍惚得像是一场梦。
牧晏下床打量了房间一圈,如她设想的差不多,宋成玉的卧房十分简朴, 好像这人完全就没有物质上的欲望。
尤其房间里还供着一尊玉观音,给人一种这间房子的主人随时准备出家的错觉。
香案上的莲花底座香炉中还燃着这几根长短不一的香,幽幽的白烟化成扑鼻的檀香, 让人心生宁静。
当了二十多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牧晏毫不犹豫抽出三支香, 借着余烬把手中的香点燃, 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冲着慈眉善目的观音磕了几个头。
“观音娘娘,我活着时候没有做任何坏事,每年学校组织捐钱活动我都会参与,平时也会喂喂小区里的流浪猫流浪狗,也勉强算个好人,求您保佑我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和父母团聚。”
牧晏把话说完沉默了一瞬, 心中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她好像不知道的时候遗忘了一些什么。
她有些迷惘地眨了眨眼, 抬头再望向菩萨,菩萨低眉,似是怜悯地看着她。
“夫人,您醒了。”
鸳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牧晏乱糟糟的思绪。
刚才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瞬间消失了,牧晏阻止了鸳鸯正欲上前扶她的动作,心不在焉地站起来,不期然看到鸳鸯手中拿的麻绳孝衣,瞬间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宋成玉不是答应我不逼我出现在别人面前吗?”牧晏问道。
他宋成玉有对抗世俗的勇气,能承受各种流言蜚语,无论如何都要和她在一起。
但她牧晏不行。
他可能替她安排了新的身份,甚至借他父亲的葬礼让世人知晓他不久前已经娶了新妇,以他的权势就算有人曾经见过她,也无人敢当面质疑她的身份。
虽然宋成玉向她走了九十九步,她只需要走一步就好。
但她就是不愿意。
她只想本本分分当他见不得光的外室,然后快点走剧情逃跑被抓回来,最后郁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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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晏甚至有些怨怼他的言而无信,责怪他的多事。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听信他的话,傻乎乎抱着行李就跟他回来了。
牧晏本来想着宋府这几日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她正好浑水摸鱼找到机会跑出去,但若是她这次在众人面前露了面,只怕再想逃跑就难于登天了。
她冷哼一声,越想越觉得宋成玉只怕早就看出她想逃跑的心思,这才故意带她回宋府看在身边。
牧晏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里愈发不痛快,怎么着也是不愿意披麻戴孝的。
“夫人,您真的不穿吗?”鸳鸯见牧晏迟迟不接,不由得小心翼翼问道。
鸳鸯在牧晏身边这几日,多多少少看出来,牧晏并非喜欢大人,甚至是……有些厌恶那位大人的。
“我若是就不愿意穿这衣裳,他又该如何?”牧晏问道。
“大人这般疼惜您,大概不会如何。”鸳鸯望着牧晏,轻叹一口气,只觉得牧晏年纪小还在耍孩子气。
之前在别院里鸳鸯只猜测宋成玉身份不凡,多多少少也以为牧晏是养在外面见不得光的外室,虽受尽宠爱却不能被明媒正娶。
但昨夜她与几个婆子一同被接到宋府,才后知后觉自己遇到了什么样的大人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宋成玉要借这个机会给牧晏一个名分,她不明白明明是仙人容姿般的郎君,只要嫁给他泼天的富贵和权势唾手可得,怎么在牧晏这里就一文不名呢。
“这天底下京城里想穿上这身孝服的高门贵女无数都没有机会,如今大人将这丞相夫人的位置拱手捧到了夫人面前,夫人哪里有犹豫的道理,更何况大人吩咐过您可以随意出门,若是您因为这事惹恼连大人只怕……”
鸳鸯的话点到为止,牧晏的确不在乎那些虚的名分,但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被逼着拜堂成婚那次,宋成玉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她胸前的垂丝海棠隐隐约约散发着滚烫的热意,牧晏脸色一时青一时白,饶是再不情愿也还是伸手接过了孝服。
牧晏没有再说什么,任由鸳鸯替她梳了个妇人发髻,黝黑的盘发上堪堪点缀着一朵白花,整个人看起来怏怏的。
“夫人,您现在打算用膳吗?祭拜的客人只怕晌午时分下了朝才会过来。”鸳鸯道。
“不吃了,我哪里还有什么胃口,我想出去转转。”牧晏闷闷不乐道。
只不过宋成玉允诺的与牧晏理解的显然不是一回事。
他答应她不限制她自由活动,但却安排了好几位粗壮的婆子跟在她身后。
图南院里的那棵合欢树经历了几场夏日的风雨,树冠上的花全部被雨水碾进了泥土里,院子里的蔬菜长势颇好,牧晏在胡萝卜菜地里看到了一蹦一跳的小白兔,没想到宋成玉还不忘把兔子给带了回来。
好像之前这块地里也没种胡萝卜。
牧晏没有去抱起那只兔子,她听着耳畔风声吹动竹林的声音,出声道:“你们都别跟过来,我自己一个人去竹林里散散心。”
“夫人,大人吩咐过奴婢们要寸步不离地保护您,您还是让奴婢跟着您吧。”说这话的婆子牧晏认识,就是那个在别院看门的李婆子。
李婆子至今仍是觉着牧晏是扬州来的瘦马,对牧晏更说不上是尊重,只当是主人一时兴起的玩物,最后下场也只能老死后院或者被送给他人。
牧晏根本不想理她,淡淡瞥了她一眼,自顾自走进了幽幽的竹林中。
李婆子想要跟上去却被鸳鸯拦了下来。
牧晏漫无目的地走在竹林中,她确实需要找个理由独自待一会,想清楚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好像自从完成第一个任务后,系统联系她的频率就变少很多,即便她主动呼唤系统它也要好久才能回应她。
“系统你在不,我任务进度条完成了多少啊?”牧晏在心里问道。
如之前的几次一样,脑海里没有任何声音出现,系统好像又与她失联了。
她莫名想到上一次系统与她失联的时候,不由得心里冒出丝丝凉气,甚至开始疑心起宋成玉也如沈照寒那样对她做了什么。
牧晏心中乱糟糟的,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竹林的深处。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薄的雾气,倾泻在眼前的八角亭上,四周的亭角如同鸟雀振起的翅膀,随着视线下移,牧晏蓦然停下了脚步,而亭子中赫然躺着一个白发男人,他似是睡着了,大半的光线都落在了他的脸颊上,衬得他本就白的不正常的肤色几乎透明,妖孽似的容颜更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倒像是误入凡间的鬼魅。
牧晏若不是认识祁韫,只怕还会真被眼前的场景唬到,她没好气地走向亭中,抱怨道:“你来这做什么?若不是你故意亲我让宋成玉看到,我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我知道你就是故意报复我的,你现在来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祁韫闭着眼没有回答她,周围只有风吹动竹叶的声音。
“祁韫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还在装死?”牧晏不耐烦地踢了祁韫一脚,力道不轻也不重。
可祁韫依旧没有动静,真像是死了一般。
牧晏心里有些发毛,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真死了。
“祁韫你可别吓我啊,不过你要是死了那可太好了,老天爷终于把你这个祸害收走了。”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却小心翼翼地蹲下去,试探性地伸出手,感受他是否还有鼻息。
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不会吧,真的死了啊。”
牧晏眨了眨眼睛,身体一软就坐在了地上,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下一刻,刚才还躺尸的男人握住了她的手。
牧晏不由得露出惊悚的表情,不是因为祁韫故意戏耍她的恶作剧,而是因为他握住她的手也是刺骨般的冰凉,一直以来被忽视的一些小细节全部在霎时间浮现出来。
比如他神出鬼没的踪迹,死不掉的身体,古怪的样貌,以及他可以一眼认出她是谁。
这些诡异的种种结合今日的发现,只有一种答案。
祁韫他不是人。
牧晏听着祁韫恶意满满的笑声,死死地盯着他紫色的眼瞳,强忍着恐惧战栗,一字一句问道:“你根本不是什么道士,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想做什么?”
祁韫笑了很久才停了下来,潋滟的眼眸温柔地看着她,道:“小娘子,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行了。”
他想伸手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厌恶地挥开,祁韫神情有些幽怨:“小娘子为何要这么狠心,我毕竟伺候过你一场,你也得了趣味不是么,怎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真是个负心女。”
“我如果知道你是个死人,我才不会让你碰我,我嫌你恶心。”牧晏毫不留情出声讥讽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娘子嘴这般毒,还是哑了比较好。”祁韫神情不变,说出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寒。
牧晏莫名想到她一开始看过的原著,原文女主逃跑过程中意外受伤,可不就是……哑了。
她真的害怕了,可害怕到极致,牧晏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发疯,她只是盯着祁韫,一言不发。
祁韫见到她难得这般乖巧,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她温热的唇瓣,低声道:“小娘子放心,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说不出话。”
他这句话说的很轻混杂在风声中,牧晏甚至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她问他刚才说了什么,祁韫没有回答而是递给牧晏一个小瓷瓶,瓷瓶里是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牧晏转移了注意力,将探究的目光放在瓷瓶上。
“这是让人身体渐渐虚弱的药,你每天喂给宋成玉一点,半个月后他会虚弱到连床都下不了。”祁韫答。
牧晏听到他说的话心里一惊,错愕地盯着他,眼神中满是防备:“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没想到祁韫却勾起殷红的唇角,慢悠悠道:“你以为我能知道你是游魂,却不知道你身体里还带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你接近沈照寒和宋成玉都是它让你做的吧,”
牧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重要的秘密,竟然被人一眼就看穿,她慌张得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要说不出:“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是来帮你的,小娘子。”祁韫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含笑:“啧,怎么胆子这么小,竟然这样就吓哭了。”
牧晏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流泪了,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她完全无法控制。
“我虽然于你而言力量如蝼蚁,但你若赶阻拦我回家,我会和你拼命。”牧晏咬牙切齿道,即便是以卵击石,但她死也会和他玉石俱焚。
“不会的。”祁韫承诺道。
牧晏擦干净泪水,盯着瓷瓶道:“宋成玉不能死,所以这药你拿回去。”
“不会死的,只要你不继续给他下药,他会逐渐恢复。”祁韫道。
牧晏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拳又松开,出于对祁韫的不信任让她没有接过那瓶药。
“小娘子,宋成玉看你看的那么紧,你觉得除了这个机会你还有别的机会逃走吗?”祁韫觉得她这幅严肃模样分外可爱,忍不住想逗弄她,故而把药又收了回去:“既然你想留在这里当一辈子宋夫人,那就算了吧。”
牧晏听到此连忙伸手把瓷瓶抢下来,瞪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当宋夫人,我只是怕你起什么坏心思。”
“什么坏心思?是你上次逼我做的那种吗?”祁韫装作听不懂,故意道。
他离她那么近,近到不用刻意去闻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桃花香味,明明是夏天怎么会有桃花的香气呢。
牧晏退离了他一步,突然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那双潋滟含春的眸子冷凝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祁韫没有说话,而是慢悠悠起身,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悠悠道:“小娘子关心我之前,还是先关心关心你惹下的风流债吧。”
下一刻,鸳鸯果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声道:“夫人,您快去前厅看看,有个疯女人提着剑指着大人说要大人偿命!”
牧晏下意识转身看向祁韫,但身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人。
灵堂
远远望过去,
PanPan
是一片的白,灵堂前随风飘动的白幡,散落一地的纸钱,还有提着长剑被人团团围住的的白衣女子, 散落的长发如绸缎一般, 记忆里精致冷漠的面容如今被一种难言的癫狂所取代。
牧晏一时间觉得谢瑜无比的陌生, 好像她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这位朋友。
“宋成玉, 宋晏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不对……他说他看见你与她共乘一辆马车,姿态亲密,是不是你把晏晏藏起来了!”谢瑜剑指人群之外的宋成玉,眸光含恨。
在场的都是宋家的仆人,即便谢瑜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 也无人敢看宋成玉一眼。
宋成玉闻言神情不变,即便穿着最简朴的白色孝衣,也难掩一身的风姿。
两人容貌不凡又都白衣加身, 站在一起,倒有几分般配, 可以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神暗藏着腥风血雨。
“谢瑜, 我给你兄长几分薄面,现在立刻回苍州好好治理水患,戴罪立功,不然后果自负。”
宋成玉盯着谢瑜那张艳丽过分的脸,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即便这点厌恶很隐秘但还是被谢瑜捕捉到,他勾唇一笑:“好呀, 你就是嫉妒我比你美丽,怕晏晏移情我, 这才把她藏起来的吧。没想到堂堂宋丞相竟是这种善妒的小人,你以为你把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清理干净她就会喜欢你了吗?怎么可能呢,你这般无趣,她永远不会喜欢上你的。”
“难道她就会喜欢你么?”宋成玉轻描淡写一句,完全不把谢瑜放在眼里。
宋成玉这话简直杀人诛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瑜猛得怔住,握住剑的手背泛起青筋,又往宋成玉的方向冲了几步,却被一群护卫拦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成玉,我杀了你!”
他死死咬住涂着殷红唇脂的下唇,怨毒地盯着宋成玉,心中除了被羞辱的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是啊,他这般不男不女的人,晏晏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宋成玉似是厌倦了与他继续纠缠,略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道:“叶生,你妥善处理。”
叶生点了点头,走上前就要把谢瑜打晕。
“住手!”牧晏见状连忙出声,打断了叶生的动作。
谢瑜听到熟悉的声音,手一松,剑掉落到了铺满纸钱的地面上。
“晏晏……”
牧晏方才看了好一会,也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还是让牧晏心情颇为复杂。
没想到小鱼居然喜欢她,既然这样她拿剑指着宋成玉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惜她是直的,注定还是要辜负了小鱼。
“你们把小鱼放开,不准伤害他。”牧晏跑到了谢瑜身边,推开了拿刀的护卫,挡在了他面前。
方才被谢瑜拿剑指着都面不改色的宋成玉,此时脸色显而易见得变了。
“晏晏,你这是做什么?”宋成玉声音艰涩,轻声询问牧晏,他顿了顿又道:“谢瑜要杀我,你明明也看到了,为何还要护着他?”
“小鱼没有恶意,我刚才都听到了,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你却要伤害他。”牧晏不冷不淡地看着宋成玉,明明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她看他却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谢瑜眼眶微红,主动牵住了牧晏的手,低声呢喃:“晏晏,我好想你,我就知道你没有出事。”
牧晏听着他的话,有些动容,到底没有挣脱,任由谢瑜紧紧牵着她。
宋成玉看着两人亲密的姿态,盯着两人交缠的双手,从喉管里冒出腾腾的血腥味。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不顾一切揭穿谢瑜的真面目。
可惜他不能。
且不说牧晏会不会信他,若是牧晏就喜欢谢瑜这种狐媚子模样的男人又该怎么办?这个恶人做不好只怕牧晏还会记恨他。
宋成玉只能忍,只要忍过今日,他大可以继续把谢瑜赶到更远的地方,苍州还是太近,他还可以把他赶去儋州,凉州。
牧晏听谢瑜碎碎念念地诉说对她的思念,以及如何深夜打马到天明,从苍州赶回京城来看她,却闻及她死讯的难受无助。她知道谢瑜跟随她兄长一块去了苍州,本来以为自那一别后就再也没机会见面,却没想到谢瑜待她真心至此。
牧晏这样想着,心中越发动容,虽然对谢瑜没有别的想法,但她还是把他当做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她踮起脚替谢瑜整理了一番有些散乱的发髻,附在谢瑜耳畔轻声道:“小鱼你先回去,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去苍州找你的。”
谢瑜不解地看着牧晏,但望着牧晏明亮的眼眸,心里也变得平静下来。
“好,我等你。”
两人这般亲密的姿态彻底刺痛了宋成玉,他拼了命地忍着才没有失了态。
活了二十多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想杀一个人。
这一刻他倒羡慕起了沈照寒,可以肆无忌惮任凭心意地清除掉厌恶的人,而他只能守着那没用的君子道义,瞧着心上人与旁人卿卿我我也不能发作。
“晏晏,过来。”宋成玉再也忍不住出声道。
谢瑜闻言向宋成玉挑衅一笑,再面向牧晏时,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满是柔弱,他有些委屈地垂下头:“晏晏,你哥哥好像很讨厌我,不喜欢我和你待在一起。”
牧晏看到都没看宋成玉,满脸无所谓道:“他就是这样,小鱼你别和他一般计较,你先回去吧。”
谢瑜这才依依不舍地同牧晏道别,临走前还特意瞥了一眼宋成玉,见他满脸凄然,心里瞬间舒服了不少十分得意地走了。
牧晏目送谢瑜离开,转过头一脸厌烦地看向宋成玉:“你下次能不能对我朋友尊重点?这里有什么事吗?没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早在牧晏护着谢瑜时,叶生就眼尖地遣散了护卫仆人,现在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风刮动白幡的声音再无别的。
“牧晏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宋成玉突然问她。
牧晏听到他问她这话,不禁有些恍惚,好像有人曾经也问过相同的一句话。
她怎么回答来着。
“非要我回答吗?”牧晏冲他笑了笑。
宋成玉点了点头。
牧晏笑得更开心了,她盯着他苍白的脸,轻声道:“何必自取其辱呢?”
她看到他好像特别痛苦的神情,抵住心口的动作,甚至是从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襟,最后似是无力地跌倒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牧晏后知后觉他上次的鞭伤还没有痊愈。
可心里看到他痛苦依旧涌起了报复的快感,即便这种报复不合时宜,不利于她将来的逃跑计划。
可谁让她就是一个记仇的人呢。
上次他喂她药让她浑身没有力气,逼着她拜堂成亲的事情,牧晏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这是她的任务,宋成玉也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情,可她还是记恨他的。
如今看他被她折磨得痛不欲生,牧晏心中那种压抑的郁闷终于纾解开了。
牧晏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走上前把帕子递给了宋成玉,一脸无辜地望着他:“你很难过吗?”
宋成玉接过手帕,盯着帕子上绣着的红梅,没有用它擦拭血迹,而是把帕子妥帖地收进袖子里。
他声音有些嘶哑:“我不难过,这辈子能与你在一起,我不该难过的,是我求的太多。”
牧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望着已经布置为灵堂的前厅,宋哲的棺材就在她面前,火盆里甚至还燃着没有烧完的纸钱,散出着淡淡的灰烬,消失在眼前。
宋成玉的侧脸倒映着烛光火光,让本就柔软的轮廓更显温柔,牧晏即便是再不喜欢宋成玉,但却不得不一次次被他的皮相所蛊惑。尤其是他骨子里持守的君子之道,明明恨不得将谢瑜生吞活剥,却还是放了他走。
但这一切的一切,他俊逸出尘的皮相,他恪守的君子道理,这些都让牧晏所厌恶。
她不懂他在装什么。
明明就是披了观音皮的伥鬼,在这里装什么高洁端方。
牧晏不由分说捧住他的脸,盯着他如画的眉眼,恶狠狠咬住他的唇。
在他亲生父亲的灵堂,去践踏他的君子之道,扒开他伪装的人皮,不是很有趣吗?
这是她对他最后一点的惩罚。
牧晏几乎本能地撕咬他的唇舌,感受他唇齿前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宋成玉起初还很抗拒,试图躲避牧晏的攻势,血越来越多,全是他的,混合着透明的津液流淌在衣衫上。耳畔是他的闷哼声,鼻息里是燃烧的香烛味以及他身上浓郁的药味,他无力地拽着她的衣服,想推却推不动她,他气喘吁吁道:“晏晏,不要这样……不合规矩……这里是父亲的灵堂……”
“别装了,宋成玉,你不累吗?”牧晏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舌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面传来阵阵人声,大概是祭拜的宾客来了,牧晏立刻想推开他。
但她推不动他。
明明方才吐血快要死掉的人此刻牢牢地拽住她,钳制住她让她动弹不得,烛光在他眼底明明暗暗,宋成玉低语道:“是挺累的啊。”
“嗯?你说什么?你快松开我,有人来了!”他在阴影中,牧晏看不清他的表情,听着越来越近的交谈声,她显而易见地慌张起来,“宋成玉,你是不是疯了?!”
就在宾客一脚踏入门槛的瞬间,他抱着她进了旁边的一间耳房,他将她抵在门上,一门之隔宾客在点香祭拜,门的另一边曾经名义上的兄妹紧紧贴在一起。
宋成玉摸了摸她的脸:“遇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已经疯了。”
牧晏痛苦地闷哼一声。
“……疯子。”
心悦君
“晏晏, 你总是这样逼我。”
宋成玉目光盯着她的手,控制不住想起方才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心中控制不住翻起无边的嫉恨,像是狂风骤雨, 几乎将他仅剩不多的理智完全吞没。
“你又说这句话, 我什么时候逼过你, 你可不要冤枉我。”牧晏自觉推不开他, 只能任由他将她按在怀里,但扔却倔强地别开脸不想看他。
宋成玉也不想去看她对他厌恶的目光,没有逼迫牧晏去看他,他苦笑道:“就这么厌烦憎恶我?”
牧晏长睫微颤,听他这样问, 心里不知为何乱糟糟的。
若说讨厌那肯定是有的,主要她不喜欢被人逼迫,拘束着去做一些事情, 这让她觉得窒息,不得自由。
故而方才恶狠狠羞辱了他一通, 见他直接被他气吐血了, 心里的闷气也消散了不少。
至于他说的憎恶,那显然是没有的。
毕竟他成为现在这样,她还是需要负一点点责任的。
对。
只有一点点。
牧晏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干巴巴道:“你快放开我,躲在这里像什么话,你是打算被你的同僚发现你在父亲的灵堂上做这种苟且之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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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遍小声说着话,一遍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眼神乱飘,生怕被外面祭拜的群臣听到, 亦或是哪个仆人推门而入。
宋成玉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却是越来越失望。
他以为她真的厌烦他,寻找机会想要挣脱开他,甚至是迫不及待想逃离他。
他的眼眸中最后一点光泽逐渐黯淡下来,眼底的晦暗越积越深,像是一片死寂的湖水。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前段时间他受伤时,牧晏还不是这样对他的。
他们之间至少还是有温情在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哪怕她贪图的只是他的……皮囊。
在牧晏这里,宋成玉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最是情爱摧折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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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要一次次的撩拨我,从前在东宫时是如此,作为宋晏时亦是如此,牧晏你真当我如你一般没有心的吗?”宋成玉第一次将藏在心中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从前他不问不是因为不在乎这个问题,而是害怕触及她的不愿言说的秘密,惹她不高兴。
死而复生这件事何其诡异,他怎么会不知道牧晏还有许多秘密瞒着他,从前他只想着只要她在他身边,任何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可随着他在她身边时间越长,他冥冥之中总会有一种预感。
她会毫不犹豫像抛弃沈照寒那样抛弃他。
牧晏听他这样问,不免觉得有些头疼,她有些敷衍地回答道:“从前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我哪里能料我喝醉酒会是那个样子,你别把那件事放在心上,至于做你庶妹时撩拨你,那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隔着昏暗的光影,她似乎看到他黑漆漆的眼,像是失去了一切的生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牧晏做小宫女时,每日傍晚负责打扫藏书阁,替他挑亮快要熄灭的烛光,在每一个黄昏落尽,宫门落锁的夜晚,她都会看到他挑灯修史的背影。
藏书阁的小宫女都很喜欢他,见他为人温和年纪又小,总是想着法子凑到他身边,拿着《诗经》里的关雎篇,还有《说苑》里的越人歌问他是什么意思。
“小郎君,山有木兮木有枝是什么意思?”
“心悦君兮君不知又是什么意思?”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认认真真地解释这些诗词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神干干净净,从未有丝毫的越矩,好像真的以为那些小宫女在认真求教。
牧晏只是在远处默默瞧着,却在心中暗嗤这状元郎演技真好。
可渐渐的,小宫女们厌倦了他的不解风情,纷纷对牧晏道这状元郎就是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
牧晏打量着眼前的人,记忆中的状元郎与如今的他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她蓦然有些心软,重重叹了一口气:“宋成玉,我问你个问题。你知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是什么意思吗?”
宋成玉眼眸微动,似也是想到了那段记忆。
他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牧晏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话时。
她听到他在说:“因为你很讨厌我……”
他有些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似是回想到了不太愉快的记忆,他抱她抱得更紧一些。
牧晏预想了无数种他的回答,却唯独没有料到宋成玉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牧晏问他。
宋成玉没有回答。
牧晏却噗嗤一声笑了,猜测着他这么说的缘由:“你该不会以为帮助我的朋友解答疑惑,我就会不再讨厌你吧。”
宋成玉抱她抱得更紧了些,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话。
“真是个书呆子。”牧晏道。
她这样说完,仰头看着宋成玉,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难得真心劝告他一句:“你在乎这么多做什么,我现在不是被你困在身边吗?及时行乐不好吗?在意的越多,到时候失去的也会越多,你会很难过的。”
“及时行乐?”宋成玉仔细咀嚼着这三个字,他凝视着她的双眸,试图找出一丝喜爱他的证据。
可惜没有。
心中滚滚燃烧的火焰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全都熄灭了。
“原来从头至尾你待我……竟都是及时行乐,亏我还以为……”
你是有点喜欢我的,即便只是皮囊。
原来竟是及时行乐吗?原来竟是只要是谁都可以的么。
怪不得她对待□□总是热衷又随意,好像是谁都可以。
沈照寒可以,祁韫可以,他也可以,是不是以后连谢辛川可以。
“牧晏,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他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同他说话,以至于牧晏一时间愣住了。
宋成玉蓦然抱着她,将她放在了眼前的桌面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粗暴。
昏暗中他死死盯着她,盯着无措地躺在桌面上的她,桌面很凉,让她有些战栗,某一刻她以为他是她案板上的鱼,任由他随意宰割。
“你又突然发什么疯?”牧晏质问道,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被宋成玉按了回去。
“及时行乐,不是你说的吗?”宋成玉一字一句道。
“你是不是有病?”牧晏骂道。
就在这时,外面嘈杂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牧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李福子的声音。
他尖细的嗓音喊道:“陛下驾到!”
牧晏几乎觉得自己也疯了。
怎么还幻听了。
听见她的声音
沈照寒端坐在太师椅上, 指骨屈起,不断地敲击在桌案上。
一下一下,似是敲在了在场臣子的心上。
如果他们提前知晓皇帝会来,一定不会一下朝就赶来丞相府祭拜。
“宋成玉呢?”
沈照寒出声问道, 探究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众人, 身侧耳房的楠木格门, 最后又落回到了几个臣子身上。
“回禀陛下, 臣等也是刚刚才到,实在不知宋丞相去了哪里。”
说话的大臣抬头悄悄瞧了沈照寒一眼,依稀见他那妖冶昳丽的容颜,还有眼角的一点血痣,瞬间仓皇地低下了头。
沈照寒没有看他们, 听这话后并没有动怒痕迹,只是轻笑一声:“是么?”
他这反应顿时让屋里几个老臣脊背生寒,恨不得立刻跪下来求饶。
相比于上赶着讨好平易近人的宋丞相, 对于这些日子愈发暴戾的皇帝,他们只恨不得有多远逃多远。
一墙之隔。
牧晏此刻心情并不比这些大臣好到哪里去。
即便是沈照寒到现在说了连十个字都不到, 她的心脏便已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
要是让他知道她抛下他,转头就嫁给了另一个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牧晏不敢继续想下去。
总之绝对不能让他发现她。
宋成玉自从刚才沈照寒来之后,就一直观察着牧晏的表情。
他自然没有错过她眼眸里一瞬的惊喜,即使很快就被慌张所取代。
宋成玉眼睫微垂,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还有对沈照寒几近憎恨的嫉妒。
“宋成玉你快把我放开, 你快去见他,不然他要是推门进来发现我该怎么办?”
牧晏小声说道, 单手撑着桌面试图坐起来。
她的同他一样的衣袖被他拽住,随后修长玉白的手牢牢按住她的腰肢,清苦的药香混合着檀香萦绕在她的鼻翼间。
你是我的妻,即便被他发现又如何。”他的手缓缓移动到了她腰间的稻草编的麻绳,附在耳畔的声音好听悦耳,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意:“你现在是我宋家妇,在我为父亲披麻戴孝不是吗?”
听到他这样说,牧晏身体瞬间僵住了,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若是方才他抱着她抵在门上,又负气将她抱在桌子上都是吓唬她的,那么眼下他的手真正触碰到她的腰肢,眼底的□□越燃越烈,好像真的打算将她就地处决。
当着他死去的父亲,下属,还有沈照寒面前……
“晏晏,我跟沈照寒相比,你究竟更在乎谁?”
宋成玉不死心地问她,执拗于她给他一个安慰,也是他给她最后的机会。
他甚至都不敢问别的,只要她愿意稍微骗骗他,他就可以把她今天说的混蛋话全都忘掉。
牧晏只觉得他在无理取闹,忍无可忍道:“你执着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我说的话你是一点都听不进去。”
牧晏这话刚说出口,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可被他这种不合时宜的和沈照寒比较,这让她很是烦躁。
她闭上眼睛,等待他解开她的衣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等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没有想象中的神情阴郁,亦或是如上次那般不管不顾与她行欢。
“你说我执着的是没用的东西……”
“原来竟是没有用的东西吗?”
他因为这句话好像失去了所有了力气,低声重复着她说的话,无力地抱着她,似乎牧晏只要轻轻一推他可以随时倒下去。
牧晏不能理解他的伤心难过,只觉得他把情爱看的太重,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
她想要推开他,脑海里突然炸出了一连串的红色的感叹号。
系统:【请宿主注意!!!男主正在奔溃边缘!!!请不要继续刺激男主!!!否则会导致不可逆后果!!!】
牧晏被这感叹号要晃花了眼睛,她有些难受地咬住唇,到底是忍住了推开他的冲动。
“宋成玉,你又怎么了?”
他抱着她没有说话,牧晏也看不见他的表情,蓦然她感受到脖颈处有湿热的触感,一滴一滴的,好像是泪水。
她不说话了。
是啊,她刚才说的什么垃圾话。
人家好歹喜欢了她七年,怎么样也不能说人家的喜欢是没用的东西。
这样清冷出尘如白玉的人被她强行拽入了滚滚红尘,如今又被她践踏进了淤泥里,挣扎不出来。
她就算好感度刷满了不想再讨好他了,也不愿意对他负责。
但至少也应该骗骗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总抓着沈照寒不放,我真的对他从来没有产生过一点感情,我上次和他做那种事情,仅仅是想安慰他……如果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牧晏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像安慰一只小兔子。
牧晏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轻颤了一下,他缓缓松开她,目光锁着她,眼尾还沁着稠艳的红意,是刚刚偷偷掉眼泪的证据。
“晏晏,我不敢信你了。”宋成玉敛眸,低垂的睫羽掩饰住眼眶微微的湿气。
眼看着系统又要再次发出亮瞎眼睛的感叹号,牧晏连忙抱住了宋成玉,在他怀里蹭了蹭,微圆的双眸看起来无辜又天真,好像刚才那些残忍的话都不是出自她口。
“那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牧晏问道。
“证明给我看。”他轻声道。
她捆在腰间的那根麻绳轻松就被解开,他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腹,仅仅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缓缓下移的动作。
“不要在这里……”牧晏深深吸了口气,按住了他的手。
清冷矜贵的郎君垂眸看她,在她鼻尖轻轻落在一吻:“说我惯会装模作样,晏晏又何尝不是,你明明是喜欢的啊……”
牧晏盯着他湿润的手指,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外面依旧安静得可怕,也不知道沈照寒有没有走,大概是没有走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安静。
宋成玉不给她继续诡辩的机会,他重新继续本来的侵略,在她的肩劲处惩罚性地咬一口,留下淡淡的红痕,在光滑白净的皮肤上更显绮丽。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切实体会到她的存在,填满他空空荡荡的灵魂。
牧晏刚欲喊痛就被他用唇堵住了声音,只余下破碎的呜咽也被他尽数吞咽。
窗外又是一阵风来,好像万顷的光芒都被刮了进来,穿透窗户的层层缝隙,碎碎点点的金光落在她身上的垂丝海棠。
淫/靡,妖/艳。
牧晏无力地躺在桌面上,手指无力地攥着他的头发,乌黑的眼眸里氤氲着雾气,脖颈微微上扬,红唇时不时张开似是喘不过气来。
她想用力挣脱他,可却被他拖着重新坠入更深的海。
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或许在这个时候,听力就变得格外的灵敏。
她听见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慢慢的,越来越近。
牧晏惊恐地睁大双眸,她透过那扇门似乎看到了负手站在门前的沈照寒。
她慌不择路想要立刻逃跑,却被宋成玉将她双手反压在桌面上,无力地承受着他带给她的一切。
“你疯了吗?宋成玉,他就在门口……不能让他看到……如果让他看到就完了……”牧晏小声道。
她真的快要被这两个男人给逼疯了。
宋成玉安抚地亲了亲她,她看到他本来清淡如水的双眸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晦暗,像是觊觎她很久的野兽,终有一日抓住她将她拆骨入腹。
他身体上还残留着许多红痕,那是前段时间鞭伤留下来的痕迹,冷白的皮肤上这些前段时间看起来残酷的红此刻反倒显得旖旎,暧/昧。
“晏晏,喜欢这些痕迹?”宋成玉喘着气问她,眼神却是炙热得滚烫,让她忍不住感到害怕。
这种眼神她也在沈照寒那里见过。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牧晏不禁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沈照寒听到。
沈照寒不知是不是也察觉到房间内有人,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宋成玉掐着她腰肢的力度越来越重,让她不禁晕眩起来,眼睛虽然还在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可眼神却越来越恍惚起来。
“陛下,方才奴才问了丞相大人的贴身侍从,他说丞相大人方才有事出去了,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宫了。”叶福子的声音传来。
沈照寒似是沉默了许久,才慢慢转身准备回去。
牧晏一呼一吸间都是滚滚的热浪,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雾,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
脑海里理智的弦已经绷到了极致,听着沈照寒逐渐远离的脚步声,这根弦终于啪得断了。
牧晏听到了无数多烟花炸开的声音,再也控制不住呻/吟出声。
即使宋成玉及时捂住她的口,但还是发出了急促破碎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刚踏出门槛的沈照寒身体猛得一颤,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一直紧闭的房门。
狭长的凤眸里翻滚着幽深的沼泽,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手中紧紧攥着的凤钗划破了掌心,流出猩红的鲜血,啪嗒啪嗒滴到地面上。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宋福子关切地问道。
“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沈照寒问他。
‘’嗯?奴才什么声音都没听到。陛下,既然宋小姐已经葬身火海,那可能她便不是娘娘。陛下,那晚真的可能只是一个梦,您天天这样折磨自己,娘娘在天上也会伤心难过的。”李福子有些忧愁地说道。
沈照寒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转过身,毫不犹豫踏出了门槛。
“是吗?朕不觉得那只是梦,方才朕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
夫妻
【宿主, 出事了。】
牧晏脑海里整齐的漂浮这几个字,随后系统又用它公式化的语调重复这一段话。
“什么?出了什么事情?”牧晏微阖的双眼陡然睁开。
浴桶里的热水冒出腾腾的白雾,疲惫酸软的身体泡在热水里舒服了许多,本来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却不料系统却突然联系了她。
系统:【我们的工作人员, 没有人能查到祁韫的来历, 唯一查到重名的人但早已在百年前死去。】
系统:【另外随着任务的完成, 系统会逐渐关闭,直到彻底脱离宿主,宿主可以选择自由生活,不再受系统约束,这也意味着系统没有办法再保护宿主。】
牧晏不懂这系统奇奇怪怪的规则, 她也不想去追究祁韫的来历,她最关心的事情是她能不能回家。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自由的生活,当初说好的让我复活回家呢?”
系统:【选择自由的生活是指, 宿主可以自愿选择返回现实世界或者永远留在这里。】
牧晏听到系统的承诺心中瞬间安定了许多。
至于祁韫,她毫不关心。
若是祁韫真的想伤害她, 也不至于那么久都没动手, 反倒每次他自己不是被她捅就是被她强,哪里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拿起木瓢舀起浴桶中的牛乳,雪白的牛乳混合着玫瑰花瓣浇在胸前的垂丝海棠上。
白色的液体从娇艳的海棠花上慢慢滚落,牧晏不期然想到晌午时的在耳房内的一幕幕,与眼前暧昧景象无限地重合在一起。
好像海棠花上的不是牛乳,而是……
牧晏只是恍惚了一瞬立刻回过神来,她暗暗恼怒自己居然开始胡思乱想, 在心里痛骂了自己几句,将不合时宜的想法全部压了下去。
她再抬头已是面色无异, 轻咳了一声对系统说道: “那我肯定是要返回现实世界的。”她停顿了一瞬,又接着问道: “所以你这段时间没联系我是因为交流功能被关闭了?”
系统:【是的,以后会逐渐关闭男主好感度,任务进度,任务派遣等功能。】
“为什么要这样?”牧晏觉得莫名其妙。
系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祁韫是变数,宿主不可与他有情感纠缠,否则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牧晏听系统这样说,满脸错愕,立刻反驳道:“你是不是出bug了,谁跟他有情感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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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转念想起那次在小树林的事,心里莫名又有一些心虚,说话也没有底气起来。
“不过就是随便玩玩,怎么可能会有感情纠缠。”
她想起早晨祁韫给她的那瓶药,连忙披了衣服出了浴桶,赤着脚踩在地面上,在换下来的衣服里翻找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那瓶药。
牧晏在内室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把那瓶药藏好,转过身对系统说道:“我上次不是还有一次兑换商城药品的机会,那你给我换个让人身体虚弱的药什么的。”
系统:【宿主不用祁韫给的药吗?】
如果系统有人形,牧晏真的很想冲它翻个白眼:“拜托,你不是说祁韫是个变数了,我哪敢让宋成玉吃他给的药,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办,你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
系统:【正在兑换中,宿主请稍后。】
过了好一会,牧晏终于拿到了药,系统也将使用说明仔细向她介绍了一遍。
“放心,宋成玉挺好骗的,我肯定能逃跑成功。”
牧晏信誓旦旦地保证。
系统没有再回答她,好像又消失了。
牧晏又将湿发擦干才走出寝室,她攥紧手中的小瓶子,将视线落在宋成玉背影上。
隔着竹帘看到他负手站在窗边,一身白衣,长身玉立,黑发如瀑,看起来淡漠疏离,不染纤尘。
“宋成玉。”牧晏轻唤他一声。
听到声音,宋成玉转过身望向她,银白的月光下,他眼眸淡色如玉,可视线遇到了她的一瞬,立刻变得柔软起来,眼睛里是隐藏不住的柔软和喜悦。
“吃饭吧。”
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主动上前拽着他的手,一同走到布满菜肴的桌前。
“宋成玉,白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说那些不该说的话让你难过伤心,我已经想好了,我们既然已经拜了堂成了亲,那我们就是夫妻了。”
“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就做一对寻常的夫妻,春天时候去看花,夏天时候去山上寺庙避暑,秋天在炉边烤栗子吃,冬天去有海的地方看雪,到时候我们再生一两个孩子好不好。”
牧晏不知道的是,她随口说的话,正是宋成玉期盼半生的妄念。
宋成玉神情苦涩,明知道眼前人在哄骗他,还是忍不住沦陷下去。
牧晏对着他露出甜甜的笑容,紧紧挨着他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你会喝酒吗?”
她瓷白的肌肤上因为洗澡还有些微微泛红,看起来像是一颗饱满的水蜜桃,散发着甜甜的清香。
眉心间的那点美人痣越发又为她添了一些艳丽,尤其是她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更像是一只不怀好意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牧晏打算先把宋成玉灌醉,再借机哄他喝下掺了药的酒。
“不是很会。”
宋成玉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接过她递来的满满一杯酒,毫不怀疑地一饮而尽。
宋成玉不是傻子,明明白天还对他无比嫌弃,怎么到了晚上就像换了一个人。
即便知道她别有目的,可心里还是没出息地感到无比的满足开心。
这还是她一次对他这样笑。
只要他愿意一直对他这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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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要他的命。
他也是愿意给的。
“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吗?”她忽然问道。
牧晏托着下巴瞧着他,眼眸衬着烛光亮晶晶的,她见他一口气喝完,又连忙替他倒了满满一杯酒。
宋成玉捏着酒杯,指骨泛白,不知想到了什么。
“怕啊,我自然是怕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害怕我死掉,再也看不见你。”
宋成玉虽然这样说着,主动拿过酒壶又往酒杯里倒了满满一下,随后仰首一饮而尽。
他这样的架势不像是在喝酒,倒像是在借酒浇愁。
牧晏特意找厨房要的烈酒,即便是她这种有小酌爱好的,基本也撑不过两杯。
宋成玉平时基本是滴酒不沾,他这一下猛得灌了三杯,只怕得在床上躺个一天。
他这种异常举动让牧晏吓了一跳,她连忙将酒壶夺了下来,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跟八辈子没喝过酒一样。”
宋成玉冷白的皮肤泛起了淡淡的红,看起来像是醉了,只不过他的眼神依旧清明,好像又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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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晏有些拿不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宋成玉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对她说了句话。
牧晏没有听清,凑到他唇边让他重复一遍,他又不说话了。
她正想要接着问。
宋成玉已经睡倒在了桌面上。
牧晏不知道的是,宋成玉刚才低声说的是:“牧晏,要么这次彻底杀了我,要么我死都不会放你离开。”
郎君
【宿主, 刚才男主说就算他死都不会放过你。】
刚才还玩消失的系统忽然又出现,吓了本就做贼心虚的牧晏一跳。
牧晏捏着药瓶子的手一抖,往酒杯里倒的药粉多洒了许多,没有立刻溶解的白色粉末沉积到了酒杯底。
“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宋成玉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话说这药下多了应该不会死人吧。”
牧晏拿了根银筷子, 在酒杯里搅拌了几下, 直到药粉完全在酒水里溶化。
她一边搅拌一边鬼鬼祟祟地用余光留意着房门,生怕有谁忽然推门而入,撞破她的行凶现场。
好在宋成玉平时就喜静,不喜欢有人打扰,图南院里除了从别院带回来的几个丫鬟婆子, 基本没什么人。
这些丫鬟婆子早早就被牧晏打发走了,暂时也并不可能进来。
系统:【男主不会死的,只会加快男主的身体虚弱进程, 宿主这么大量男主可能明天就会咳血,一周后高烧不退, 不足半个月男主就会虚弱到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好家伙怎么还会咳血高烧不退, 你这药真的不是要人性命的毒药吗?”牧晏拧眉道,有些不忍心对他这么狠。
系统:【这样比较真实,男主只会以为自己病入膏肓,也不会怀疑是宿主您下了毒,宿主放心我们是不会让男主出事的。】
牧晏透过窗户望向挂在夜幕上的月亮,今日或许是十五,月亮是格外的圆, 月亮周围的星星很亮,散放出柔和的蓝色光芒。
“……算了, 毒药就毒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要他死不掉就行。”
牧晏端起酒杯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上繁杂的花纹,在心中默默对宋成玉说了一句对不起,轻轻拍了拍宋成玉的肩膀:“宋成玉,你还好吗?你要不起来再和我喝一杯。”
宋成玉安静地趴在桌面上,即便是牧晏叫他好几声,他也是一动不动的,好像真的醉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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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晏也想不明白,方才她不过说了几句好话,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他好像还很难过,甚至一杯一杯酒将自己给灌醉了。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她可以这么近距离且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上次他受伤时,虽也是昏迷的,但远没有这么乖巧,加上身上又都是血,她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他。
从前她看他时,他身上好像总带着层仙气 ,完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总觉着两人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好像总是要她拼了命的仰望才能看见他,靠近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与沈照寒一点都不同,沈照寒就不是月亮也不是雪,沈照寒本就是从里烂到外的人,牧晏虽然害怕他但却完全不用去仰望他。
可如今宋成玉喝得烂醉,卸下连全部防备趴在这里,连带着身上那股淡漠都通通消失不见。
他不再是山巅的雪,天上的月,真正意义上成了她可以随意攀折践踏的路边野花。
不得不说,他确实生了张俊逸的脸,睫毛又长,皮肤冷白,闭上眼睛时没有任何的侵略性,是她一眼就会喜欢的类型。
可惜他们两人之间的结局是早就注定好的,不会再有别的纠葛,她任何的迟疑不决带来的只会是斩不断理还乱的麻烦。
就如同沈照寒。
牧晏知道沈照寒肯定是怀疑她了,以他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情没有推门而入,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真的认出她了。
至于为何没有当场揭穿她……
牧晏想了很多原因,最后还是觉得可能他接受不了这顶绿帽子,所以暂时选择逃避。
“宋成玉,我这么讨厌你,你也不怕我趁机杀了你。”牧晏手指戳了戳他因为醉酒泛红的耳朵,故意用恶狠狠的语气威胁道。
宋成玉趴在那里依旧很安静,没有丝毫将要醒来的痕迹。
牧晏撇了撇嘴:“宋成玉既然你现在昏迷不醒,那我可就要走了,我要跑的远远的,去天涯海角,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她说完这话作势转身就要走,就在这时,刚刚一直在昏睡的人跌跌撞撞站起来,从她身后死死抱住她。
“晏晏……晏晏……别走,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牧晏感觉到他好像在发抖,她没有回头看他:“宋成玉,你很冷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不要走”,显然意识并不清醒,好像他抱住他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牧晏重重叹了口气,压抑住心里奇怪的情绪。
她转过身子盯着他雾茫茫的眼,用诱哄小孩的语气:“玉奴,你把这杯酒喝了,我就不走了好不好。”
她将酒杯递到了他唇边,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宋成玉不再发抖了,乖乖地任由牧晏将下了毒的酒喂给他。
“晏晏真的不会再离开玉奴吗?”宋成玉认真地凝视着她,迷蒙的眼中是不再掩藏的灼热,看得久了甚至让她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晏晏会和玉奴一辈子在一起的。”牧晏望着干干净净的酒杯,笑容灿烂地承诺道。
【叮咚!剧情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九十,请宿主继续努力加油!】
“系统已经快到秋天了,没想到这次任务居然这么快,是不是到下雪的时候我就可以离开了。”牧晏把宋成玉扶到了床上,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系统没有回答她,她同样也不需要系统的回答。
不出半月,宋成玉病重难以清醒,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宋夫人和宋老夫人,再也没有人能拦着她离开。
等宋成玉再找到她时,她已经感染时疫,时日不多了。
“系统,这次我想走的体面点,上次可太丑了,这次我想在初雪的时候离开,可以不可以呀?”牧晏盯着外面的月亮,眼眸里溢满了喜悦。
系统:【可以的。】
……
庆毓宫
沈照寒已经习惯了在每个无眠的深夜,守着空空荡荡的庆毓宫,在她曾经常待的梅园一呆就是一整夜,独自望着月亮升起又落下,一日又一日。
森冷寒凉的月光笼罩着梅园,今夜又是圆月,若是往常牧晏就该勾着缠着他,坐在东宫的石阶上一起看月亮。
她说她没有家人,在这里很孤单。
他说他就是她的家人。
每每这时候她就不说话了,总是很悲伤地看着月亮。
他看不懂她的悲伤,甚至疯狂地嫉恨被她思念的人。
沈照寒仰头望着月亮,手里还攥着白日握着的那根金钗,他知道她今夜一定也会看天上这轮月亮。
只是不知是在石阶上,还是荷塘旁,亦或是在宋成玉的身下。
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那股想要杀人的戾气便不受控制地野蛮生长,几乎要吞没掉他仅剩不多的理智。
他对她的声音多熟悉啊。
哪怕只是破碎的语调,他都可以立刻认出她。
即便她已经死了,就那样惨烈地死在他面前,他还是异常笃定那就是她的声音。
那一刻,他很想推开门杀了宋成玉,去质问她为什么要抛下他去找别的男人,继续把她用链子锁起来,让她再也没办法逃开他。
但他很快想清楚了。
宋成玉同他一样,都是被她用完就丢的工具。
如果他去争去闹,牧晏只会更加讨厌他。
更何况,他的好晏晏已经动手了不是么。
怎么着也该让宋成玉尝尝被抛弃背叛的滋味。
沈照寒随着夜风回到了庆毓宫寝殿,寝殿里面日日燃着她从前喜欢的香,房间的陈设摆饰与从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的地方。
就好像牧晏从来没有离开过。
沈照寒合衣坐在床榻上,望着绣着鸳鸯戏水的被褥,眼眸微动,不可避免地又想起白日听到的那声娇啼。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放/荡的女子。
他们第一次时就在东宫门前的那棵桂树下,他被哄得团团转又被她打晕了绑在树下,就这样不明不白丢了第一次。
当时他恼怒地唤她淫狸。
她喝醉了酒也不晓得害羞,只是咯咯咯的笑,逼着他去服侍她。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那处,慢条斯理告诉她的每一处唤什么名称,告诉他每一步该如何做,怎么样她才会开心。
当时他气的恨不得杀了她,但又没出息地感到害羞。
消失了许久的欲/望再次升腾起来,沈照寒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回想起生辰宴那晚,寝殿里的暖香越来越浓郁,好像她就在他身边,她还在他的怀里,对着他满脸天真地说着一些扰乱人心的话。
沈照寒的目光落在了枕头旁的红色小衣,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红梅,这是她留下来的遗物。
他伸手拿过她的小衣,视线透过敞开的窗户锁着天上的那轮月亮,好像透过月亮就看到了她。
沈照寒的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重,眼眸里的暗色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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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晏晏……”他不断地呢喃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以为他这残破的一生本就该如此。
但是现在……
他的晏晏回来了。
他心中残破的部分蓦然被填满了许多许多。
他贪婪地从回忆里攫取任何一点点的甜蜜,在这一点点甜蜜中他尝到了砒/霜的味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由衷地感到幸福。
在到达顶点的最后一刻,沈照寒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躺在床上,眼前全是他与她在一起的种种。
一滴晶莹的水珠划过他眼角殷红的泪痣。
“晏晏,你好狠的心啊,你让郎君该怎么对你。”
醉酒
牧晏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揉了揉眼睛,望见眼前乌蒙蒙的黑,原来天还没有亮。
“宋成玉,你醒醒……”她像往常一样推了推身旁的男人, 但很快又想起来宋成玉昨夜喝了不少酒, 以他的酒量至少得昏睡个一两天。
牧晏憋着尿意, 盯着幽深的黑暗看了许久, 也没有敢下床,即便只是在一墙之隔的房间。
没办法,谁让她从小就怕黑,尤其怕摸黑上厕所。
小时候她在乡下外婆家,没事就接受着外婆鬼故事的洗礼, 甚至有一次她真的在厕所里看见了一条蛇,那次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结果外婆不仅没打死那条蛇, 还说那是柳仙,专门镇守家宅的大仙。
自那个暑假以后, 牧晏就尤其害怕那种一望无际的黑, 总会害怕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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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院晚上不允许留人,鸳鸯和那些婆子都另找了院子安顿,她是没可能找别人陪她的。
牧晏没办法,只能硬憋着,坐等天亮。
她叹了口气躺回床上,不舒服地翻了好几次身,就在她准备再翻一次身的时候, 睡在身旁的人突然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牧晏心中一喜,连忙坐起来:“宋成玉, 你醒了!”
宋成玉没有回答她,而是搂着她的腰肢,又将牧晏拽回了怀中,死死抱着她。
牧晏不舒服地推了推他,结果却被他抱得更紧,那力度像是要把她镶嵌进他的身体里,血肉相融,再也无法分开。
她挣脱了几次没挣脱出来,越来越难受,有些气恼地去掐他的手臂,可即便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让他疼痛,宋成玉依旧死死抱着她,不愿意松开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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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他低声说:“晏晏,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牧晏知道了,他这还是在醉着,而且还醉得不轻,不然怎么能这种疯话都能说出口。
“宋成玉你能不能别跟我耍酒疯,生什么生要生你自己去生去,你快把我松开。”牧晏又推了推他,他还是抱着她,抱得那样紧,在黑暗中几乎分不清彼此的心跳。
牧晏耐心终于宣布告罄,低头对着他的手臂恶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她尝到浓重的铁锈味才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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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玉只是闷哼一声,连推都没推她一下,从头至尾乖巧地任由她对他又掐又咬。
牧晏掐累了也咬累了,用尽仅剩不多的力气推了他最后一下:“宋成玉,我要是憋不住尿你身上那可是你自找的,你那么爱干净肯定不想那样吧,你快点把我松开!!!”
本来牧晏没指望他会回答,但宋成玉却很认真回了句:“玉奴不嫌弃晏晏。”
他从前清冽如水的嗓音因为醉酒变得沙哑,附在她耳边说话时声音低沉又温柔,又因这哑意还带着一丝性感,听得牧晏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她暗骂一句祸水,嘴上却说道:“你不嫌弃我嫌弃,你快松开我。”
宋成玉又不说话了,也不愿意松开她。
牧晏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难得好脾气问他:“玉奴,那你怎么样才愿意放开我?”
“晏晏和我生个孩子。”宋成玉扣住了她的腰肢,他的手很凉,落在她温热的皮肤上,让她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牧晏不知道他为何会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明明这段时间他都是自己主动吃药避孕,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孩子的任何一点喜爱。
难道是因为她晚餐时随口说的那一番话吗?
“宋成玉,为什么要和我生孩子?”牧晏语气不太好地问他。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以一种很卑微很虔诚地眼神看着她,像是知道自己将要被丢弃的小狗在望着他的主人。
牧晏懂了。
“晏晏,我会让你舒服的,他们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不要去找他们……”宋成玉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痛苦起来,他握住她的脚腕,作势就要跪在她身前。
牧晏蹙眉看他,双腿并起,阻止了他的动作。
“宋成玉,你没必要这样,这种事情不适合你做。”
她的话似是伤到了他,他有些哀怨地盯着她,问出了只有醉酒才敢问出的话:“为什么他们都可以,我却不行?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牧晏有些语塞,她只是纯粹不想宋成玉那么卑微地讨好她,连最后这一点点的尊严都失去,这会让她有一种难言的罪恶感。
月亮只有挂在天上才叫月亮,落在了她这种不识货的人手里只能当破烂。
“晏晏,是不是我不如他们,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我都会改的,我可以去学的……看书,亦或是避火图,实在不行我可以去南风馆找人请教,我学东西很快的,明明第一次的时候我从避火图上学的很好……你明明也是开心的……”宋成玉无力地握着她的脚腕,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到她白皙的脚背上。
牧晏忍不住脚趾蜷缩起来,觉得自己快被他的眼泪烫伤了。
不应该这样的。
他这种人怎么能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怎么能说出这样毫无尊严的话。
明明在原著里无论何时他都是淡漠的,即便是对待她也是看似悲悯但却永远是上位者的姿态,稍微施舍几分爱意都足以原著里的她甘愿做笼中的鸟儿。
原著的她为什么要逃?是发现他爱她和爱院子里的那些花草树木没什么区别,他会精心打理她呵护她占有她却永远不会爱她尊重她。
那她现在为什么要逃?牧晏罕见地怔住了。
大概是是别人让她逃,是别人在让她做着这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一切。
“宋成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牧晏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这一切的一切,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奇怪。
“玉奴喜欢晏晏。”宋成玉按住了她的膝盖,在这如水的夜色中,他几近卑微地求/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牧晏心里是有他的。
牧晏粗粗地喘着气,守着最后的底线。
“宋成玉,现在真的不行,我会忍不住……”
他吞咽下嗓中翻涌而出的血,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了她的唇:“嘘,闭上眼睛。”
不要难过
唢呐的声音是那么尖锐刺耳, 牧晏听不懂吹的是什么,只觉得听起来莫名的悲伤。她的悲伤也不是因为宋哲的离去,而是再一次想起她死去的外婆。外婆死时她刚刚上初一,那时她对死亡的认知尚且不清晰, 悲伤也没有那么剧烈, 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这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爱她的人。
可惜没有人是为宋哲悲伤的, 他活着的时候谁也不爱, 死后连他唯一的儿子连眼泪都没流一滴,他的妻子母亲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在灵堂。爱他的人也只有齐见月那个傻女人,但她甚至没有资格出现在灵堂来祭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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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晏把炖的冰糖梨子汤递给了宋成玉,他这两天总是咳嗽,虽然总是压抑着不让牧晏察觉, 但细心的鸳鸯还是暗自提醒了牧晏要多关心自家夫君,并且炖了止咳的梨子汤让牧晏亲自递给他。
“宋成玉,你要是不舒服就先跟我回去吧, 反正现在也没有宾客,你在这里跪着干嘛。再说了这两晚都是我一个睡, 没有你陪着我真的好不习惯。”牧晏盯着棺材前燃着的蜡烛, 往宋成玉身边凑了凑,说起话来跟撒娇似的。
自从那夜之后,她对他态度好了许多,即便是现在想起那夜,牧晏也忍不住觉得羞耻,但同样也觉得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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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玉端着梨子汤只用了两勺,就将瓷碗递给了身旁站着的叶生, 即便是跪着也是姿态端方,没有丝毫狼狈之感。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温声道“晏晏,过了今夜就好,按照规定我需要一直守着他到出殡。”
牧晏自然是不乐意的,她这两天都快无聊坏了,天天晚上只能跟着小兔子说话。
她有些耍赖道:“ 你最近天天咳嗽肯定是这里阴气太重,你对他又没有感情,守着他做什么,你还不如守着你的漂亮娘子,不然我可要红杏出墙了。”
宋成玉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眼眸里尽是温柔,他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些,眼见着就要答应她。
平时默不作声的叶生罕见地打断了宋成玉的话,语速极快地说道:“夫人,大人身为群官之首,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不像您可以随心所欲,更何况大人最近身体不好还不都是拜你……”
“叶生!”
宋成玉喝止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他似是被叶生的一番话气到了,单手握拳抵在唇边重重地咳嗽的好几声,脸色愈加惨白,眼底是明显的青色阴影,跪在灵前的身体已是摇摇欲坠,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他神情冷了下去,像是坚硬的寒冰:“叶生,谁允许你这样对夫人说话,是不是我太宠你了才会让你失了尊卑,杖责三十,你自己去祠堂领罚。”
叶生满脸担忧地看着宋成玉,又怨恨地瞪了一眼牧晏,最后愤愤不平地走出了阴暗的灵堂。
牧晏没有错过叶生眼底里的恨,她满脸莫名其妙,不明白平日里呆愣愣的叶生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宋成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牧晏不是个傻子,叶生的转变必然事出有因,她做了坏事自然是心虚的,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晏晏,我送你回去。”宋成玉没有回答她的话,有些艰难地从蒲团上站起来,牧晏连忙上前扶住他,她手指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心中越来越不好受。
她算是知道了。
宋成玉早就知道她给他下毒了,至于什么时候知道的,牧晏无措地咬着唇回想前几晚的种种,终于想起他那晚不正常的表现。
“宋成玉,你是不是……”她纠结着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晏晏,不要胡思乱想。”宋成玉同她一起踏出了门槛,沐浴在傍晚的凉风中,两人都不约而同放缓了脚步。
天已经快要暗了下来,太阳远远的坠在霞光里,夏天快要结束,秋天将要来了,风是凉的带着遥远的寒意,可能这种寒来自几千里外的冬天,也可能是来自另一个时间空间的冬天。明明他们在一起才仅仅是一个夏天的时间,牧晏有时候却觉得像是过完了一辈子那么长,久到她觉得有些疲惫,很想暂时地停下来去歇一歇,就这样待在他的身边。
只可惜她注定无法停下来。
“宋成玉你是状元郎又是宰相你肯定读了不少书,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获得解脱呢?书里有说过吗?”牧晏觉得有些悲伤,想要掉眼泪,但又不知该为了什么而去流泪。
新时代的女性要流泪也该是幸福的眼泪。
她一点都不幸福。
宋成玉从未见过这样的牧晏,在他印象里牧晏肆意的明艳的胆大妄为的,她不会因为任何规则所束缚,总是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外因所停止。但现在她就站在他身边,眼神茫然地盯着他,像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顿当中。
“晏晏,我不知道。”
宋成玉心中苦涩,他怎会不知牧晏如今的痛苦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
牧晏笑了笑,用一种极度认真地目光看他:“那么宋成玉,你现在获得解脱了吗?”
宋成玉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好像害怕一松开手她就会消失不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即便我带给你的只有伤害吗?”牧晏接着问道。
“是的,我甘之如饴,所以晏晏你不必愧疚,不要再露出这种表情,我会心疼。”宋成玉捧着她的脸,清澈的眼眸里露出一丝幸福,他笑着道:“晏晏,所以不要再难过了好么。”
牧晏张了张嘴想说出她给他下毒的事情,但看着他的眼神,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可能是宋成玉真的太好了,好到她竟然开始心软起来,好到她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一切究竟对不对。
她心中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检讨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去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欺骗喜欢自己的人,真的可以么?还有一个是嘲讽自己心太软,明明是宋成玉自己犯贱,如果他不去阻拦她,好好的配合她完成任务,她根本不会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有机会伤害他。
宋成玉抱着她,想要再说些什么去安慰她,可他嘴唇微动,猩红的血从嘴角流淌下来,越来越多,鲜血的颜色越来越深。
“晏晏,不要难过了,乖……”
他哑着声音说出最后一句安慰,随后眼前陷入了漫长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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