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
周予知哑口无言, 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这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因为高热而引发的不适。
“叫你爹我有什么好处?”
牧晏收回了手,赌气不给他握, 没有好气道:“没有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 我一穷二白, 是个瞎子,肚子里还怀一个拖油瓶,你说我能给你什么好处。”
“我叫你爹,你会开心不。”周予知问她。
“啥?”
牧晏有些没听明白周予知这什么意思,她开心不开心又关他什么事情。
她还以为周予知会提出什么让她亲他之类的话。
“唔, 就是你开心,我就开心……没什么。”他说这话时脸都红了,显然是不擅长说这种煽情的话的, 支支吾吾半晌张口真的就要喊牧晏“爹”。
牧晏及时捂住了他的唇,嫌弃道:“真没出息, 我叫你唤你就真的唤啊, 你这种怕娘子的男人可不行。男人在娘子面前膝盖这么软,还怎么折服娘子啊。”
周予知睫毛颤啊颤啊,被她说得脸色酡红,又难以反驳,但被她这样说又有些不情愿。
他现在可不就是惧内,但周予知打死也不愿意承认,只想把锅甩到牧晏那里。
“明明昨夜你逼着我跪在你面前给你……今天怎么又说这种话。”
牧晏被他逗笑了:“傻子, 那能一样不。”
“不过话说回来,周予知你都喜欢上我哪了?我都拿弓弩射你要你命了, 你居然还这么喜欢我。”
牧晏曾在和周予知闹掰后,让系统查过周予知的好感度,果不其然百分之百,红条都快爆表了。这让她还挺匪夷所思的,毕竟这事要性转一下放她身上,别说有好感度拿绝对是仇恨值爆表,她绝对只剩半口气提着刀也要替自己报仇。
“喜欢就喜欢了呗,哪有这么多理由。”周予知仔细想了想,最后有些别扭地说。
纵使昨夜两人做了最亲密的事情,牧晏逼着他说什么不少让人听起来面红心跳的话,可现在周予知还是不好意思跟她说“情话”。
可抬眼瞧着牧晏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不由得心头微烘烘的,也顾不上什么羞耻面子,只管顺着她的喜好说:“晏晏这么率性可爱的人,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周予知的记忆很凌乱,有一部分是他殉情的记忆,也有一段是他抚养牧璟最后服毒而死的记忆,这两段记忆完全衔接不到一起,让他搞不清楚状况。
但只有一点周予知是确信的。
在他的记忆中,
牧晏一直都是不快乐的。
他可以鲜明地感受到她的痛苦,并且随着她的纠结无望而心痛,只恨不得替她来承担这一份苦楚,要不然最后也不可能自愿服毒。
他是知道牧晏的愿望是想要“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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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曾经也是阻止她回家的那个恶人。
但现在老天爷让他记起这部分记忆,难道不就是要他不要再重蹈覆辙。
这辈子,他不求着她逼着她与他生生世世在一起。
他只愿她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他这样想着,不由得释然了许多,克服了嘴硬的毛病,又夸了一堆牧晏性格好,脾气好,有才华之类的话,夸得牧晏心情舒畅,堆积几日的郁气轰然消散。
如果不是周予知高烧不退,实在没撑住,再次昏了过去。
牧晏多少是要跟这么欣赏她的人,好好畅谈一下人生的,聊一聊哲学的。
若是放在平时周予知这么一昏,牧晏肯定是不会管他死活的,只要烧不死就行,至于会不会烧啥病还真不关她的事情。
但今天她心情好,难得心善将他硬拖拖到了床上,又拿被子给他盖上。
周予知发高烧,浑身都在颤抖,总是无意识地喊冷。
牧晏又摸索着走出门外,叫人去把李大夫叫过来,
刚闭上帘子又听到周予知在无意识地喊:“晏晏……晏晏……”
牧晏满意点头,他刚才那么夸她,肯定爱惨了她,梦里会唤她名字属实是正常现象。
“……晏晏……牧晏……牧晏,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要骗我……”周予知的手攥紧背角,手背青筋爆出,牧晏即便看不见,但从他咬牙切齿的语气里硬生生听出了点恨意。
牧晏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走近,半蹲下来去听周予知在说什么。
可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好像陷入了漫无止境的梦魇。
牧晏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种话。
她骗他?何出此言呢。
迄今为止,牧晏并没有做出任何勾引欺骗他的事情,喂一一次月下湖边的那事,也还是周予知无意撞到的。
亦或者说,牧晏觉得自己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周予知就莫名其妙爱上了。
所以牧晏才会奇怪于周予知的感情,毕竟她的前两段经历属实不美妙,那两位前任她与他们纠缠了好几年,也就堪堪在她死的时候满了好感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要命的是。
他居然叫她“牧晏”。
牧晏正欲追问追问周予知,李大夫背着药箱急慌慌地进来了,看见牧晏坐在床边还愣了一瞬,看着满房间的凌乱顿时反应过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由得苦口婆心劝道:“夫人,小将军纵使年轻气盛但也不该由着他乱来啊。他这一身的伤可还没好,尤其是上次正中心脉那一箭可差点要了他命,蛇毒虽然已解,但到底入了心脉,如若不好好保养,只怕……”
“只怕什么?”牧晏拧眉问他。
“只怕英年早逝啊。”李大夫叹惋一声。
“这么严重。”牧晏还以为周予知的伤势好了大半,怎么竟然让李大夫说出这种的话。
李大夫算是看着周予知长大的,对待他像是对待自家孩子,有些话即便不合适还是说了出来。
“夫人,老朽活了那么久有些事情看了不少,明眼人都能看出夫人不喜欢小将军,他年少轻狂确实不懂得如何爱人,可他却也是实实在在地对夫人好啊,这一刀刀一箭箭落在身上多疼啊,夫人就算不喜欢他,也烦请莫要在伤害他。”
牧晏反驳道:“李大夫这话说的好伤人,我何时伤害过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大夫一捋胡须,深深看了一眼牧晏:“夫人果真不知吗?夫人这孕肚看起来不像是快三个月的孩子,倒像是快五个月。您当初是服了什么药,才骗过了老朽。”
牧晏下意识捂住隆起的腹部,半晌没有说话。
栗子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时间过得很快,不过转眼就到了年关。
自从上次冬至后,牧晏就没再见过谢瑜。
谢瑜大概与他兄长回了京城。
牧晏虽然不舍谢瑜,可却也不会多做什么, 她注定与谢瑜是不能长久地做朋友的, 有这么一段短暂的缘分, 已经很难得了。
在无所事事的漫长时间中, 牧晏跟着李大夫学会了闻着气味辨别草药,又背了好多药方,勉勉强强也能配点简单的驱寒药。
快两个月的光景,能改变什么,牧晏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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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她而言, 可能也只有一日日愈发沉重的身体,还有在某日让她猝不及防的胎动,不同于以往几乎无法感知的微微动作, 而是她可以鲜明的感知到子宫内真的有个孩子在玩耍,翻滚身体。
牧晏难免回想起李大夫的一番话, 这让她有些恐惧, 甚至是害怕。
假孕是一回事。
可真的怀孕又是另一回事。
即便她生前的年纪加上到这里来的数年,按照年龄也该到了生育的年纪,可牧晏却从未将怀孕生子这件事纳入此生的规划中。
她总是在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总有一日是要回家去的。
一旦有了孩子,就是有了不该有的牵绊,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对她自己,都是不负责任的事情。
牧晏打心里抗拒这件事, 以至于李大夫即便告知她身上的一些端倪,可她还是下意识去相信系统说的话。
系统告诉她, 她只是假怀孕而已,不需要过多担忧。
这无疑给了她暂时去逃避的理由。
可假孕药真的可以做到这么真切吗?
随着月份增加,肚子越来越大,身体愈发臃肿。
牧晏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逐渐膨胀起来的气球,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炸开。
血肉横飞,面目狰狞。
她不禁有些悲切,开始情绪低落。
她还是看不见的,这也让她庆幸她不用看见自己丑陋变形的身体,不用去面对肚皮上的妊娠纹。
她一遍遍去审判过去的自己,探究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七个多月前,她还在宋成玉身边,那这个孩子也只会是他的……
是哪一次呢。
牧晏不禁痛苦抱头。
她逃跑被捉回去后就染了疫病,宋成玉那个疯子,即便她都那样了,他还是锁着她日夜纠缠,连死都不怕。
“妈的。”
她坐在圆木桌前,郁闷到极致,随手一挥就将桌面上的茶具通通甩到了地面上,砸个粉碎。
周予知刚掀开帘子进来,就看到满地的狼藉,他眼皮子重重一跳,连忙上前按住了牧晏,不许她乱动。
“祖宗,我都说多少次了,你生气打我就行,别乱摔东西,要是踩到这些碎片割伤了脚又该哭鼻子了。”
牧晏重重拍开了他的手,还是不太高兴:“你这么金贵的少爷,我哪敢打你,要是把你打死了该怎么办。”
周予知却轻笑:“哟,我们家娘子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如今还知道心疼自家夫君。”
他上回高烧不退好几日,牧晏除了把李大夫叫来,其余时候都坐在一旁唉声叹气,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
周予知即便是生着病自己都半死不活,可见她这样还以为那些下属没照顾好她,害她受了委屈,硬撑着下床给她烧洗澡水洗衣服做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日子苦是苦了点,但周予知还挺乐在其中的,只不过牧晏的情绪好像一天比一天低落。
边境久无战事,周予知的空闲时间很多,一天绝大部分时间都陪在牧晏身边,时间久了即便他是个榆木脑袋,也能隐约猜出牧晏是为什么而忧愁。
可这事,他实在无法劝慰,若是能替她受罪,周予知也是情愿的,可关键就是他想怀也怀不了孩子。
“你要不试试?我皮糙肉厚,比这些瓷器耐造,还不会伤到你,可千万别心疼我,把自己给憋坏了。”
周予知利索坐在了她身边,抬眸着她瓷白圆润的脸,心中不可避免的骄傲。牧晏刚来漠北时又黑又瘦,瞧着实在可怜,如今这才过了多久,已经被他养的白了不少,脸颊上也多了些肉。
“谁心疼你了,手拿过来。”
牧晏还没见过主动讨打的,她怎么可能会心疼他呢,于是想也不想拽过周予知的手,捋开他的袖口,对着他的手腕重重咬了下去。
她尖利的牙齿穿破皮肉,很快浓郁的铁锈味涌入了口中,牧晏闻着这血味有些恶心,但还是不松开,好像真的把周予知当成了发泄不良情绪的工具。
她那么狠咬着他,好像要把他的筋脉都咬断,可至始至终周予知一声未吭,甚至伸手轻抚她的脊背,好像在无声的安慰。
牧晏蓦然松开了口,眼睛有些发酸,她的唇色是殷红的,还沾着他的血,她复而又低下了头。
周予知迅速闭上了眼,他是个很怕痛的人,牧晏方才的那一咬,让他觉得手腕硬生生被咬下来一口肉,疼得他生理性泪水都要流出来,可他又好幸福啊,晏晏给他的一切,哪怕是疼痛,他都是喜欢的。
可他没有等来预想之中的疼痛。
他的手腕黏黏的湿湿的,他复而睁开了眼,便看到她依旧是粗暴地拽着他的手不松开,可低垂着头却不是在咬他,而是……
柔软的舌尖轻轻tian舐着他的伤口,刺目的血还在流淌,滴落在桌底碎成一块块的瓷片,他的灵魂好像也随着她的动作,渐渐碎成了好多片,每一片都在叫嚣着。
爱她。
周予知粗粗地喘着气,视线由她的耳垂,再落到她隆起的腹部,呼吸不由得更深,垂头贴着她耳畔呢喃:“姐姐,我好喜欢你啊……姐姐……”
牧晏抬起头,神情怏怏,没什么反应。
周予知顷身过来,捧着她的脸,落下轻柔的吻,从她的耳垂缓缓吻到脖颈,好像要吻遍她身体的每一处。
牧晏心情不好,情绪不佳,她即便被他吻着,还分神在想她嗅到了糖炒栗子的味道,漠北的空气总是冷的寒的,即便隔着一层帐篷,嗅入鼻中的冷气也是从喉管冻到了骨头里,冻得骨头嘎吱作响,可今日她从这寒冷里嗅到了一点香甜软糯的味道。
这是糖炒栗子的味道。
牧晏拍了拍他的脊背,平静道:“周予知,你是不是买了糖炒栗子。”
盖章
周予知这才想起这番过来的目的。
他本来就是为了给她带糖炒栗子, 结果一见到她就头脑发昏,什么都记不起。
其实油纸包的严实的栗子就被他藏在大氅里,防止栗子凉了不好吃,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周予知也跟着沾染了一身糖浆特有的甜味。
牧晏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动作, 下一刻身旁的周予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同时也带来了更加浓郁的甜味混杂着他身上淡淡的香, 像是冬日里冷冽的冰雪中的松杉, 太阳热烈,万物生长。
“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给给你变个戏法,将糖炒栗子变出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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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晏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真的买了糖炒栗子, 她才不愿意乖乖地配合他,反倒坏心眼地逗弄他:“我才不亲你,我哪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你要是骗了我那我岂不是亏了。”
“亏了?陈晏你说明白些,什么叫你亲我就亏了。”周予知听她这样讲, 不由得问道。
牧晏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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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不堪, 让你嫌弃成这样。”周予知说着说着,倒有些真的委屈。
他不得不在乎她的任何一句话,毕竟她的种种“前科”,确实也证明了她本就不是很在乎他。
牧晏对周予知的过度反应有些奇怪,但见他越说越可怜的样子,想起方才他任由她伤他时的乖巧,不由得心软了软, 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周予知,谁说我嫌弃你了。”
周予知一听她这样说, 本来黯淡的双眸骤然浮现了亮光,就好像本来被主人嫌弃耷拉的着尾巴的小狗,主人不过是摸了摸小狗的头,小狗就瞬间开心摇晃起了尾巴。
牧晏在他唇边轻轻啄了一下:“亲了,快点变戏法吧,要是变不出来有你好看的。”
周予知被她哄得晕头转向,连忙将桌子上油纸包着的糖炒栗子给拿出来。刚出锅不久的栗子还是烫的,他捏着一个想要给她剥开,结果烫得他龇牙咧嘴,又怕牧晏听到笑话他,硬生生忍住。他迅速把坚硬的壳剥开,等凉了一些,递到了牧晏唇边。
“张嘴张嘴。”周予知轻笑着道。
牧晏馋了许久,眼巴巴地等着他,也不客气将整个栗子咬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眼睛半眯着,活像是一只悠哉进食的小仓鼠,没有任何以往的那种攻击防备感。正是晌午的时候,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金屑似的光,洒落在两人周围,她开心时会不自觉的笑,笑起来有酒窝,不明显,但周予知看着她眼睛都错不开,呆呆地问她。
“好吃不?”
自然是好吃的,牧晏心情不错,手指冲他勾了勾。
周予知很听话地靠近她,想听她要说什么,下一刻,她的柔软的唇便吻住了他,将口中的甜一并分享给他。
周予知脑袋里的理智消失了片刻,傻傻地任由她亲吻,随后堪堪找回自己的理智,开始笨拙地回应她。
即便有上辈子的记忆,他的吻技也没什么长进,有时会磕到彼此的牙齿,有时会被她咬到舌尖,有时候连气都喘不过来,差点把自己憋死。
牧晏很喜欢他这种青涩的反应,与她经历过的两个男人都不一样,这让她觉得很新鲜,又有一种勾引无知少年慢慢堕落的背德感,本来没什么心情的,现在被他勾得也不禁想和他做出一些事情。
周予知喘气的间隙,还不忘提醒她:“栗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什么栗子,吃你不好么。”牧晏坐着久了腰有些酸,站了起来,周予知怕她踩到地上的碎片,连忙也跟着她站起来,结果又被牧晏按着肩膀,给按回了椅子上。
“周予知,今天是今天是除夕吗?”牧晏垂着头,笑吟吟地捧住他的脸。
周予知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点了点头,又想起她看不见的,连忙又出声道:“是啊,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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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京中,这个时节夜晚的天空中早已遍布烟火,门上春联桃符放眼都是,可漠北不比京城,这儿外族居多,有些甚至是不过节的,军中一切从简,倒是没什么过节的气氛。
“那我的新年礼物,总该可以提前找你要了吧。”牧晏的语调都变得甜蜜起来:“周予知,我们家素有守岁的习俗,一个人守岁实在是无趣,不如你陪着我一起可好。”
周予知扶着她的腰肢,帮她分担一部分力气,脑海晕晕的:“怎么陪?”
“今年的春联还未写,你不如去找些上好的笔墨。”牧晏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轻轻吐气:“顺便给你盖个章。”
产女
安然度过大雪纷飞的冬, 牧晏很难得的在西北的边陲过了一段较为安稳的日子,没有无止境任务的催促,没有必须要去刷好感度的进度条,没有战乱, 灾害, 疾病, 只有日复一日的平静。
说是平静, 其实也不算,如果除却孕期的那一点不适,她觉得她这“后半生”也勉强算是完满。
很多想不通的问题,她索性放弃再去思考。
假怀孕还是真怀孕,等到时候生了不就知道了。
每天有周予知陪在身边, 他总是牢牢地占据着她的时间,空间,以至于让她无心去思索更多, 好像她与他就是天底下最平凡不过的夫妻,在这浩瀚天地中有一处小窝, 再接着一起生一个孩子。
如果不是周予知每个深夜都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如果不是他在她面前强颜欢笑的伪装太过拙劣,牧晏的自我欺骗还能持续的更久一点。
周予知一定知道着什么。
可牧晏不想去问,也懒得去问,她怀着孩子已经很累了,几乎耗尽了她绝大部分力量。
有时她会想起自己的妈妈,一边会想妈妈怀她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受,一边不免又觉得妈妈知道她怀孕定然会责怪她, 责怪她不负责任地将一个生命带到了世间。
有时候很奇怪,好像女人生了孩子就不再是个女人, 而是个母亲。
作为一个母亲,她必须无条件为自己的孩子献祭出一切,否则就不配是母亲。
牧晏做不到这些,所以常常恐惧,也常常愧疚。
等到快临盆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想过该给这个孩子起个什么名字,也没有给这个孩子准备任何的东西。
反倒是与这个孩子毫无关系的周予知,妥帖地准备好了虎头鞋虎头帽,长命锁,亲手编制好的摇篮,一锤一锤凿好的小木马……
春寒料峭。
牧晏还在为李大夫整理草药,腹部陡然传来阵痛,她明显感知到一股热流浸湿了亵裤,顺着裙摆缓缓淌下。
羊水破了……
比李大夫预料的产期还要早一个星期。
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和牧晏一起同吃同住,牧晏踉跄地往营帐里走,慌乱地喊稳婆的名字。
等到几个人手忙脚乱扶住她,牧晏几乎已经站不稳,脑袋一阵阵的发昏,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落下。
系统:【滴!恭喜宿主《傲娇将军的早死原配》任务进度已经达到99.99%!产下孩子后,宿主就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消失许久的系统终于舍得出现了,冰冷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同时也宣告了一个事实。
她真的怀孕了。
“你骗我。”牧晏露出苍白的笑容,无力地叙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她的反应远比系统想象中平静。
系统感觉到一丝诧异,但又很快郑重其事地提醒她:【宿主,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宿主早在宋晏时期就已经有了身孕,系统并不是你的敌人。】
牧晏痛得喘不过来气,揪紧了身旁的被褥:“不是我的敌人,那你是什么人?”
系统:【帮助你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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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再度恢复了平静,可疼痛却如浪潮,缓慢而平静地向她涌来。
“李阿婆,周予知呢?”牧晏出声问身旁的稳婆。
“小娘子别急,已经派人去叫了,小将军每天这时辰都在校场上练兵,过一会可能就到了。”稳婆连忙安慰,又掀开被褥看了一眼,不禁拧眉:“小娘子恐怕还得受一会苦,还早着呢,暂时闭上双眸别再说话,留着一会儿使劲。”
牧晏听话地闭起眼睛,可心中却是知道,周予知一时半会怕是过不来。
原文里为了体现女主爱而不得的惨状,即便是生产时也是孤身一人,等到人快不行的时候,男主才堪堪到场,抱着女主的尸体悔恨不已。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的,即便周予知不会待她如原文中那般无情,可只怕也会搞些别的阴差阳错的事情牵绊住他。
果不其然,牧晏听到稳婆慌慌张张掀开了帘子,对着另一个人窃窃私语:“要命,我没找着小将军,那些个当兵的说他一早就骑马去了城里,已经叫人骑马去找了。”
“真是的,这叫做什么事。”
牧晏倒是没有很失落,其实周予知看不见也挺好,亲眼瞧着她离开,只怕以他的性格又该哭鼻子了。
他是带兵打仗保家卫国的将军,要是被人看见他哭鼻子,那该多丢人。
更何况。
她自己的孩子,就该自己生。
“阿婆,没关系的,我真的好痛,还有多久才能生啊。”牧晏疼得眼泪汪汪。
牧晏这才知道生孩子的疼,从前她妈妈总是告诉她生她时候一点都不疼,没费什么大劲就把她生出来,对于这点牧晏一直都是不相信的。可到了今日她算是彻底知道了,生孩子不痛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稳婆掀开了被子,有些惊奇,连声道:“快了快了,明明方才还不太行,看来娘子肚子里的孩子心疼娘亲呢,看不得娘子受苦。”
牧晏被她这话安慰到了一点,不由得将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腹部,好像真的能感知到肚子里面的小生命。
她第一次对这个生命,真的有了那么一些模糊的期待。
随着疼痛的愈演愈烈,牧晏的理智渐渐消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渐渐布满了冷汗,打湿了头发。
稳婆用热毛巾擦拭她的手,将一片参片塞入她唇中,让她含着:“娘子,没事的没事的,娘子,很快就好了,马上就能生了。”
牧晏头一遭觉得自己那么狼狈,她觉得身体都尽数失了控制,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眼角往下流淌。
“阿婆,好脏……”
“没事的,娘子,我现在帮您洗干净,这些都是正常的,小将军是不会看到这些的,我们娘子在小将军心里依旧是美的。”
稳婆连忙安慰她,孕妇怀孕生子失/禁完全是平常事,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就把孩子给生下,谁不需要经历一场剧烈的痛,甚至是走一趟鬼门关。
牧晏才不关心她在周予知心中美不美,她这时反倒有些怨恨起孩子的亲生父亲,要不是宋成玉她也不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
人有了怨恨,心中总会好受一点。
牧晏几乎将她知道的恶毒诅咒都用在了宋成玉身上,等她快要骂累了,稳婆连忙大声道:“娘子,快用力!我看到孩子了!”
牧晏咬着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感觉要被这疼痛撕裂开。
也就在这时,周予知掀开帘子,冲了进来。
稳婆见状连忙拦人:“小将军,夫人正在生产,您还是别进来了。”
周予知焦躁地往里屋去看,他只能听见牧晏的呻/吟,被稳婆毫无理由这样拦着,不由得更加心烦意乱:“拦我作甚,我自然知道我夫人在生产,让我进去陪她。”
稳婆健硕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拦在门前,不让他看见里屋的分毫:“小将军,您不能进去的,妇人生产太脏了,以免冲撞了您,夫人肯定也不愿意您进去。”
周予知闻言气得眉心直跳,若不是稳婆是个女人,只怕在她说出牧晏脏的时候他已经一拳砸了下去,他想也不想怒斥:“简直是胡言乱语,快给我让开!”
周予知推开了稳婆,横冲直撞就进了里屋,刚踏入房间就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这一下子,就把他带入了梦中重温过无数次的深渊,整个身体都好像被寒霜冻住,一步也不敢迈出去。
“周予知,你站在那怎么还不过来啊,死了么?!”牧晏随手捡起身旁的枕头,就扔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砸中了周予知。
周予知这才惊醒,连忙叫开了给她擦拭身体的稳婆,接过了湿漉漉沾着血的毛巾。
他自然也没有错过她的一身狼狈,还有血淋淋的……
上辈子他见到她时,她虽是在不停地流血,可衣服穿得妥帖整齐。
那些远不如今日这般直观,以至于让他半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周予知,你害怕了吗?”牧晏很平静地问他,即使她眼睛看不见,可她也知道她现在这种样子有多狼狈,甚至是可怖……
周予知攥着她一只手,语气故作轻松:“怎么可能呢,小爷可是在战场里杀了七进七出的大将军,你个小小妇人生个产,我怎么可能还会害怕。”
牧晏深吸一口气:“周予知你说谎,你没有害怕,那你怎么在发抖呢。”
周予知不说话,将毛巾放在热水中,拿起来绞了绞,缓缓擦拭她的狼狈。
“我哪有发抖,你别胡说。”
牧晏轻轻抬手,想触碰他的脸,可停顿在空中,又想缩了回去,周予知用干净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牧晏如愿感受到了。
滚烫的泪水。
“这下满意了吧,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快点生完孩子好起来,我们不回京城了,就在漠北安个家。”周予知说着说着,却陡然说不下去,声音消失在喉咙中,挤出来的只有含糊的哽咽。
他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的。
他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未来。
“周予知你是小孩子么?马上都要当爹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牧晏这样说着,不由得笑了起来,连疼痛都舒缓了几分。
“方才你为何不在军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许久。”她有些嗔怪道,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我去买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去了。”周予知也怨恨自己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走,昨夜的时候牧晏睡不着又嘀咕要吃这两样东西,他今天一早就想着去给她买来,结果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如若不是他半道骤然心跳如雷,预感不祥,骑马折道回去,半路正好遇上寻他的士兵,这才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若是重蹈覆辙……
周予知完全不敢去想。
“东西呢?”牧晏断断续续地和他搭着话茬,想让她不那么疼,也想让周予知别再那么害怕。
“骑马太快,掉在了沙地。”周予知即便回应着她的话,可心中的恐惧一刻也未消减过,他总有一种她在和他说遗言的错觉。
这样想着,他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浑身颤抖,比牧晏抖得还厉害,好像生产的是她,而疼痛的人则是他。
“姐姐,我该怎么做?”周予知完全是在用祈求的语气,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留住她。
其实他做的很好,将她身下的狼狈尽数擦拭干净。
这样骄傲的人,自从遇见了她身上的伤就没好过,被她各种苛待也无所怨言,为她洗衣做饭什么都来,如今甚至替她做到了这种地步。牧晏即便是再硬的心,可在这一日三餐中也被他的赤忱渐渐融化。
“周予知,谢谢你。”牧晏又睁开了眼睛,即便她是看不见他的,可也想再最后去看一看他。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血崩了!”稳婆失声尖叫,屋内瞬间乱作一团。
周予知攥着她的手缓缓握紧,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到她的脸颊,平日清朗的嗓音此刻变得沙哑无比:“你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我们俩之间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们以后还有一辈子呢,你要是现在谢我,我肯定是不答应的。”
牧晏想再与他说什么,可好看的眉头一皱,骤然发出一声惨叫。
“孩子冒出头来了!娘子,在用力些!孩子就要出来了!”稳婆连忙大声道。
新出世的生命好像在一点点蚕食着牧晏仅剩不多的力气。
周予知明显感受到她的体温越来越凉,心脏被死死揪紧,上次被她一弓弩射穿的心脏又开始疼了起来,疼得他痛不欲生,可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着看着心爱的人慢慢在他怀中……死去。
“……娘子……娘子……再用些力气!”
“娘子……孩子头已经完全出来了!”
“娘子,娘子,娘子,您可千万别睡着了!娘子!小将军,你快叫叫娘子啊,可别让她睡了,这要是睡了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周予知不忍心唤她,不忍心再唤她清醒继续承受这无边疼痛的折磨。
他宁愿她就这样安然睡着。
她这么爱干净,这么怕痛的人,现在可该多疼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予知甚至有时有些自私地想,要是小璟从未出生就好了。这样的话晏晏就不用再承受这些。他是很喜欢小璟,可他喜欢小璟的前提是……小璟是晏晏的孩子啊。
“小将军,您快唤她啊,娘子受了那么多苦,眼看着就要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一个都保不住!”稳婆又催促一声。
周予知这才惊醒,握着她的手连忙唤她:“牧晏,牧晏,别睡了,别睡了,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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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晏睫毛颤了颤,反握住他的手,力气微弱:“周予知,我撑不住了,我好累啊。”
周予知垂头亲吻她的手,泪水泛滥,他不忍再叫她用些力气,只是不停地道:“晏晏,没事的,没事的,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陪你的。”
牧晏闻言立即蹙眉,想要抽回手,又被周予知握住。
她另一只手没有力气,软绵绵地抬手,轻轻碰了他脸颊一下。
“周予知,这一巴掌你要记住了。”
“无论何时,你都不许死。”
“你要是死了……我就……我就……”
周予知眼眶通红,无声哽咽,替她接下了这句话:“你就来亲手杀了我。”
“好啊。”牧晏将他的手拽到唇边,恶狠狠地咬了下去,本就留有一小块疤痕的皮肉瞬间绽开,鲜血直流。
周予知一点都不疼,他已经察觉不到疼了。
婴儿尖锐的啼哭声划破这寒冷的春天,荒芜的沙漠。
“女孩!恭喜娘子!是个女孩!”稳婆连忙将脐带剪断,用早就准备好的被褥将婴儿完好地包裹起来,抱到牧晏跟前。
周予知将孩子抱了过来,放到了牧晏枕头边。
牧晏安静听着孩子的啼哭声,逐渐消散的理智稍稍聚拢一些,她无力地喘着气,不知道该做什么。
襁褓中的孩子刚到母亲身边,本来哀嚎不止的啼哭骤然停止,葡萄似的眼睛汪着牧晏的身影,小手抬起,似乎在希望母亲去抱她。
牧晏没有抱她。
她也没有力气去抱她。
她剩着最后一点力气,缓缓道:“周予知……她叫……牧璟……”
“小璟……”
“对不起啊……”
浪荡公子的心机通房
苍山覆雪, 檀香缭绕。
牧晏极跪在佛前双手合十,复而叩首,极为虔诚地拜了三下。
佛堂里空荡荡只余她一人,可远远的, 还是能听见沙弥们念早课的声音。
“娘亲, 今日是孩儿十岁生辰, 娘亲竟连今日都不愿回去看一眼孩儿吗?”牧璟缓缓停在了她身后, 安静地凝视着母亲瘦削的背影。
牧晏有些茫然地回头,早春的时节这个时候天还未亮,黯淡的月光遮掩着少女的容貌,即便借着雪色,她也未认出眼前的女孩是谁。
“你方才说什么?我未听清你说的话……你又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牧璟又向牧晏走近几步, 出尘的容颜即便年幼但也初见端倪,她表情并不见失落,腰带上坠着的盘龙玉佩, 随着洒金裙摆一晃一晃。她这两年长得极快,如春日抽条的柳枝, 现在已有牧晏肩膀处高。曾经拽着牧晏腰间穗子不松手求着母亲别离开的小孩, 如今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娘亲就这样心狠,连小璟都忘记了。”牧璟跪坐在了牧晏身旁,想要依赖地抱住她,可望着母亲疏离的表情,又不得不按捺下亲近的情思。
“是小璟啊,你竟长这么大了。”牧晏知道是小璟后,表情舒缓了一些, 可态度却是平淡,对女儿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欣喜。
牧璟乖顺地点了点头, 跪行着来到母亲身边,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根龙首金簪,象征着她皇太女至尊无上的身份。
可此刻,她仰着头看着牧晏,眼眸里渐渐布满了雾气:“娘亲,小璟已经三年未见过娘亲了,每年生辰小璟都在等娘亲,可娘亲从来没有看过小璟一次。”
牧晏呆愣愣地看着牧璟已经及腰的长发,不由得有些恍然。
她记起上次看到小璟时,小璟还在跟着谢端习武,自小精心留着的一头浓密黝黑的长发剪到了脖颈处,可小璟从头至尾都没有哭闹过,反倒信誓旦旦地说要努力习武保护她。
没想到,竟然已经三年了。
“……对不起,小璟。” 牧晏除了这句话,好像也没有别的话能和牧璟说,她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牧璟从小到大,她从未亲自照料过,更很少参与过她的成长。
“娘亲为何久久不回京中,难道是因为爹爹们的争端,可是小璟偷偷问过爹爹们,只要娘亲愿意回去,他们是愿意妥协的……”牧璟不解地问道。
她从小长到这么大,早已习惯了比别人多三个爹这件事,也从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牧晏手指弯曲抵住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她并不擅长哄孩子,只能僵硬地说道:“小璟,我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你别这样说。”
“娘亲您怎么了?可是又头痛了,小璟跟着宋爹爹学了按摩的指法,我帮您揉揉。”牧璟连忙想要帮她,可却被牧晏挡住,她失落地垂下眼帘,掩饰住满眼的委屈。
“娘亲就这般讨厌女儿。”
“没有的。”牧晏这些年常年跟着僧人在外云游,情感淡漠了许多,又因着常年头痛思维也迟钝了许多。
苦修这件事某种程度上让她获得的解脱,摈弃身体上的任何感官欲望,一心求佛,不再去思索凡俗之事,她确实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那娘亲随女儿回家可好,今日是小璟的生辰宴,小璟天未亮就骑马赶来,就是为了来接娘亲回家,娘亲求您了……”牧璟手指勾着牧晏腰间的穗子,一如幼时那般撒娇。
牧晏看着小璟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点头答应了她。
小璟瞬间绽开了笑容。
这些年,她对任何人都问心无愧,可却唯独亏欠了牧璟。
牧晏在小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临走前看向架子上的药瓶,思虑了片刻还是将药瓶带在了袖中,这才跟小璟一起出了寺庙。
路途遥远,马车颠簸。
牧晏不知不觉靠着车壁,缓缓闭起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已经不在车中。
她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不由得缓缓睁开眼,环顾自周惊觉她已经身处紫宸宫。
本来坐在桌案边批阅奏折的沈照寒顿时放下了朱笔,快步地走到龙榻边。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牧晏有些怨怼老天爷的偏心,这么多年过去,沈照寒容颜几乎没什么变化,反倒随着岁月的沉淀愈发凛冽沉稳,如同幽深之海,远远看着更让人心生畏惧。
牧晏反观自己,却好像已至暮年,垂垂老矣。
“晏晏,你醒了。”
沈照寒很想握住她的手,想要紧紧的抱住她,可指尖微颤,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她。
牧晏冷淡地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沈照寒还是由衷地感到满足。他眼角的泪痣并没有随着岁月而褪色,反倒愈发殷红,这衬得他的昳丽中更多了一丝病态,通身的黑袍用金丝绣着大片的龙纹,金冠耀眼,恍惚间牧晏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她还是贵妃时的岁月。
竟然已经十年了。
“晏晏,再过三年,等小璟再长大些,我就可以退位去寺庙陪你。”他没有用“朕”而是用的我,好像真的把沈照寒这个人彻底从皇帝的身份上剥离开,只准备随时就陪着她遁入空门。
牧晏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我不需要你陪我,我这次来也不过是为了牧璟,与你无关。”她异常平静地说出疏离的话,待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沈照寒即便已经习惯了她的疏离冷漠,可还是会被一次又一次的刺中,他强撑着扯了扯嘴角:“晏晏,我是你的郎君啊。”
“沈照寒,你让我说多少遍,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什么郎君,恶不恶心。”牧晏皱眉说完后,支起身体就要离开,可手腕却被沈照寒紧紧扣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瞧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明明表情已经极度扭曲,可还是强撑着露出僵硬的笑:“不是假的,怎么会是假的……就算是假的……只要晏晏是真的就好……”
她已经是极度的不耐烦,怒斥道:“疯子,松手。”
沈照寒被她这句“疯子”伤到了,眼眸里泛起了血丝,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按住了她肩膀:“晏晏,我与你相识一十八年,即便我真的是个疯子,可我又何曾伤害过你分毫,为何……为何你要对我这般残忍……”
牧晏被他的话弄得头又开始痛起来,她不适地拧眉,语气越发烦躁:“这就叫对你残忍?我若真对你残忍我就该杀了你。”
沈照寒见她捂着头喊痛,哪里还顾得上跟她生气,连忙唤宋福子让他叫太医过来,可牧晏却拿出来藏在袖中药瓶,颤抖地拧开了瓶塞,胡乱地倒了一颗药就往口中塞。
沈照寒拿过她手中的药瓶,不过嗅了嗅,瞬间变了脸色,连忙掐着牧晏的下颔,让她把药吐出来,可已经迟了,牧晏早已经吞了药丸。
“牧晏,你是不是疯了?”沈照寒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厉声和她说话,以至于浑浑噩噩的牧颔抬眼看了看他,空洞的眼眸在看他,又不在看他。
沈照寒的神情布满了阴霾,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将药瓶瞬间摔到了地面上。
牧晏尖叫一声,抬手扇了沈照寒一个巴掌,用力掐着他的脖颈,好像恨极了他,要他立刻去死
“沈照寒,你为什么要扔掉我的药?!”
沈照寒抬手轻抚她的脖颈,全然不管不顾她越掐越紧的力道,艰难地说:“牧晏……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把自己过成这个鬼样子……五石散……你是怎么敢吃的……”
牧晏骤然失去了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指着他似是讥讽地嘲笑,笑到最后又开始浑身剧烈地颤抖,她指尖缓缓滑过他的眼角的泪痣,唇落在这泪痣上,舌尖轻tian,黝黑的眼瞳多了一些奇异的紫色:“嘘,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带你奔赴极乐之境可好,师父说了服了这个药,就不会再痛苦……你要不要试试……”
沈照寒目光沉沉地睨着她,终是开口询问:“你的师父,是不是叫祁韫。”
牧晏茫然地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照寒揽着她的腰肢,只觉得头痛欲裂,而怀中的人又开始癫狂的笑了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瞬间推开了他,赤着脚跳下了床。
牧晏并没有什么力气,她本以为会结结实实地在床前厚厚的毯子上摔了一跤,但她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疼痛,反而摔进了某个人的怀中,她闻到了一丝让她心生安定的檀香。
牧晏还坐在地毯上,身后的人温暖干燥的手握住她的柔嫩的脚踝仔仔细细的检查,又掀开她的裙摆,露出她雪白却遍布淤青的双膝轻轻揉了揉。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清雅的声音裹挟着淡淡竹枝的苦香。
牧晏垂眼看到他白色外袍上的竹纹,满不在意:“无妨,反正死不掉,若是能这样摔死便好了。”
她这满不在乎的一番话,成功让沈照寒未平息的怒火再度浮起:“你再多吃些五石散,只怕过不了几日我就该去白马寺为你收尸。”
牧晏躺在宋成玉怀里,听了他的话咯咯直笑:“不用你收尸,就让我自己腐烂掉就好。”
宋成玉将她凌乱的发髻理好,垂眸看她:“晏晏,你上次说的业是什么意思。”
牧晏眼眸倏然亮起来:“师父说,你们是我的业障,他说只要我的业消了,也许我就可以解脱了。”
“怎么消?”宋成玉神情不变。
牧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轻快的,好像在谈论中午该吃些什么。
“只要你们死掉就好了。”
她第一次试图去“消业”,就是要去杀的周予知,可看到襁褓之中的女儿,理智堪堪找回,此次之后就没再想过这事。
这件事情也只对宋成玉提过几句,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主动提起这番话。
牧晏已经疯了个完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愧疚之情,甚至隐隐期待他们赶紧死掉,还她自由。
宋成玉还在替她揉着满是淤青的膝盖,神情不变,语气温柔:“小璟已经长大,我也该歇歇了。”
沈照寒瞧着两人,只觉得刺目,却还是义无反顾道:“晏晏,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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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晏是噩梦被惊醒的。
她做了一个很可怖的梦。
她梦见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女人,逼死了沈照寒和宋成玉……
荒诞,可怕,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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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呢。
他们都疯了不成。
哪有连真假都不知,就去死的。
牧晏捂着脑袋,半晌回不过神。
破旧的房门陡然被敲响。
一个窈窕美丽的婢女厌恶地瞥了一眼她,将手中的包袱摔到了她床前:“你可真是好命,靠着一张巧嘴就能哄得夫人将你送给了公子,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利索地去公子房中,伺候公子沐浴更衣。”
狗东西
牧晏慢吞吞解开包袱, 看到里面是一身新衣,还有些首饰。
“夫人让我带给你的,还在磨蹭什么啊,动作快点。”那女子说话恶声恶气, 显然是讨厌极了她, 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这回与以往的都不一样, 以前进入新的剧情中, 系统不论多少至少给个提示,可到现在系统连个影子都未出现,更别说什么剧情提示。
牧晏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听话照做,先把包袱里的衣服换上, 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梳妆台前。
透过模糊的铜镜,牧晏这才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猛然怔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 伸手触摸着自己的脸颊,用力掐了一下, 痛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模糊的意识却瞬间清醒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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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里倒映出来的容颜,完全就是她原本的模样,普通乃至是平凡,最多可以算得上是小家碧玉的清秀。
第一次任务时,虽然也是这张脸,但可能有系统的加持,将她原本外貌的瑕疵尽数调整, 本来六分颜值也变成了八分,可以称得上是个小美人。
牧晏抚摸着自己的脸, 即便不如原来的好看,但她还是开心到想落泪。
毕竟这是她真实的自我,她哪有嫌弃自己的道理,即便没有以往的美丽,但她能变回自己本来的模样,她也是高兴的。
更何况。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就要回家了。
“你能不能快一些,我还有事要做呢。”站在门前的女子再次出声,语气充斥着不耐烦。
牧晏不是很明白她的敌意,但她心情不错,也没有跟那女子吵架,而是快速挽了个发髻,将首饰戴好。
“我好了。”
牧晏美滋滋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瞧着自己越看越顺眼,可莫名地又觉得她看起来怎么又与宋晏,陈晏都有几分相似呢。
“既然好了,你还愣在那作甚,还不快跟我来。”柔樱说完也不等她,转身就走。
牧晏这才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提着裙子追上去,可怜兮兮地喊着前方提着灯笼的女子。
“妹妹,妹妹,你等等我啊,夜里太黑了,我害怕。”
柔樱脚步缓了些许,可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等她。
牧晏本就身体虚弱,好不容易才追上柔樱,没几步路却让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妹妹,慢点走慢点走,我身体不舒服。”
柔樱不禁侧眸看她,果然见她脸色苍白,冷冰冰的神情有些许融化。
庭院里的樱花尽数开了,风一吹柔柔地散开,满地都是粉色的花瓣。
柔樱身姿窈窕,腰肢用一条粉色绸带束着,不盈一握,她提着灯笼,慢悠悠地走在前方,偶有樱花瓣吹落在她浓如墨的鬓边,美得牧晏移不开眼睛。
“阿晏。”她突然出声。
牧晏下意识“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她在叫她。
“这高枝你就非攀不可吗?”柔樱即便说这句话时,也没有回头。
牧晏这才意识到,方才对她又凶又刻薄的女子,好像与她关系匪浅,她甚至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哀伤。
“嗯。”
牧晏不敢乱答,生怕被她识出破绽,只能胡乱地嗯了一声,试图敷衍过去。
柔樱却以为她是态度坚决,神情瞬间又变了变,再吐出的话又是如刚开始那般刺耳刻薄。
“既然如此,那你也该记住你的身份,即便你有幸被公子垂怜,你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是连个妾都不如的东西。你若是有了不该有的妄想,只怕夫人第一个发卖了你。你莫要忘了夫人就是见你姿容平凡,不会生出是非,这才让你到公子身边,早日怀上谢家子嗣。”
柔樱这番话信息量巨大,牧晏这才知道自己又又变了个婢女。
而且现在还要给人当通房?!
牧晏简直是两眼一黑,对要做通房这种事情无能狂怒。
她气到不想说话,满脸郁闷地跟在柔樱身后。
柔樱说完这番话后,半晌没等到牧晏回应,也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
对于这种背叛她们感情的骗子,她就该立即杀了她,而不是在这里与她说这些废话。
牧晏不懂柔樱的复杂的心思,更不懂她何时背叛了柔樱,只知道她又要成为一个人人可以欺负的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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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樱带着她走到一处灯火通明的院落,她掏出令牌交给守卫,守卫这才放了他们两人进院。
“我就送你到此处,公子不喜外人打扰,你快进去吧。”柔樱停下脚步,指了指偏房,低声道:“那处为你以后居住的地方,公子今夜醉酒此刻就在书房歇息,你且先到卧房等着。”
“我知道了。”牧晏即便不是很情愿,但还是乖顺地要往卧房走去。
“阿晏。”柔樱又叫住了她。
牧晏还有些生气柔樱刚才贬损她的话,没有回头,语气平静地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今日之后,柔樱与你,便是陌路人。”柔樱垂下眼帘,遮掩住芜杂的情绪,温柔的嗓音却像是浸了早春的寒。
牧晏有些不适地捂住心口,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心酸,她与这个柔樱充其量也只是有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她又在为她这句话难受个什么劲。
“我知道了。”牧晏推开了房门,毫不犹豫踏了进去。
独留柔樱站在原地,攥紧手中的银针:“骗子。”
牧晏久久失明,乍一复明,还有些不习惯。
她虽大摇大摆进了卧房,但却并不敢随意乱看。
如今身份低微只是个婢女,做什么事情都该谨小慎微,以防一个不甚就被人打死或者发卖了。
牧晏在卧房里呆了好一会,这才听到门被人推开,她顿时开始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柔樱口中的公子又是个什么样。
小说男主该说不说长得都不会差,她怕就怕系统给她安排个脏男人,她真的会哭死。
作为一名有心机的通房,这时候她应该主动上前嘘寒问暖。
牧晏这样想着,便主动掀开珠帘,迈着碎步走了出去,嗓音尽量夹着:“公子,你回来了,奴婢为你更衣如何。”
只可惜,当她看到来者是何人时,装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夹子音一秒破功:“怎么是你这个狗东西?”
醉酒的谢幸川看到房间里多了个女人,瞬间怒不可遏,也没听清牧晏大逆不道的话,阴森森地盯着她:“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敢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
牧晏当然要滚。
现在立刻马上她就滚。
她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讨好谢幸川这条脏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牧晏还没迈入房门,蓦然感受到皮肤有些的湿濡泛着难以忍受的疼,她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奶香味,不由得低头去看,胸襟已经全湿透了。
她这才想起。
她之前生了个孩子。
而生了孩子之后会……
涨/奶。
驯狗
牧晏复又将门给阖上, 转过身望向谢幸川,语气不太好:“我不走了。”
谢幸川推开了窗户,想要散去这屋内多出的脂粉味,却不曾想那婢女不仅未出去, 反倒将门关上。
他难免心生不郁, 这才开始正眼去瞧她。
只是一眼, 本就阴鸷的眼神愈发可怖, 他扫视着她陌生但却熟悉的样貌,蓦然勾唇低笑:“竟是你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牧晏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虽说她与从前确实很相似,但谢幸川与她并不相熟,哪里能这么快就认出她。
她思索着。
难免猜测可能这个阿晏与谢幸川本就有私情。
他这句“竟是你啊”不是指认出了她的身份, 而是见到小情人感到开心呢。
这样想着,牧晏释然了许多,毫不客气地说道:“谢幸川, 我衣服脏了,你替我找件衣服呗。”
谢幸川不是谢瑜, 对牧晏没什么感情, 甚至极度地厌恶着她。
他可还是记着牧晏的仇的。
无论是宜春院她栽赃他只有一炷香的事,还是花船上他被兄长硬生生折断了手臂,亦或是死牢中她将他打断了三根肋骨。
他无一例外,记得清清楚楚。
只等着有朝一日在她身上慢慢偿还回来。
谢幸川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兴奋,秾丽的面容被烛火映衬着,少了几分令人害怕的阴沉, 反倒让牧晏觉得有几分熟悉。
“你怎么还不去啊。”
牧晏情绪焦躁,抬手勉强遮掩着潮湿的衣襟, 但她是能感受到衣服湿得越来越厉害,但凡她路上遇见个人,只怕脸都得丢尽。
谢幸川离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并未看到她衣服上的湿濡,听她这样毫不客气地指使他做事,冷笑道:“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也不怕我将你乱棍打死。”
牧晏与谢幸川短暂的相处几次,被他羞辱这种事情都是小事了。
她也算摸清楚谢幸川的脾性,总的来说就是贱骨头,欠收拾。
她深呼一口浊气,放弃挡住自己的狼狈,朝着谢幸川走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幸川这才看清她的状况,蓦然想起在漠北时的那段日子,还有雨中她怀着孕与周予知抱在一起的画面,神情愈发阴郁,羞辱牧晏的话还未说出口,她已经抬手扇了过来。
他心中想着事情,也根本没料到她突然会动手,就这么被她得了手。
他被她扇得一懵,耳朵嗡鸣,侧脸火辣辣的疼。
“打你这条脏狗,我都怕得病。”
牧晏搓了搓发红的掌心,看他站在原地发愣,不耐烦地又踹了他一脚。
“你能不能快点。”
谢幸川捂着脸的脸松开,紧握成拳,美得雌雄莫辨的脸骤然多了红通通的掌印,不仅不丑陋,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破碎感。
他漆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她,殷红的唇像是抹了血,一张一合:“牧晏,你是不是找死。”
牧晏却笑了:“原来我不是你小情人啊,这是真认出我了,那你还记得在死牢里是怎么被我打的么?”
谢幸川自然是记得的,那次她将他打得几个月下不了床。
卧床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在想再遇到牧晏时,该怎么让她生不如死。
谢幸川垂下眼帘看她,她皮肤比从前黑了一些,发髻凌乱几乎没什么美感,像她这样平凡到不起眼的人,根本不配站在他身边,也不配让他记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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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谢幸川却被她逼得往后退了一步,腰间的玉佩碰撞作响。
方才被她打的地方,疼得发烫,
牧晏朝着他走了一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混杂着淡淡的海棠香,她毫不犹疑揪住他散落在肩头的墨发,见他再度疼得拧眉:“谢幸川,既然打不过我那就乖乖听话,不然我就……打死你”
她这话说完,由衷觉得爽快,原来武力值碾压是这种感觉。
完全可以为所欲为,不用看人脸色。
谢幸川太脏了,她嫌弃他恶心他,也不想和他谈感情。
她又知道他是个贱骨头,对待这种人也不能谈感情,拳脚相加才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恶狗驯不服,那就打服。
“谢幸川,不听话的狗需要找条狗链捆起来,明日我去街上买条狗链如何?”
牧晏掐着他的下颔,盯着他这张风华绝代的侧脸的指印,不由得轻笑道。
疯病
“你别太过分。”谢幸川唇线抿直, 眼眸森然,神色愈发冷峻,嗓音中压抑着隐隐怒火。
牧晏不以为然,反而凑近他, 清亮的眼眸弯了弯:“怎么了?这就生气了?”
谢幸川阴恻恻地盯着她:“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牧晏长时间踮着脚有些累了, 便松开了她, 转身走进里屋去寻身干净的衣服。
“你可以试试, 只是你该清楚惹怒我的下场,到时候我下手可就不留情了,你生得这么好看就该藏起来只留我一人欣赏,不如我就将你双腿折断,锁上链子, 一辈子做我的禁/脔如何?”
牧晏表情十分自然地放起狠话,即便她现在弱得连只鸡都杀不掉,但她就是能装出胸有成竹的模样, 让谢幸川根本不敢有歪心思。
谢幸川靠在窗边,夜晚的冷风急促地涌进来, 令他火辣滚烫的脸颊舒适了许多, 可心脏却因为她的胡言乱语不合时宜地急促跳动。
他脸色顿时比方才还难看,身体里的谢瑜见到牧晏又开始躁动起来,想要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谢幸川紧紧握拳,骨节咯吱作响,痛恨起谢瑜的倒贴不要脸,不愿意让谢瑜得逞,可也因此脑袋开始剧烈地疼痛, 眼前一片血色朦胧,他好像又回到了孩童时期的那场噩梦。
牧晏推开了衣柜, 却见衣柜里居然还有几件女人的衣服,随意往梳妆台一瞥看到了胭脂水粉这类物件,不由得对谢幸川愈发鄙夷。
他这种常年待在花楼里的浪荡公子,谢府里没有几个相好的反倒是不正常。
牧晏只觉得多看谢幸川一眼都恶心,连忙找了件外袍披在了身上,挡住了她的狼狈,转身就要离开。
她在他的房间多待一秒都不想,指不定这人身上染了什么脏病。
“明日你替我找个妇科大夫,还有你若是再敢背着我胡搞祸害别人,我就将你那脏东西给阉了。”
牧晏身上披着外袍,慢慢走到谢幸川面前,她见他额头冒冷汗,神情挣扎痛苦,也不知道在犯什么病,不由得又踢了他一下。
谢幸川冷戾的目光扫过来,吓了牧晏一跳,只觉得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滞结冰,冻得她汗毛直冒。
“谢幸川,你发什么疯病?”牧晏警惕地看着他,身体慢慢往门口退,凭着一丝直觉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然,下一刻谢幸川已经抬手掐住了她的脖颈,毫不费力将她抵在了窗边,牧晏甚至能听到他愈来愈急促的喘息,夹杂着沙哑的笑意,隐隐透露着癫狂:“你也就这些本领。”
牧晏被他掐得脸色涨红,喘不过来气,想挣扎又没有力气挣扎,只能拼命地呼叫系统。
但系统久久不回应她。
牧晏只能拼命地掐他拧他,可这些都无济于事,她看着谢幸川的眼瞳愈发猩红可怖,也渐渐开始害怕起来。
这人明显精神不太正常。
说不定……说不定她今晚就要命丧于此了。
“谢幸川你做什么,谢幸川,你快把我放开。”牧晏凶不过他,又开始装可怜,嗓音带着哭腔,眼泪如豆粒般一滴滴往他手背上落。
牧晏并没有期待她的眼泪能惹得他放开她,毕竟这种理智全无的疯子有什么怜悯心可言。
可是出乎预料的,她的眼泪好像烫手,谢幸川猛得就将她松开,怔怔地看着她,无声唤她“晏晏。”
牧晏捂着胸口直咳嗽,哪里听得见他在唤她什么,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拿起架子上的玉如意,朝他脑袋就砸了下去。
玉如意碎成了两半,谢幸川也昏了过去。
闹出这么大动静,牧晏本还怕有仆从过来,但好在并没有人过来,也没人敢过来。
谢府的每个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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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幸川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牧晏翻箱倒柜了半晌,在柜子里找到女子缠腰的绦纱,将他五花大绑。
谢幸川被她这么一顿折腾,居然还没有醒,牧晏心虚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在人还活着,她陡然松了一口气。
可她看到他额头还在流血的伤口,不免又开始焦虑,生怕再这么流血流下去,人就真的死了。
她暗暗咒骂一声“晦气”,用帕子将他伤口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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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等到明天一早就去找大夫。
她垂头看着胸前的乱七八糟,不由得头疼,只等着明早顺便去找个妇科大夫,开些退奶的药方。
她不知不觉也累了,早春尚且寒冷,牧晏裹紧了身上的衣袍,闻着衣服上淡雅的花香,不由自主又想起谢瑜,这个味道与谢瑜身上的香囊味道很像很像。
牧晏渐渐眼皮子打架,靠着身旁的谢幸川,竟然就这样沉沉地睡了。
一夜好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还没亮,牧晏就被冻醒了,她做贼心虚,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谢幸川醒没醒。
庆幸的是,人没有醒,牧晏不必怕他与她算账。
昨夜她说话那么横,无非是仗着系统,可眼下系统无故失踪,牧晏没了大力丸瞬间失去了横的资格。
昨晚披在上的衣服又脏了,那玩意淅淅沥沥分泌个不停,让牧晏烦不胜烦,尤其又痛又堵,她简直难受至极。
牧晏连忙又将衣服给换了,不得不说谢幸川的小情人应该个头挺高的,她穿着这衣服裙摆全部拖在了地上,每走一步都好像在扫地,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赶紧去找大夫。
她鬼鬼祟祟推开门,院子里也没什么人,于是一路弯弯绕绕,居然顺利走到了大门前。
看守大门的胖管家显然是认识她的,见到她连忙作了个揖:“阿晏姑娘这是要去哪?哎哟,瞧我这个记性,姑娘昨夜可是被夫人赏给了公子,凭着姑娘的本事,只怕今夜之后就该成为姨娘了。”
牧晏故作羞涩地垂头:“您说笑了,烦请您开门,我替公子出去办点事情。”
她这样说着,将手中的玉牌晃了晃。
这个玉牌自然是从谢幸川那里“借”的,她顺便还在卧房里找到了不少银票金叶子。
管家自然是识得的,连忙为牧晏开了门。
说来也真巧,牧晏刚出门,就正好看见门前有个摆摊卖药的道士。
按理来说,达官贵人门前是不允许摆摊的,可这道士竟然堂而皇之在这,无一人前来驱赶。
管家悄悄对牧晏说:“这可是京城最近新来的神医,夫人的头病就是他给治好的,夫人本求着他给咱们少爷治治疯病来着,可无论允了神医多少好处,神医都不给少爷治。只要能给少爷治病,别说神医在谢府门前摆摊,就是在谢府里面摆摊,夫人都是同意的。”
牧晏当然是认识这道士的,化成灰都认识。
她当宋晏时,这死道士卖假药骗她,将她给毒哑了。
她当陈晏时,他不仅掳走她,导致她瞎了那么久,他养的那条大蟒蛇,差点没把她活生生给吓死。
牧晏知道他是骗子,看都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反倒是祁韫率先喊住了她:“小娘子,你不认识我了吗?”
牧晏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神情淡漠:“不认识,你喊我有什么事情?”
早晨空气里弥散着浓重的雾气,祁韫一身道袍,站在雾霭沉沉中,尤其那一头白发,还真就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小娘子,我能帮你治好你家公子的疯病。”
牧晏冷哼一声,她才不管谢幸川的疯病能不能好,她转头又要走。
“伤药我这里也有。”祁韫连忙道。
牧晏打量了他几眼:“这次是真药?”
“自然是真药。”祁韫答。
牧晏拧眉想起管家说的神医之名,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人,小声道:“退奶药也有吗?”
祁韫紫色的眸子还未扫向她,就被牧晏恶狠狠瞪了一眼。
“不许乱看,你要是敢乱看,我将你眼珠子挖掉。”
祁韫有些为难:“小娘子,这产子分泌乳水,是天经地义之理,等孩子长大自然消退,如若不然你不如让人帮帮你,再辅以针灸。”
“针灸?”牧晏想了想,好像却是有这种法子。
她不信任地瞅了瞅祁韫,这人看起来就十分的不靠谱。
“小娘子,你别这么看我,我若是真想害你,你还能活到今日吗?”祁韫不禁笑起来,如沐春风的模样,让牧晏这种见惯美色的,也不由得被迷住,完全移不开眼。
她僵硬地咳了咳,不自然地问:“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祁韫习以为常地对她道:“小娘子,你怎么又忘了我的姓名,我叫祁韫啊。”
牧晏点了点头,觉得这名字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那你先去府中给他看看伤口,我出去一趟等一会就回来。”牧晏漫不经心地回道。
“小娘子,你要去哪里?”祁韫下意识问她。
牧晏理了理衣襟,面无表情:“家里恶犬伤人,我出去买条狗链。”
祁韫故作了然,不由得想起从前几世,每回见到谢幸川,他都是一身的伤,不由得幸灾乐祸。
他上回被她那样对待,本下定决心留在漠北,不再多管闲事。
哪成想谢幸川那个阴魂不散的。
从前在京城时就派人追杀他,在漠北也不消停,月族本就被周予知杀了个底朝天,可安生日子还没过几天,谢家的军队几乎荡平了王城,祁韫不堪其扰,带着他的宠物去了苗疆。
可谢幸川还是不肯放过他。
那就别怪他了。
祁韫想到此不免笑了笑。
从前那几个人里,谢幸川就是最惨的,直接从高楼跳了下来,粉身碎骨,牧晏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
如今他再从中掺上一脚。
只怕谢幸川更得恨毒了他。
挑拨
谢幸川醒的时候, 浑身都是痛的,尤其是额头,他很不适地闷哼一声,下意识去寻找罪魁祸首。可他不过稍稍动作, 便听到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声, 脖颈被勒紧, 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由得垂眸去看, 只见脖颈上套着一圈金锁链,而链子的另一端被随意地扣在床头,好像他真的是一只被圈养起来的狗。
牧晏听到里屋的动静,放下手中的碗,匆忙扣上衣带, 快步走过去。
她鼻尖密布着点点的汗液,只着了一身单衣,长发尽数披散开, 神情却分外冰凉,眼眸里遍布着阴郁和不耐烦。
“能不能安分点。”
她方才刚刚才将淤积的乳液挤出一些, 疼得她又烦又躁, 脾气几乎在失控的边缘。
至于祁韫说的针灸,牧晏想了想还是怕疼,她直接将他身上的药搜□□净,仗着受宠通房的身份狐假虎威,让人将祁韫关进了柴房。
“牧晏你现在把我放开,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不然我便将你碎尸万段。”他眼底乌青, 面色如纸,神情也是怏怏, 接可说出的话却不减阴毒。
牧晏有些可惜他生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却不会讲人话,他若是哭一哭求个饶,她说不定被美色所惑,心一软也就将他放了。
谢幸川昨日被她抽得那一巴掌不轻,但今日脸颊上的红肿已经消了干净,额角的伤口上了药凝结成了一块暗红的血痂,看起来像是她给他打上的烙印。
牧晏暗嗤他皮糙肉厚,就是天生挨打的贱命。
卧房里烧了火炉,房门紧闭,窗户只留了一点透气的缝隙,但牧晏还是不免觉得燥热心烦。
“谢幸川,你又讨打是不是?”牧晏随手拿起桌面上的茶杯,毫不留情砸到了谢幸川身上,茶水冰冷,泼了他一身,茶杯滚落于地,瞬间破碎。
谢幸川被她砸得一愣,随即怒不可遏,阴森森的眼神直勾勾地缠着牧晏。
那种被毒蛇爬上脊背的感觉太过熟悉,让牧晏有一瞬间的害怕,但她转眼看到他脖颈紧紧缠着的链子,叫他难以动弹,如同折颈的白鹤,她又毫不留情嘲笑他:“你也就这点本事。”
“你快放开我,我该上朝了。”谢幸川手掌按压在碎瓷片上,掌心瞬间血肉模糊,可他却无知无觉,反而幽声道。
“你上朝关我什么事情。”牧晏眼眸弯弯,是她惯常的表情,看起来天真又恶劣。
“我不去上朝,你猜我的仆人下属会不会来寻我,你猜圣上会不会召我进宫问话……你应该不想让沈照寒找到你吧。”谢幸川咳嗽几声,提及沈照寒时,陡然又诡异地开始低笑,笑得牧晏头皮发麻,恨不得上去再踹他一脚。
“不就是上朝,我放你去便是。”牧晏凑近他,将他项圈上的链子给摘去,可用两根细细的链子捆成的项圈还紧紧地勒在他脖子上,甚至还坠着吊牌上面写着“阿晏”两个字。
她凑近些看见谢幸川不明显的喉结还有一颗淡淡的红痣。他被勒了许久,皮肤已经泛起淡淡的潮红,尤其是头发尽数散乱肩部,与谢瑜根本没什么区别,就是个被折辱的绝色美人,看起来又涩又欲。
谢幸川没料到牧晏这么轻松就放开他,刚要对她再说些什么,就听到牧晏调笑的声音:“你最好乖一点,别动什么歪心思。方才我出门遇到了祁韫,他不仅给了我治疗伤口的药,可还给我了一瓶毒药,若是今天晌午时分不回来,你就去死吧。”
“你和祁韫……”
他蓦然思起当初谢瑜正好撞见祁韫提亲的事,自那以后谢瑜就派了无数死士去追杀祁韫。原来这两人的勾缠竟现在也没断,他不由得眉心直跳,只觉得浑身发疼,恨不得立即杀了牧晏这个祸害。
谢幸川掌心布满的碎瓷片扎进血肉他毫无知觉,但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疼得他脸色骤变,鼻腔不收控制发酸。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反应,而是谢瑜的反应。两个人共用一具身体,思想是割裂开的,情绪却是共通的,这让谢幸川又开始怨恨起谢瑜。
如果不是谢瑜这个喜欢犯贱的,他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
牧晏明显感受到方才还戾气横生的男人,此刻气势瞬间弱了下去,眼尾甚至泛起了红,这转变太过突兀,让她忍不住骂了一句:“神经病,要上朝现在就赶紧滚。”
谢幸川困难地站起来,也没让她把脖颈的项圈摘下去。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重新束起发冠,头也不回地走了。
牧晏还不忘提醒他:“你要是敢动歪心思,尽管试试看。”
谢幸川脚步一顿,藏在袖子里的手又攥越紧,鲜血直流。
茯苓驱着马车早已等候多时,她一见谢幸川瞬间大骇,但碍于他阴沉的脸色,根本不敢多问,直能埋头赶路。
谢幸川理了理衣襟将锁链尽数藏住,心中却盘算着到宫中去找个太医看看他到底中没中毒,若是牧晏说谎……他盯着掌心的伤痕,露出古怪的笑容。
他是个独来独往性格古怪的人,家世尊贵,又是位高权重的大理寺卿,在外素有活阎王夜止小儿啼的恶名,平时朝中重臣根本无人敢近他身,即便是上朝也都尽量离得他远远的,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又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脖子上拴着的链子。
可偏偏有人是个例外。
“谢大人怎么伤了?”周予知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金銮殿内臣子不多,他完全没有压低语气,存心让谢幸川难堪。
此刻沈照寒还未来,只有宋成玉在场,宋成玉为人随和儒雅,没有那么多规矩,臣子们都在小声寒暄,他们一听周予知的话,纷纷将目光投到了谢幸川身上。
谢幸川神情都未变,懒懒地抬眸去看周予知:“周将军昨日刚刚回京,不照顾家中幼女,反倒有空关心起谢某。”
周予知本就憎恨谢幸川,若不是谢幸川从中作梗,倒打一耙,导致他被牧晏各种误会指责不能好好在一起,如今这贱人居然还敢主动提起牧璟。
他分不清是怒还是妒,脑海里全是这贱人装扮成女人在牧晏身边装可怜的样子,偏偏这时候谢幸川火上浇油:“也不知你这么疏忽幼女,你那九泉之下的妻子会不会心寒。”
周予知一听他提及牧晏,瞬间脑袋里的弦尽数崩断,如墨的眼瞳早已失去了平时的亮光,此刻燃起了熊熊怒火,黯淡又压抑,他消瘦了许多,宽大的衣袍裹着身体,好像风一吹都能吹瘪他苦苦支撑的皮囊,可即便如此揍谢幸川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如同一头凶悍的狼,抬起一拳就往谢幸川脸上挥去。
谢幸川本就是文臣,根本避不开周予知的突然袭击,就这样硬生生挨了一拳,可他也不是吃素的,舔了舔口腔的伤口,阴恻恻地笑了:“她若是得知只怕会心疼我而憎恨你,周予知,给别人养孩子的滋味如何。”
“你个畜生。”周予知本被人按住,一听谢幸川的话,瞬间挥开了侍卫,再次扑了上去,誓要把谢幸川打死。
金銮殿内瞬间乱作一团,谁也没有料到,朝中的两个重臣说着说着竟然打了起来,两个人来头都不小,无人敢上去拉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扭打着,谢幸川的衣襟散开,露出脖颈上的锁链,周予知见状毫不客气讥讽:“谢幸川你平时高高在上,原来私底下喜欢给人当狗。”
周予知这话说完,周围的臣子又退得更远一些,生怕无意得知谢幸川的秘密,被杀人灭口。
谢幸川却是悠哉悠哉地笑,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而是将脸转向冷眼旁观的宋成玉,不急不缓道:“周予知,你的亡妻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晏晏,你妻子明明姓陈,怎么你的女儿姓牧?”
谢幸川这话说完,宋成玉瞬间变了脸色,再看向周予知和谢幸川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他无声瞥了眼金銮殿中的侍卫,侍卫瞬间上前将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谢幸川抹去唇角的鲜血,脖颈上缠着的金链子让他愈发冶艳,可这份艳色落在在场的男人眼中就成了狐媚。
周予知只恨方才没多砸几拳在他脸上,将他脸挠花了,看他再如何勾引牧晏。
宋成玉神情漠然,但心中却翻起巨浪滔天,不停地咀嚼着谢幸川方才短短的几句话。
他沉吟着,缓声道:“圣上近日身体不适,勿要将此事传到紫宸宫。谢大人,周将军你二人身为重臣,不作百官表率,却在金銮殿大打出手,按理该杖责五十,但念你二人初犯,就扣去一年俸禄罢”
宫中四处都是沈照寒的眼线,此事只怕早已传到了沈照寒那里,可宋成玉并非要瞒着沈照寒,而是尽量拖延一点时间,而是去弄清楚一些事情。
话音刚落,宋福子已经进来,三言两语宣布今日沈照寒身体不适,早朝取消,但却点名道姓让谢幸川,周予知留下。
众臣子皆长舒一口气,冲着三人拜了拜,连忙退下。
宋成玉毫不意外,慢慢走近周予知,眼睫微垂:“小周将军,若是圣上要与你争,小周将军又有几成胜算。”
周予知瞬间抬头,没料到宋成玉说出这种话,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嘴唇隐隐颤抖:“这又关你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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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幸川不禁嗤笑,暗嘲宋成玉的虚伪。
宋成玉面若冠玉,淡然如风,不过几瞬他已经拼凑出一些东西,他轻轻拍了下周予知的肩膀,努力压住眼底的妒意,柔声道:“小将军,以圣上的不择手段,若是知晓她有个女儿在你身边,你还能留得住吗?本官同情你的遭遇,这才好心提醒你。”
周予知打量了片刻宋成玉,见他平和淡雅的神情,不由得心中稍稍安定。
在他的梦中,从未出现过宋成玉的身影,只有沈照寒对牧晏的纠缠不休。
即便宋成玉与牧晏有那么一些事情,但以宋成玉的品行,绝对不可能做出抢他女儿的事情,这样想着周予知脸色好了不少,转而恶狠狠地盯着谢幸川,恨不得将这见不得他好的贱人大卸八块。
周予知常年不在京中,自然不知道宋成玉为他那位“庶妹”做的疯魔事情,但谢幸川却是知道的,可谢幸川此刻倒是一言不发。他本就看不惯宋成玉,今□□堂上这一番话自然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周予知和宋成玉都不好过。
周予知这种傻子,哪里能玩得过宋成玉。
谢幸川和周予知又一同去了趟紫宸宫,沈照寒厉声呵斥两人一顿,但话锋一转开始询问起谢幸川朝堂上的一番话。
周予知做过那梦后,再看待从前敬仰的表兄如今只剩下满腔厌恶,自然是不可能说实话的。
谢幸川也难得配合,毕竟牧晏在他家中,若是让沈照寒盯上他那便不好了,他勉强将此事敷衍过去,两人甚至在紫宸宫里就要大打出手,沈照寒看着就觉得烦躁,让他们两人退了下去。
这一个来回折腾,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晌午。
谢幸川本还担忧牧晏口中的毒药发作,可如今他安然无恙,只怕是牧晏在骗他。
这般想着,谢幸川伸手碰了碰脖颈的金链,眼眸流露出可怖的暗芒,他向来是记仇的人,牧晏给他的十分痛苦,他必然要百倍奉还。
可不过脑海里刚刚浮现出不好的想法,他骤然不适地扶住红墙,冷白的皮肤如火烧般迅速滚烫,谢幸川眼前慢慢蒙上了一股雾气,某处开始不受控制,愈演愈烈。
他纵使对此事毫无经验,但他是大理寺卿,处理的案件不计其数,见过的下三滥手段层出不穷。
谢幸川咬着牙,缓缓喊出牧晏的名字,似是这样切齿地唤她,便能泄去他积在心头的愤恨。
她竟……给他下那种药。
周予知骑着马经过谢幸川身边,看他满脸苦痛,扶着墙几乎连路都走不了,直叹老天爷有眼,恶人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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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幸川,你常常流连青楼,莫不是患了花柳病,这病是绝症,可得早治。”
周予知说完觉得心里痛快,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谢幸川好不容易走到马车处,浑身已经像是在水中淌过,他唇色惨白,身体不断地轻颤,神情恍惚,厉声道:“速速回府。”
度日如年,莫不如此。
谢幸川中间几乎难受得昏死过去,但又被马车颠簸着醒来,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他几乎是被茯苓搀扶着回了院中。
牧晏远远的就看到了主仆两人,不免觉得奇怪,这茯苓分明是谢瑜的女侍卫,怎么陪在了谢幸川的身边。
按照谢幸川的行事作风,她瞬间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认为碰到谢幸川这只到处发/情的脏狗晦气得很。
她转身坐回了床上,手中把玩着被她解下来的锁链。
谢幸川一把推开了茯苓,阴郁的神情覆着一层阴霾:“将你的剑给我。”
茯苓不敢违背,连忙解开了剑,担忧地看了一眼屋内。
谢幸川利落抽剑,将剑鞘扔下,提着剑就这样推开了房门,又将其重重阖上。
牧晏刚掰开一瓣橘子,就看到谢幸川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将剑抵在她脖颈。
“牧晏,解药呢?”
牧晏完全没被他吓到,将橘子咬入唇中:“没有解药,你慢慢忍着呗,再说了你这种天天发情的脏狗,只怕这种药平时没少吃吧,你在这装什么呢。”
谢幸川眼前也成了一团模糊的红,这让他几乎站不稳,只能将剑抵在地面,艰难地扶着剑柄,可听到牧晏这句话,他猛然抬起头,毫不掩饰他对她的杀意。
牧晏被他这疯癫的一眼给吓住了,手中的橘子掉落在衣服上,她抿了抿唇,又将橘子捡起来。
“要杀我是吧,别以为我怕你,你这种脏东西烂黄瓜祸害那么多女人,谢幸川你就该去死,你还活着做什么。”
谢幸川一口一口疼痛地喘着气,牧晏的每一句话都直直戳中他心中最隐秘的事情,他松开了剑,慢慢地朝着牧晏走去,嗓音又低又哑:“既如此,我你便陪我一起死吧。”
牧晏以为他要掐死她,连忙护住脖子,可是谢幸川却没有掐她,而是粗暴地吻住她的唇,牙齿恶狠狠地咬着她的唇瓣,这还是谢幸川第一次亲吻一个人,可他心里没有爱也没有欲,只有数不清的怨和恨。
年少的记忆浮了上来,他凭着记忆里的调/教,慢慢地轻/舔她的唇瓣,他闭起眼睛好像回到了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妓院的老鸨满脸笑容地打量他,像打量一件货物。
她说他一定会成为京城最受欢迎的花魁。
是的,花魁。
他明明是个男儿。
那天之后,他被迫穿上了女人的衣服,画起了女人的妆容,梳起了女人的发髻。
他试图逃跑过,可换来的却是无数次的毒打,一碗碗媚/药灌进肚子里,他蜷缩着独自忍受漫长的煎熬,在暗室中一遍又一遍的哭泣……
牧晏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推到了床上,恶狠狠地扇了他几下。
“你这个脏东西,烂货,你怎么敢的。”
哀泣
谢幸川被打了也浑然不觉, 狭长的眼眸蕴着满满的恶意:“你满意了吗?”
“满意你大爷,存心恶心我是不是。”牧晏怒气直冲天灵盖,揪着他脖颈的链子,恨不得就这样勒死他。
“若是你传了什么脏病给我, 我绝对饶不了你。”
她俯视着无力瘫倒的他, 这种姿势很适合左右开弓扇他, 但牧晏冷眼看谢幸川愈发煎熬的神情, 似乎已经被这药折磨得不成样子。
这时候扇他,她还挺怕被他爽到的。
“你自己慢慢熬着吧。”
她恶劣地掐了掐他的侧脸,再度留下一道红印,随手将剥了半边皮的橘子拿走,从他身上跨了下去。
她本想坐在一边看戏, 可听着谢幸川时有时无的呻/吟声喘声,听得她浑身难受,房间里尽数弥散着馥郁的香味, 怪异的好闻,惹得牧晏不禁也口干舌燥。
牧晏将橘子皮捏紧, 拧出汁液, 闻着清新的香味才清醒一些,暗道这谢幸川简直就是狐狸精在世,发/情身上还有香味,关键这香味撩拨得她几乎也要跟着失控。
她毫不犹豫走了出去,将门重重摔上,眼不见为净。
谢幸川无力地攥紧床边的纱帐,雾蒙蒙的眼睛虚无地盯着空气, 拼了命的遏制住几乎破笼而出的野兽。
……
随着房间里的香气愈发浓郁,谢瑜缓缓以跪爬的姿势下了床。
他支撑着木凳坐到了梳妆台前, 慢慢地梳妆描眉,将殷红的口脂慢慢摸到苍白的唇瓣。
不过顷刻,镜子里本来憔悴不堪的他变成了秾艳绝色的美人。
美人轻轻蹙眉,用脂粉将额角的伤口覆盖,手指抚弄着脖颈的链子,流露出一丝哀怨和妒意。
谢瑜挑了一件带毛领的大氅,很好的遮住了他脖颈的锁链,他有些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应该会喜欢这样的他的。
明明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说了她很喜欢他。
可是为何,她却要一次次的抛下他。
谢瑜从前总会去想牧晏知道真相的场景,到那时他该如何去解释,又该如何祈求她的原谅。
可这些妄想,全部在那日雨中尽数破碎。
从头至尾,他只是个微不足道,随时可以被丢弃的玩意。
她根本不会在意他。
媚/药的作用还在升腾,谢瑜轻轻喘了一口气。
他熟稔地勾起香膏,抹匀,习惯性地开始想她,缓缓地动作起来。
他几乎疯魔地盯着镜中的自己,记忆却回到他与她之间的点点滴滴,几欲让他落泪。
牧晏橘子吃完了,本想回来再拿一个,刚掀开珠帘,她手中的橘子皮瞬间掉在了地面,甚至难得惧怕地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实实撞到了门边的花瓶。
在快/慰边缘的美人没有回头,可是却急促地娇吟起来带着哭腔,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晏晏……晏晏……晏晏……”
这个世界怕是疯了吧。
牧晏腿都快被吓软了,回溯着与谢瑜相处的过程,想了半晌还是不愿意承认事实,可是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只能干巴巴盯着他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瑜脸颊上还挂着泪珠,方才明明出去的人去而复返,他就这样被逮住,还是这种狼狈的时刻,怎么着他都该惊恐害怕的。
可他心中比预想中还要平静,可能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甚至是迫不及待的以真面目出现在她面前。
他回过头看到牧晏站在门口,见她冷凝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恐慌了一瞬。
“晏晏。”谢瑜试探性地唤她的名字,他的裙子上还残留着方才惨烈的痕迹,以至于让他一时不知该不该主动靠近她。
牧晏走了进来,一瞬间想了许多,但这些乱糟的想法又瞬间消失。
“你是男人?”牧晏声音平静,脑海里只余下这一个既定的事实。
她还没有想太多,没有想过谢瑜就是谢幸川,毕竟双重人格这种事情太过罕见,牧晏也只是以为谢瑜装扮成女人在骗她。
谢瑜有些害怕她的质问,他连忙提着裙子走近她想要握住她的手,发髻上的缠枝海棠步摇纷乱地摇晃,再也没有以往端庄的仪态,可牧晏冷漠的眼神硬生生将他逼停。
“晏晏……对不起……”谢瑜轻声道歉,豆粒大的眼泪一滴滴滚下来,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牧晏愈发烦躁,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是冷漠无情的人,相反她是记得谢瑜的好的,外加谢瑜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牧晏除了斥责他几句,其余的并不能做什么。
可牧晏却眼尖地看到他喉结处的红痣,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毫不犹豫上前拽开了谢瑜的衣襟。
“你竟是谢幸川……”她气得直发抖,只恨从前她的确是个瞎子,竟然由着谢瑜在漠北数月,都未发现他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还是她最厌恶的那个人。
他彻底慌了,下意识想否认,可牧晏哪里肯听他解释,直接一脚踹到了他的腹部。
谢瑜瞬间跌落在她脚下,不明白她为何对他这般凶,为何对他动手。云鬓斜簪凌乱,美人楚楚可怜,无力地拽住她的裙边,无声啜泣:“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明明你从前说过……”
牧晏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闭嘴,你哪来的脸与我说这些,谢幸川,装女人真的装上瘾了不是,我今日就该把你个烂货给阉了,看你还装不装女人。”
她恨不得再甩他几个巴掌。
谢瑜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嫌恶,他被她的话给戳痛了,连呜咽都堵在喉中。
他也不想成天这副模样,他也很想去做一个正常的男儿陪在她身边,可是……可是……他自存在起……就是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
谢瑜难受得手指蜷曲,妆容被眼泪晕开,愈发像个孤寂的艳鬼:“晏晏,是不是我若是个女人……你便不嫌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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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晏只是道:“滚远点,别碰我,你恶心死了。”
谢瑜像是魔怔了,拽着她的裙摆不松手,还在不死心地问她:“晏晏,你从前待我那么好,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女人……”
他这话瞬间踩在了牧晏雷点上,将他恶狠狠地甩开:“烦不烦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瑜已是心如死灰,视线中是方才掉落的佩剑,他缓缓伸手将剑柄握住,眼泪成血:“既然你这般厌我,那我不如做个女人。”
说罢,举剑就往要紧处砍去。
牧晏就站在他旁边,本以为他又发了疯,准备拿剑砍她,但却没想到是要自宫。
她心中已是怒气滔天,但还是踹了他一脚,将他手中的剑踢开。
谢瑜一双含泪的剪秋瞳又瞬间多了光亮,可下一刻牧晏毫不留情拽着他的长发,将他硬生生拖至她面前,掐着他的下颔,粗暴地抹去他唇上的口脂。
“谢瑜,我允许你去死了么?既然你不把自己当人,那就当狗罢。”
乖乖
谢瑜颤抖着羽睫, 难过地拽着她的袖子:“晏晏,小鱼不要当狗。”
牧晏轻嗤一声:“那你要当什么?”
谢瑜漆黑的眼瞳中浮现一丝希冀,他仰头痴痴地看她:“我想做晏晏的……夫君。”
牧晏掐着他下颔的力气加重,投向谢瑜的眼神不屑又嫌弃:“你这么脏, 怎么配的。”
谢瑜疼得眼泪又快落下来, 眼眶微红:“才没有, 我是干净的, 才没有脏掉。”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在宜春院,老鸨说你可是常客。”牧晏才不信男人的一面之辞,尤其是谢瑜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谢瑜委屈得要死,这事明明是谢幸川做的, 与他任何关系都没有,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毕竟在牧晏眼中,谢幸川与他就是一个人
谢瑜生怕牧晏因此厌烦他疏远他, 想也不想就将谢幸川最大的秘密给抖了出来:“谢幸川他与常人不同……他……他……不行的,即便他去了宜春院, 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牧晏松开了他, 表情凝滞,对这个答案有些一言难尽,斟酌着话语:“你当我是傻的吗?你要是不行,你方才在做什么?”
“晏晏,我是谢瑜,才不是谢幸川。”谢瑜小声解释,即便知道这个解释太过匪夷所思, 可他还是想让牧晏彻底把他与谢幸川分割开。
牧晏这下才知道为何人人都说谢幸川有疯病,敢情真的是个疯子, 精神分裂,双重人格是吧。
“所以谢幸川这么变态,是因为那里不行?”她有些迟疑地问道。
谢瑜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还不忘为自己解释:“晏晏,小鱼是正常的,可以好好伺候你的。”
牧晏瞧着他的通身打扮,怎么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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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是正常的样子。
她不免有些头疼,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事。
怎么就不能让她碰见个正常人。
气得乳腺都疼。
谢瑜柔软的视线触及她衣服上的湿濡又迅速撇开,垂下眼帘,故作大方道:“晏晏,小璟现在就在周家,不如我们将小璟接过来。”
谢瑜说谢幸川不正常,其实他也未好到哪里去。
他不仅是嫉妒着周予知,甚至连牧璟的醋也会吃。
谢瑜其实是不愿意牧晏将女儿接过来的,生怕牧晏心思全在女儿身上,就完完全全忽视了他。
但他要装作大度体贴,装作是一个正常人,这样牧晏才会安心地待在他身边。
“多管闲事。”牧晏不喜欢他的多嘴,若不是谢瑜本就伤痕累累,看着分外可怜,她定要再扇他一巴掌。
谢瑜看出了她的烦躁,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又惹她不高兴。
“晏晏,你衣服脏了,我伺候你更衣罢。”谢瑜还跪在她脚下,暗香幽微,月白的下裙残留着痕迹,惹得人浮想联翩,脖颈上还缠着锁链,楚楚可怜。
牧晏只是冷眼瞧着,就想不择手段地蹂/躏他,欺凌他。
怪不得小说里男主都喜欢囚着女主角,甚至将女主打断腿关进笼子。
原来彻底的掌控一个人的身体,乃至灵魂,是这种感觉。
尤其还是这么个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美人。
牧晏心头一动,柔声唤他:“小鱼,你靠近些。”
谢瑜听话地离她更近了些。
牧晏垂下头,贴近他耳畔,呼出的热气让谢瑜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小鱼,你帮我弄干净,好不好呀。”
……
过了一炷香这么久,牧晏才放开了他,谢瑜不小心被呛到捂着胸口咳嗽,冷白的皮肤泛着潮红,清濯的眼眸里腾升着雾气。
谢瑜捏着帕子将唇角的ru汁擦去,身体也可耻地有了反应,他近乎哀求地唤她:“晏晏,我帮了你,你也帮帮我吧。”
可牧晏却翻脸不认人。
她柳眉一挑,眉宇间又积起了恼怒,红润润的唇一抿,吐出的话像毒针似的:“谢瑜,你是公狗吗?怎么那么容易发/情,既然这样还不如割掉,我方才就不该阻止你。”
谢瑜难过地垂下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也跟着黯淡下去。
春天的风卷着冬天残留着的寒气,呼啦啦的一吹,院子里的树影东摇西晃,谢瑜的身体似乎也随着这暗色的树影一同融化。
“不要脸的贱人。”牧晏又骂了他一句。
谢瑜抬眼瞧着窗外的漫天落花,如若他不攀着牧晏,只怕也要随着这些落花一般,早早枯萎腐烂。
以至于在见到牧晏的第一面,他就把她当做此生的浮木。
他就是不要脸,就是犯贱。
谢瑜想到此,又落了泪。
牧晏看到他落泪就烦,一股戾气冲得她心肺都发痛,自从她生下小璟后脾气肉眼看见的变差。
尤其她一想到系统在骗她生孩子,从前那般真心对待的朋友也如此欺骗她,不禁也跟着红了眼眶,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像个傻子,被系统和谢瑜耍得团团转。
她的一腔诚意真心,竟都全部错付了。
“谢瑜,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你生来就是世家子弟,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你什么都有,你有什么好哭的。”
牧晏伸手重重地推了他一下,谢瑜对她毫无防备,就这样被她推得跌坐在地,本就受伤的额头又开始发痛,他两眼发黑,听到的除了风声也只有她一句句的冷言冷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这么难过不如去死,你活着还做什么,该哭的人难道不是我吗?你骗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就活该被你骗是吧,我的命就不是命,我的命就是条烂命贱命,就活该一次次去死掉,就活该被你们这些人去骗是吧。”
牧晏说到最后,眼泪还是跟着滚落而下,这些日子的迷惘郁气,此时此刻尽数发泄在了谢瑜身上。
她掐他,扇他,踹他。
可这些都无济于事,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骂谢瑜骂到最后,索性坐在了谢瑜身边,嘴一撇,嚎啕大哭,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
谢瑜即便一身的伤,可还是连忙抱住她,被她哭得揪心疼,他流着泪,手慌脚乱地替她擦去鼻涕眼泪:“晏晏……晏晏……别哭了,我错了,别哭了,你还是打我吧……我不躲了……”
牧晏哭着怒斥他:“你简直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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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瑜眼尾一抹艳丽的红,哑着声音还在安慰她:“乖乖,求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跟着心肝疼。”
牧晏被他的话咯噔到了,又推了他一下,将谢瑜彻底推倒,他溢出口的声音又勾又媚,像是在撩拨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随即骑在了他身上,骂道:“□□的骚/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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