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下是林慈恩精心栽培的玫瑰,此时压进泥地里,像是盛开的血花。
陆曦的计划中为了追求真实根本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两人掉下来时还在充满玫瑰尖刺的花园里滚了几圈,有些刺深深扎进了肉里,但对于坠落的痛感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了。
整整有两三分钟,容时甚至感觉疼痛,身体受到巨大伤害时是会这样暂时麻痹的。
他整个人都摔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好像断裂了般,特别是胸口,像是压了块儿石头
其他人还没有赶到,陆曦头上摔了个口子,此时血已经流到了下巴,右臂应该是骨折了,扭曲成一种怪异的形状,但他的表情却是非常、非常愉悦的。
“这除了我们两个人连只苍蝇都没有,如果我出了事,你又要怎么说的清呢?”陆曦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对你的厌恶和憎恨,可不比你少半分啊,小时。”
随后,他眼眶中迅速盛满泪水,陆弘景和陆思衡这两兄弟先跑了过来,那滴泪水正正好好落了下来。
“大哥、二哥,你们别怪小时,我们起了点争执,可能他一时生气就……”陆曦抬起左手抹了把泪,“哥,我好疼啊。”
陆弘景恶狠狠地瞪了容时一眼,弯腰抱起陆曦大步向车子走去,陆家夫妇急吼吼地跑过来,跟在陆曦身侧。
唯有陆思衡停留了一会儿,容时抬起头,一说话他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过分,他直视着陆思衡,认真道:“是他自己跳楼把我拉下来。”
“像个好点的理由来应付父亲吧。”陆思衡叹了口气,不等容时辩解,大步朝陆曦那边走去。
“哥哥。”他很轻的叫了一声,像花瓣落入尘土那样轻。
陆思衡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头,兀自走进那片吵嚷声中去,容时眼前阵阵发黑,脑子里像是住进一支装修队。
但在一片嘈杂声中,他偏偏清晰地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他说:“把他关起来,别让他跑了。”
是在说谁?容时看着远去的车子,上面挤着他的爸爸、他的妈妈、他的哥哥,但没有他。
为什么仅凭陆曦一面之词就抛下我呢?
都是假的么?
你们怎么能就这样,把我留在原地。
我可能是走错了,这里不是我的家也说不定。
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可是撑了几次地都没能站起来,掌心被玫瑰花刺扎得鲜血淋漓,但他其实是没有感觉的。
直到几个保镖半强迫地把他架进卧室,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他才猛然意识到,需要被关起来的人原来是他自己。
容时轻咳了几声,那股淤血终于找到了出口,吐出来后胸闷的感觉反而淡去了不是。
他想要爬起来逃离,腿上的伤口终于找到了存在感,传来几乎让人麻木的痛意——那划了道一掌长的口子,血像水一样争先恐后地流下来,把他印着小猫的被子都打湿了。
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更关心陆曦额头会不会留疤,被尖刺划到的地方会不会痛,但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也从二楼摔下来受了伤。
好疼啊,他想,人又不是铁石做的,怎么会不疼呢。
只是真的好困啊,等睡一觉醒来后,就离开这里吧,不知道这么多天没回去,咪咪有没有想我……
等他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腿上的伤口自己结了痂,但脚踝骨裂的地方应该是断了,容时试着自己固定了一下,好不容易对准位置,露台上传来弱弱的猫叫声。
是陆曦养的那只无毛猫。
虽然陆曦这个人令他作呕,但他的猫还是很可爱的。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陆家这么有钱,按理说应该吃的比人都好,但这只猫哪怕穿着衣服,也能看出比上次瘦了很多。
容时招了招手,无毛猫从栏杆上跳下来,像是有些畏惧,但又被某种味道吸引,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舔他的掌心。
动作间,毛衣下露出一道快要褪去淤痕,容时掀起它的小毛衣,在遮掩之下,竟然有几道淡去的、像是衣架抽出的痕迹。
他突然想起陆弘景回来的第二天,他也隐约在无毛猫身上看到过类似的痕迹,只是当时它跑得太快,没有看清。
谁会去打陆曦养的猫呢?容时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天下楼时陆曦的强调,在网页上调出他的照片,只见无毛猫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但畏畏地不敢跑走。
他关了手机,安抚地摸着它的头,陆弘景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开口正欲说些什么,突然眼尖地发现了小猫身上的痕迹,他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容时:“你讨厌小曦就算了,竟然还虐待他的猫!”
“我?”容时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曾经说要保护他的二哥,他闯进来没有看到他身上的伤痕,反而迫不及待地给他定罪。
容时自嘲地笑了笑:“猫又不是人,你打了它,它还会给你找借口。”
陆弘景忽略了心底那丝莫名的感受,他瞪着眼,仿佛对面的不是他的亲弟弟,而是一个怪物、一个仇人。
“除了你还有谁?你连把小曦从楼上推下去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陆弘景失望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是这样……恶毒的人。”
“是陆曦拉着我跳下去的。”容时深吸了一口气,强忍剧痛站起身,拖着伤腿走到门边,“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你反正也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弟弟吧。”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吗……等等,爸说了你现在不能出去。”陆弘景抓住他的小臂,“你还没给小曦道歉。”
“那你报警吧。”容时甩开他的手,用力过猛甚至踉跄了两步。
陆弘景上前两步把他扛在肩头,肩胛骨正硌在容时腹部,硌得他几乎要吐出来。
“你先在里面反省吧。”陆弘景关上门,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冲进来把无毛猫抱走。
容时最后看到的,是他冷漠的侧脸。
原来这个向来吊儿郎当的陆二也有这样冷酷的一面啊。
他闭上眼,每一处伤口都火辣辣的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或者用昏过去来说更合适一点。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还是没有人打开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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