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鹤行语气不善：“要不是老陈告诉我，你这伤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去，你妈知不知道？”
赵煊道：“如果陈叔没告诉他，应该还没有。”
话音刚落，赵煊的手机就响了，是许婷打来的。赵煊接了起来，母子两个情绪稳定地在电话里沟通了几句，得知赵煊没有大碍后，许婷说了句注意休息，就挂断了电话。
等他打完，赵鹤行给他助理示意，助理上去递给赵煊一份文件夹。赵鹤行说：“和豪森集团的对赌协议，你看一眼，你妈要是过来，我就回去了。”
探病只是顺带，赵鹤行更重要的目的还是公事。
“太晚了，她不过来。”赵煊翻开对赌协议看了几眼，微微皱眉。
即便赵煊卸任总裁职务，但父子两个还处于同一阵营，赵鹤行在工作决策上仍旧依赖他在普林斯顿商学院全a毕业的优秀儿子。
这两年，以赵鹤行为代表的赵氏势力盯上了酒店业务，之前也投资过一些不成规模的酒店项目，灵昌市首屈一指的六星级酒店夏丽酒店就是其中之一。房地产大盘不景气，接下来，他们打算要将房地产的投资转移到酒店项目上，在国内外同时开拓市场。
由于项目谋划得太大，在资金上还需要拉投资。豪森集团是m国排名前三的投资公司，赵氏打算与这个集团签订对赌协议，内容是成立一家主营酒店业务的子公司，计划一年半内在m国的上市，并在三年内占据酒店m国酒店市场的30%份额，年利润要达到45%以上。如果赵氏能够完按时完成，则赵氏集团获得三百亿美金的融资，若不能完成，则将豪森集团的欠款按照24%的年息全数奉还，或者用等价的集团原始股代替。
对赵氏来说，每个条件看似都不难，但是好几个叠加在一起都能满足的话，需要赵氏集团在进入行业内的第一天便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赵煊没什么表情翻看文件协议，赵鹤行坐在程廿坐过的椅子上，道：“你的伤要瞒着周家，不能让周珍和看到你这么没出息的样子。”
赵煊道：“父亲，少说话没有什么坏处。”
赵鹤行气得呼吸急促，从十几年前开始，他就不能随心所欲地教训自己的儿子了。
赵煊啪地合上文件夹，不悦道：“跟豪森谈的是谁？”
“市场部主管。”
“那个胸无点墨的洪女士？我说了，她不胜任集团任何中层以上职位。”赵煊看人一向很准，总能将人才放到他们合适的岗位上，却拦不住赵鹤行色迷心窍提拔一些花瓶。
赵鹤行道：“别跟我转弯抹角的，协议到底有什么问题？”
赵煊把文件夹丢到床头柜上：“他们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投资不成还有利息甚至股份拿。我们一旦输掉一回，就要面临巨额欠债和股权转让。”
“你当我不知道？这是他们开出的最低条件了。洪主管要把利率降一个点，他们立马拍屁股走人。放眼全球，只有他们有这个实力。”
赵煊沉默。
赵鹤行嗤道：“你要是能谈成更有利的条件，或者能找出下一个能投这么多钱的主，我这董事会的席位给你坐！”
赵鹤行说得没错，一直是赵氏给别人投钱，而当他们需要融资时，只有国际巨头金融公司才能有如此庞大的资金池，豪森是唯一的选择。
“一年半的时间太匆忙。”赵煊收起轻蔑，认真审视自己的父亲，“您太心急了。”
赵鹤行等不及要开启这个项目，是为了在集团超越赵青原的占股。二房在通讯服务领域的盈利能力让他感到迫在眉睫的危机。赵鹤行只能同步跟上，开拓版图，将大量人力和金钱投入分支酒店业务。
赵鹤行笃定道：“智囊团分析过，一致认为这一轮流行病过去以后，大量资金会流到旅游消费领域，尤其是m国，酒店业前景很好。”
“不好。”
“为什么？”
赵煊望向窗外灵昌市沉沉的夜色：“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希望您不要轻举妄动，集中精力守住股市大盘。”
*
一周后。
凌晨三点，女演员周珍和一条五十字的v博，彻底搅乱了寂静的深夜。
由于一些复杂原因，周氏家族宣布重新商议与赵氏的联姻，还明说此前二人只举办了婚礼而尚未领证。这条消息通过周珍和上亿粉丝量的v博，一个小时不到，底下回复转发便超过一百万，到了上午，全国网民都人尽皆知了。
最有趣的是周珍和的措辞，并不是“中止”或者“放弃”联姻，而是“重新商议”，意思是这婚有可能要结，有可能不结；到底要不要结，还要商议；什么时候商议出个结果，没提。模棱两可的措辞给这次联姻打上了一个问号，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周家与赵氏是不是在商业合作上闹掰了。更有好事的网名，将赵煊戏称为“薛定谔的新郎”。
这场娱乐圈浪潮从深夜蔓延到了股市开盘前，持有赵氏集团股票的股民哀鸿遍野，只等九点半开盘钟声响起，他们将亲眼见证奋斗了半辈子的资产被那条陡然转绿的曲线摁到第几层。
程廿正与魏明丽在教师食堂吃早餐，便见孙芸举着手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他们，一遍跑还发出悲愤的吼声，整个食堂都听到了。
“周珍和竟然要休了赵煊，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坐着喝豆浆的二人看了他一眼，早起没有耍手机习惯的程廿也被震惊了。
魏明丽先反应过来：“woc！造谣吧。”
“不是，周珍和大号亲自发的博，词条都爆了！”
程廿什么都没说，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他的手机里没有v博，日常新闻都是从电脑或者浏览器上获取的。
他滑动屏幕拇指微微颤抖，几乎无法压抑住心尖的惊涛骇浪。幸亏孙芸她们也太过激动，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才半个早上，成千上万条帖子和上亿跟帖都在议论这突如其来的“退婚声明”，八卦背后的真实原因。
有个高赞的帖子里说，周珍和之所以退婚，最重要原因是赵煊犯了事儿被撤职，女明星要独善其身，但是具体原因语焉不详。
很快，下一个帖子，便是赵氏集团官网上月的一则声明，号称由于紧急原因，集团总裁职位暂由赵煊的二叔赵青原代理。这条消息公布时间在一个月前，由于属于商界新闻，所以没有引起大众关注。到头来果真逃不掉，网民一质疑，便被翻了出来。
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冷漠吃瓜。这对天造地设ao的婚姻破裂，也让无数网友扼腕。怎么看，赵氏的长房长孙都是周珍和的最佳归宿，赵氏集团的雄厚实力也是周家联姻的不二之选，一拍两散岂不可惜。所以，出现了更离谱跟帖，有人推测周珍和会不会转而跟赵氏二孙子结婚，底下还有人发出照片赵极琪小时候做过童模的杂志封面，声称二人虽然有年龄差但是信息素等级和经历也很匹配。赵极棋本人都避之不及的老黄历又被翻了一遍。
这场网络狂欢把相关的、无关的、捕风捉影的、空穴来风的……能卷的都卷了进去。唯独没有只言片语，提到s大某个平平无奇的omega讲师。程廿像一个片叶不沾衣的旁观者，静默地接受了这个消息，然后默默放下了手机。
魏明丽愤慨道：“这个赵总裁太过分了，都办婚礼了还不领证，是不是因为这个周家生气啊。”
孙芸给赵煊抱不平：“周家有什么立场生气。周珍和是有名气，说句实话，凭她和她家的势力还配不上赵氏这样的豪门，听说他之前有好多圈内男友，诶呦，绯闻都传开了后面又被他家公司删得一干二净。”
孙芸和魏明丽还在讨论到底是谁的过失，魏明丽倾向于网上大众观点，而孙芸死也要捍卫偶像的尊严和名誉，隔壁桌三个女老师也加入了讨论中。场面好不热闹。
程廿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最后半根油条，端起餐盘放到回收处。然后离开食堂，他想找个地方静静。
魏明丽是和他一起来的，约好了要一起走回去。看他走了也终止聊天，去放餐盘。孙芸也追了出来，跟在他后面说：“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程廿摇头：“没有，快迟到了，要打卡。”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当看到一个个诋毁赵煊的新闻贴，不明所以的网民都能隔着屏幕给赵煊p图吐唾沫时，他的心中快要被郁结填满了。而当他细思婚约作废背后的主因，想起自己为与赵煊划清界限，一次次用他已经结婚作为挡箭牌。程廿很难不得出一个心惊肉跳的结论——是赵煊先提的退婚，为了自己。
三人前后刚出食堂大门，便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张峰齐还是那身白t恤，似乎不是在工作时间，他薅了两把头发，走上前，热情爽朗地叫打招呼：“程老师，好久不见。”
孙芸和魏明丽看看这个高大壮硕的alpha，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谁啊？”
“邻居。”程廿掩饰意外，咳嗽两下，道，“你们先去好吗，我有点事。”
“噢噢噢！”两人福至心灵，连连点头。
“这一大早的，新闻可真多……”孙芸乐呵呵地嘀咕着，和魏明丽手挽着手往文学院办公大楼去了。
她们定是误会了，程廿无奈地对看着张峰齐：“张大哥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的啊，您呢？”张峰齐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客气地以“您”相称。起初程廿以为是他敬重自己的大学老师身份，后来发现他敬重的是老板，便有些膈应。程廿的社交圈子里，几乎所有称自己为“您”的，敬的都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那尊大佛。
“我也还行，”程廿道，“听说我害得你被撤回了，抱歉啊。”
张峰齐一脸惊愕，摆摆手：“您听谁说的，我只是调岗到赵董那边做事了，没有被开除。”
程廿困惑地看着他。
“对了，我来找您，是赵总让我请您去见见他，嘿嘿，他说我的面子比较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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