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意是警告学生集中注意力，话音未落，惊奇地发现一大半学生们都在一言难尽地打量自己。
“怎么了？”怪异的氛围弄得程廿如芒刺背。
学生们的视线在手机和他的脸上移来移去，但是没人站出来告诉他。
终于，助教小邓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机：“老师，你看看新闻热搜，上面有你的视频。”
程廿赶紧拿起边上的手机，打开新闻软件。果然，排名第一的词条就是“赵氏总裁夜会s大omega讲师”，内容是那天晚上偷拍的一段半分钟视频。视频中，赵煊的脸很清晰，而程廿只有一个模糊的侧面，但是早有人将程廿的个人信息、工作地点以及上学和求职的经历扒了个底朝天。
程廿的脑子嗡地一声，站都站不稳，仿佛被大浪拍在了悬崖底部。
不同于钱伟昨天的匿名举报，可能是见举报效果甚微，甚至会不了了之，这次他直接在网络上曝光，想闹得全世界都知道，让程廿彻底暴露在大众眼光之下，让他作为一个老师染上道德的污点，甚至身败名裂！
小邓忧心忡忡地说：“老师您还好吗？”
程廿双手撑着讲台，强撑着保持镇定，心里不断默念：冷静，事情发生了就要解决，恐惧也没用，冷静，一定要冷静！
他缓了缓，看了眼时间，然后合上电脑，收拾了一下讲义和书本，机械地说：“这节课提前下课，周作业等会儿助教在群里布置。”
然后他拎起公文包，快速走出了教室。
程廿得去找院长，以他的工作性质，只要犯了错误，第一时间就得请示领导。回到学院办公楼，徐院长不巧不在办公室，可能在开会或者做学术交流。
程廿这下没了主意，只好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路上，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来，是他同事、亲人朋友们打来的，都是来问他热搜的事。他没有功夫一一回复，这时赵煊的电话切了进来，他顺手接起。
赵煊口气有些犹豫地说：“你看到热搜了吗？”
“看到了，”这烂摊子要不是赵煊那天犯浑也不会发生，说不怪他是假的，但再气愤把他骂上一通也没用。程廿深吸一口气：“应该怎么办？你有办法吗？”
那个视频之所以能上热搜，是因为赵煊自带流量，前段时间他与周珍和的婚姻风波闹得轰轰烈烈，现在又出现个疑似“第三者”，爆料一个接一个，狠狠吊起了网民的好奇心。而这次丑闻受害最深的，当属赵煊自身和他背后的赵氏集团的股价。
赵煊道：“集团公关在舆情发酵的初期就开始删帖了，但还是没挡住，一定有背后的势力在运行操纵……”
程廿道：“比你们赵氏还强大的势力？”
“是的，一定有，钱伟背后一定还有靠山。不然他之前不可能从警察局出去，还有人给他造了假的孕检单，我推测是周氏传媒的人，他们要报复我撕毁婚约。”
程廿双手紧紧握拳，愤慨道：“是周珍和主动宣布取消婚约的，你已经尽可能让他们保全了颜面，为什么还要闹下去？”
赵煊没有多做解释，顿了顿，艰涩道：“阿廿，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的。”
可是伤害已经铸成了，他是体制内的老师，s大又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校，极其重声誉，搞不好他的经营了五年的事业和名声都要全部付诸东流。想到这里，程廿心里就直冒火气，双眼拉满了血丝，吼道：“你的保证有什么用！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这一声吼完，程廿呆住了。
他还是控制不了情绪，细数这一整年来与赵煊有关的都让他疲于应付，好不容易安稳了些，接二连三的变故将心里防线逐渐击溃。那个高居云端之上的alpha，渐渐放下身段，一次次说要保护他，结果却是一次次的谎言和欺瞒。他真想把赵煊的心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他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甚至他都开始怀疑这个视频会不会是赵煊的自导自演。
“阿廿，现在你的照片和信息都暴露了，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我让张峰齐去接你，先到我家里来。”
“不行！”程廿斩钉截铁，“待会儿领导一定会找我。”
“听话，先回来。”赵煊带上了命令的口吻。
程廿心底翻滚起愤怒的裂火：“请你不要再控制我了！”
那头沉默了片刻：“对不起，我会想到一切补救措施，你学校那边我也会……”
“不用了，”程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我不需要你用金钱和权力为我的上级施压，不需要你自以为是地为我补救，每次你掺和进来，准没好事。”
“阿廿……”赵煊的语气难掩绝望。
程廿心里一堵，激动之下那些话脱口而出，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话说重了，可是刚才他在四五十名学生面前被那样审视，真的觉得八辈子的脸都丢完了。更别说学院的老师和领导看到那个视频后会有什么反应。更恐怖的是，程廿摸不准钱伟背后有什么靠山，以及还有没有更多把柄拿捏在他手上。
赵煊还在依依不饶地解释道歉，程廿不想再听，抬手挂断了电话。
他在椅子上坐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不敢去看手机，看到手机就害怕，各大社交软件上到处都充斥着报道，还有许多人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状况。他只是个小小的讲师，可他关联上了赵煊，赵煊又关联上了周珍和，于是他这个小人物的名字和地址等信息就像插上了翅膀，落到了五湖四海的人民群众的手机屏幕上。他们一个劲儿地津津乐道，诋毁、谩骂、造谣、安慰、嘲笑。他被举报信息素造假的事也爆了出来。周珍和的狂热粉丝甚至人肉出了他的邮箱和电话，来自各省市的电话接连打过来，手机响得一刻不停，程廿受不了，只好在社交软件上发了一条动态说因故关机，请无需担心，然后果断地拔出电话卡，关机。
中午，徐院长匆匆回来了，让程廿上去找他一趟。
程廿出门时，办公室门口挤了群看热闹的同事，一个个像看国家保护动物似的看着他，好像他这个保护动物还是危险的食肉猛兽，所以他们都不敢太靠近，无数带着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孙芸和魏明丽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徐院长回来了，你去吧，别担心，我们知道你没做错任何事，院长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另有同事说：“是啊，一定是那个举报的人成心害你的。”
“就是，好人会跟踪别人偷拍吗？一想到有人在我们大学里别有用心地偷拍，我就想报警。”
程廿勉强地笑了一下，算作回应同事们的好心，脚步沉重地往院长办公室去。
程廿和平常一样敲了两下门，院长也和平常一样说了声“进来”。
徐院长靠在皮椅背上，双臂放在扶手上，布满沟壑的脸上更添沧桑，看了程廿两秒钟：“嘿，你倒还算镇静。”
程廿其实早就站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奈何他这个人就是喜欢端着，尤其是在上级面前。来的一路他就尽力调整状态，所以显得像是事情发生在别人头上似的。
“院长，”程廿拿出最诚恳的态度，低眉道，“我很抱歉。”
徐院长说：“你跟我道什么歉，你又不欠我什么。”
“这段时间，您的悉心栽培，我都记在心里。还因为我的私事，给学院和学校抹黑，我必须跟您手声对不起。”
徐院长摆摆手：“这些话就免了，今天这个热搜，我看了一下，跟昨天那个举报件里的照片是一模一样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搞的鬼。”
这件事昨天举报的时候程廿就讲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好补充的。程廿点点头，坦白道：“赵氏查到举报者是一个跟我有私怨的人，我的大学校友。”
程廿把来龙去脉简略说了一下，徐院长听完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总归不是冲着他们学校或者学院来的，那么影响就可以控制在程廿一个人范围内。但真是这样的话，对程廿的处理就不会轻。
徐院长低叹道：“早上学校领导开了个紧急会议，你在上课就没叫你。书记的意思是，既然这件事已经闹到网上了，就要给公众一个交代。不过你这件事只是道德问题，而且那两个大明星还没结婚，你也没违反什么法律。最后校领导们决定让你暂时避避风头，先暂停授课和研究活动吧。”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徐院长亲口说出来，程廿还是难以置信。明明昨天这一切还是能够控制的，才过了一夜，就变得毫无挽回的余地，他昨天就应该找到举报人的，可他居然什么都没做，他怎么会如此愚蠢！
想到经营了五年的事业跌落谷底而且可能再无法东山再起，他心脏就狠狠揪成一团。
程廿颓丧地点了点头：“学校的安排我都配合。”
徐院长道：“你放心，会上我给你争取了一下，所以现在只是暂时处理，以后你的职位一定会恢复的。”
程廿感激地对徐院长鞠了一躬。与徐院长相处久了，程廿发现这位老领导只是看着刻板严谨，其实对下面的人还是很不错的，就凭他三番五次维护自己，程廿就不知该怎么回报。
程廿在学校呆到很晚，等同事都下班了，天也黑了才出门。
张峰齐在他办公室门口都蹲了一个下午，见他好不容易出来准备回去，跟了上去。因为程廿不喜欢保镖打扰，所以张峰齐同以往一样跟在后面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程廿刚出校园，不得不感慨一句冤家路窄。
rio坐在一辆敞篷跑车里，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看到程廿后，下车主动拦下了人。
他一身珠光宝气，满面红光，反观程廿面色不佳，失意丧志，甚至连工作都可能保不住。rio忍不住想起赵氏和周家婚礼那一天的情形，现在情况似乎对调了个儿，他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让开！”程廿冷道。
rio掩嘴刻薄尖笑：“几年前，你不是自诩冰清玉洁，一身正义，坚决不给我的论文走后门吗？现在热搜上又是怎么回事？等级造假、傍大款、当小三、你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
很快，rio笑不出来了，程廿大步上去，狠狠往那张姣好的脸上轰了一拳。rio偏过头去，半张脸上又热又麻，一下子把他打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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