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程廿路过书房,听到赵煊在里头打电话,好像在跟电话里的人辩驳,语气相当激烈。
“我不会结婚的。”
“……”那边传来暴怒的吼声,程廿在门外都能隐隐听到。
“我最近不能出门,对赌协议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
“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任用那个洪女士,你该去查查他是不是秦宏派来的商业间谍,”
“……”
“承诺是你给出去的,周家那边你交代。你私自找我omega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
“……”
“你还知道你是我父亲,而不是反过来,每次出事都是我来擦屁股,父亲,你该思考一下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天真幼稚了。”赵煊的话越来越过分,想象得出对方也一样怒意盎然。
“……”
赵煊冷哼,傲慢至极:“那些人是什么货色,也配我去安抚?”
“……”
“有损失就去止损,有危机就去解决,该咽的苦果还得咽,世界上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你该为自己的错误选择买单……”
通话持续了不久就中断了,也不知道是哪方说不下去先挂断的。
从这通电话可以看出,赵鹤行和赵煊的确存在意见分歧,赵煊是真心不乐意结婚,赵鹤行也永远不能接受一个家世平凡的儿媳,让集团的未来失去强有力的助力。
房门打开,赵煊和门口的站着的程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赵煊露出有苦说不出的表情:“你都听到了?”
程廿没什么反应,扭头往楼下走,坐在落地窗前,望着花圃里的野蜂和蝴蝶发呆。
赵煊端了盘水果来,放在他桌前,拿起一个荔枝剥好了送到他嘴边:“吃点水果吗?进口超市买的,新鲜着呢。”
程廿拒绝:“不用。”
“那你想吃点什么?最近你吃得少,胃口跟小猫似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程廿没什么感觉:“又不出门,吃那么多也没用。”
赵煊还举着那个荔枝:“张嘴。”
程廿蹙着眉头扭过头,赵煊也不觉得尴尬,放下荔枝,抽张湿巾擦手,然后拉起程廿的手腕,握着他的手说:“我在跟我家里抗争,我爷爷现在不待见我,我又跟我爸闹掰了,他们都见不得我们好,但我不会妥协的,我要堂堂正正带你进赵家的门。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淡。”
程廿轻声道:“你如果不是在骗我,就是一厢情愿过了头。”
“你也看出来我是一厢情愿了?”赵煊嘲弄般道。
程廿回以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变得这么心狠?”
程廿从小就是脾气绝佳好说话的人,对周围人只会一味付出,不求回报。程举良抛妻弃子,程廿还在他欠了一屁股债快被打死的时候站出来替他还债。
正因赵煊看到了这些,他觉得自己仅仅是隐瞒了一些事,无关大雅。生气归生气,程廿早晚有一天会气消了恢复正常,又是那个心里眼里只有他,天天数着日子等他回来的omega。
可是这都半个多月了,他怎么还这样,铁了心地要离开。难道是那段时间他心里住进了别人,别人分走了程廿对他的爱,他就不再是他生命中唯一的alpha了。
想到这个可能,赵煊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怒火压了又压,然后不动声色地靠近,挑起程廿的下巴,凑过来轻吻唇瓣,舌尖企图顶开唇齿,抵达口腔中最柔软的地带。程廿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目光呆滞,不为所动。
赵煊加重了力气,霸道地索取他口腔中的气息,品尝他的味道,贴上他的身体,情动地抚摸,在私密地带接触。他们一个深情,一个冷淡,一个坚硬似火,一个麻木绵软。他们似乎分处在无形的屏障割裂开的两个空间,毫无心灵的共鸣。
程廿这番反应,不是想不开,他是想得太开,累了,不想跟赵家人再纠缠,索性采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想着总有一天赵煊会腻烦,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自己面前晃。赵煊不是讨好人的性格,不出一个月,自己还摆出这幅死相,他也就烦了,放弃了,放手了。
任凭alpha怎么撩拨,身边的人不为所动,赵煊的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压抑着烦躁与怒火:“就因为那件事,你还没闹够吗?”
程廿满不在乎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在跟你闹吗?”
赵煊的声音微微发抖:“那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我都补偿你,只要你说,我就敢给。”
程廿突然笑了一下:“我想你别缠着我不放了,能做到吗?”
赵煊表情空茫片刻,然后低头沉默了一下:“除了这个,其他的……”他突然想到,自己能给他的只有房车存款、物质名利,但程廿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不缺,曾经他想要的无外乎自己的爱和关注,现在自己愿意给了,他却不多看一眼,甚至避之如蛇蝎。
他还能怎么办?他还能掏出什么来把他拴住?
赵煊的拳头重重砸在墙上,程廿打了一个激灵,看到裂缝从撞击点中心蔓延开,alpha强健的手臂鼓起根根青筋,指骨根部流淌下鲜血,程廿看见他双眸里的隐痛,听他无比沙哑的嗓音危险地响起:“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程廿发了狠力推开他,上楼,用尽力气摔上门。
……
赵煊终于不再一天到晚待在家里,有时候会出去半天到一天的时间,晚上会回来,关注一下程廿的饮食情况。晚上程廿是一个人睡的,这栋别墅房间多,赵煊把主卧让给了他,自己睡客房,希望程廿晚上能睡得踏实一点,但是主卧里到处都是赵煊生活的痕迹,还有他的味道,以往让他舒心踏实的信息素变成鬼魅般每晚缠绕着他的梦境。
程廿通常会趁赵煊不在的时间段洗澡换衣,避免任何被他闯进来出现尴尬一幕的可能。这天赵煊出门了,程廿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刚在头发上打上洗发膏,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程廿抓了两把头发,三下五除二把泡沫冲洗干净。
屋外的保镖好像在大声争论着什么。程廿没有拿浴衣,只裹上一条浴巾,打开浴室的门听听动静。
不知不觉他走到窗前,他低头看到底下自他住进来起,别墅里一直守着的七八个保镖聚在一起,商量了两句,有点犹豫的模样。除了他们还有另一伙人,这伙人没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就砸开大门往里头闯。
这一下闹得局势混乱不堪,有几个保镖上来拦,最激动的那个当属张峰齐,指着闯进去那伙人大喊站住。
程廿看不到一楼的情况,他已经感知到不妙了,跑到床边随便拿出件宽松的衣服往身上套,半长不短的头发一甩就是水珠四溅,水渍顺着白腻的脖颈流到锁骨上,再流进衣领里。外面打斗的喧闹越来越大,程廿紧张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又是哪伙人要来绑他了?
他抓起长裤往身上套,过于紧张,一不小心没站稳,绊倒在地上,索性坐在地上穿,刚套进去半条腿,门就被撞开了。
赵煊不让他锁门,早就把门锁给卸了,所以才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外面的alpha不费吹灰之力就闯进了程廿的房间。
程廿抬头一看,这人身高接近一米九,人高马大,一脸阴狠,身穿黑色的宽松黑色打手服,正是之前绑架了自己的赵翀的走狗。没记错的话,这人叫赵迅。
而上次程廿在发q期,被他闯进来看到不堪的一幕,眼下简直往事重现似的,程廿又惊又怒,吼叫道:“你们干什么?出去!”
程廿光着屁股坐在地上,裤子还没穿好,赵迅那张长脸顿时茫然了一下子,然后刷地背过身去,走到门外。
但是他没有离开,只是背对着房间站在外面。
程廿在焦急之下终于潜力爆发,一下子提上裤子蹦了起来。同时,屋外又出现两三个人。背后还有攒动的人头,全是alpha打手。
打头的是个气质很强盛的女性omega,看起来四十上下,实际年龄比外表还要大十岁,保养得很好,长相是低调的雍容华贵,亚麻色拉夫劳伦羊绒衫,白手套,腕子上挎着个黑金鳄鱼皮birkin包,一看就是贵族出生的大小姐。程廿觉得这位女士有点眼熟,跟在她后面的居然是赵极棋。
张峰齐从楼下追了上来,见到女子之后,脸色一变,不得不低头,喊了一句:“夫人。”
“怎么?你连我也要拦?”许婷冷声,眼睛没有看张峰齐。
张峰齐实在没有办法,而且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其余保镖都因为突然被集团董事长亲自解雇的消息动摇了立场,没有必要继续为赵煊履职。仅凭他一个人怎么也拦不住这么多人,更何况赵煊的母亲,赵氏集团正牌大夫人就在这儿。
张峰齐咬了咬牙:“您突然来是想做什么?”
许婷哼了一声,那一声很轻,而且是来自一位omega,但里头的轻蔑,无端让这栋房子里所有alpha胆寒。“我要干什么?需要向你打报告?”
“当然不需要,”张峰齐诚惶诚恐地说,“但是赵总说了,程老师他……”
许婷没理会他,款款迈步走进房间,赵极棋也臭着一张脸跟了进来。
好在程廿已经穿好了衣服,虽然没整理好衣领之类的细节,好歹没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他顶着满头滴水的湿头发,戒备地盯着这群莫名其妙的人靠过来,无所适从,厌恶排斥。
赵极棋先打量了一下房间,又打量了两眼程廿,他先开口,还是那副气死人的语气:“你可真窝囊啊,还得是老子英雄救美。”
程廿突然想起来信息素贴纸还没贴,下意识想去捂住腺体,硬生生忍住,问他:“外面都是你的人?”
赵极棋咳嗽两声,含含糊糊道:“我……跟过来凑热闹。”
程廿把视线挪向那个气质煊赫的贵妇,她也在审视程廿,十几秒后,终于吐口:“你就是程廿?”
程廿点点头:“想必您就是许夫人吧。”
许婷并没正面回应他的问题。程廿于是又问:“您为什么会过来?”
许婷说:“我儿子干出的混账事儿,我得给他善后。你放心,从今天开始,赵煊被撤除集团内一切职位,再也没有权限调动赵家的保镖,他的银行账户也全部冻结了,他的房车和财产都被查封,连他自己都在警察局呆着呢。”
程廿听完之后,陷入巨大的震惊,赵煊的母亲居然能控制他到这种地步。
“您为什么要帮我?”程廿谨慎地盯着她,他还是信不过赵家人。
许婷摘下手上的白手套甩了甩:“别误会,命令是赵老下的,找我办事的也是他。不过我愿意和赵老合作,是因为我知道他们家的男人,没一个正经东西。”
赵极棋轻声咳嗽了两下,显然对许婷这个说法不满,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所以是轻轻咳嗽。
程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赵老要放了我?”
许婷语带不屑:“谁知道呢?他老人家活了八十多年,看事情比我们通透。他想干什么,我们怎么猜得到。”
程廿低下了头,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伙人在唱哪一出。
许婷走到浴室边的置物架上,拿一根毛巾递给程廿:“先擦擦吧,衣冠不整的像什么样子。”然后扭头冲外面一群不知道在干什么的alpha命令道,“都出去,没看见人家不方便吗?”
挤在门口的一群alpha们大梦方醒一般,转身往楼下走。许婷对赵极棋说:“你小子也下去!把门关上。”
赵极棋小幅度动了动下颌,不服气地走了,听话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omega,alpha的气息散去大半,程廿感觉好受了一些。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息素贴纸用了。
许夫人也是omega,他没什么好避讳的,但是人家是长辈,气势还那么严厉,程廿贴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尴尬,但是又不能把人请出去。
许夫人坐找了张凳子坐下,一点也不关心程廿的感受。程廿擦着头发,警惕地抖起十二万分精神。
“有什么话,问吧。”许夫人轻描淡写道。
程廿抬起头:“赵老想把我怎么着?”
许婷双手交叠在胸前:“他当然想把你当个宝贝似的锁起来,不让人看见,一辈子给他们赵家生孩子了。”
程廿差点绝望了,又听许夫人说:“但我跟他不一样,我会秘密帮你离开这里。”
“您要帮我?”程廿抬头看着她,“为什么?”
“你还不信?”许夫人嘲弄道,“那我从包里掏出五百万,逼你跟我儿子分手,这样演戏你是不是就信了?”
程廿无语地看着许夫人。
“没什么理由,我就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干蠢事儿。以及,他的确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你,远远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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