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魂魄离体
涂山遇到医院进席娜病房后就察觉病房有阴气残留, 他无法判断阴气是否来源于逃去竺家的厉鬼,但庆幸的是,平安扣护住了席娜。
至于席娜为何一直没醒, 是因为她丢了魂魄,可能是受到了惊吓, 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如若魂魄找不回来, 她就无法清醒。
听说女儿丢魂魄的席家两夫妻人都傻了, 但很快又似抓住了救命稻草, 苦苦哀求涂山遇帮助他们。两天前涂山遇来过医院后夫妻俩就问过梁琛他的情况,梁琛斟酌过后还是将他另一重身份告知,否则他也没法说服两位长辈将平安扣给席娜贴身佩戴不可轻易离身。
而昨天守夜的席父察觉到了一些异常,病房内阴气森森,虽然时间很短, 但他又很确定首都没降温。今早席母过来给席娜擦身时,看见平安扣上有了纹裂,心慌之下急匆匆给梁琛打了电话。
纵然夫妻俩并不迷信,甚至在这之前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信奉科学,可女儿突然自杀, 还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绘制可怕的阵法, 又处处充斥着诡异,容不得他们不往不科学方向考虑。
涂山遇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他不知道人界的大师是如何喊魂,他的方式却很简单粗暴——他将席母和席娜手指刺破, 又让她握住席娜的手,让席母一遍一遍喊席娜的名字。
母女连心, 血脉相承,没什么比母亲的呼唤更能奏效。
席母没问太多,遵照涂山遇的意思用力握紧女儿的手,一遍、两遍、三遍唤着女儿名字,来自母亲的担心和不安,全部融入这一声声的呼唤中。
梁琛和席父站在一旁宛如两座雕像,心里俱是忐忑。
倏然间,病房内吹过一阵风,梁琛下意识朝窗户看去,却见窗户紧闭,门也关着,如今这天气还没到开空调时,病房内根本不可能起风。
难、难道是娜娜回来了?
梁琛心中刚升起兴奋,倏然听见一声模糊的“叮铃”,兴奋中止,他侧耳去听,不多时,又听见了一声“叮铃”,这一次,铃铛声要清晰一些。
他一下想到两天前涂山遇捉鬼时听见的那个铃铛声,再朝涂山遇看去,就见涂山遇面色也凝重起来,心下顿时一咯噔。
涂山遇面色凝重自是有原因,而这原因便是有人对席娜的魂魄下手,采取的竟然是强制招魂。
在第三声铃铛声响起,席娜魂魄被一股无形力量拖走时,他祭出红线,红线顿时如锁链拴住已没入一半身躯进墙的席娜魂魄,手指在绷直的红线上一弹,一道肉眼不可捕捉的音纹荡开,让铃声变得缥缈且扭曲,席娜原本无神的双眸也在这一刹那有了神采。
她看见了涂山遇,也似乎意识到他在救自己,张开嘴,无声求助:“救我……”
涂山遇能感受到与他争夺席娜魂魄的力量,很强,若他真只是一名普通修士,或是闻朝道长那样的修为,是绝对抢不过幕后之人,他有元神加持,修为在一定程度上只要灵力跟得上就有无限可能。
铃铛声越发急促,红线也绷得越发紧,细线仿佛在下一秒就会绷断。
继梁琛之后,席父和席母也都听见了若隐若现的铃铛声,不知是有心灵感应还是其他,席母心脏微微抽痛,就好像有人想将女儿从她身边抢走,她脸色泛白,用更大的力气握住席娜的手,悲伤化作泪水,急促而又不舍。
短暂恢复清明的席娜听见这声声呼唤,更是爆发出了回到母亲身边的力量,涂山遇见状眼中闪过惊讶,不过也只是一闪即逝,下一瞬,他手指从红线上一抹,看似并不锋利的红线在他指腹上留下一道血痕。他未看伤口一眼,抬指在虚空中画出一道繁复符文,然后将符文推向席娜身后。
几秒后,铃声停滞,继而是一声细微的“噗”,似乎操纵之人受伤吐血,施加在席娜身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席娜一个不妨,险些撞墙……当然,她撞墙也等同于穿墙,不疼不痒。
涂山遇收了红线,脸色俨然有几分苍白,人族天生道体,他这具身体也算是阳气足,又有他元神的力量,能让他将血液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力量。但用血斗法,消耗的也是精血,可并非普通血液,所以他才会虚弱,若他如今是用道体……算了,也别想道体了,超乎下界的力量会被天道强制沉眠。
他刚刚呈现在席父和梁琛面前的并非一出默剧,像是用血在半空绘制符文且不散,这样的画面他们都只在玄幻灵异故事里见过,而当他将符文推出后没几秒,病房里一切恢复自然,更是让二人大开眼界。说大开眼界,其实席父也吓得腿都软了,全靠撑着大侄子才站稳。
虽然他大侄子梁琛其实也没好哪去,能站稳全仰赖于身后就是墙。
涂山遇此时也没去关心梁琛二人,他听席母哭得似有肝肠寸断之意也没犹豫,目光投向席娜的魂魄,席娜站在原地踌躇半晌,还是没立刻回到身体中,只望着涂山遇欲言又止。
涂山遇:“?”
“大师……”席娜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还有些属于阿飘的飘,喊完后她又似在斟酌,少顷,终是说:“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香味,是……桂花香。”
“桂花香?你确定?”涂山遇神情肃穆。
病房内三人都被他突然开口吓一跳,再看他面对的地方……一团空气,更是头皮隐隐发麻,梁琛比小九还不如的牙齿打起颤来。
席娜略有些局促,还有些不安,生性腼腆的她很少主动跟男孩子开口,哪怕如今是魂魄状态也一样。但涂山遇是她的恩人,若因为她得罪另一方人遭遇危险,她难辞其咎,所以也想提供一些她所知道的信息,让他加以防范,遗憾的是她魂魄离体时意识全无,神智恢复还是在几分钟前,仅有的一点信息也是方才才得知,她还不确定究竟是否是隔壁病房的桂花香。
遂她只小声回答:“我自小嗅觉比较灵敏,我能确定是桂花香,但我不肯定来源处。”
涂山遇若有所思点点头,少顷,道:“谢谢,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示意她回自己身体。
席娜看看躺着的自己身体,又看看涂山遇,犹豫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问:“请问大师您怎么称呼?”
涂山遇回道:“我复姓涂山,单名一个遇。”
“涂山遇……”席娜轻轻咀嚼这名字,脸上闪过一抹羞赧,“您的名字很好听。”说罢,也不给涂山遇反应的机会,一头钻进了身体中。
涂山遇心说他也觉得自己名字很好,以及,魂魄重回肉身,会失去做鬼时的记忆。
“大、大师,您在和谁说话?”涂山遇半天没再发出声音,席父终于忍不住哆哆嗦嗦开口。
涂山遇答:“席小姐,她魂魄已经回来,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前半句席母一喜,可听到转折,她立刻就坐不住了。
“不过席小姐经此遭遇,魂魄仍有不稳,加上她出生日期偏阴,八字轻,容易被邪祟鬼魅盯上。”涂山遇说得还比较含蓄,没有直接说她如今阳气不足,易撞鬼见鬼。
一听这话,席家夫妻哪还坐得住,席母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差点就要跪下请他想办法,把他吓得连连后退。
关键时刻还是梁琛想到那有裂纹的平安扣,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他手,可怜巴巴道:“遇哥,遇哥你这么有本事,一定能再做个平安扣护身符什么的吧?”
他一提席家夫妻也想起来了,如果不是今早发现平安扣有裂纹,他们都不会往席娜是魂魄离体方面想。
念及此,夫妻俩当即表示想请护身符,钱不是问题。
面对三人殷殷期盼,涂山遇隔着包抚了抚还没捂热的玉石,叹气:想给他夫人攒点儿家底,怎么就那么难呢?
难归难,手头没有另外合适的玉石,他也只能先贡献一部分他的,总不能见死不救。不过,救归救,该告知的还是得告知,席娜目前情况危急,他出手用玉石得是做大件,玉料不便宜,还需要他雕刻和开光,能接受他就动手,接受不了他再另外找能替代的东西。
席家是做生意的,也算有些家底,但涂山遇报价委实不算低,起初两人也有些迟疑,可当他拿出还没焐热的上等玉料,立马不再纠结,反而还因他的实诚有些不好意思,夫妻俩交换了个眼色,决定将请他的费用再提一倍。
一支雕刻有白泽的玉镯在众人眼皮底下成型,玉镯并不宽,也不厚,但玉质细腻油润,雕刻的白泽更是栩栩如生,让这支玉镯充满了神秘和神圣气息。
雕刻好后,涂山遇避着三人给玉镯“开光”,人界怎么开光他不知道,他的“开光”就是借用白泽之力,达避除诸邪目的。
至于白泽会不会肯不肯借力,那是不用怀疑的,白泽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借些力自然没问题。
席家这边事情暂告一段落,涂山遇又想了下席娜回身体前所说桂花香,这三个字一下让他想到竺苍行院子里出墙的桂花,厉鬼再加桂花香,真的很难让他不怀疑竺苍行。
正思索着,手机铃声响起,这铃声刚好是他才换的专属于他新婚妻子的铃声。
白追云从入定中醒来了?
他当即接通电话,还没说话,就听他夫人那好听含笑的声音响起:“夫君,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涂山遇只觉他那颗跳动的心脏一下子就酥得不成样了。
第52章 嫁妆(捉虫)
涂山遇辅一进家门, 怀里就撞入一个人,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他也没躲。
“夫君,欢迎回家。”白追云欣赏着自家男人渐渐染上红色的耳朵, 很热情地送他两记热吻,不出所料看见他脸和脖子一起红了起来。
若换成之前还没那么名正言顺, 涂山遇肯定是浑身不自在,现在……稍微好些, 起码心理上的接受度要高许多。
他还主动搂了搂白追云, 又生涩地在白追云额上亲了亲, 才轻咳一声道:“你何时从入定中醒来的?”
“有一会儿了。”白追云给他拿了居家拖鞋,又准备给他换上,被阻止。
“我自己来就好。”涂山遇还没大男子主义到让白追云给他换鞋的地步,在仙界时他洞府也就一个小童端茶递水。
白追云自不强求,待他换好鞋又拉他去餐桌坐下, 边道:“好久没给你下厨做过菜了,我看冰箱你购置了不少,所以做了些,尝尝?”
涂山遇自是一眼看见桌上的菜肴, 但因为白追云为维持温度布了个小结界,味道并未溢出。
“你伤势如何?怎轻易动用法力?”涂山遇有些愁, 他不怀疑白追云说大限将至是事实, 如白追云所说,人有生老病死, 妖也好,仙也罢, 都不可能与天同寿,白追云修行一千多年, 末法时代让他没法再突破境界,寿元也只区区几十年,这期间他若只同普通人一样生活,会无病无痛走完最后一程,倘若再动用法力,消耗的也将是他的寿元。
白追云看出他的担心,笑着解释:“你不用担心,我这次入定三天,身体中的一些沉珂都被治愈了,只要不是跟异兽斗法,一些小法术无伤大雅。”
“可……”
“放心,就算我每天一用小法术,也能陪你到白头。”白追云将筷子塞进他手里。
涂山遇看看手中筷子,又看看他的头发,最开始他以为白追云的白发是染色,但现在他很清楚这发色是白追云道体的发色,若换颜色,则会消耗灵力。
如果白追云能突破,他的寿元将增加千年。
涂山遇脑海中划过这一念头,可突破亦是看机缘,倒不是没办法直接帮助他提升,但于他后续修行无益。不过,增加千年寿元也是机会,不知道他会如何选。
吃完一顿丰盛美味的午餐,涂山遇没让白追云洗碗,开玩笑,有清洁术哪还用得着亲自洗碗?保证纯天然,不伤手,还特别干净。
这次白追云要看他用清洁术他没再藏着掖着,用白追云的话说,他们都是修行之士,用些小法术都不用遮遮掩掩,而且夫夫间贵在坦诚。
涂山遇被说服了,但他觉得白追云想看他用清洁术的另一重原因是想学习。
“有时候出任务身上弄得很脏,又累又饿,就算进了酒店也不想泡澡洗漱,清洁术非常方便。”白追云想学清洁术的理由也十分朴实无华且有理有据。
但涂山遇关注的重点是另一个,他皱眉道:“你如今身体有恙,又不能再随意动用法力,即使停职解除,也不宜再出任务。”他并没有把话说死,主要也是尊重白追云,他并不想随意替白追云做决定。言闪挺
“我也没想再出任务,停职期满,我和处理局的协议也到期了。”白追云态度很自然道。
“协议?”涂山遇并不太了解处理局的规章制度,但他知道类似处理局这种归属国家安全部的部门是属于公务人员,外编人员,应该也属于公务员吧?
白追云不太想提这事,可见涂山遇好奇的样子,稍稍犹豫片刻,还是道:“我们妖族和人类不一样,进处理局并不是通过正常考公途径,而是推荐。处理局成立至今六十年,我是第一批被推荐进处理局的妖,算是处理局元老,我原本并不想受人类条条框框的约束,但推荐我的那位妖族前辈曾有恩于我,不还清这份因果于我修行有碍,所以我答应进处理局,算是还他这一份因果。”
他没说的是,六十年前天地间灵气虽不及百年前,却也能勉强修行,但当工业化的进程加快,国家飞速发展后,天地灵气随砍伐和工业污染日益减少,短短六十年世界已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小妖怪化形艰难,即使侥幸化形成功,也都不比人类强多少;他这种修行千年的大妖,修为高归高,可没有后续灵力支持,也成了花架子。
涂山遇却不觉得处理局能忍住不找白追云,海市蠃鱼兴事,不也找了在停职期的白追云出手?还有那个献祭阵,想到献祭阵,他自然而然想到了席娜。
“白……追云,献祭阵的事,你了解多少?”涂山遇本来想喊白追云,又觉这个称呼有点儿生疏,“夫人”又过于亲昵,想了下,才想到唤他不带姓的名。
白追云听到新称呼挑了挑眉:“怎么不叫我‘夫人’了?”他还怪喜欢涂山遇喊他夫人时那副故作镇定实则完全掩饰不住的羞涩小表情。
涂山遇果然又露出他自认掩饰很好的羞涩小表情:“你若喜欢,我在家中便这么唤你。”亲昵是亲昵,但白追云是他夫人已是事实,只他二人在家,亲昵些也无伤大雅。
白追云面上不显,心里简直笑开了花,他怎么不知道他夫君这么可人呢?
让白追云心情愉悦的好处就是涂山遇得了两枚香吻,他被吻的莫名其妙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全然不明白白追云为何又亲他。
“有人时,你可唤我名字;只我二人时……”白追云贴近涂山遇耳边,将剩余的话说出,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还顺便再次调-戏了他耳朵一番。
弄得涂山遇元神飘飘忽忽,俨然忘了准备想说的内容。
白追云友好地重新捡起话题:“从去年下半年起至今为止全国已经出现过七起献祭召唤案,明面上的只有七起,但阴阳道人手机里查到的聊天内容中,他下手的对象至少二十人。”
抓住阴阳道人时涂山遇也是翻过他手机的,确实看到不少联系人。
“阴阳道人为什么执着将沉眠的异兽唤醒?”涂山遇想象不出这其中有什么益处,若唤醒的像是鸵鼠小九那样胆小无害的,最多只能当个寻宝鼠,还是只寻美食的鼠;若唤醒的是毕方蠃鱼那种于天下有大害的异兽,本身是不是祂们的对手还不好说。
“阴阳道人只是明面上的棋子,他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白追云语气沉了沉,“不仅阴阳道人,丘妄三也是一枚棋子。”
“丘妄三?”涂山遇眉头一皱。
白追云颔首:“你之前不是疑惑颜玉扇一夕之间变成鬼王吗?丘妄三利用她的恨她的怨,与她签订契约,让她成为傀儡,一步一步将她逼上鬼王之路,而鬼王的用途,是用来喂养被唤醒的异兽。准确说,是属性中偏凶兽,如毕方,又如蠃鱼。”
他这一说,白追云不觉想到当初在安西时他元神封印被触动继而解开,当时就是一只厉鬼予以了他威胁,最后厉鬼灰飞烟灭。
用厉鬼喂养异兽?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海市蠃鱼之所以那么多人和妖族都拿祂束手无策,也是因为祂被召唤后吞了不少游魂,一定程度上补足了天地灵气的缺乏。”白追云想起蠃鱼脸色就不太好看,只差一点点,他也就成为蠃鱼的食物,不过他很快又想起解决蠃鱼的高手,不免好奇:“夫君,你修为究竟有多高,连龙符都没辙的蠃鱼怎么就被你给解决了?”
涂山遇从对“天才”的吐槽中回神,“我修为其实并不高。”他只是有元神叠加了buff,“我知道蠃鱼的弱点,祂主动袭击我,可能也是没料到这一点。”顿了下,又补充:“你的剑很好用。”
他现在连件像样的法器也没,红线也就勉强凑合下,线好买,用坏了也不心疼。
“唔……”白追云若有所思,少顷,他手一扬,剑出现在他手中,他递到涂山遇面前,说:“他叫‘惊霜’,是我炼制的第一件法器。”
“‘惊霜’?好名字。”涂山遇赞道。
白追云见他没接的意思,又往前递了递。
涂山遇:“?”
白追云无奈,干脆上手直接塞他手里,没等他开口就笑吟吟说:“你娶我下了聘礼,我可没准备嫁妆,现在补上。”
“这是你的法器,我不用……”涂山遇赶紧拒绝,他是没像样的法器,可用不用法器对他而言并无必要,红线即可,哪能让白追云将法器送他?
“‘惊霜’不是我的本命法器,‘惊羽’才是。”白追云说着又召出他的羽扇,“‘惊羽’是我用我的尾羽炼制,与我心意相通,攻守俱佳。”
“可你用‘惊霜’时间更多。”至少几次看白追云出手,他用的都是剑。
“你忘了,我现在能不动用法力最好不动用法力?”白追云一下直击重点,“你用过‘惊霜’,该知道使用他极消耗灵力,我如今还想着能陪你到老去,‘惊霜’使用次数多,无疑是托我后腿。”
涂山遇不乐意听白追云说陪他老去,他即使肉身死亡,元神也会回归仙界,拥有万载生命,白追云老了寿元终了,就真的消失在这世上了,想到小妖怪会离他而去,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烦躁。
“嫁妆收好,我们走。”白追云道。
“嗯?去哪?”涂山遇下意识想将“惊霜”收入须弥空间,然而,现在并不是他的道体,他也没金丹修为,袖里乾坤都施展不来,顿时黑线。
白追云见状也有些哭笑不得:“‘惊霜’我先收着,你需要时我再拿给你。”说完利索收起,才回答他问题:“去我家,带夫君认认门,也将我的一些银行卡、证件等拿过来。”
涂山遇:“……”
有一说一,他大概是成亲后还不知道自家夫人家在哪也没去过的不合格的丈夫。
第53章 夫人巨巨巨巨富
白追云的家……是涂山遇没想象到的奢华。
真就差白玉铺地的那种低调而内敛的奢华, 地处城东知名富人区,独门独院的别墅,貌似还是整片区域的别墅之王, 不说其他,光进门一个玄关比涂山遇公寓面积大。
涂山遇突然觉得他和白追云的差距, 就好像涂山少君与端茶递水侍童的差距,而接下来白追云所说, 更是让他产生了一股危机。
“……当年我本来想圈一块地建洞府, 布置一个舒适区, 没想到就那么些年时间,国家发展的脚步会那么快,快到没等我建洞府,就被列入规划区。”白追云话说的不明白,可也透露出了一个意思——这一片小区的地皮是他圈出来的。
“没办法, 我们妖族不能曝露在人前,所以我留下了这块地,建了别墅。”白追云将涂山遇领进家。
涂山遇望着足有七米多挑空的客厅,水晶灯闪烁星光, 不由在自己身上盖了一个贫穷的戳。
“傻站着干什么,我带你四处看看。”白追云见他呆呆傻傻, 不由将人拉上。
涂山遇神情复杂, 进电梯后忍不住小声问:“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会选择我?”他是真的挺疑惑, 涂·山遇除相貌不错,性格也挺好外基本没其他能拿出手, 花国那么多人,比他相貌好性格更好的绝对一抓一大把, 白追云为何在众多追求者中选中他呢?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想这事呢?”白追云戏谑道。
涂山遇:“?”
白追云眉毛一扬:“‘求问:要怎么跟交往不久的男朋友提分手?在线等,非常急十万火急!’”
涂山遇:“……”
涂山遇:“…………”
涂山遇:“………………”
此时此刻,涂山少君深刻体会到了何为社死现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脸色爆红,尴尬得脚趾抠地,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以后能不能不再提此事?”再来几次无异于反复鞭尸,着实叫他羞耻。
“你不再问我为什么相中你我就不提。”白追云自是看得出物质上的差距让涂山遇产生了自卑(?)心理,就像当初帖子里涂山遇觉得哪哪都配不上自己,虽然现在他知道当时涂山遇想和他分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妖怪的身份,但两人间的差距还是让他失落。
涂山遇嘴唇动了动,迎上白追云坚决的目光,又说不出其他话来。
不过,他还是觉得白追云放弃他高贵奢华的大别墅跟他去住小公寓太过委屈。
仿佛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白追云又说:“对我来说住哪里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干净清静就行,我们家公寓虽小,可你能布下静音结界,我不会觉得喧闹。”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要是愿意,我们也可以住这边来,就是别墅太大,一个清洁术清洁不了整栋别墅。”
白追云的别墅是真心大,建面足有八百多平,地下两层,地上四层,房间十数个,功能不一,如此大的别墅别说住一两个人,四世同堂的人家也住得下去。
涂山遇对居住条件的需求倒也不高,和白追云差不多,他思索片刻后道:“你想住哪里我们就住哪里。”
“真随我?”白追云笑问。
涂山遇淡定一颔首:“我们是夫夫,你自然有决定权。”
微红的耳朵将他出卖了。
白追云面上不显,心里直乐:“那我还是选择住公寓。”
涂山遇点头,其实还是有些疑惑他放着别墅这么好的条件不住跑去住小公寓,别墅设备齐全,有音乐室,有泳池,有藏书室还有娱乐室……公寓连一个角都比不上。
疑惑归疑惑,他倒也没再追问,他尊重白追云的选择,白追云想住哪他就陪着住哪,当初他父君就是这么跟着他母后跑的。
“再跟你说件事……”白追云朝他勾勾手指。
涂山遇瞧他这似带勾引的举动略略迟疑,明明别墅就他们两人,没有咬耳朵的必要,很快还是将迟疑按下,往他面前凑了凑。
白追云贴近他耳边轻笑着说:“别墅太大,一不小心就玩成两人躲猫猫,公寓小,只要你我在家,我就能一直在你视野中。”
涂山遇耳朵刚退下的热意又再次升温,该说不说,小妖怪真的太会勾引狐了,甚至让他产生了他俩种族对调的错觉。
最后两人去到白追云的保险库,白追云在他面前并不设防,输密码加法术禁制开锁,进去后涂山遇就被里面琳琅满目的收藏品给惊讶了一番。
库房里有很多古董字画,还有一座小金山,一座宝石山,宝石山的宝石随意拿出一块价格都能上九位数。
白追云有钱,是真的巨有钱。
不过涂山遇惊讶归惊讶,却并不贪婪,眼神由始至终都很清澈平静,好像面对的并非至宝,而是一堆普通货品。
白追云将涂山遇领来虽并非存试探之心,可涂山遇见到至宝后的态度依然取悦了他,不愧是他选中的男人,品性就是正直。
但要说白追云的藏品中没有涂山遇关注的也不尽然,自元神苏醒后,他唯一稍感兴趣的便是玉石,而白追云的保险库中,就有两块几十公斤的原石,此刻正散发着内敛温润的气息。
看见原石,且还是两块籽料界中堪称巨大的籽料原石,涂山遇就想起了他从陈总那买的玉石,抛开给席娜定制的白泽玉镯,现在就剩一个边角料,最多能磨三四颗珠子。
“这边东西太多,公寓也放不下,我们就将这两块原石带过去吧。”白追云收好他的证件银行卡等,回来看见涂山遇盯着那两块原石,很自然说道,又摸摸手腕上有裂的九尾狐珠,有些心疼说:“是我没注意保护你送我的九尾狐珠,让它磕了一条裂。”
涂山遇替他解释:“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粗心了。”白追云只以为他是宽慰自己,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夫君,能拜托你再雕刻一颗送我吗?下次我一定好好佩戴,不会再那么莽撞。”
涂山遇闻言有些无奈,明知道他的可怜有做戏成分,还是被他装到了,抬手摸摸他脸颊,解释说:“那枚珠子会裂真不是因为你粗心,我雕刻时在绘制了防御符文。”他没说放入神念一事,因为普通修士绝对没有这般本事,一旦他透露,他敢肯定天道会劈他。
白追云非常聪明,涂山遇一说他立刻想起与蠃鱼斗法时他力竭被倒塌的楼板压住险些丧命,恍惚间他似有看见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当时只以为是死亡前意识模糊,如今却是知道,白光并非错觉,而是他被防御符文护住了性命。
“你……”白追云神情有些复杂,有感激,也有惊讶。
涂山遇有些受不住他这种眼神,垂眼看向他手腕,轻声说:“我会再为你雕刻九尾狐珠。”不是一颗,而是一串,108颗的那种串,他要保证没任何人或异兽能伤白追云。
最后两人回公寓,保险库里只带走了两块大原石。白追云倒不介意让自家夫君看中啥挑啥,反正他的意思是整个保险库都是他的嫁妆,可惜除原石外涂山遇其他都没看中。
回去路上涂山遇才想起将他这两天的行动与白追云细说,在听到献祭阵时白追云的情绪就有些不佳,尤其如今献祭竟然是通过阴邪手段让人在无意识中献祭自身,脸彻底黑了下来。
“那只厉鬼是受人驱役,我曾跟随他去到他回归之地。”涂山遇道。
“在什么地方?”白追云有些惊讶问。
涂山遇报上城中村竺苍行的地址,白追云听过后眉头就蹙了起来:“竺苍行。”
“你知道他?”涂山遇本也是想问他知不知道竺苍行的,结果没等发问他就先说出了这个名。
白追云点头:“竺苍行是玄学圈的知名大师,二十年前开始崭露头角,替许多人和处理局解决过不少棘手事件,日积月累下,他声名大噪,说首屈一指也不算夸张。”
这些与涂山遇从陈总那听来的差不多,“你认识他吗?”
“见过两面。”白追云回答,没等他问对竺苍行评价就自顾自说:“竺苍行对外的人设大度无私和蔼可亲又淡泊名利,从面相和气场上看也没什么毛病,但我对他观感一般般。”
“怎么说?”涂山遇来了些兴致。
“不知道。”白追云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对他观感一般,两次见他,他给我的感觉其实都不太好,第一次见他时他多看了我一眼,当时我只以为是他修为高所以一眼看出我的真身没太在意,当年能看出我真身的不止他一人。”
“那第二次呢?第二次见他时发生了什么?”涂山遇接着问。
“第二次……”白追云似在回忆,继而眉头微微蹙起,摇头:“当时金城现鬼域,我是在鬼域中和他遇见,然后一起对付那只鬼王,我将鬼王打散时他好像想要阻止,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后来呢?”
“没后来了,我们都受了点伤,他跟我告别……”白追云说到这似乎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了,当时竺苍行离开时的笑很奇怪,简单点形容,就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给我感觉不太舒服的笑。”
第54章 曾经的龙傲天
从白追云这儿得到了一些关于竺苍行的消息, 大体上和陈总说的差不多,区别在于白追云对竺苍行不似陈总那么追捧,观感并不好。
“竺苍行有没有可能养小鬼?”涂山遇问。
这问题白追云不太好回答, 但他说:“按照你的说法,你在院子外多停留几分钟竺苍行就派弟子出来查看情况, 而且他在自己家中布置阵法……等等,我好像没问你怎么知道他院子里的情况?”
这……
不知道以叶代形的法术在白追云看来属于什么级别?
涂山遇思索片刻, 决定夫夫之间还是坦诚为好, 他父君就从不瞒他母后。
在听到他说以叶代形后白追云确实露出诧异之色, 白追云知道一些有本事的玄门人士都会纸人术,包括他也是,纸人术也曾用过,主要起一个定位作用,像一些心术不正的术士则会以此制造灵异事件吓人等等, 绝对做不到将五感放在纸人身上,让纸人成为自己的耳目。
然而涂山遇不仅让叶人当耳目,且叶子还是随手摘的一片桂花树叶,他有这手段, 首都玄学圈没他一席之位白追云都不服。
涂山遇的通过白追云的反应基本可以判断出末法时代玄门式微,以叶代形这种在他看来完全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放如今也是大招。
……行吧, 他和下界所属维度不同, 元神觉醒纯属降维打击。
“回家后我教你。”涂山遇并不吝啬道。
白追云一愣,旋即哭笑不得, 他好奇涂山遇身上究竟有多少宝藏,可没想挖宝藏啊。不过, 以叶代形这法术貌似还挺有趣,学了也不亏。
言归正传。
“按照你所说, 竺苍行过于谨慎反而曝露了一些他的情况。”白追云找回话题,“至少据我所熟知的玄学圈的玄学大师,没一个家里会同他这般布置周密。会这么做,要么是做了坏事心虚怕被盯上,要么就是生性敏感戒备心太强,全面武装自己,若是后者,他也不可能四处给人看风水与人结交。”
涂山遇听出他的意思:“你更倾向于他私下有见不得人之举?”
“不然为什么厉鬼单单跑他家去,而不是其他地方?”白追云笑问。
确实,涂山遇也是因为厉鬼的去向才对竺苍行品性有所怀疑,他回顾了厉鬼的行径,是目标明确直奔竺苍行家,强行为竺苍行辩解说是有人陷害他也不是不行,但证据呢?凡事总得拿出证据来才行。
“陈总说竺苍行离开首都外出游历一年,最近才回来。”涂山遇脑子转得飞快,“而你们处理局则发现自一年前起,全国各地有人利用一些命格数阴的女性诱导她们献祭灵魂唤醒沉眠的异兽。”
“你的意思是……”
“我没想把他往不好的方向想,可太巧合了,梁琛表妹梦里被引导献祭,送医后厉鬼还不放过她,厉鬼被我打跑去到竺苍行家,还有铃铛声和梁琛表妹所说的桂花香,最后就是一年在外游历……单拆开看没什么,所有合到一起就值得深思了。”涂山遇将他所了解的线索一一陈列。
白追云听完陷入思索,良久,他轻笑一声,笑容却未到达眼底,他道:“天底下不会有那么多巧合。”他说着,将手机递给涂山遇,“找一下龙符电话,打过去。”
一听“龙符”二字涂山遇的眉毛就跳了跳,慢吞吞将手机接过,表情透着三分没掩饰住的心不甘情不愿。
见状白追云唇角扬了扬,故作什么都没发现,将手机解锁密码告诉他,又语气状似随意向他解释道:“召唤异兽一事事关重大,没人能确定下一个被唤醒会是什么,如果再是毕方蠃鱼这种自带天赋的种族,于人类而言将是一场灾难。”顿了下,又接着说:“当初毕方出世幸好是在安西,那边地广人稀,才没酿成大祸,若如蠃鱼一样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出世,祂造成的危害远高于蠃鱼。所以,任何一个可疑人物都不能放过。”
涂山遇点点头,觉得白追云说的很有道理,事关天下苍生,不能随意应付。
他在通讯录翻出龙符的名片,视线粗粗一扫,看到通讯录一堆中规中矩姓名之间夹杂着一个有头像且特别标注的“夫君”时,脸颊微热。
他心情有几分愉悦地拨通了龙符的号码,而这份愉悦在对面传来惊喜的一句“阿云,你居然给我打电话了,我好高兴”时荡然无存。
没等他开口,龙符那边又响起一道散漫中透着一些嫉妒男音:“是白前辈吗?白前辈主动给你打电话的可真是让我吃醋呢。”
“我跟阿云说话,宝、你先别插嘴。”龙符有些心虚。
“哼,花心色龙。”男音评价,“我去洗澡,一会你来给我搓背。”
“喂……”龙符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不知是无奈身边那人的小任性还是无奈那人故意当着白追云透露两人间的亲密。
涂山遇听得脸色变换来变换去,半晌,他一言难尽问白追云:“让这种家伙当处理局局长真的没问题吗?”花心好色如此,真不会潜规则手下长得好的职员吗?
以白追云的耳力自然也听见了龙符那边的对话,也听出了涂山遇对龙符的嫌弃,表情倒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很平静回应:“谁让他是现存唯一一头真龙呢,又那么好运是头金龙,要武力有武力,要防御有防御,还是民族的象征和吉祥物。”
涂山遇:“……你是指他连蠃鱼制造水祸都搞不定的那种武力?”不是他瞧不起龙符,不对,他是真瞧不起龙符,掌天下水脉的龙族连蠃鱼都应付不来还敢吹力量?
白追云被他逗得“噗嗤”一声,正要接话,龙符那边终于沉声开口:“怎么是你?阿云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白追云。”涂山遇先纠正了他对白追云的称呼,才警告道:“不想再被踹下楼,不要再喊错。”
龙族是一种生性傲慢的种族,就像龙符在之前的名字叫龙傲天,后来龙傲天被现代人玩成了梗,他怒而改名,可这并不能改掉他骨子里属于龙族的傲慢自大。
“小子,上次的事龙爷没跟你计较是看在白追云面子上,是你龙爷大度,别真太把自己当颗葱。”龙符在看不见涂山遇那张勾人脸时完全不会被他魅惑成功,虽然想到时还是会有些心痒痒——嗯,龙符这头龙就是龙族中最肤浅的那种。
“一条小泥鳅也敢妄称我的爷?”涂山遇讥讽。
“你说谁小泥鳅……卧槽!”龙符语气变得危险起来,可惜狠话还没来得及放,他就脚一踩空,从楼梯滚了下去。
涂山遇听着他那边的动静,心情愉悦,等到动静停止,龙符口中小声骂骂咧咧,他才不紧不慢说:“下次再称爷,记好找准对象,不是什么人的爷你都有资格称。”说罢,优哉游哉按下挂断。
仙界龙族有比他辈分高的龙,但在他面前,也不敢摆辈分,更别提自称他爷,敢这么自称,龙鳞都给你劈焦了。
白追云看着自家夫君矜持中隐约透点儿嘚瑟的可爱小模样,忍了忍,没忍住,刚好转红灯,停了车,直接解安全带凑过去,吻。
涂山遇:“???”
自家夫人这、这么心急的吗?
最初的羞涩过后他渐入佳境,然而白追云退开了,哦,红灯换绿灯了。
[突然失落.jpg]
没容他失落超过三秒,白追云就轻飘飘说出一句:“我记得给龙符打电话是为让他调查竺苍行。”
涂山遇:“……”
涂山遇:“……”
涂山遇:“……”
真就尴尬了,他完全忘了这通电话的初衷,还跟龙符小学鸡似的吵起来,委实失了体统。
“跟你没关系,是龙符太贱。”白追云还安慰他。
被评价太贱的龙符电话打了过来,涂山遇在自己接和白追云接间犹豫片刻,还是没给白追云,直接接通,接通后龙符刚“喂”了一声他就截住话头,一口气将竺苍行值得怀疑的点说完,最后以“你去查查”收尾。收尾完也没给龙符询问的机会,迅速结束通话。
龙符又继续打,涂山遇无师自通了心机做法——刚看见来电显示直接按静音,白追云没听见铃声就是没人打过来。
连续三个电话后龙符还没放弃,第四通来时涂山遇依然静音,但静音后他才发现来电的并非龙符,而是另一个叫归虚的人。
他不确定是不是拿了其他人的手机打,但还是跟白追云说了。
白追云一听是归虚就让他接听,同时直接连了蓝牙……
“惊雀,在忙吗?”公放的声音是一道苍老的男音,语速很慢,带着长辈的慈祥和蔼。
“在开车。”白追云先回了一句,又用口型向涂山遇解释“惊雀”是他的字,亦是道号。
涂山遇了然点点头,惊雀、惊霜、惊羽,该说不愧是一家子。
白追云对归虚的态度是比较尊重的,“归前辈,您找我是想问竺苍行的事?我……男朋友和龙符所说有关竺苍行的疑点都是实情。”
那边归虚一时没回应,再开口却不是问竺苍行,而是另一个问题:“惊雀,你真不考虑龙符,你……”
“归前辈。”白追云打断他,又朝涂山遇看了一眼,认真道:“生死有命,我看得很开,更何况,我现在找到了那个我愿意陪伴后半生的人,我不想辜负他,更不想背叛他。”
第55章 起誓
涂山遇心事重重到第二天, 尽管他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白追云通讯录中的归虚据他说就是那位对他有恩的前辈,也是因为归虚的请求,他才进了有龙符的处理局, 如果一早知道龙符是处理局局长,他会选择其他方式还因果。
昨天白追云和归虚通话的时间并不长, 可他能听出归虚有意撮合白追云和龙符,并且白追云和龙符似乎已经相识许久。
“一早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白追云运转完灵力, 看到的就是对着原石发呆的涂山遇, 不免有些好奇, 顺便在他脸颊上占了个便宜。
涂山遇心跳跳快了一拍,嘴唇动了动,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状白追云挑了挑眉:“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吗?”
涂山遇摇头,又迟疑片刻,才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说完一顿, 又补充:“这个问题涉及你的隐私,你可以不回答。”
“说说看。”白追云在床上坐下,本来他是想直接坐涂山遇腿上的,但以他家夫君腼腆清纯的性格, 他一坐上去估计就想不起来要问什么,而他们这个小家只有小小的柜桌一体式工作台和一张电脑椅, 餐椅不算。
涂山遇心里略略纠结片刻, 想起母后曾说过伴侣间贵在坦诚,有何问题说出来, 一起解决,解决不了再行打算, 藏着掖着反而会让伴侣怀疑。
有了主意涂山遇便也没再憋着,“你和小、龙符认识很久了?”
白追云不是涂山遇这种不谙世事的妖, 在人类世界待得时间长了,心眼子不说八百个,六百个是绝对有的,别说涂山遇这么直白的问题,就是看涂山遇表情,他也能猜到一些。
他叹了一口气,见状涂山遇神经一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夫君,你别这么紧张,我跟他没过一腿的关系。”白追云为涂山遇的敏感无奈,但这也从侧面说明涂山遇会为别人而吃醋,吃醋说明他是真的在意自己,这又让他心情很愉悦。
不过涂山遇并没有因为他说别紧张真放松,不是不放心白追云,而是不放心龙符,那头色龙没节操,活了也有不少个年头,绝对是比白追云活得更久,且他现在还试图勾搭白追云。
“我跟龙符确实认识了很多年,具体也该有快一千两百年了。”白追云算了算时间道。
“那时候你才化形不久吧?”涂山遇对这个时间也很敏感。
白追云点头:“是啊,才化形不久,还是一只很单纯天真的小妖怪,法力低微的我误闯一只蜘蛛精的地盘,险些被当做盘中餐。”
涂山遇眼皮一跳,他已经猜到了后续——龙符救下了白追云。
“后面你应该猜到了,龙符救了我,对我呵护备至。”白追云并不太想去回忆那段过去,因为觉得那时候的他是真的愚蠢,用如今的话形容叫“黑历史”,对龙符动过情就是他妖生最大的黑历史。
对龙符动过情一事他并没有隐瞒,不过他也说了,是“曾经”,自从知道龙符有一个后宫且风流成性并没有打算为他放弃整片森林后就已经完全对龙符没了好感。
“……那时候有难过一阵,因为我爹娘恩爱,我以为天下间所有夫妻都会如他们一样,结果最先遇到的是头渣龙。”白追云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有些不忍直视当时的自己。
涂山遇拳头已经硬了,他语气森森道:“以后见一次小泥鳅我揍他一次。”
“噗……”白追云笑出声来,又见他确实杀气腾腾,忙正色起来,但正色一秒后唇角又不自觉翘起:“其实现在想想,我还得感谢龙符。”
“嗯?”感谢那头色龙?
白追云单手支腮,笑意盈盈看着他,又朝他伸出一根手指,他看了看,两秒后,也伸手,食指与食指勾住,白追云满意了,这才往下说:“有龙符给我的带来的深刻恋爱阴影,我后来就没了找伴侣的心思,一心专注修炼,单身了一千多年。”
涂山遇顺着他的话想,貌似、好像的确如此,他能遇到单身的白追云有龙符原因。
可是,这不是龙符的功德,如果没有龙符给白追云的阴影,白追云可能在他妖生的一千两百年里遇到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或妖,他不用孤孤单单与修行为伴。
“我一心修炼,本想着修为提高能亲自揍翻龙符报当年的仇,可惜人间末法,我修为迟迟无法突破境界,没想到我没实现的愿望你帮我实现了。”白追云已经不满足仅有手指勾勾搭搭,整只手都滑进他手中,“那天在医院我看到你将龙符踹出窗户,真的把我帅惨了。”
认真听着心里已经想了八十种揍翻龙符方法的涂山遇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不免赧然,他盯着白追云,道:“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再揍他。”
白追云脑补了下龙符被涂山遇揍得抱头鼠窜的画面,乐了,乐过之后摇摇头:“他不在面前晃就算了,他碍眼。”
那倒是,而且那龙味也不好闻。
“你那位姓归的前辈很担心你,而且他好像有意……”“撮合你和龙符”这几个字涂山遇没说出来。
说到这白追云的表情就淡下去几分,又有些郁闷,他倾身上前,涂山遇很善解他意的也往前倾了些许,让他将脑袋靠上胸口。
“归虚前辈知我大限将至,一直在想办法助我突破,可我对突破并没有太强烈的追求,生死有命,能突破是我的机缘,不能突破是我的劫,我真的不强求。归虚前辈不肯放弃,就把主意打到龙符身上。”
龙符?听到这名儿涂山遇的DNA又动了。
白追云闷闷道:“归虚前辈想让我和龙符双-修。”
涂山遇:“!!!!!!”
“我没答应。”察觉涂山遇陡然变化的气势,白追云赶紧伸手将他抱紧,“龙符大概是现存在世的唯一一头真龙,他身上有龙气,于妖族而言是大补,归虚前辈觉得我吸收他龙气能突破瓶颈。”
涂山遇闻言心中如打翻了调味盘,五味杂陈。
龙族本性淫是真,但也不可否认他们的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
如果白追云真的与龙符……或许白追云可以跨过那道瓶颈。
白追云……拒绝龙符不会遗憾吗?
“你可别劝我答应啊!”白追云突然抬头,神情严肃道。
涂山遇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有些啼笑皆非:“说什么呢?你是我夫人,哪有做丈夫的劝自己夫人跟别的男人……”说到这他脸黑了黑,摇头:“反正是不可能的。”
“那说好了!”白追云竖起小拇指,用很幼稚的方式要和他约定,“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哪怕我估算错误可能会比你更早去世或者发生别的意外,你也不能为让我活下去把我送龙符床上去。”
涂山遇:“…………………………”
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他太会诅咒自己还是吐槽他直白的表达。
他没好气道:“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这么做。”开玩笑,把自己夫人送别人床上去,这是一只成熟的狐狸该做能做的事?
白追云觉得他现在表情很酷,语气也很有范儿,但……
“拉钩!”白追云很执着。
涂山遇深吸一口气,伸出了小拇指。
结果这还不算完,大概是觉得拉钩是真有点儿敷衍,他又有新提议:“要不你还是向天道起誓吧,别人发誓天道没反应,你起誓还是我们成亲天道都给了反馈,天道更具公信力。”
涂山遇:“……”
誓言真就让你给玩得明明白白!
但起誓涂山遇也不慌,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白追云真“年纪轻轻”有个意外,凭他的手段难不成还保不住白追云元神?只要元神在,给白追云重铸肉身都行,前提是他将白追云元神带回仙界。
话远了……
白追云“逼”着涂山遇起誓后也跟着发了誓,他发誓在往后的岁月中,只钟情涂山遇一人,永永远远生生世世不会背叛涂山遇,若违此誓,天打雷劈,神魂俱灭。
涂山遇心头重重一跳,很想堵住他的嘴让他别乱发誓,可天道先一步予以了誓言反馈。
相较心情陡然沉重(背负白追云生生世世)的涂山遇,白追云神情轻松,脸上又重新绽放笑容:“好了,天道应了,现在我安心了。”
涂山遇神情复杂,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好了,别太感动,不是要给我雕刻珠子吗?快些动手。”白追云转动转椅,让他直面桌上的玉石原石。
涂山遇:“……”
自家小妖怪夫人真的好会搞狐心态。
也罢,反正这么多年了他也就谈一次恋爱,成一次亲,到时候功德圆满回仙界,如果不带白追云,他也不会再找其他人,但要说不带白追云……又有些不舍得。
算了不想这些,还是先将能护白追云平安的九尾狐珠做一串出来。
他刚准备下刀,忽有异样闪过,似乎有什么人在试图侵入他的领地。
他一下想到了那个夺走他命格的叶姓青年,夺他命格的不会是那个年龄与他相仿的青年,但占据他命格的是青年,现在,是又准备对他的命格下手了吗?
第56章 终见正脸
涂山遇本想找个盆装一盆水, 但很遗憾,他家没盆,遂退而求其次, 选了个汤盆,装上半汤碗水放到餐桌上。
白追云正在浏览处理局内部论坛信息, 见他忙活问了句:“饿了吗?”
涂山遇摇头:“没饿,我办点事。”他说着回到工作台, 并指在原石一角一划, 一小块边角被他切下, 他拿起,又迅速“切”了十数次,不大的边角化为十几颗形状不一大小相似的小边角。
将涂山遇此举看在眼里的白追云眼皮跳了跳,他是第一次看到法术还能这么用,而且法术运用十分精细, 连一丝溢散也无,换成是他,恐怕都做不到。
“这是要做什么?”白追云将对他真实身份的怀疑放在心底,问了一句。
涂山遇摆阵法的动作一顿, 迟疑了不到一秒便坦白:“你知道我过去二十二年间一直运势不佳,但那并非我原本的命格, 而是……有人换了我的命格。”
“换命格?”白追云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
涂山遇颔首:“我被换走了原本的命格, 但不久前我拿了回来,之前我感应到有人在施法。”
白追云眉头皱了起来:“想夺走你的命格?”
“嗯。”涂山遇点头, 又指指汤盆,“现在还在做法, 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施法之人。”
“有什么我能帮忙?”白追云没在这时候问东问西浪费时间。
“暂时没有。”涂山遇回答,顿了下, 似想起什么补充道:“如果施法之人道行高深,我可能会与他斗法,若他修为远高于我,我会快速结束查探,你帮我将阵法破坏。”追踪归追踪,也是有一定的风险。
“行。”白追云毫不犹豫应下。
涂山遇就没再墨迹,他迅速用小碎玉围着汤盆布置一个阵法,阵法成时,白追云能感觉到汤盆所在一小片区域仿佛成了独立的空间,有灵气向这个空间的汇聚,为其输送能量。
紧接着涂山遇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腹上轻轻一错,食指指腹上便有鲜血溢出。
要不是时候不对,涂山遇都想腹诽一句血不够用,要施一次法放一次血,他迟早得贫血。
血珠凝聚在他指腹,并未滴落,当他将指腹贴上盆中水面时,也没有被水稀释。但是,他迅速在水面画起符文时,形成了相当明显的血线线路。
不多时,一个复杂的符文悬浮在水面,最后一根线条落下,符文闪过一道金光。
涂山遇整只手掌放到符文上,往下一压,就见那漂浮的符文整体入水,在瓷白壁的映衬下,如同一朵红的格外鲜艳鲜花,有种特殊的美感。但这份美也仅仅存在两秒,两秒后,符文如同正常情况下血液雨水散开时,变成浅浅血雾,完全融于水中。
白追云心里一咯噔:失败了吗?
涂山遇表情不变,将食指搁在汤盆边沿,若眼神好一些,就能看见他的食指正有规律速度缓慢的向水中输送血液。
一秒钟、两秒钟、五秒钟……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当白追云开始焦虑起来频频往涂山遇看时,涂山遇抽回了手指,示意他看汤盆。
只见原本干净清澈的水中犹如被加热后产生起泡颗粒,从盆底往上漂浮,出水后化作白色细雾,不多时,整个水面被氤氲雾气笼罩。
涂山遇口中念诀,眉心隐隐有一道金色竖纹,出现时间很短,但白追云却刚好看见。
那是……
在下界一直有个说法,身具仙缘之人眉间会有金色竖纹,这种有仙缘之人在世时或许会因做大功德死后荣登仙途,或许本身就是仙人下凡转世历劫,功德圆满后将重归仙界。
白追云破壳的时代三界已经分离多年,这么些年来他也从未遇到过眉心会出现金色竖纹之人,哦不对,倒是有遇到过几个骗子造假过。
可眼前所见,却是真真切切,毫不掺假的金色竖纹。
他不说心头剧震但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没容他震惊太久,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雾气散开后水面形成的水镜中的画面吸引。
水镜中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半身像,随着涂山遇口诀念动,他又两手结印,模糊的画面渐渐拉近,也逐渐清晰。
几乎是在水镜里人脸如模糊滤镜被消除时,手中拿着法器同样在念咒的的人猛地睁眼,锐利的视线如飞刀直刺而来,与此同时,他抛出了手里法器——串珠。
涂山遇暗道糟糕,想要撤离,身体却因法术反噬无法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白追云祭出本命法器“惊羽”,挡下了来自对面的攻击。
倒不是说那头的法师能将串珠隔空攻击过来,而是汤盆中的水成了串珠的载体,白追云挡下水珠载体时与那人打了一个照面,并予以他一记冷笑。
不巧,那头的法师正是才被怀疑上的竺苍行。
与白追云对上视线后竺苍行脸色陡然间难看至极。
涂山遇法术被破,水镜画面消失。
“追云你……”他担忧的话刚起头,喉头就是一腥甜,一抹血液顺着嘴角滑落。
见状白追云面色陡然难看,“他伤了你?!”
涂山遇见他一副气势汹汹想要杀人的模样赶紧安抚,他随手擦去嘴角的血解释:“我没大碍,不小心被反噬了,一会儿就好。”
白追云并没因他的解释情绪好一些,无声地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切脉。
活那么多年,白追云就算不精通医术也能凭借他的修为诊一诊脉。好在他诊出涂山遇气息有些乱,别的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勉强松一口气。
“他刚刚是不是看见你了?”比起白追云的担心,涂山遇对的担心也不少,刚刚如果不是白追云替他挡下攻击,竺苍行不仅能伤到他,还会看见他的脸,可现在全由白追云代替了。
明白他心思的白追云道:“是我他才会顾忌和慌乱,我跟你身份不一样,我是处理局的编外人员,虽是编外人员,但能和上层说上话,能随时联络处理局。比起被我发现再报复我,他现在要么在琢磨怎么向处理局解释,要么收拾包袱跑路。”
换成涂山遇,竺苍行说不定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盐衫厅
总之,发现竺苍行为人换取命格这种歪门邪道行径的人是处理局人员绝对比涂山遇一个散修更稳妥。
白追云简单和他说完后就摸出手机联系处理局报案,听完他报案过程的涂山遇表情奇怪:“我们没有证据,而且他就算认出了你,也知道你身份,事后他毁尸灭迹,就算去调查也查不出来吧?”
“肯定查不出。”白追云神情自若,“也不用查出,我只是将态度摆出来,告诉他我已经发现他的秘密,他的‘好人卡’从此在处理局失效。”嬿膳霆
涂山遇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确实,竺苍行对外经营的一直是正直正面的形象,身上贴着好人的标签,往往这种对外越完美形象越好的人,只要犯错,污点就会被无限放大,从而引得外人质疑,这种质疑比一个普通人干件坏事的影响还令人难受。
“现在问题不是能不能从竺苍行那里找到他犯事的证据。”白追云神情有些严肃。
涂山遇睇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偷用你二十二年命格的那人。”
涂山遇张了张嘴,正想说他已经有些线索,就听白追云继续道:“我怀疑那个偷走你命格的人还知道你真正的身世。”
涂山遇:“……”
白追云所说这一点他先前有在脑海中过了一下,但并未放心上,主要元神觉醒之后他就不会在意亲缘关系,即便是肉身的亲生父母。
但不在意,好像知道一下也无妨?
当年他是被扔在人迹罕至的偏远山区,如果没侥幸被涂氏夫妇捡回去,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还是涂·山遇时他想的是他可能是被附近人家丢进山里,毕竟这种情况在文化普及度不高的地区常有发生,不过多数被丢弃的是女婴。
在没见到断了手脚的叶姓青年前,涂山少君也觉得涂·山遇的怀疑合理,可他见到了的叶姓青年,那么被山村村民丢弃的可能性基本降为零。
想要换取一个人的命格,必须清楚他的出生时辰,他被丢进山里时襁褓中什么都没,连出生日期都是涂氏夫妻按照他的长势粗粗估算时间定下。换言之,他如今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假的。
除生辰八字外,调换命格的二人若离得近,更容易施术者做法。
“走。”白追云突然起身道。
“嗯?去哪?”涂山遇跟着起身。
“竺苍行做法的证据会被他销毁,但他既然做法偷你命格,就说明那个想换你命格的人当时在场,不论是不是先前偷用的人,如今想着换命格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白追云杀气腾腾。
涂山遇哭笑不得:“竺苍行收拾做法残局肯定也会把人送走啊。”
白追云脚步顿住,转向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NONONO,夫君,你可能忘了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为城中村的安全,监控比外面只多不少,拍不到人拍到车,我也能把他的底给掀了。”
涂山遇:“……”
厉害了他的夫人!
第57章 倒打一耙?
白追云直接走绿色通道查监控, 如他所料,竺苍行在给自己收尾,暂时没想到给那位“客人”解决后续, 不过,他也没打算解决。
因为, 竺苍行找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的顾客被人夺走了命格,出于正义和对公民人生安全的维护, 他理所应当出手。
“竺大师既然能做法给人替换命格, 难道算不出您那位客人原本的命格?”处理局接到消息来调查的一共四人, 一妖三人,其中还有两人对竺大师有滤镜,几乎他说什么就信,白追云就是在他们被忽悠的找不着北时登门,当然, 没带涂山遇。
见到白追云时竺苍行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异色,丝毫没有才正面对决过的心虚,他面上挂着惯有的和蔼温煦的笑,缓缓摇头回应:“我只看出那位小友命格被替换过, 他原是富贵命格,一生平顺。”说到后面时他望向白追云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审视, 言辞也突然犀利起来:“倒是不知, 白小友为何助纣为虐?”
他这一说,处理局的三人一妖顿时变了脸色。
白追云神情倒没变化, 如果竺苍行不来这么一次质问,他可能还要心虚一下, 现在竺苍行问了,他就没了顾忌。
反咬一口说明什么?自然是心虚。
“竺大师, 给人定罪前可要拿出凭证来,不然我可以告你诽谤哦。”白追云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处理局四人瞧见了,哪怕是直男也不由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
竺苍行正欲义正言辞说不怕,却听白追云又道:“竺大师那位小友究竟有没有被换命格,究竟是谁偷谁命格,要验证其实很简单,将竺大师那位小友请来对峙即可。”
竺苍行心中一咯噔,白追云必是掌握了其他证据,才如此肆无忌惮。
但他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反而很镇定回应:“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相信我不会看错。”
“也不一定,竺大师也有这些年纪了,偶尔看错眼也实属正常。”白追云一开口就能把人噎死。
竺苍行身后的那对弟子,即清明和谷雨,听到他这不加掩饰的嘲笑后纷纷露出凶相,想要上前时被竺苍行拦下。
竺苍行面上仍带着笑,他道:“我那小友是首都四大家族之首叶家如今当家人的长孙,自他出生起就注定命格非凡,想来处理局的几位调查员能有所体会。”
处理局四人一听“四大家族之首叶家”顿时肃然起敬,最年轻的一个调查员神情是可见的激动:“竟然是叶家人,还是叶家当家人长孙,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当家人对他这位长孙十分喜欢,他仅凭一人之力拉高了他们那个圈子各方面的平均值。”
“能投胎在叶家本身就是一种运气,不,不能说运气,必是上辈子行善积德,才有这一世的眷顾。”另一名调查员说着若有所思看了白追云一眼,似乎是准备看他笑话。
白追云并不予理会,他听到叶家时也是真的非常惊讶,惊讶之余又觉荒谬。
首都叶家,是首都一个传承百年的大世家,叶家不是唯一一个世界,但却是在上百年的风雨飘摇动荡中延续下的强大的家族。在上世纪经历过战火纷争,无数世家没落,叶家也依然挺立,甚至抓住机遇,逐渐走在时代前沿,将其他家族远远甩在身后。
首都四大家族,其他三家换来换去,唯独叶家由始至终处于霸主地位,仿佛无人能撼动其根基。
叶家虽势大,但叶家的家风也是圈子里最出名的好。
叶家如今当家人叶显臻,是个骨子里透着精明却又不会让人反感他精明的人,叶家子弟在长辈的教导下甚少有纨绔出现,若有谁头铁执意当纨绔只会吃喝享乐,那很抱歉,被逐出叶家不带犹豫。
有人说叶家装腔作势,这些大多数上流圈层;也有人觉得就该这么做,这些多是生活在普通圈层的普通人,因为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在享受优渥生活的时候还需要依靠自身拼搏,这会让他们有共鸣感。
话远了……
白追云认识叶显臻,但仅是点头之交,他和叶家其他人也没交情,不过叶家的风评和竺苍行是不一样的,叶家确实是上层圈的异类,并非道貌岸然。
叶显臻的长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孩子应该是叫叶于煊,是个品学兼优文武双全的别人家的孩子。
问题也出在这里,叶显臻的长孙按理确实身份不俗,从他出生起就有好命格也不奇怪,难道当初偷走涂山遇命格用的不是叶于煊?
不,不对,如果不是叶于煊,竺苍行就不可能直接锁定涂山遇并直接做法换命格。
涂山遇骗他吗?
不,他不相信,并非因为涂山遇是他如今关系最亲密的人对涂山遇有所偏爱和盲目信任,仅涂山遇有仙缘这一点,就注定他不可能运势差到三天两头受伤就医,而且运气一差差二十多年,那恐怕他不是有仙缘,而是被霉神附体。
而且对象是叶于煊的话,基本不可能出现被掉包的几率,叶显臻不可能让这种孙子被掉包的事件在眼皮底下发生。
白追云心思百转,面上丝毫异样未显露,他漫不经心道:“据我说知,叶家主不信风水鬼神,过往许多大师放低姿态登门为叶家免费看风水都被赶了出去,叶家也是公认最不受玄学圈喜欢的一家。”
“难道玄学圈会因为他不喜欢就不存在吗?”神情激动的调查员冷嗤,“叶显臻将叶家经营再大,叶家有再多的财富,他的眼界也是窄小了。”
听到他这么说白追云将目光转向他,先前的笑已不复存在,那调查员见状心底一慌,疑心自己说错话,可细细一回想,又觉没说错,遂又挺了挺胸膛。
白追云语气幽幽:“别以为学了两天法术就当自己见识有多广,叶显臻若是眼界窄小,你便是井底之蛙,别那么多优越感。”
叶显臻或许不是不信风水鬼神,而是见多了装神弄鬼,也见识过比鬼更可怕的人心。
那调查员闻言一张脸登时涨成猪肝色,想反驳,可被同伴拉住。
他同伴,也是调查员一行中最年长看起来也最成熟稳重一人,他情绪没有小年轻的起伏强烈,他道:“白前辈,今天我们过来是为调查换命格一事,现在您与竺大师各执一词,证据不足,我们无法轻易下定论,所以只能请两位以及各自所认定被换命格的两位先生亲自走一趟处理局,希望两位能够配合。”
虽然白追云没说他那边也有一位“先生”,但竺苍行和白追云的“斗法”过程讲述后自然有所透露,都是专业人士,自然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这边没问题,什么时候去都行。”白追云应的爽快,又朝竺苍行睇去一眼,似笑非笑道:“也请竺大师尽早联系小叶先生,或许此时叶先生还没到家。”
竺苍行笑容和蔼颔首:“白小友说的是。”他说着朝身后转了转头:“谷雨。”
谷雨目光还死死瞪着白追云,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的说了一声“是”。
“白前辈是否介意坐局里的车去接您朋友?”仍是那位性格沉稳的调查员开口,虽是询问语气,但他不认为白追云会拒绝,他们是在处理公事。
然而……
“我介意。”白追云拒绝了,“处理局的车性能太差,我不习惯。”
调查员们:“……”
“白前辈,我冒昧申请跟您同一辆车,可以吗?”唯一的妖族调查员笑得有几分谄媚。
白追云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旋即笑容一收:“不。”
妖族调查员神情一僵,没等他再开口白追云已又先道:“我比你们更清楚处理局的规矩,也认识处理局的路,顺便再提醒你们,我是报案人,你们的职责是核实我报案内容,不是的本末倒置,把我当成你们的嫌疑人。”说罢,没再分几人一个眼神,双手插兜不紧不慢离开。
……
涂山遇哪里也没去,他坐在白追云的车里,手机放在面前,还保持着和白追云的通话。
他从头到尾没出过声,也没干听着那边的交谈什么事都不做,他在雕刻,出门前他切了块玉料下来,原本是打算雕刻两颗九尾狐珠的,但切厚了些,太大的珠子他担心白追云戴着碍事,遂留了个底,可以做一个吊坠。至于雕刻什么,不用说,必然是他的本体九尾狐。
想到自家夫人身上的配饰都是自己原型,涂山遇莫名愉悦。
他一心二用,待白追云回来时,吊坠已经成型,他正在穿孔。
白追云看他那么专心的样子还有些诧异:“你不想知道换你命格那人是谁?”
涂山遇闻言手下微顿了下,然后说:“他听到你们谈话了,很快他也会去处理局,到时候就能见到他。”此外,除非那人找一个天上比他修为更高的仙君来把他命格换走,否则就那家伙喝水都塞牙上辈子不知造多少孽这辈子纯粹来感恩社会的命格,无事发生的一天都是他走运。
白追云定定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问:“你好像很喜欢九尾狐?”
涂山遇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是以自己意愿雕刻,都没问过白追云喜不喜欢,握着玉牌的手就有些迟疑了,没等他说话,白追云抽走了玉牌。
“我也喜欢。”他说着,在那不算大但雕刻精细且活灵活现的九尾狐上轻吻一下。
涂山遇:“!!!!!!”
他的脸一下红了个透彻,若此时是原型,全身的狐狸毛都要飞起来了。
第58章 天生仙缘
处理局隶属国家安全部, 因工作性质特殊,在国安部有一栋独立的办公楼。
白追云是看着国安部建立起来,对地形自然再熟悉不过。
一路上, 他还给涂山遇介绍某某楼做什么什么的,最后车子停在处理局办公楼外的停车带, 不过两人没急着下车。
“给我戴上。”两人在来处理局途中还去买了些编织绳,买完涂山遇就给九尾狐牌配上了绳, 分明是可以调节的长度, 白追云也没打算自己动手。
涂山遇当然是依着他, 将玉牌给他戴上,黑色的编织绳与莹润的白玉形成强烈的色差,更重要的是,白追云的肤色也是近乎白玉的白,黑色编织绳落在他的颈项上, 有种莫名的魅惑感。
涂山遇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目光,又说:“珠子我回家再继续雕刻。”
白追云凑上前,在他唇上轻咬,边含笑道:“不急。”
龙符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抛开他对白追云那点心思,他是知道白追云大限将至的, 归虚委婉的说过如果能和白追云双修, 说不定能助白追云突破,仅从这层关系上, 他对白追云就不得不上心。
可现在所见……
emmmmm……
对于花心惯了的龙符而言,接个小吻委实算不上太限制级, 可对象换成白追云的话,他多少有点憋闷。是憋闷, 不是吃醋。
要知道当年在蜘蛛精的嘴下救下白追云后他就被白追云那好看的容貌给迷住了,没办法,他就是那么肤浅一头龙,被迷住后自然是遵从本心想将白追云拐上床,结果目的还没来得及达成就被发现花心的真相,从那之后他就被白追云列为了渣男,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拒绝往来户。
虽然后来那么些年间白追云没能真拒绝他的往来,但态度是真称不上好,要不是他乃龙族,天生修为高,白追云估计早八百年就提剑让他做太监龙了。
一千多年来,龙符一直对白追云念念不忘,或许是有好感,可他有好感的对象多了去了,比如现在就热恋的一只绿孔雀妖,是他目前的心肝宝贝。可要说独爱,那必然没有,他们龙族博爱世间所有种族美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龙符就是非常遗憾没能拐到白追云。
遗憾之际,龙符忽觉一阵寒光闪过,他急急闪避,脸颊一冰,继而是慢悠悠飘落的头发。
龙符:“!!!!!!”
他登时大怒,可当他对上一双极有气势且锐利漂亮的狐狸眼时,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有着完全能配上眼睛的五官轮廓,气势顿时弱了不少。
他心里闪过的唯一念头是:几日不见,涂山遇怎好像俊美了?
一看他表情就知这头色龙想什么的白追云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握住涂山遇执剑手的手腕,安抚道:“别跟这头色龙计较,浪费时间。”
龙符:“……”
龙符不满:“公然袭击国家公职人员,按律是要被拘留罚款的!”
白追云轻飘飘一个眼神扫过去:“按规章办事前,先将我男朋友解决蠃鱼的奖励打到他卡上。”
龙符:“……”
“还有奖励?”涂山遇好奇问。
白追云对他就是和颜悦色,笑容如沐春风:“当然有,不仅蠃鱼,你先前帮助许璟乐陈末破除闻家鬼域,丘妄三伏法,还有抓获阴阳道人,都是你的功劳,予以奖励是理所当然。不过最近处理局大概事多,相关部门审批的速度有点儿慢,我一会儿顺道去催催,让财务尽快给你打款。”
涂山遇没怎么犹豫就说:“打你卡上吧。”
白追云眉毛轻扬,戏谑道:“我负责貌美如花,遇哥负责赚钱养家?”在外面他没称呼“夫君”,这是他们夫夫俩私下的小情趣。
涂山遇耳朵微热,却没否认,轻轻应了一声。
虽然他很清楚这点奖励可能连自家夫人银行卡里余额的零头都比不上,但用来养家应该……够吧?
不够他还可以雕刻风水摆件,护身符等,只不过工作可能会不太稳定。
将他俩互动看在眼里的龙符只觉牙疼,牙疼之余又有些心酸,曾几何时,他也是被白追云如此温柔对待过的呢,可还是那句话,为一个白追云放弃那么大一片森林,他委实舍不得。
正胡思乱想着呢,涂山遇视线就看了过来,他的眼神中并不带威胁和杀气,可龙符硬是一阵毛骨悚然,这要是原型,他浑身鳞片都能立起来。
涂山遇收回视线后龙符也没觉得好多少,往后背一摸,一手汗。
因本次事件当事人是白追云,哪怕他不是处理局的正式员工,可论资历,他是排在前列,随便派个人来那是对他的不尊重,更何况,他今日进处理局也并非犯事,所以不能拿审讯的态度。
在处理局,白追云甚至是有一间他的单人办公室。
竺苍行和叶于煊都还没到,白追云就领着涂山遇在他办公室坐,不过他很久没来处理局,也不爱待这里,所以办公室里挺空,只有靠墙的书柜里摆了些能打发时间的书,但的一看书名,都是音乐相关。
涂山遇忽然想起白追云还有个音乐才子身份在,先前去海市,也是为录制一档音乐类综艺节目,而且当初涂·山遇在学校周年庆时,可是被白追云的歌声深深迷住。
……他还没听白追云唱过歌呢。
正琢磨着怎么能自然又名正言顺让白追云唱首歌给他听时,办公室门被敲了敲,白追云离门近,顺手就开了门。
涂山遇嗅到了一股妖气,不,也不能说是妖气,这妖气中又带上几分灵气,以及……水气。
站在门外的是一名须发皆白且长的老者,穿着一件青色道袍,慈眉善目宛如影视剧中的老神仙,不过他外形看起来虽老,但面色红润并无一条褶皱。
“归前辈。”白追云唤了一声。
归前辈?归虚?
归虚笑呵呵点点头,观察了下白追云的状态气色,不禁有些诧异,语气和蔼道:“我听说你来了,就过来看看,近来可好?”
白追云请他进来,边回应:“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我。”人进来后自然会看见涂山遇,他也不扭捏,直接给两人介绍:“前辈,这位是我的伴侣涂山遇,遇哥,这位是我跟你说过的归前辈。”
归虚,本体是龟,身上气息平和温吞,但一双眼睛里像是盛满了历史与兴衰。
在看清涂山遇的面相时,归虚有了短暂的错愕。
涂山遇就好像没看见他眼中错愕,如白追云的称呼,礼貌道:“归前辈,您好。”
归虚一时没开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抬手就要掐算,掐了两下又顿住,询问道:“不知小友可否告知老朽生辰年岁?”
闻言涂山遇眉毛微不可见扬了一点儿,口中仍是礼貌回应:“晚辈生于庚辰年,今年22岁,具体出生年月无法告知。”稍稍一顿,他又解释:“非是晚辈不愿告知,实乃晚辈亦不知确切出生日期。”他简单说明了一下他的身世。
随后白追云又补充他这一次来处理局所为何事。
在听到白追云说偷换命格时归虚的眉头就拧了起来,他目光牢牢锁定涂山遇,仔细瞧了又瞧他的面相,又让他伸手看手相,都看完后摇头:“涂山小友天生仙缘,命格贵重,断不可能是偷他人命格而来。”
“归前辈能看出他天生仙缘?”白追云惊讶,他都是之前涂山遇用追踪法术和竺苍行斗法时才得见奇景。
归虚略迟疑片刻,随后就肯定道:“老朽不会看错,当初三界未分时,老朽在北海也曾奉龙王命接待天上仙君,仙君身上气息与寻常小神修士皆有不同,然小友身上仙气虽浅,却货真价实。”
涂山遇闻言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归虚莫不是传说中的龙宫龟丞相?四海龙王他倒是见过,但龟丞相只闻其名,不见其龟。
“归前辈,那像遇哥这样身负仙缘之人,以后作古后会怎样?会被接引去仙界当仙人吗?”白追云起了好奇心。
“这……”这可把龟丞相,不,归虚问到了,“若三界还未分离,具有仙缘之人或会因功德成仙,亦有可能是仙人转世,修行圆满后重回仙界,可过去三千年老朽不曾见过有谁身具仙缘,也无从得知。”
白追云还想再问,涂山遇截住他话:“我要真能因功德成仙或仙君转世,身故后重回仙界,一定会带上你。”
白追云一下被他转移注意,手很自然往他手里一塞,欺近他笑眯眯问:“这么舍不得我啊?”
涂山遇很想提醒他还有外人在需矜持些呢,可又不舍得把他推开,只好小声说:“伴侣,一生找一位足矣。”
白追云听得心花怒放,差点就想不顾归虚围观狠狠赏他几个法式热吻。
将两人相处看在眼中的归虚从最初对涂山遇身份的判断到现在的茫然,心里不禁闪过一句话——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实属电灯泡的自觉。
白追云的开心没维持多久,就他想起他们都来好一会儿竺苍行怎么还没到时,龙符臭着一张脸过来,看到归虚也在时稍稍收了收表情,而后说:“叶于煊路上发生车祸,已经送医救治。”
白追云:“……”
涂山遇:“……”不慌,人应该还没死。
第59章 各执一词
叶于煊没死。
人有的时候很脆弱, 轻易一场车祸就能将一个人的性命夺走,但有时候人又非常坚强,哪怕身上伤再多, 也仍□□地活着。
没错,形容的就是叶于煊。
第二次车祸结束还没多久就迎来第三次车祸, 并且又伤了两条腿的他还活着,你问为什么他已经骨折了一条腿还有两条腿可伤?那不因为男人本来就有三条腿, 其中一条还背负传宗接代重任。
这是涂山遇没想到的, 但要说有多意外, 好像也没。
就像他说的,那样的命格但凡不是移到他身上,其他任何一个人每天都会过着历劫般的生活,或许能磕磕绊绊活到长大,但有没有更多的信心活下去, 难说。
当然,涂山遇并不同情,或许在现代人的观念中,人生而平等, 可拿现实来说,有人出生就领先他人一步, 有人天生运气好等等, 这属于平等吗?唯一的平等大概只有在死亡面前。
话远了……
贫富差距,社会地位的参差注定人与人之间不会真正平等, 而那些出生在不同社会阶层贫富家庭的人用不科学的说法就是投胎前一世的善恶。前世行善积德,来世投个好胎, 前世作恶多端,来世到人间历劫, 这是地府予以所有亡者最公证的判决。
换言之,拥有叶于煊那样的命格,前世怕是造了不少孽,才有今生孽力反噬。
倒也不是说出生条件就决定未来一切,从底层爬上去的人不在少数,也有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案例,新的一世会有新的活法,把悲惨人生活出精彩的也不是没有。别的不提,单涂·山遇过去倒霉多年,不也认认真真的活着,没有因为身上的霉运怨天尤人,也没因为与他人的落差恨世道不公。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叶于煊身份没问题,而他秉性不差的话,完全可以利用家世背景多做一些善事,可能他仍然会遇到不太好的事,但多行善事积累积攒功德,多少会让他日子好过一些。
可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遭遇三次不算轻的意外,涂山遇就要质疑一下对方的人品性情了。
即使得知叶于煊送医,涂山遇他们也没过去,用白追云的话说就是对方还没重要到让他们上赶着去的资本,想验证究竟是谁换谁命格,将归虚送去医院,一看便知。
白追云也是猜到即便有归虚断言叶于煊才是真正的窃贼,以竺苍行这些年隐藏至深还不被发现的本事,他必然会以学艺不精看走眼来将自己摘出去。
小夫夫俩没什么负担,安心回家。
不过,时隔两天处理局就有人上门。
还是白追云的本家。
来者叫孔之弦,常以世间第一只孔雀孔宣后代自居,与白追云一样,是处理局的编外人员,同样也是龙符现在宠着的“小宝贝”。
在白追云开门后他脸上就已经流露出嫌弃,嫌弃的话语在感受到来自公寓内带出的一丝精纯灵气时被惊讶一瞬,很快又假惺惺道:“白前辈怎么住这又小又破的地方?莫非学着人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一套?”他说着就想往公寓里走。
白追云的脚一横,将他拦在外面,居高临下俯视他:“有屁放。”
孔之弦噎了下,凤眼瞪着他,奈何他不接招,大有你不说我就关门的架势,他憋了憋,终是憋出一句:“叶家人要求与疑似换取叶于煊命格的那位先生见一面。”
闻言白追云眉头微微一扬:“疑似?”
“没有确切证据,现在竺苍行叶于煊和归前辈各执一词,叶家动用关系请来一大半玄学圈名人,还包括港岛那边几个比较有名的大师。”孔之弦对白追云有意见,更准确说是嫉妒,但在正事上并不含糊,而且嫉妒归嫉妒,他自认和白追云也是同族,无论是妖族身份亦或是孔雀真身,他没想过坑白追云。
“叶家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白追云似笑非笑。
“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涂山遇提着早餐回来听到这一句,便顺口问。
孔之弦下意识转头看去,只一眼,便花了眼。
实诚的说,鸟类爱美绝对是天性,尤其是雄鸟,孔之弦自己就是原型十分漂亮的绿孔雀,见到镜子走不动路,而涂山遇的长相,则正是那种哪哪都无可挑剔的完美,甚至在这一刻他觉得是见到了下凡的仙君,超越了龙符的俊美。
“再看一眼我把你眼珠抠出来。”白追云阴测测声音冷的孔之弦一个机灵。
孔之弦:“……别这么凶嘛,我又不会跟前辈抢。”顿了下,又道:“前辈,不能让我进去说吗?”
“你已经说完了,留下地址,等我们用过早饭就过去。”白追云边将涂山遇拉进屋边说。
涂山遇并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他能通过妖气分辨登门的这一位是妖,自家夫人语气虽算不上好对这只小妖也没恶意,而且听声音,像是要求龙符搓背的那只。
他也没多问,换鞋去摆早餐。
孔之弦算是被无视了彻底,郁闷了一下下也没生气,报上医院地址后又压低声音提醒:“你家那位若是清白还好,如若有问题,你趁早把人藏好,叶显臻这次好像动真格了,你知道他以前对这些风水面相向来嗤之以鼻,如今这么大动作肯定不单是涉及他大孙子命格换不换。”
白追云倒是能听出他话中善意,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孔之弦也没厚脸皮继续留,很快离开。
进屋后白追云将孔之弦和他的来意与涂山遇说明,涂山遇听完若有所思:“之前我其实就有些疑惑,你说叶家那位家主并不相信,或者本身能到叶家这种级别已经无需依靠这种外力来做助力,所以不沾不碰,可我在竺苍行家中探听到他们的对话中,叶于煊说他出生后家里人就有给他请大师算过命,还找了不止一位大师,这和叶家行事相悖。”
白追云一听就蹙起眉:“他真这么说过?”
“我很确定。”涂山遇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相信的。
“那也不太对,我印象中叶显臻二十年前就已成为叶家当家,在他收购别家公司被一些人用不科学手段对付时,就没听说过叶家有请过哪位大师……不过他打听到了处理局,有一些事情是处理局接手解决的,事后他也没多问。”白追云觉得叶显臻就是那种很典型的如无必要不主动揽事本身有能力有手段自主解决麻烦但更多时候选择更省心的方式——遇到问题找警察,是个很有原则且不会踩底线的正直的人。
涂山遇将剥好的鸡蛋放进白追云碗里,道:“我们在这猜测也不会有结果,倒不如先去会一会那些大师。”
白追云闻言乐了,笑问:“夫君,你对自己这般有信心?”
“夫人对我没信心?”涂山遇现在面对他时自然了许多。
白追云秀气的眉一扬:“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是这么说,但他心底一点没有怀疑涂山遇,从来没有。
……
两人驱车前往叶家投资的私立医院。
因叶于煊身份特殊,他在医院拥有一间特殊病房,病房面积不算小,除那些医疗仪器外,看起来和一间套房也没差。
不过此时的重点是病房里站了十多个人,有男有女,多是上了年纪之人,各个身上有修行气息,区别在于修为是高或低。
竺苍行也在其中。
涂山遇和白追云到后并没有立刻被准许进病房,病房外守着的八名保镖之一先进去通报,得到答复后用金属探测仪检查后才让他们进去,别说白追云,就连涂山遇这种没什么见识的都无语了。
他们真要伤人,哪用得着工具?
两人进到病房后正议论纷纷的病房内声音骤消,所有目光投向他们,白追云粗粗扫一眼,绝大多数人名字和脸他能对上号。不过归虚没来,他需坐镇处理局,轻易不会离开,来的是他不知哪一代的子孙归途。
“白前辈。”归途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因归虚的缘故对白追云十分亲近,也是病房内第一个同他打招呼的。
其他人所关注的则是与白追云同来的涂山遇,同孔之弦一样,一看涂山遇惊为天人,不过他们的惊为天人并非外貌原因,而是他浑然天成的气质。
竺苍行看见涂山遇时心中陡然一咯噔,他万没料到,他做法想为叶于煊换取的命格竟是属于涂山遇!早在陈家他第一次见到涂山遇时,他就看出涂山遇命格的特殊,身上还附着浅浅一层功德金光,是受天道庇护的。难怪,难怪他做法时会横遭阻碍,不过他也在心里庆幸幸好被阻止,否则一旦他得手,天雷随时会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在场法师们道行不一,有竺苍行修为的没几个,但哪怕只有一两个也够了。
“小友面相浑然天成,又有功德加身,断不可能是盗取他人命格的贼子!”一位留着短发,精神矍铄的女法师在端详涂山遇后就得出了结论。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两人附和,但同样,也有跳出来唱反调的:“照你们这么说,小叶先生才是盗取他人命格的那位?以小叶先生的家世出生,你们觉得有必要?”那人说着,独眼犀利地看向涂山遇,或者说,审视。
第60章 提议
病房里一时争吵不休, 不像玄学圈的大师们议事,更像是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
涂山遇无语地看着病房的吵闹,很想提醒他们病房里还有个伤患躺着, 那伤患已经被他们的大嗓门吵醒。
白追云则注意到外面的保镖有探头往里看,归途凑到他身边, 小声告诉他:“之前叶董和他长子叶总都在,后来好像提到了什么事先出去了,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去多久了?”白追云问。
归途想了下:“得有二十分钟了。”
这么久?
白追云刚想问叶家父子俩就这么放心叶于煊一个伤患在这被十多号人围观, 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门外保镖就先一步将门打开,叶显臻叶董与他的长子叶总叶江川就先后走了进来,两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但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黑。
涂山遇一眼对上走在前方叶显臻的双眸,叶显臻看见他时不由一愣, 这双眼睛,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已经故去的人。
后面叶江川看到涂山遇亦是一愣,脱口就叫出了一个名字:“岳宁……”话出口他就皱起眉, 他真是眼花了才喊出这个名字。
可一细看,又觉眼前这人眉眼间处处透着熟悉, 叶江川心脏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他正想上前询问一二, 忽听一个沙哑又略带惶恐的声音道:“爷爷,爸, 你们终于来了?他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的病房?”
叶显臻和叶江川进来的动静并不大,但门口有动静后这些大师们还是很快就注意到了, 也停止了争执谈论,所以病床上醒来的叶于煊那虚弱的声音才能被听清。
叶显臻父子注意力落到叶于煊身上, 也快步朝他走去,这些平日里在圈子里有些名气的大师们也没心高气傲到不肯挪尊步让路。
“爸、爷爷,我好疼……”叶于煊脸色苍白虚弱,一见家中两长辈就忍不住鼻头一酸,想要撒撒娇……最主要的是病房里这一群人让他有了一股危机感,难言的恐慌漫上心头,让他不敢多看那些人一眼。
闻言叶江川自是心疼,但他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他对病房里的挤挤攘攘有些不满,可思及这些人的身份,只能按捺住不愉,礼貌请大师们去外面谈。
有几位大师当下就要走,更多一部分则没动,最初端详涂山遇面相并予以评价的女法师就是没动的人之一,她不仅没动,还提出了要求:“叶先生,能否让我细看小叶先生的面相与手相?”
叶江川还没回答,叶于煊已先拒绝:“不行。”他的反应多少是有点大了,但他心理素质不错,很快又找到了贴切的理由:“我现在脸和手都受了伤,相信各位应该也看得见。”
确实,此时的叶于煊浑身是伤,包括最重要的脸,也被划破数道伤痕,右眼眼角还缝了针,用纱布裹着,加上脸上还有肿胀,看面相,是有点不太好看。
也正因此原因,各位大师们才没能从他的面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所以女法师才会提出近距离看,细节方面多少能看清。
那么问题来了,叶于煊不让看,“嫌疑人”在大师们眼中又有争议,这该怎么算?
眼看双方又要掐起来,叶于煊也在人群中看到了静静立在那里的涂山遇,两人视线相撞时叶于煊心脏重重一跳,身体不自然地颤栗起来,本就失去血色的脸更显苍白。
“滴滴滴滴——”心电仪发出警示声。
医生护士马不停蹄往病房赶,病房顿时一阵兵荒马乱,然而即便是这要命的关头,叶于煊还指着涂山遇艰难的说:“是他、他、是他抢、抢走我命、命格……爷、爷爷,救救我……”
叶显臻眉头拧紧,在医生的催促中不得不离开病房,即使出了病房,他眉头也没松开。
他看了这一圈人,直接让人去安排了一间会议室。
十分钟后,所有人坐在会议室的大圆桌上。
“诸位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我叶某人请诸位来的原因想必诸位也都清楚,关于我孙子叶于煊为何在四个月前突然厄运连连,意外不断,我想请诸位出手帮忙解决,事后必有重谢。”叶显臻气场强大,坐在那里一点没被这些玄学圈的“老神仙们”压制。
重谢不重谢对这些大师而言是其次,主要是叶家这条人脉。
叶家是豪门圈子里的最特殊的一个家族,在其他家族纷纷找风水大师安宅布置祈求大富大贵时,只有叶家多年来不动安如山,倒贴上去都会被请离。只要能打响叶家这一炮,在圈内名声地位必然水涨船高。
前提是能把叶家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我有一个提议。”白追云忽然举起一只手,他的另一只手和他夫君玩手拉手。
他一开口,竺苍行也没再沉默:“不知白小友有何指教?”
所有目光聚集到白追云身上,他也毫不怯场,不紧不慢道:“请崔判官。”
崔判官,即地府阎王身边执掌生死簿与判官笔的神官,生死簿记载凡人生平一切,遂只要请来崔判官,请他查阅生死簿中涂山遇与叶于煊的命格,真相必然大白。
“什么?”
“这不可能?!”
“……判官怎么可能请得上来?简直荒谬!”
“异想天开!”
“……”
白追云话一出,在场众大师纷纷变了脸色,要么是觉得根本请不来崔判官,要么是觉得他大言不惭,总之基本在心里将这个提议的否了。
他们的态度并没让白追云表情有一丝变化,反而望向竺苍行似笑非笑道:“你们请不来,以竺大师的修为未必不能请来,竺大师,您说对吗?”
竺苍行同样稳如老狗,他叹息摇头:“白小友折煞竺某了,竺某往日可请鬼神,但判官乃是神官,可不是我等这些普通修士有资格召请。”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涂山遇深觉手指再被夫人玩下去,他就想把人直接拖去隐秘角落做点羞羞事了,所以他赶紧转移了注意。
他一开口,所有目光都投向他,也包括叶显臻和叶江川父子,父子俩看了他一眼,又对视一眼,短暂的眼神交汇似乎已经达成某种交流。
涂山遇面对众人的目光也不慌张,不紧不慢道:“诸位大师中有怀疑我盗取叶小先生命格者,但我本人则坚信本人的清白,诸位的怀疑于我而言是一种羞辱和不尊重,换位思考,若诸位被质疑为窃贼,诸位是继续由人怀疑还是明知希望渺茫也愿尽力一搏?”
话一问,只要思维脑子正常都会选后者。
“地府执掌生死簿的崔判官岂是说请就能请?”有脾气暴躁的直接拍桌。
白追云一个眼刀飞过去,那人大概认识白追云,了解他的脾气,被一扫直接没了声。
“能不能请,请不请得来是两码事,若不请,崔判官绝对不会来,若请了,兴许崔老爷今儿心情好就来了呢?”白追云不喜欢跟玄学圈那些家伙打交道的原因就在于此,婆婆妈妈磨磨唧唧。
竺苍行闻言只是笑,笑容中透着无奈:“白小友执意,那竺某便尽力一试。”
从头到尾,叶家现任家主和下任家主都没怎么开口,只在他们有结论时由叶江川安排吩咐人去准备请神用的香案等工具。
“白前辈,您说会成功吗?”准备工具期间,归途嘴没闲着,他没和那些大师们去攀关系,因为非常清楚这些“大师们”的臭脾气,人前一副仙风道骨高人模样,人后一个比一个心比天高,一个个清高地对处理局这么正规的部门爱看不上。
“会。”白追云很笃定。
别说归途,就是涂山遇都有些意外。
当着这些人的面白追云并没解释,他借着去洗手间将涂山遇带出会议室,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截拇指长的线香塞进了涂山遇手里。
他半依偎在涂山遇怀里,即使距离已经很近,还是以密音传声:“我多年前与崔判有一面之缘,帮了他一些小忙,他便赠我半截线香,言他日若我需要,可焚线香召请他。”
涂山遇闻言诧异,又不禁皱眉:“线香贵重,用在此时未免浪费。”
“不会。”白追云将手塞进他手里,语笑盈盈:“人界与地府并无交集,我和地府鬼差也无渊源,线香在我这儿放了好几百年我一次未用过,本来还想着一辈子都用不上。但大概天道是不愿让崔判一直欠我因果,才给我使用机会。说真的,要不是那帮‘大师’争论半天不出结果,我也想不起这半截线香来。”
很多事情的因果是不能用三言两语来说清的,可能许多年前你都没注意过的一件小事会在未来某一天改变你的人生。修行之人对因果敏锐,也不愿因果缠身,所以许下的承诺最终仍会在某一天以一个意外的方式还清。
涂山遇遂没再纠结,若是真能请来崔判官,他正好也想查查看究竟是哪位“大能”连他堂堂涂山少君的命格都感偷。
两人在外晃了一圈再回会议室时路上遇到了竺苍行的男弟子清明,清明看到涂山遇后立刻认了出来,即使他表现的并不明显,可涂山遇还是看出了他眼神一瞬的变化。
“怎么?”白追云刚刚注意力全在涂山遇身上,没注意其他。
涂山遇指着先一步进会议室的清明背影,说了下他的身份,白追云也立刻联系到几天前竺苍行院子外警惕靠近着的那人。
“他认出我了。”涂山遇道。
白追云眼神沉了沉,又恢复自然:“别担心,竺苍行现在在处理局怀疑名单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涂山遇没太担心,纵然竺苍行修为之高,他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两人推门进入,正对面清明刚好结束在竺苍行耳语抬头,师徒俩都朝门口看来,眼神一致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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