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第 51 章受伤

    ◎受伤◎

    云时独自一人在屋子里想着这几头猪的处理办法, 还没想出头绪,抬眼便被手边的小册子吸引,这是他出宫前在宫里抄录的, 有关西厂内部的官职等级表,西厂也成立两个月了,是时候任命了,不然往后若是自己突然不在, 西厂没个领头人怕是会乱成一团。

    想到这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些猪有着落了, 等办差事的人都回来,就搞一个选拔大会, 上午选拔,中午吃肉, 下午放假, 正好借此机会把年假给他们补上。

    至于那些还没回来的人, 云时倒也没那么担心,毕竟这里是京城,治安不错,且这不是武侠世界, 武功出神入化的人在这里并没有, 大家都是普通身手,若是遇到厉害的直接跑, 或者亮出身份,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云时心里盘算着拿起毛笔在纸上将计划一项一项地写了出来, 直到天色渐黑才停了笔。

    处理完公务, 起身倒了杯茶水喝, 早先他不爱茶水味道, 总觉得茶水带着些许苦涩,茶凉了涩味更是浓烈,但是在皇宫里生活得久了,反倒也爱上了,心烦气躁,身心疲惫的时候喝上一杯倒是能提神醒脑,老祖宗喜欢的果然是好东西。

    云时正品味着,外头传来阵阵嘈杂的声响,尽管音量放得低,但是云时却还是在其中听到了,“回来了?没吃饭吧”等字眼,这应当是办差事的人回来了。

    云时没耽搁放下茶杯便往外走。刚出门便和回来的人迎头碰上。

    他笑着道,“此行可还顺利?”

    回来的一行人身上穿着和外头百姓一样的粗布麻衣,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沉重。

    云时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人数不对,他当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道,“随我进来”

    云时话落,几位组长跟着进了屋子里,云时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怎么少人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问题没人回答,众人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云时,纷纷摇头。

    云时也镇定了些,捋了捋脑中的思绪,问道,“你们办差事的时候中间可曾遇到过?”

    办差事的队伍分成四组,其中第一组由李信带队,都是相貌普通的人调查的是丞相府内的下人。

    接着是由王照带队,调查的是丞相府内的下人有关亲戚之间可有大笔财产的购入。

    接着是刘思带队,查的是丞相府内各位主子的各种姻亲。

    剩下这一组人数也是最多,赵段带队,且几乎人人都会些拳脚功夫,他们负责的是丞相府的各位主子每日去向,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内容。

    而这次没有回来的也是这支队伍。

    其中刘思回想了道,“中途我们见过,就在昨日,丞相下了衙门后与府内少夫人的父亲相约一起喝茶,曾在茶楼里碰上过一会。交接了一些事情,因为都查得差不多了,约定好回来的时间后我们就分开了。”

    云时摸着下巴,脑海里设想着所有的情况,心也一点点沉下去了,拳脚功夫说白了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三脚猫功夫,怕就怕在有些人不怕死,也不怕皇帝吗,对他们痛下杀手。但是这些只能心里想想,动摇人心的话不能随便说。

    他沉吟着道,“既然没有亲眼见到那就还留有一线生机,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别担心,应该是查到了什么事情,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这才没有与你们集合,再等等。”

    众人向来信服云时,听云时这么说,脸上的沉重也都褪下。

    云时也适时换了话题,“最近一个月的调查如何?”

    一群人刚褪下的沉重又转变为了羞愧,扬起的头再一次低下。

    几人私下互相对了眼神,异口同声道,“是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其中李信道,“属下偶然听到几个小厮说,府内杨丞相于三十当日午时抬了两个妾室回府,当日杨夫人大怒,二人争吵后不欢而散,那日的团圆饭都是分作两处用的,府内下人因此也都安分了许多,怕殃及池鱼之祸。”至于其他的属下也不知道了。

    其他人也无什么新的消息。

    见众人气势低迷,云时安抚道,“没事,你们查的很好,既然查不出来那就说明杨丞相是个忠君爱国的好官,这是好事,如此忠诚陛下也会高兴的。”

    几人听后都纷纷抬头,满眼惊喜地看向云时。

    云时在几人充满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你们办得很好,在外一个多月辛苦了,回来这几日好好歇着,赵段哪里再等两日,若还是没有消息,我会派去找的。”

    “是大人。”

    时间飞逝,转眼间三日已过,赵段一行人还是没有回来。云时的心里也越发的不安了。李信等回来的人也皆是焦虑不已,甚至想要出去找人,但是被云时拦住了。

    看着众人激动的神色,云时叫来了李强和周永,吩咐道“待百姓前来求助时,你们两个带人出去,借此私下暗叹,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二人应下,当天就来了求助的人,这几人跟着出去了,剩下的人虽焦躁,但却不敢违抗云时的命令,都跑去校场了。

    云时坐在屋子里,手边是凉了许久的茶,心中忧虑万分,难道是杨丞相狗急跳墙?随即摇了摇头,不会的。杨丞相是好官,书中是这么写的,眼下查出来的证据也确实如此,那不会是他所作,那是谁,他在屋子里急得直挠头,但却是没有一丝头绪,

    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戌时,云时刚褪下衣服躺到床上,随后大门处便传来声响,拍门声又急又重,云时这里都听到了,他二话没说拿起厚衣披上就跑了出去。

    前院守门的大块头已经将人放了进来,大门也重新关闭,前院站了一行人,其中赵段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几人不过站了一会,地上便留下一小摊血迹。

    云时出来见此急忙吩咐从后院跑出来的李强,“李强,快去把你认识的大夫朋友叫来,别惊动了人,若是遇到了京军只说是按照我的吩咐查案。”

    李强应声,不敢耽搁拔腿便往外跑,而云时则是跟着人到了后院睡觉的屋子。

    赵段将后背上的人放到了床上,让他趴在了床上,云时这才看清楚,此人受伤的位置便是后背,后背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湿,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眉头紧皱,闻着浓烈的腥味,忍着不让自己干呕。而屋内跟着进来的其他人见此都纷纷胆寒,这么大的伤口,这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云时收回目光看向了赵段几人,几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他问道,“这几日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为什么受这么严重的伤?是谁做的?”

    赵段躬身道,“大人,我们一直跟在杨丞相身边,三十当日杨丞相与友人会面,喝茶赏景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女子,姿色上乘,杨丞相便将二女都抬回了府中,此事过后杨丞相行事也越发低调,每日只皇宫杨府两处行走,我们以为查无可查,便于他们约定好了回来的时间。”

    “后来呢?”

    “约定前一日,我们跟着杨丞相时,发现了另一伙人也在跟踪杨丞相,所以我们临时改变了计划并没有回来,想看看这些人想要做什么,而就在今日杨丞相也一改往日的路,从皇宫出来后往酒楼去,我们也跟了上去,孙小身材最小,且与当时酒楼的伙计最为相似,我们便想了个法子让他混了进去,我们在外接应。”

    “一刻钟后他出来了,可是出来时后背就被划伤了,我们来不及多想就一直带着人四处逃窜,将人甩掉了我们才回来。”说到最后他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云时安抚式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询问,“可知道追你们的是什么人?”

    赵段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些人身手了得,且眼神凶狠不似打手,”

    云时正欲再问,李强带着大夫回来了,二人都是气喘吁吁地,大夫来了也没多问,直接走到床边,为伤者治疗,先是将被鲜血染湿的衣服撕开,露出一条贯穿整个后背的伤疤,大片的鲜血流出,一旁的人看着揪心。

    大夫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撒在伤口的位置,整整一瓶都用光了才将伤者后背的伤口完全覆盖住。

    云时看着大夫的动作猜测,这应当是止血的药粉,果不其然药粉撒上去没多久,伤口流血的速度显然放慢了不少。

    几息间药效发作,床上之人额头处豆大的汗滴落下,嘴里发出疼痛难忍的呜咽声,最后实在受不住,被痛醒了。

    云时快步上前,“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孙小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往前凑了凑,似乎是想看看面前之人究竟是谁,待看清了,声音虚弱的道,“大人,我扮成伙计,跟上楼,杨丞相进了二楼,屋内有女子尖叫声,没看到脸……我被人发现……男人追出来砍我,他身上穿着王府的衣服……”孙小说完又昏了过去。

    大夫拿过他的手开始诊脉,但是脉象实在算不得好,他抬眼看向云时。

    云时道,“不用担心银子,我这里有,差了多少同我说便是。还有药材,需要什么名贵的药草我去和陛下讨,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命,保住孙小的命。”

    说罢转身同周永道,“备好马,明日一早随我入宫。”

    眼下京城中唯一的王爷便是怀王。他需要将事情尽快汇报给皇帝,怀王早先便是因为那场事故断了腿,就此蛰伏,他究竟有没有死心谁也不知道,而丞相屡屡不敬皇帝,两个被皇帝所忌惮的人凑到一起,绝不是什么好事。

    52  ? 第 52 章指婚

    ◎第一人◎

    当晚亥时, 周府书房内灯火通明,周临坐在书房正座,闭眼沉思, 面上看不出喜怒。

    而在其下首,周府门人分坐两侧,面上都带着焦急,但无一人敢出声, 屋子内十分安静, 落针可闻。

    半盏茶的工夫, 外头传来了声响,随着脚步临近, 书房的房门也被打开,一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地快步走进书房, 周临闻声睁开眼睛, 看向进屋之人, 此人正是他的嫡亲弟弟,周治。

    周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拱手,“恭喜大哥, 此事已成, 往后大哥便坐稳了右相之位。”

    周临听罢心中也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了笑容, “好好,办得不错。”果然天耀周家。

    下首门人也纷纷起身道喜, 其中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周楠道, “恭喜大人, 大人初登右相, 地位尚且不稳,杨相必定会处处压大人一头,但眼下左相与怀王扯上了关系,陛下对二人只会更加防范,种子已种下,不出一年,大人便是朝中第一人,再无人能及。”

    周临却并未洋洋得意,反而谦虚道,“本宫能有如此,多亏了诸位出谋划策,本官都记在心里,往后诸位若有难处只管告诉本官,本官定会竭尽所能。”

    众人道,“尔等甘愿跟随大人。”

    “好,本宫定不负诸位所望,诸位早些回去歇着吧,熬了一个晚上,咱们眼下只等着看那边的笑话吧。”

    “是”

    众人纷纷离去,但刚才说话的周楠并未离开,反倒同周临道,“大人,眼看着要到殿试了,大人不在吏部,这官员任命怕是会有纰漏。”

    “无碍,现任吏部尚书乃吏部左侍郎提拔,此人有手段,十分能干,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无须担忧。”周临说罢脸上呆带了几分为难,“不过……”

    “大人有何忧虑,我等可为大人排忧解难。”

    “唉,陛下最近宠信那几个小子,没什么真才实学,只拿着不知哪里凑来的变法糊弄陛下,我怕他们会横插一手。”

    周楠神情郑重,“大人放心,我等会儿替大人看好这几位。”

    “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待人离去,屋内剩下兄弟二人,周临这才问起了今日的情形,“你先坐下喝口水,同我说说今日具体如何?”

    周治坐下喝口水,随后才开了口,但面上是掩不住的喜悦,“我派人以礼部尚书的名号请杨贺去酒楼一聚,杨贺便去了,直接进了酒楼,我派人提前在隔壁开了一间房,果然屋子里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我带人躲在了暗处,不久酒楼便被封住了,直到晚上天黑,我看到杨贺黑着脸走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说带最后周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临也笑了,眼里满是势在必得,“即是如此,那我们静观其变就行了,我倒要瞧瞧他还怎么脱身?纳妾弄出些好色的名声也就能蒙骗蒙骗陛下,但骗不了我,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将王爷的女儿也纳回去。”

    周临听到哥哥的话凑近了些,贴着大哥小声道,“大哥,既然如此,我们要不然再动一次手,听闻宫里的娘娘怀的是小皇子……”

    周临摇头,“不可,眼下不是好时机,再等等,再等等。”

    周治虽然觉得可惜,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听大哥的,眼下一切越来越好,他在心内也是更加信服大哥。

    “是,那大哥早些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回吧”

    这一夜京城内许多人难以安眠,而云时便是其中之一,他脑子里想着杨贺与怀王之事,书中写的不详尽,而现在剧情也已经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他也不敢再按照书中所述来看待这些人,可自己却又想不出头绪,只能干着急。

    心里压着事,这一晚上半梦半醒的,天将将有了亮光,云时便起了身,带着人骑马去了北门,在门口等了一会,城门打开,云时将周永和马匹留在外面,自己进了皇宫。

    今日是休沐日,眼下的时辰是皇帝用早膳的时辰,早先是没有休沐日的,但是陛下是个懒惰的,时常不去早朝,而后来开始正经处理朝事,但因为身子不好,便不敢多干,定下了休息日的规矩,一直延续到眼下都没有废除规矩。

    二月底天气严寒,云时穿着厚实的斗篷却还是冷得发抖,与从前的冷不一样,是由内而外的,他忍不住的佝偻着身子,脑子里则是将昨晚的事情捋了一遍,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一抬头眼前便是太极宫。

    派人传了话,一会的工夫云时就进到了太极殿内,殿内皇帝正坐在桌前用膳。

    云时躬身请安,“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快来烤烤火,别染了风寒。”皇帝关心道。

    云时没动语气郑重道,“奴才有要事禀告陛下。”

    皇帝却不以为意道, “不着急,先来吃碗汤圆暖暖身子。”

    云时没法子,只能起身,刚起身便有太监为他脱去外头的斗篷,小春子也盛了一碗汤圆放到了桌子上。

    云时看着满桌子的汤圆着实是震惊了。

    皇帝见此询问道,“怎么了?这是不爱吃芝麻的了?那最近爱吃什么馅,朕这有好几种。”

    云时摇头,“不是,是奴才过得都忘了日子,忘了眼下是十五吃汤圆的日子了。”

    “哈哈哈,朕当时什么事,快些吃吧,原打算让小春子给你送去,眼下来了正好在这吃,刚出锅的好吃。”

    吃过饭,皇帝将人带到了书房,“说吧可是西厂查到了什么?”

    云时惊诧于皇帝的变脸速度,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反而严肃的将事情大概说了,“至于是谁安排的这场事故眼下还无从得知。”

    皇帝听后面色郑重,这二人搅和到一起去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又想起了朝堂之上的事笑着同云时道,“三十的时候杨丞相纳了妾室外头闹得挺严重,于大人知道了每次上朝都要以此事弹劾杨丞相,若是这回纳了朕的侄女,朝堂怕是又要闹腾了,不过这样也好。”

    皇帝一抬眼瞧见云时一脸惊奇,这才想到云时没法上朝。

    他懊恼道,“瞧朕这脑子,忘了你不能上朝之事,等朕寻个由头让你也可上朝。”

    云时躬身,“奴才身份不好上朝,怕是会坏了规矩。”

    “无事,规矩本就是朕定的,真想让谁去谁就可以去”

    云时不想上朝,上了朝实在是件麻烦事,他想着如何推辞时,外头传了动静,小春子在门口道,“陛下 ,怀王来了。”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云时道,“奴才去后殿待一会。”

    皇帝点头。

    云时本就熟悉这里,几步拐进了后殿,后殿与书房一门之隔,他站在门后,听着书房内的动静。

    怀王坐在椅子上,被小春子推了进来。待椅子停住,便想要弯腰为陛下请安。

    皇帝没受这礼,叫身旁的小春子上去拦着了,“怀王不必如此,快喝口茶暖暖身子,天寒地冻的,怎么来得这般早?”

    “臣府里准备了些新奇口味的汤圆,特来敬上,想让陛下尝尝,”随即看了看屋内,羞愧道,“臣来晚了,陛下已经用过早膳了。”

    皇帝道,“无碍,御膳房的汤圆都吃了十几年,没什么新意,你送来的正好。”随口吩咐身旁的小春子,“拿去膳房热着,等着午膳时候吃。”

    “是陛下”小春子拿着食盒出去了,屋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怀王,“臣也是厚着脸皮来求陛下,想求陛下为臣的小女指婚,”

    皇帝面露惊讶,“哦,成婚可是大事,不知道看中的是哪家儿郎?朕的侄女可金贵着呢,万不可糊弄。”

    “是杨丞相长子”

    皇帝愣住,下意识道,“怎么是丞相长子?”

    屋内的云时听着也是与其相同的表情,这是换人了?

    紧接着皇帝察觉到了自己失态,皱着眉头询问道,“朕怎么记得杨丞相的长子早已成亲,且膝下儿女双全,这……”

    听着皇帝的话,怀王不由得叹了口气,“实在是不得不嫁,臣的女儿在酒楼用饭时脏了衣裳,在包房里换衣裳却被他撞见了,这下子不嫁怕是不成了。”

    “可若是为妾那不是自降身份,倒不如送到庙里待上几年,几年后等此事过去了再回来也不迟。”

    这回轮到怀王愣住了,他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只摇了摇头,面露难堪,“臣原来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我那小女儿竟对杨峥一见钟情,如果不嫁就要寻死。她母亲是自小照顾我的宫女,早些年便去了,我答应过她好好照顾这个女儿,我实在舍不得她,只能厚着老脸来求陛下,还望陛下应允。”

    皇帝叹气,“侄女毕竟是皇家血脉,为人妾室,实在有伤皇家尊严,朕实在不能应允。”

    怀王摇头,“不是妾室,臣与杨丞相商议后,决定让欢儿入杨府为平妻。”

    皇帝听后脸上依旧是为难,只是话语松动了,“此确实难为侄女了,朕心中实在不愿,但是看在你的分上,朕允了,过些日子就下旨。”

    “臣谢陛下隆恩,实在是臣那不孝女……唉,都是债”

    皇帝笑着安慰道,“老话说,儿女债都是福气,怀王好福气。”

    二人又闲谈几句,怀王就告退了,人一走,云时从后殿走了出去。

    焦急道,“陛下,西城冒死传回来的消息不会出错。”

    “朕信你,从原来的杨丞相到现在的杨峥,二人之间应当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云时猜不到这份约定是什么,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他问道,“那陛下这里还要赐婚么?”

    “当然,这赐婚圣旨自然是要下的,朕还要给这位侄女厚赏,如此这二人可是真就撕扯不开了,朝中局面也要乱了,越乱越好,这样下手的机会也就多了。”说到最后皇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寒意。

    53  ? 第 53 章杨府事

    ◎一脉相承◎

    而丞相府内, 杨夫人用过早膳后便开始处理家里的琐事,屋子内几个管事婆子垂首站着听吩咐。眼看着冬日就要过去了,春衣也该准备起来了, 衣食住行,杨夫人方方面面都吩咐了一遍,这次才让这些管事婆子下去。

    人出去了杨夫人则靠在了一旁,身边的大丫鬟上前为夫人按头。

    杨夫人闭着眼吩咐身旁的于嬷嬷, “你去库房挑两盒燕窝拿着, 去少夫人那里看看, 昨儿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儿早上就病了, 瞧着若是严重直接叫人去找大夫。”

    “是夫人”于嬷嬷应下出屋子,先去库房挑了两盒新鲜的燕窝, 这才往少夫人的院子去。

    到了院门口, 少夫人身边的柳嬷嬷亲自迎了出来, 于嬷嬷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两眼,这柳嬷嬷眼眶泛红,眼下也有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 难不成少夫人这是生了严重的病?心里想着脚步便加快了。

    进了屋便瞧见坐在小榻上的少夫人,少夫人脸上擦着厚厚的粉, 但是掩不下眼底的红血丝。

    于嬷嬷躬身,“夫人派奴婢来看看少夫人, 少夫人哪里不舒坦?”

    少夫人嘴角抿起, 嗓音略带沙哑的道, “是儿媳不孝, 让母亲担心了,我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近来没休息好,歇歇就好了。”

    嬷嬷递上了燕窝,“夫人让奴婢送来的,正好给少夫人补补,好好养养身子。”

    少夫人应着,“嗯,多谢母亲。”

    于嬷嬷不着痕迹的四处打量了两眼后才告退,回去便同杨夫人禀告,“夫人,少夫人屋子里并没有药味,但主仆二人眼里都布满红血丝,想来是一夜未眠。”

    这儿媳妇是杨夫人亲自选出来的,大家闺秀,在家也是做长姐的,为人处世管家能力处处拔尖,没有一处是不好的,这么合心意的儿媳妇她心里极为喜欢,一直当着自己姑娘养着,眼下这情况难道是和儿子吵架了?

    杨夫人坐不住了,睁开眼睛同于嬷嬷道,“走,我去看看嘉儿”

    二人到时没让人通报,径直穿过院子,刚准备进屋时屋子里传来说话声,杨夫人停了脚步。

    屋内,少夫人宋柔嘉柔声道,“嬷嬷无须再劝了,我都知道的,只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嬷嬷让我再缓几日,缓几日就好了。”

    “唉”

    杨夫人抬脚走了进去,“怎么了这是?嘉儿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可是和峥儿吵架了?”

    屋内主仆二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还是少夫人宋氏先反应过来,起身行礼,脸上也扯出一抹笑容来,“没有的事,母亲不必担忧。”

    杨夫人拉着她的手将人拉到小榻上坐下,面前的儿媳妇脸上摸得厚重的粉,眼下乌青却还能瞧见,眼底也是红血丝,这熟悉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好强的她。

    她轻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孩子,你嫁进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自家姑娘疼着,受了委屈只管和母亲说,母亲给你出气。”

    原本一直忍耐得很好的宋氏听到母亲的话,心中委屈,眼眶微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划过脸颊,而她也只是摇着头说不出话。

    杨夫人只觉得心疼,将人搂在怀里安抚着,随即转头问屋子里的柳嬷嬷,“到底出了何事?”

    柳嬷嬷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这是她从小奶大的孩子,在家里千娇万贵的养着,嫁了人过得也是舒心日子,婆婆宽容,丈夫爱戴,后院的两个妾室也安分守己,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谁曾想到……

    她当即跪了下去,“还请夫人为我家少夫人做主啊。”

    “怎么了?”

    嬷嬷道,“昨日深夜,少爷被老爷叫去了书房,等再回来便同少夫人说要娶怀王府的庶出小姐为平妻。”

    杨夫人听罢满眼怒气,“荒唐,娶什么平妻,他就不怕祸起萧墙?真是越发的老糊涂了,这么些年的丞相真真是白做了,脑子都做没了。”

    这是在明着说老爷的不是,屋内的下人纷纷低下了头。

    杨夫人骂了几句,但心里这口恶气也并未出去,但他却没再继续骂下去,反倒安抚怀里的人,“好孩子,你好生歇着,只要我在一日,这杨府便只有你一个少夫人,不管那人是不是王府出身,我都不认,只认你。”

    宋氏的眼泪掉得更凶,杨夫人替她抹了眼泪,同于嬷嬷道,“走,随我去松柏堂。”

    宋氏睁大了眼睛,拉住了她的衣袖,看着杨夫人摇头,“母亲别去。”

    松柏堂是杨丞相在前院的住处,宋氏不想母亲为了自己去吵架,杨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不是去吵架,只是问问事情经过,我好歹是这个家的主母,有这个权利。”说罢带着身边的嬷嬷出了屋子,直奔松柏堂而去。

    二人到了松柏堂,这里静悄悄地,见他来了,院子里的管家迎了出来。

    杨夫人道,“我找老爷有事。”

    管家躬身道,“老爷昨晚睡得迟,眼下正在休息呢,夫人过会再来。”

    杨夫人并没有被他骗过去,反倒冷呵一声,“说说吧,这回又是去了哪个院子?”

    管家未答,只道,“夫人,老爷眼下正睡着呢,不方便见人。”

    “成,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我就去后院挨个院子拍门,我倒要瞧瞧咱们丞相大人在哪个院子里。”说罢便转身要走。

    管家急忙将人拦了,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这种事夫人干得出来,但他可不敢赌,只好道,“老爷在前些日子刚纳回来的婉姨娘处。”

    杨夫人没说话转身离去,管家见此急忙叫人跟着,看着点人别真的往后院去了。

    杨夫人瞧见了却没管,早先心境不同,舍得下脸面挨个院子拍门,眼下再找过去,她嫌恶心。

    她径直回了正房自己的院子,进到屋子里下气喘吁吁地坐下,这一路疾行有些累了,自己也上了岁数,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可看看眼下这人的行事,她脑袋就隐隐作痛,抬起左手摁住了太阳穴,眉头紧皱。

    一旁的于嬷嬷见状道,“夫人奴婢出去叫芝兰那丫头来给妇人按按。”

    “不用,你叫你家那个找人出去瞧瞧,昨儿发生什么事了?”

    “诶”嬷嬷应下往外走,还没出门就又听到身后夫人的声音,“再去问问少爷今儿出门都发生什么事了?”

    嬷嬷应下出门去了,嬷嬷是杨夫人的陪嫁,早些年夫妻琴瑟和鸣的时候,便由杨丞相做主,把嬷嬷配给了他身边的小厮,后来二人相看两厌,这小厮也就调去了外院,这么多年过去,小厮也混成了外院管事,到是能给杨夫人跑个腿,当个眼睛使。

    午时始,嬷嬷的丈夫杨勇来回消息了,进到屋子里躬身道,“小的见过夫人”

    “起吧。”

    “是,小的查到昨日少爷下晌去了酒楼,撞破了王府家女眷换衣裳,此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而今日大少爷去上衙的路上又遇到了王府出行的马车,耽搁了两刻钟双方才离去。”

    杨勇回了话便出去了,杨夫人在屋内却笑了,“瞧瞧瞧瞧,这可是亲儿子,这时候拿来顶缸,倒真是父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不准还巴不得呢。”

    嬷嬷在一旁劝道,“不会如此,大少爷心性好,是有主见的,但太孝顺了,怕是张不开嘴,这才不得已为之。”

    杨夫人没应声,外头小厮来传话,“夫人,老爷去书房了。”

    “走吧,咱们也去书房看看。”

    不过杨夫人没进到书房,在书房门口被人拦住了,而杨丞相也躲在书房不露面。

    杨夫人站在外头,扶着身边于嬷嬷的手,大声冲书房道,“我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娶平妻,这当家主母做得委实差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老爷被人迷花了眼要娶平妻,好废了我这个当家主母呢。”

    屋内的人坐不住了,书房门打开,皱着眉冲她吼道,“你说的什么胡话?还要不要脸面了,这话说出来都叫人笑话,真是不知羞耻。”

    “哈哈哈”杨夫人闻言却笑了出来,“脸面?羞耻?呵”

    “我还能有老爷不知羞耻吗?白日宣淫,一块骨头差点烂在床上的东西说我不知羞耻?这脸面怕不是我不想要,而是你不想要了。”

    “你,你,满嘴肮脏的蠢妇,我们杨家迟早毁在你手里,你们胡家教养出来的女儿果然不是什么好的。”杨丞相捂着胸口指着杨氏骂道。

    这说的是杨夫人的庶出妹妹,那一位是个厉害人物,嫁的夫君好赌成性,还是个色中饿鬼,屋子里的姑娘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而妹妹身为主母却还被逼着在一旁看着,但好在没几年这男人就没了,妹妹则是带着嫁妆在外头单独过,因着早先受了折磨,心性也变了,眼下府内每日出入不同的男人,这些人出来时脸上身上都带着伤。

    杨夫人原本嘲讽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狠戾,竟是要上手,但是被于嬷嬷拦住了。

    但杨夫人毫不示弱,“我们胡家的姑娘世世代代嫁入宗室家族,就连先太后也要夸上一声好字,您难不成比太后还尊贵?男人可拥有多个女人,我妹妹又为何不能有多个男人?若是她错了,自有律法惩戒,这种事向来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挂在嘴上。没想到丞相大人在朝堂混迹多年,还将此事记在心里,挂在嘴上,真真是叫人恶心。

    杨丞相被她目光震慑的退后了几步,被身后眼疾手快的小厮扶住了,他伸出因为发怒而颤抖的手指着她,嘴里道,“毒妇,毒妇。”

    在院门口守卫的小厮瞧着形势不好当即出去找大少爷,而大少爷此时正在屋子内和宋氏相对而坐,他今早上瞧见了王爷的女儿,是个温婉的姑娘,不像是惹事的样子,父亲也说过回来只好好养着就成,他想同妻子说说让妻子放宽心,好好待她。

    话还没说,外头小厮就急匆匆的跑来了,“少爷少爷快去书房,夫人和老爷吵起来了。”

    夫妻俩听后相互对视一眼,没耽搁都往书房方向去。

    二人到时书房里已经有庶子到了,但谁都没敢出声,实在是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太吓人了,看着像下一秒就要动手的架势,宋氏忙走到夫人身边,“母亲消消气,气急了对身子不好。”

    而杨峥则是走向了父亲,关切问道,“父亲可还好?”

    “一时半会死不了。”

    杨夫人目光在这父子二人身上流转,最后目光落到儿子身上,温声道,“今日瞧见那姑娘了,可满意?”

    杨峥点了点头,“儿子瞧见了,是个温婉贤淑的,进了府定会好好孝顺服侍母亲。”

    一旁的少夫人宋氏听到这话眼泪差一点再次落下,当即低下了头,杨夫人则是冷声道,“不用了,我不过一个妇人,不敢劳烦王爷的女儿服侍,到时不知道如何论尊卑。”

    杨峥却道,“母亲多虑了,儿子见她是懂事识大体的姑娘……”

    杨夫人看着面前的儿子,相似的长相,她仿佛透过儿子看到了多年前的丈夫,当年他也是这般,只不过见了那表妹一面,便处处夸赞,甚至为了她与自己争吵,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走向了陌路……

    杨夫人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父子,突然笑了,“倒真是父子,骨子里的东西都是一脉相承……”

    说罢不再理会旁人,拉着宋氏出了院子,回了自己所住的院子,这一路上宋氏已经哭过一遍,到了屋子里眼睛又是红红的。

    杨夫人拉着她的手坐下,“是母亲对不住你,是我没有教好儿子。”

    宋氏摇头,“不是母亲的错,这都是平常事,母亲无需为了我如此,我只是突然得知此事,心里有些难受,好日子过得久了,人就变得贪心,儿媳往后不会了。”

    杨夫人轻轻抚摸她的眼睛,“好孩子,不哭了,往后只要我在,你便永远是这家里的少夫人,是我唯一认定的儿媳,从今儿起便只当你那丈夫废了。

    “母亲知晓你是个能干的,往后自己立起来,这府内便无人敢欺你,也无人能欺你,若是你唯唯诺诺,继续以夫为天,出了事,我也是断不会帮你的。”

    宋氏肿着核桃眼眼睛,点了点头“母亲我晓得了,我知晓往后该如何做,母亲放心。”

    看着儿媳哭的这般难受,杨夫人心里也不好受,这是有情,若是无情不会如此,她叹了口气,仿若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好孩子,都过去了,往后好好顾着自己,没人比自己更重要……”

    ……

    而另一边从皇宫回去的运势第一时间去了孙小所在的屋子,李强和赵段正在屋子里守着,孙小正趴在床上,还是昨晚的姿势,双眼紧闭,只是面色比昨晚还要苍白几分,一偶偶昂的李强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摸摸身体。

    云时没敢大声说话,只轻咳了一声,李强察觉到声音起身走了过来,二人出了屋子。

    云时问道,“孙小的情况如何?”

    力强摇头,“情况还好,只要人不发热就好治。”

    “大夫呢?”

    “出去买药了。”

    云时道,“你等我一下。”说着他回了自己的屋子,从箱子里扯了块布铺在了桌子上,又从箱子里拿出二三十的银锭子放在桌子上用布料包了起来,拿着这些银子出去。

    将东西递给了李强,面容严肃的道,“这些银子你拿着,去寻你那朋友,你们一起去买药,不用在乎银子,只要用得上的就都买回来,眼下救孙小的命是最要紧的事。”

    李强应下拿着银钱出去了。

    云时则替他进屋继续守着,他坐到了原本李强坐的位置,上手摸了摸孙小的额头,还好温度不高,他松了一口气,朝对面望去。

    对面的赵段这时候才发现云时来了,想起身,云时摆着手让他坐下了。

    云时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安慰道,“没事的,孙小不会有事的。”

    但是赵地却还是很自责,“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再谨慎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都是我的错……”

    云时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可知道孙小家里人?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应该派人去他家里通知一声。”

    赵段摇头,“不用,孙小眼下就自己一个人,他家在西北那边,从小家里就穷,村子里的人都明里暗里欺负他们家,而他长的小也被不少人笑话过,他爹娘心善,被村子里人戏弄也不生气,但是孙小却气不过,所以他跑了出来,就想闯出个名堂,到时候好把爹娘接过来享福。”

    说到这赵段露出了点点笑容,“他常说自己运气好,被骗到了京城,原本以为只能干点苦活重货赚银子吃饭,但没想到今年侍卫选拔改了,改成了抽签,他居然抽中了,而且人家还不嫌弃他的个子,他欢喜的不得了,到现在还挂在嘴边常说呢。”

    云时听着心里也难受,无论哪里底层人民都不好过,此次是因为自己的主意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可天下贫苦人那么多,自己人微言轻,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二人也就此停了话头,云时记着自己的任务,朝孙小的额头摸去,触手便是一片滚烫……

    54  ? 第 54 章烈酒

    ◎生病◎

    “发热了。”云时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紧张, 按照眼下的情况,发热很有可能会要了孙小的命。

    一旁的赵段听后也慌了神,一个一米八几身材健硕的男人满脸慌乱的看向云时, “大,大人,眼下……眼下要怎么办?”

    云时皱眉思索了片刻转身出了屋子,屋外周永刚从马圈喂完马回来, 准备换衣裳去后院校场。

    云时瞧见当即叫住了他, “周永过来。”

    周永快步跑了过来, “大人有什么吩咐?”

    “去城内找李强和大夫,他们应当是在药铺买药, 你好生找找,快些, 但不要太惹眼。”

    周永看了看他身后的门, 多嘴问了一句, “大人,是不是孙小有什么不好?”

    云时没打算瞒着,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有些发热了, 你快些去吧, 晚了怕是会出事。”

    周永听罢不敢再耽搁,转身奔着马圈跑去, 大人平日里有要求,除却明面上的差事外, 平日里不许骑马四处招摇, 但眼下情况紧急, 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云时转身进了屋子, 屋子里赵段仿若一只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头绪,见云时回来面露希冀的看着他,“大人……”

    云时虽然心里也紧张着,但不敢在他面前露出分毫,不然那赵段怕是更得麻爪。

    他沉声问道,“大夫走前有没有说孙小若是发热了当如何处理?”

    赵段被云时镇定的情绪感染,自己也镇定了许多,仔细回想着大夫走前说的话,磕磕巴巴地道,“大夫说,大夫说,用冷水,用冷水擦拭身体,不能碰了伤口。”赵段回想着说的也越来越流利。

    云时见他镇定了许多,吩咐道,“好,那你去厨房打盆干净的冷水回来,咱们给他擦拭身体。”

    “好好好,我这就去打水。”赵段略有毛躁地跑了出去,等他回来时手上端着一盆冒着冷气的水,肩膀上还挂着几条长巾。

    云时拿起了一个长巾放到了水里,冬日的水寒如冰,他的手不过刚放到水里便忍不住蜷缩起来,只清洗长巾的功夫,手便成了红色,云时忍不住磨牙。

    赵段看了看自己黑色的手,再看看大人的,“大人,还是我来吧,这水太冷了,您怕是受不住。”

    云时摇头,“没事,适应了就好了。”眼下都要死人了,可不是他矫情的时候,再者他虽然有个破碎的身子,但内里还是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被这冷水吓退。

    他忍着刺骨的寒意将长巾拧了个半干,吩咐赵段,“你擦拭下半身,我擦拭上半身。”上半身包括后背,他怕赵段毛手毛脚地用冷水碰到伤口,冷水里细菌多,碰上了怕是伤口会更严重。

    赵段不明就里,但老实应着

    二人分工合作,除却擦身子的长巾,云时还拿出一个长巾放在他的额头处,但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孙小身上的皮肤都微微发红了,但他身上的温度却迟迟没有降下去,且人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云时见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个法子不成,如此下去怕是温度还没降下来,人就先烧死了。他将长巾放在椅子上,自己往外头走。

    屋外一阵冷风吹过,云时只觉得额头处一片冰凉,他伸手一摸,手上是细微的汗水,屋子是西厂这些侍卫住的,这些人火气旺,屋内只一个小炉子便够用了,但是这对云时来说就有些冷了,没想到才一会工夫他就忙得出汗了,他晃了晃被风吹过有些昏沉的脑袋,没多想接着往厨房走去。

    路上几个校场回来准备吃东西的侍卫瞧见了,便跟在他身后一起朝厨房去。

    云时到了厨房语气焦急地道,“快去库房,给我搬几坛子烈酒来,越烈越好。”

    厨房大师傅忙应下叫人去了,云时一般是不让他们喝酒的,怕喝酒误事,但是因为前些日子过年,为了犒劳他们,这才从御膳房要的,尽管如此也叫厨房控制着量,这才有剩下的,不然就都被喝光了。

    厨房的人直接把剩下这五坛子都搬来了,云时正打算叫这些人搬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大人”

    云时回头望去,面容熟悉,但叫不上来名,“你……”

    “属下郑明”

    “好,郑明,还有你们搬着酒跟我走。”

    众人虽然心里纳闷,但却不敢多问,第一次瞧见大人神情如此严肃,他们心里也跟着颤了颤,众人搬着酒跟在云时身后,一路走到了孙小所在的屋子。

    进了屋子云时将冷水倒在一旁的恭桶内,往里倒上了烈酒,“赵段,用酒擦,和水一样,只记得不许擦到伤口。”

    赵段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下意识听了云时的话,郑明也自告奋勇地要帮忙,云时叫他洗干净了手再来帮忙。

    郑明几人洗净了手便也拿起长巾为孙小擦身体,在看到孙小后背的伤口时,郑明都愣住了,他与孙小不是一个组的,住得也不是一个屋子,因此两个人也不算太熟,而且这人身高不高,郑明对他是有那么点看不上的。

    听说这人受伤了,也只以为是小伤口,所以根本没来看。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大的伤口,看着骇人,他擦拭后背的手都忍不住放轻了。而他们云大人与他擦拭的地方差不多,他偷瞄过去。

    只见他们大人面无表情,对此伤口见怪不怪的样子,他心下佩服,也收回了心神,认认真真地为其擦拭身体。

    云时与其说是见怪不怪,倒不如说是大脑一片空白,他眼下就一个想法,退烧去热,他希望孙小好好活着。

    所有人都听他的指挥,但他心里确有太多的不确定,他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一遍一遍地祈祷,祈祷这个法子有用,祈祷这烈酒能有用。

    好在上天并没有打算现在就收走孙小的命,他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滚烫,云时也松了一口气,想要直起身子,但是整个身体摇摇欲坠,他扶着一边的墙壁才站着了。

    其他几个人的动作却没停,还在继续擦拭,门口此时传来了动静,是周永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手上戴着药箱,闻到屋内浓烈的酒味,神情紧张,但是因为云时在,并没有出声,而是走到孙小身边为其诊脉,察觉到脉象时,他是有些惊讶的。

    云时适时开口道,“他发热了,冷水没用,我换了烈酒,用烈酒擦身,眼下刚刚去了热。”他说话有气无力地,周永见状连忙搬了凳子给他,他直接一屁股坐下了。其实云时往日身体也没这么虚弱,只是到了冬日,唉冬日对太监确实不友好。

    大夫本想问问用烈酒去热是什么原理,但是见他疲惫的样子不好开口,但是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打算明日再询问。

    他收回目光,将药箱里的药材一一拿了出来,挑拣着分量交给李强,“去熬一碗药。”,随后偶叫这些人停了手。

    半刻钟后煮好的药回来了,大夫直接给孙晓灌了下去,又把了把脉,神情满意地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堆工具。

    云时看着那像是一根缝针用的家伙事。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大夫这是要缝针了,他先是叫赵段几人按住孙小,自己开始上手缝,几个人用了十成的力气,将孙小压得紧紧的,而且还在其嘴里塞了一条长巾。

    随着大夫的动作,孙小也被痛醒了,但是身体无法动弹,嘴里也说不出话,眼眶翻红,流下泪来。

    场面太过惨烈,云时别过目光不敢再看,待屋内声音渐失,外头的天也已经黑了。

    屋内的孙小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晚上还是要留下人守着,以防发生突发事件。

    到了晚上,屋子内已经有些冷了,屋子里的人都没什么反应,但云时靠在炉子旁都觉得瑟瑟发抖,但他没动,听着大家说话。

    还是周永最先瞧出大人的不对劲,只见大人脸上红着,整个人缩着。

    周永上前关切道,“大人快去休息吧,这里太冷了,我们会好好看着孙小的,大人放心。”

    云时看着他,是个会说话的小子。“你们好好看着他,出了事情,就叫我。”

    “是”众人应下了,但却并不打算叫他,毕竟大人为了孙小已经在这忙了一日,还亲身上阵,他们没见过像云时这么平易近人的官员,他们其中人大多都不是京城的,都是四处闯荡来的这,见到过的官员也就是家乡那边的县令和赵地那些侍卫,一个个都面孔青黑,神情严肃,说话也端着,不像云大人这样。

    云大人是他们见过最好的官,大人累了一天了还是好好休息最重要,别因为这个生病了。

    云时也没再多说,他确实累了,感觉都要站不稳了,回去要了碗面吃,吃了一半就倒在床上睡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他才醒来,醒来后鼻子难受,嗓子干涸,头也发沉,不出他所料果然是感冒了,昨儿晚上就觉着不对劲,果然还是没躲过。

    屋子内火炉旺着,应当是有人来看过了,倒还算舒服,他起身换了身衣裳朝孙小的屋子去。

    屋子里头好些人都在,是孙小醒了,见到云时,孙小面上感激道,“大人,谢谢大人救我一命。”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发热了,要不是大人怕是早就得烧没了,且药钱也都大人拿的。

    云时哑着嗓子,“不用,你好好休息,你是我的属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太放在心上。”

    大夫察觉到他的声音不对,“大人这是病了?”

    云时点点头,“正想劳烦大夫看看,我嗓子痛的厉害。”

    大夫把了脉,“是风寒,我给大人开几服药,大人喝了药后是要多多休息,且别冻着了,大人身子本就比别人怕冷。”

    云时点头,周围的人都是纷纷自责愧疚,其中之最还要数赵段和孙小,两人不约而同的觉得是因为自己所以大人才会生病。

    李强和周永急忙催促着云时回去休息,云时应着,临走前还是看两个自责的人于心不忍道,“没事,休息几日就好了,别放在心上,还有你孙小,早点好,等你好了,我便要开始我可是要论功行赏了,”

    孙小面露惊喜,“嗯,大人我一定快点好。”

    ……

    二月二十,当日上午,云时看望过孙小,同他说了几句话后便回屋子歇着了。

    李强在门口道,“大人,属下能进去吗?”

    “进吧”

    李强进了屋子,云时面露诧异的看了他好几眼,“你上午不是出去帮老伯修房子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走了也就半个时辰吧。

    李强躬身道,“属下在外头听到了一些消息,等不及回来告诉大人。”

    云时也露出了好奇的神情,“外头又传什么消息了?”

    “陛下下旨了,怀王府的幼女下嫁给丞相府,命二人三月十二成亲。”

    云时扒拉着手指头数着日子,今儿是二月十九,到三月十二那就不到一个月,居然这么快?

    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下去忙吧。”李强应声下去了。

    而云时坐在屋内心里却是难以平静,虽然是做平妻,但是这成婚的日子也太近了,陛下不会是想搞事情吧?他惊得站起了身,倒还真说不准,陛下为了给未出生的皇子扫清障碍,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云时正想着,外头西厂侍卫在门外道,“大人,公里的小春公公来了。”

    云时心中纳闷,这不过年不过节地来干吗?他生病这些日子也老实请假了啊,心中腹诽,脚步却没停地往外走。走到外面云时先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春子两手空空,而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也什么都没拿。

    小春子见人出来了忙道,“云公公,奴才传陛下口谕”

    云时当即跪下接旨。

    小春子接着道,“陛下口谕,西厂提督太监,监督君臣理应上朝,特此准许云时每逢五,十可去宣政殿参与朝会。”

    “是,奴才遵旨,谢陛下恩典。”

    作者有话说:

    关于书中的配角,只要我花费篇幅写了的,就都会有各自的结局。

    55  ? 第 55 章本章要素过多

    ◎看热闹,习武,贼船,备嫁,亡◎

    三月二十一早, 云时在西厂的屋子换好了西厂提督的衣裳,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屋子。

    屋外站了好些个人,见云时出来了, 当即大声喊道,“大人”

    云时一个脚滑差点摔倒,还是扶着门才站好,有些嫌弃地看着台下几人, “都堵在这干吗?有事?”

    几人摇头, 还是李强上前道, “没事,我们就是听说大人今日上朝, 想要送送大人。”

    云时无语,“……”

    “行了行了, 都忙着吧, 被在这添乱, 我可比你们熟悉这路,带着你们反而更麻烦,赶紧后院校场忙去。”

    众人笑嘻嘻地应着,“诶, 大人有事叫我们。”

    “去去去”

    ……

    云时从神武门进到皇宫, 直奔宣政殿去,他怕中途遇到于大人, 走的时辰就晚了些,掐着点快到陛下上朝的时辰才到宣政殿门口。

    宣政殿门口站了一小太监, 小太监面色焦急地原地踱步, 时不时地四处眺望。

    云时看着正纳闷的时候, 没想到小太监冲着他跑了过来, 小声的道,“云公公,陛下让奴才告诉公公,进了宣政殿公公站在门口处就行,且今日就算朝堂上谈到了公公,公公也无需出面。”

    云时点头应着,在小太监的目光下进了宣政殿,他按照小太监的话进门后左拐,贴着门口找了个位置站好。

    距离他近的人都纷纷朝他看过来,在见到是谁的时候,面容陡然惊讶起来,这一下子惹得好多人纷纷投来目光,不过没看一会,陛下到了。

    早朝开始了,他随着众人跪下,起身,因为站的位置太靠后,他基本瞧不见台上的皇帝,不过屋子内安静,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没影响。

    他正猜测第一个禀告政事的官员是谁时,熟悉的声音传来。

    “陛下,怀王府婚约实在草率,皇室子女下降为平妻,实在有损皇室颜面,如若长此以往怕是对皇室再无尊敬。”

    这声音分明就是咱们于大人,云时嘴角咧着,嘿嘿,今儿有好戏看了。

    接着传来怀王的声音,“此言差矣,由此可以贴近皇室与百姓的关系,且臣以为,皇室的尊严脸面靠的是皇家的军队,靠的是陛下的决策,靠的是陛下造福百姓的政举”

    于大人轻呵一声,“此举欠妥当,陛下当三思。”

    皇帝在上道,“嗯,朕知晓了,回去会好好考虑的,于大人可还有话要说。”

    于大人躬身继续道,“陛下臣以为阉人祸国,且有前车之鉴,陛下不应当准许其上朝,这实在荒唐。”

    云时正在后头咧着大牙笑呢,没想到这火一下子烧到了自己的身上,不过他谨记小太监的话,并没有轻举妄动,只低下了头,耳朵却竖着打算听听陛下的反应。

    皇帝问道,“于大人,敢问于大人,进来西厂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回陛下没有”

    皇帝又道,“即使如此那边说明云时与前朝的大太监不同,于大人若是一概而论,实在不公。”

    见于大人想反驳,皇帝打住了他的话,接着道,“且朕只准许他每日逢五,逢十参加朝会,于大人无须太过担忧。”

    于大人再一次卡住了,主要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盯着,可西厂确实没什么问题。

    但是他又岂会被这两句话打败。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本折子,慢慢打开,嘴角微微翘起,随即又变得平和,一字一句地道。

    “户部主事宠妾灭妻……

    吏部员外郎徇私枉法……

    工部郎中留恋花楼……

    …………”

    一桩桩一件件说完,殿内众人纷纷变了脸色,都站出来要么反驳,要么解释。

    云时在后面听着没想到反转这么快,这下子又有乐子可以看了。最后他是笑呵呵给出了宫殿,他总觉得皇帝叫他今儿上朝纯粹是为了让他来看热闹的。

    他出了神武门便绕着皇城根往北门走,来时还轻松的路,回走时却累得不行,应当是同他风寒刚好有关,等他走到了西厂门口已经是晌午了,云时喘了口气,先去看了看孙小。

    孙小已经彻底的脱离了危险期,眼下只需要好好静养就行,云时松了口气,安慰了几句出了屋子,往回走时心里也琢磨起了另一件事。

    早前他因为自己身体差准备好好锻炼身体,但是中途因为事情耽搁了,现在他觉得不光自己要锻炼身体,西厂的人也要一起练,不过他们不是锻炼身体,而是要练武,主要是京城太危险了,多的是不要命的人,说到底还是皇帝的政权不够稳固,这个没什么快速的解决办法,只能先练武防身了。

    不过练武的事得明日再说,他今日实在是太累了,得好好睡一觉……

    第二日云时一大早神清气爽的去了后院的校场,校场内众人一身短打在院子里……“群魔乱舞”

    云时有些看不下去,他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想在里面找一个熟悉的面孔,“找到了”

    “李强,周永过来”这是他接触到的两个最机灵的。

    两个人听到声音朝着云时跑来,其他众人也闻声看了过来,没多想继续动作,只是这手脚总是有些不听使唤。

    两个人在云时面前站定,李强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云时笑着道,“孙小的伤口你们俩都是见过的,这次咱们西厂立了功,往后这办差的日子多着,我怕再遇到孙小这样的情况,所以我打算让你们都习武。”

    两个人听着眼睛都亮了,哪个男人不想有一身功夫傍身。

    云时接着道,“我记得你们其中有好些个人是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你们俩去看看能不能把这些三脚猫功夫合到一起,到时候大家互相教教,也方便。”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大人放心,我们一定把差事办好。”

    云时鼓励道,“嗯嗯,我相信你们,去吧去吧。”

    ……

    过了约莫五六日,云时被这二人请到了校场。他坐在搬来的椅子上,心情颇为不错地问道,“这是都准备好了?”

    二人点了点头,但面上却没有什么笑模样,云时以为二人这是累了,便也没多问,只道,“那就开始吧,让我看看。”

    一声令下,校场内排好队的人动作起来,挥拳,踢腿……

    一套动作结束云时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也不明白,这挥拳,踢腿力气十足,看起来就非常有气势,但是怎么连在一起看就这么别扭呢?

    但是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他咬牙道,“嗯,还不错,看起来有力气,往后每日早上练一遍,之后再各自练各自的。”

    “是大人。”

    云时没敢多待,落荒而逃。

    他回去寻思了一下,觉得术业有专攻,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得找专业的人来。他当即出了门,去了皇宫北门打听消息去了,直到得到了赵地大人三月初一轮值休息的消息才满意地回来。

    三月初一,一大早云时就在赵大人常出入的门口守着,没一会的工夫便见人骑马出来,云时当即迎了出去,躬身道“赵大人”

    赵地见是他也迅速下马,“云公公,云公公怎么在这儿?”

    云时扬起笑脸,“奴才在这儿等着赵大人呢,赵大人今儿可有空,奴才请您去下馆子。”

    赵地摇头,“不敢让公公如此破费,公公还是来我家吃吧,我也该单独请公公吃一顿。”

    “不成不成,奴才是有事求您,自当破费。”

    赵地却不管那些,“云公公有事直接吩咐便是,不用这么客套,我家也是粗茶淡饭,云公公别嫌弃。”说罢直接将人拖上了马。

    云时嘴上说着不用,但马一跑起来他连挣扎都不敢,只老实的坐在马上,一路到了赵地家门口。赵地走的时候较为偏僻的路段,没什么人影,因此马跑的也快,云时下来时还有些软。

    赵地见状一把将人扶了起来,往屋子里带,云时嘴里求着饶,“赵大人,赵大人,我这空手上门实在不成,让奴才出去买两样礼回来。”

    赵地却满不在乎道,“没事没事,云公公对我有恩,咱们之间不用讲那些虚的。”

    云时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人进了院子,刚一进院子,迎面跑来了一个小炮仗,“爹你回来了。”说着往赵的身上扑。

    赵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儿子抱起来,而是用手按住他的脑袋,制止他的动作,“快来给云公公磕个头。”

    小儿诶了一声,乖巧的朝着云时跪下,砰砰磕了两个头。

    云时听着声心里打颤,急忙给人拉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可不用这样。”小孩子被拉了起来,云时这才看清楚小孩的面容,面色黝黑,长得倒是和赵地十分相像。

    云时顺手扯下身上的荷包塞到他怀里,“拿去玩吧。”

    小孩笑嘻嘻地收了,“谢谢公公。”说完拿着荷包跑开了。

    赵地却道,“云公公破费了,小儿一个哪里用得上这个。”

    “没事没事,小儿虎头虎脑的瞧着欢喜。”他想了想问道,“家中长辈可方便?来了总要去拜访一下。”

    赵地道,“母亲那里应该是方便,我带公公去。”

    二人穿过前院去了后院的正房,屋子上首位置坐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下首站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云时瞧着心中乐呵,怪不得是一家人,这三人肤色都差不了多少。

    老太太显然也是知道来人是谁,想起身给云时行礼,但云时万万不敢受,虽说老夫人没有品级,但是关系不是这么论的。

    云时拱手,“老太太安。”

    赵母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云时,“诶,安,好孩子,你就是那个西厂的官吧,我们这城里的老头老太太都知道,你是个好官,比我儿子好。”

    云时羞怯道,“不敢不敢,我等都是为了陛下办事,听陛下吩咐,再者我的官职没有赵大人的高,赵大人才是真正的年轻有为。”

    老太太却不以为然,满心满眼都是云时,怎么看怎么喜欢。

    云时实在受不住这个,又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临走前赵地同自己媳妇道,“中午备些好酒好菜。”

    “好”

    云时随着赵地去了书房,进了书房,云时也直接说了正事,“此来是有事求大人,我那西厂没有会功夫的,所以想来问问大人,手下可能会功夫的,我借来一用,也教教我这些手下,往后出去办个差事也叫我能放心些。”

    赵地还以为什么事呢,豪爽道,“这算什么事,我手下正好有,等明日便叫他去你那。”

    云时没想到事情这么轻松,还以为赵地会多问,当即感谢道,“谢谢大人。”

    这天的午饭还是在赵地家吃的,二人在书房用的,午饭极其丰盛,这中间还有一只鸭子,云时看着鸭子心里猜着来路,嘴上问道,“这鸭子?”

    赵地笑道,“这可是醉仙楼的鸭子,好吃,吃完满嘴留香的,公公快尝尝。”

    云时之前便想吃,只是一直没有工夫,眼下便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这味道确实不错。吃饱喝足后云时离开了赵家。

    人走后赵地的媳妇杜氏来书房收拾残桌,好奇地同赵地道,“这就是西厂的大人?瞧着面嫩,倒不像是个武将。”

    赵地点头,“这是陛下身边的公公,自小服侍陛下,颇得陛下信任,这才领了这西厂的差事。”

    杜氏听着有些惊讶,“这大人瞧着倒是不像个公公”她一直以为公公都是戏文里演的那样,翘着兰花指,掐着嗓子说话。

    赵地不知她的想法,自顾自地问道,“儿子呢?”

    “困了,吃了晌饭就回屋子睡去了。”

    赵地皱着眉头,“往后不能如此娇惯,得好好敲打敲打,多吃些苦。”

    杜氏却不听他那个,“咱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就得好好养着。”

    赵地叹了口气,“我只同你说,母亲处也别说,陛下私下里寻了我,说是让儿子再大些到皇子身边伺候。”

    杜氏大惊,“赵地你是后爹不成,咱们可就这一个儿子,怎么能去做太监。”

    “不是做太监,是类似长随的,往后替皇子出宫办事方便。”太监不好在街上招摇。

    杜氏这才安了心,应下往后好好教导儿子的事。

    云时回去的路上正好遇上了丞相的马车,他停下来驻足观看,看着方向倒是往东边去,东边多是王公贵族的府邸,这是要往怀王府去?他想着心里却歇下了心思,自己虽说是管着西厂,但也只是听命办事,没命令的那就别做,越做事越多。

    他收回了目光接着往回走,中途经过了一处镖局,不免多看了两眼。之前听赵段说起过孙小家里的事,这个功劳可以换个小职位坐坐,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他们应当会很高兴。

    但是今儿的衣服太朴素了,不适合出来办事,等过几日他穿上西厂的衣服再来厂

    ……

    而此时怀王府门口,怀王府长史站在门口躬身道,“杨大人,杨大人这边请。”长史说着将人带到了府内前院的书房。

    书房内,怀王正坐在桌前喝茶,见人到了,笑道,“杨大人快坐,路上辛苦了,来人看茶。”

    杨大人语气恭敬,“臣参见王爷,不知王爷找臣来是有何事吩咐?若是婚事方面,臣全凭王爷吩咐。”

    怀王看着他,有些无奈地道,“杨大人,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杨贺依旧恭ι兲??敬着,但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臣不懂王爷的意思。”

    怀王笑容的弧度小了些,身体往后靠去,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说给大人听,杨大人,我们已是姻亲,往后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望杨大人助我。”

    杨丞相当即起身,跪在屋内,“臣惶恐,实在不懂王爷的意思,此婚事乃陛下旨意,臣心中感激涕零,定会竭尽全力效忠陛下。”

    看着杨贺衣服翻脸不认人的架势,怀王去而并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杨大人,本王与杨大人年岁相当,大人无需在本王这里演戏,你我早就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一锅端了。”怀王说着话目光也留意着杨贺的脸色,最后添了一把火,

    “且,忘了告诉大人一件事,前些日子在酒楼本王的手下重伤了西厂的人,想来陛下怕是早就知道了……”

    杨丞相大怒,“你”

    “大人别动怒,小心身子,大人眼下的身子对本王很重要,大人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愿意助本王,那自然是永葆富贵。若是不愿……”话中未尽之意二人都懂,那就得看陛下何时动手了。

    杨丞相不再言语,起身拂袖离去。

    而王爷却心情不错的,重新添了杯茶,大儿子从后面走了出来,面带怒气,“父王,你何苦如此忍他,他本就是臣子,而且眼下根本没有他立足的地方。”

    狗急跳墙的道理怀王不想多说,自己也没少教育这儿子,但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性子,自然也没必要再教导的必要。

    “熙儿呢?”

    见父王问起儿子,大儿子忍者欢喜道,“熙儿正在院子里读书。”

    “中午送到我院子里,我亲自教他读书。”

    大儿子欢喜的应下,这是他们这一房的恩宠,别房的儿子可没有这待遇。

    此时王府后院,这次婚事的准新娘慕初锦正坐在屋内收拾整理衣裙,将这些衣裙折叠平整,一件一件放到箱子里。

    一旁的丫鬟也帮着一起整理,嘴上却道,“小姐,这些衣裙都是未出阁的小娘子穿的,往后小姐嫁为人妇便不能再说了,就不用拿了吧。”

    慕初锦摇头,“这些衣裙穿着舒服,往后嫁人了屋子里头穿,不碍事的,而且不知道嫂子那里会给我准备多少嫁妆,想来应当不会太多,用这些旧衣服压压箱子,嫁妆也好看些。”

    府中王妃早逝,眼下正是大夫人管家,可大夫人的性子实在是……,丫鬟不好多言,只能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继续帮自己小姐收拾东西。

    待衣服都装进箱子里,慕初锦这次啊抬头望向了窗外,已是夕阳西下,“嬷嬷库房那里可清点完了”

    丫鬟摇头,“嬷嬷还未归来,库房那里杂乱得很,一日怕是清点不出来。”

    慕初锦想了想,“那就让嬷嬷先回来吧,明儿再去,你晚上再去厨房点几样好菜,累了一天了都好好补补。”

    “是小姐。”

    ……

    因着婚期日子太近了,丞相府这些日子十分忙碌,按理来说这些应当是由少夫人来安排,但是杨夫人怕儿媳妇难受,便将事情接管了,自己安排,到底是岁数大了,忙了几日便有些身体不济。

    屋子里杨夫人正卧在床上,有着下丫鬟为她按捏后背,嬷嬷在一旁瞧着心疼,“夫人,眼下准备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交给少夫人吧,夫人好生歇歇。”

    杨夫人闭着眼,低声道,“无事,不差最后这点了。”

    半个时辰后,杨夫人重新梳洗换了身衣裳坐在屋内小榻上,翻看着送出去的帖子,其中有两家还没送去,杨夫人有些摸不准要不要送,问一旁的嬷嬷,“老爷眼下在何处?”

    嬷嬷不晓得,当即派了小厮出去查探,一会工夫回来了将消息传给了于嬷嬷。

    于嬷嬷进屋回禀,“夫人,老爷不在府内。”

    杨夫人皱眉,看了看时辰,已经是下午了,从年后开始,陛下为了体恤老臣便只许他们上午办公,下午便可以回家,但眼下出去了……

    她想了想道,“叫下人去盯着点,老爷什么时候回来来正院禀告。”

    “是”

    但一整个下午都没有消息,第二日一早,和女儿用早饭的工夫想起来这事,等女儿走了她才询问于嬷嬷,“昨晚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于嬷嬷摇了摇头,“下人也不知道,只在今早瞧见人出去上朝了这才知道昨儿人回来了。”

    杨夫人听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总怕自己想的事情成真了,他往于嬷嬷身边靠了靠,小声同她说了几句话。

    于嬷嬷应下,神色郑重的出去了。

    而杨夫人在屋子里却有些坐立难安。

    ……

    当日下午,杨丞相再次悄悄地轻车简从地出了丞相府,直奔怀王府而去,从侧门进了王府直奔书房。

    书房内,怀王坐在上首位置,而下首两侧分别坐着兵部左右二位侍郎,刑部主事,和侍卫处的两位侍卫长。

    怀王笑道,“正说你呢,不知杨大人可有交好的朝臣?”

    ……

    大婚前一日傍晚,杨夫人去了女儿的闺房,女儿漪涵刚刚躺下,瞧见母亲来了准备起身,但被样分人按住了,“躺着就是,母亲就是来看看你。”

    漪涵害羞笑了笑,随即看到母亲略微发红的眼眶,“母亲也早些休息吧,这些日子母亲受累了。”

    “好,母亲也回去歇了,这些日子忙着没空教你读书,过些日子就好了。”

    漪涵也点了点头,“嗯。”

    ……

    杨夫人从女儿的闺房离开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正院,反倒带着下人去了花园,皓月当空,四处挂着的灯笼被点燃,花园里也不算太暗,但是于嬷嬷怕主子摔倒还是叫来两个丫鬟举着灯笼走在前头。

    杨夫人抬头望了望,笑着同于嬷嬷道,“瞧瞧这天,万里无云,明儿一定是个大晴天。”

    于嬷嬷在一旁道,“日子是陛下挑的,自然是个有福气的日子。”

    杨夫人回忆着往事温柔地道,“想起了我成婚的时候,祖母说成亲那日若是晴天,夫妻俩这辈子定会和和美美相伴一生,但若是雨天那就会整日争吵,最后怕是要早早分离,为了这父亲和母亲多次到杨府商议成婚的日子,找了好些个僧人断日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到好日子。”

    提到了往事于嬷嬷也笑了,“是啊,老夫人最宠爱的便是夫人,成婚前几日夜夜不能眠,日日盼着出嫁那日是个晴朗的,好在老夫人最后如愿了,夫人成婚那日是几十年来最好的日子。”

    “好又如何,再和美的日子不也成了眼下这般模样。”

    于嬷嬷正打算劝劝自家夫人,却见远处跑来了一个丫鬟,“奴婢参见夫人,夫人您要的参汤煮好了。”

    “好,我这就去后厨拿。”

    于嬷嬷听着,哀求地看着杨夫人,“夫人……”

    “嬷嬷要随我同去吗?”

    看着自己主子坚定的目光,她诶了一声,“老奴陪着您去。”

    “我知道嬷嬷待我最好。”

    杨夫人跟着小丫鬟去了后厨,亲手盛起了所有的人参汤,又将装着人参汤的大碗装进食盒里,准备了一个小碗和汤匙后,拎着食盒往外走,一路走到了书房。

    在书房外毫不意外地再次被管事拦住了。

    但是这次杨夫人的神情却极为平静,她心平气和地道,“我来给老爷送参汤。”

    管事没应,只道,“小的这就禀告老爷。”

    屋内杨丞相正在翻看近来朝廷发生的琐事,桌子上摆满了折子,听到管事的汇报,他停下了笔。

    “是拎着食盒来的?”

    管事的点了点头。

    杨丞相沉吟着道,“那就让夫人进来吧。”

    夫妻二人都是暴脾气,性子硬着呢,闹了矛盾谁都不肯先低头,但是杨夫人会主动来书房,每次来手里都拎着食盒,不是酸梅汤就是各类补品,二人也以此当做台阶,将先前的争吵翻篇,只是他都有好些年没有在书房见到拎着食盒来的杨夫人了,再一次看到难免有些恍惚。

    杨夫人拎着食盒进了书房,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他面前的桌子上空着,便把食盒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亲手盛了一碗参汤推到他手边。

    嘴上关切道,“老爷这些日子为了峥儿的婚事废了太多心神,喝碗参汤补补。”

    杨丞相嗯了一声,将手里的参汤一饮而尽。

    杨夫人见状拿起空碗,接着又盛了一碗,递到了他的手边,温声道,“这些日子为儿子操持婚事女儿帮了不少的忙,眼瞅着也是大姑娘了,过些年也该出门了,我想问问老爷,对女儿的婚事可有什么章程?”

    “若是要嫁到高门大户,那这管家能力,驭人,眼界见识都要好好教。若是嫁到普通人家,便不必如此。”

    杨丞相想起小女儿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就嫁到普通人家吧,门第无须太高,有我和她哥哥在,可以保她一生无虞。”

    “好,我记下了,老爷早些回去休息。”杨夫人说着将干净的碗收了起来,拎着食盒打算往外走。

    而杨丞相则是不错眼的看着她,这是他少年时娶进门的妻子,一辈子为了自己操持家业,生儿育女,虽然眼角有皱纹了,皮肤也不似后院的娇娘们娇嫩,但是他也从未有过叫妻子下堂的想法,这辈子也是对得起她。

    见人走到门边,杨丞相道,“今晚我去正院。”

    杨夫人笑着转头,“好,我给老爷留灯。”

    ……

    正院内灯火通明,杨夫人坐在卧屋内的小榻上,手上穿针引线。

    于嬷嬷在一旁欲言又止。

    而杨夫人仿若并未看到,自顾自地道,“老爷年轻时最爱竹子,身上的衣服也要穿青色,可是老了,面皮也不像原先那么白嫩,绿色是穿不住了,只紫色穿着显得年轻些。”

    说到最后语气有些低沉,“成婚前我送了他一双亲手做的鞋子,明日让他穿着我送的衣裳上路,如此也算是全了我们今生的夫妻情分。”

    之后杨夫人便不再开口,只低头做着手里的活计,直到收了针,她直起身子揉了揉脖子,于嬷嬷上前为她揉捏脖子,杨夫人看向了窗外。

    “嬷嬷眼下什么时辰了?”

    “夫人,快到子时了。”

    杨夫人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他倒是半分情意也不愿同我留下,如此也好,情分断干净了,往后日子也能松快些,歇下吧。”

    灭了蜡烛,杨夫人躺在床上,身子疲乏但迟迟没有睡意,屋内静悄悄地,一丝声音也无,她默默地数着时辰,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传来了喧闹声,接着是开门声。

    于嬷嬷熟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夫人,老爷去了。”

    杨夫人拉开了床边的帐子,神情平静地道,“可去通知大少爷了?”

    于嬷嬷点头。

    “人是在哪没的?”

    “是在婳姨娘那”

    “……咱们去看看吧。”

    杨夫人重新穿好了衣裳,在于嬷嬷的陪同下往后院去,杨夫人到时院子里乱成一团,见杨夫人到了这些人纷纷跪下,身体还瑟瑟发抖。

    杨夫人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问道,“老爷是怎么没的?”

    “小,小的,不知道,老爷倒在了姨娘的床上,其他的小的都不知道,屋内只有老爷和姨娘两个人,我们都在外头守着。”

    而此时杨峥也到了,正好听到下人的话,杨峥的神情很复杂,他没想父亲竟然就这么去了,还是这种难以启齿的死法,且偏偏是在他成婚的当日……

    56  ? 第 56 章后续

    ◎吊唁,出家,藩王,心慌◎

    杨夫人带着于嬷嬷进屋查看, 屋内的情形实在算不上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又刺鼻的香气,其中隐约还带着其他的味道, 杨夫人拿起手帕在鼻子处晃了晃,才勉强能呼吸几口。

    一女子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下,神情呆板,看样子也是吓坏了。

    杨夫人叹了口气, 真是作孽啊, 随后吩咐身边的于嬷嬷, “将婳姨娘带去后院,把她丫鬟也带上, 将人看好了。”

    于嬷嬷应下,叫上身后的丫鬟上前拉扯婳姨娘, 婳姨娘见她们朝自己过来, 心中害怕四处躲, 但是这些人哪里能让她躲开,几个人当即拉住了她的胳膊,眼神惊恐,嘴里叫喊着, “不是我, 是老爷要的,不是我。”

    于嬷嬷没让她多说, 直接将手里的手帕塞到了她的嘴里,拉着人出去了。

    婳姨娘离开时, 看向杨夫人的目光中带了祈求。

    杨夫人并未分神于她, 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儿子杨峥身上。如果说院子里杨峥更多的是惊讶, 难以置信, 那到了眼下便不得不信,心中对婳姨娘更是多了恨意,如果不是他父亲怎会如此。

    杨夫人问他,“眼下你打算如何处理?”

    杨峥转过头冲着母亲一拜,“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即是如此,那就找大夫来瞧瞧吧,总要知道死因是什么。”

    她说罢扶着丫鬟的手眉头紧皱的出了屋子,杨峥则是带着小厮为父亲重新穿衣服。

    杨夫人出了屋外方敢大口地呼吸,屋内的气味实在难闻,她只虚虚往床上之人看了一眼,仿佛□□腐烂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久久挥之不去,她实在受不住了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踉跄的出了屋子。

    屋外女儿漪涵姗姗来迟,她红着眼眶,见到母亲直接抱上去大哭,“母亲一定要好好的,母亲得一直陪着我。”

    杨夫人知晓这是吓到了,将人搂在怀里好生安抚,安抚了一会女儿这才停下了哭声,窝在杨夫人的怀里,“母亲,父亲那?”

    “他走了。”

    “那我能去看看父亲么?”

    杨夫人想着屋内的情形摇了摇头,“不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进去,等你大哥将父亲收拾妥当了,你再去看看。”

    漪涵乖巧地应着,顺势从杨夫人的怀里出来,走到她身边,紧紧地搂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杨夫人也任由她去了。

    片刻后,大夫到了。来的是时常来家中看诊的路大夫,路大夫来时杨丞相已经穿戴好被人送到了偏殿。

    杨夫人带着儿女也都在偏殿等着,见路大夫到了,杨夫人道,“辛苦路大夫跑一趟,实在是家中出了急事,我们老爷去了,去得急,我们想找您瞧瞧看,究竟是何缘故。”

    路大夫大惊,“这,怎会如此,大人一向身体康健。”

    杨峥听着心中对着婳姨娘更是恨到了极点,恨不得现在就让她也死了。

    杨夫人则是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家门不幸啊,劳烦路大夫了。”

    “是”路大夫应声,在一旁准备好的椅子上坐好,开始为杨丞相诊脉,诊脉的过程中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收了手,有些难以启齿,“夫人,大人这病症……”

    杨夫人道,“我们心里也有底,只是求个真,您只管说吧。”

    路大夫点头,“是,那草民就直说了,大人这是马上风……”

    心中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真听了大夫的话还是很难受,还是杨夫人道,“劳烦大夫遮掩一二,老爷为官三四十年,一生清廉,临了,我们还是希望老爷走得安详些,只道是疲劳过度去的吧。”说着示意身边的嬷嬷端上了一个盒子,盒子小看样子里面装的当是银票。

    路大夫应下,只是这银票却是不肯收下,“夫人,这草民不能收,大人与夫人对草民有恩,这本就是草民分内之事。”

    杨夫人也不再勉强,只道,“那就多谢路大夫了,只是望路大夫留在府内,家中有人若是头疼脑热得也方便。”

    路大夫千恩万谢的应下,随后被小厮送回了家。

    就这样,天还没大亮,丞相府这里就撤下了原先挂着的红绸,换成了白色的。并且在前院设下了灵堂。

    杨丞相府的位置在京城的东街,周围住着的也都是达官贵人,各府的下人也都察觉出不对来了,出来悄悄查看,却没想到发现了白布,这原本不是大喜事么?这怎么转眼变成这个了,各个都往院子里跑准备将消息报给管事的。

    云时这里也是天微亮的时候知道的消息,李强的大夫朋友昨儿来给孙小换药,但今儿白日还有病人,所以李强看着时间给朋友送回去,回去的路上发现了丞相府的动静,脚步不停的回了西厂。

    云时还睡觉呢,门被敲得叮当响,他从梦中惊醒,心脏怦怦直跳,推开门没带好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敲门不会轻点?”

    李强语气焦急地道,“大人,丞相府挂白了,我听说是丞相没了。”

    云时大惊,那点起床气也被吓没了,脑袋里突然冒出想法,不是吧,皇帝这么果断么,手起刀落直接杀人了?

    不过他没细想,吩咐李强,“快去备马,我要进宫。”

    “是”李强应着去后院牵马。

    云时换了身衣裳,骑了马直奔皇宫去,到了北门口,北门眼下还没开,云时不敢耽搁,害怕这里头有阴谋,当即拍响了北门,北门的侍卫做好了战斗准备,只微微开了个缝。

    见是云公公,不解道,“云公公,您这是?”

    云时着急,没多解释,只道,“我有事见陛下,先进宫了,帮我看一下马。”说着快步朝太极宫的方向去了,侍卫也没拦着。

    云时健步如飞,脑子里想着事情,到太极宫门口的时候皇帝正好出来准备去上朝,二人差点撞上,好在侍卫上前挡了一下。

    皇帝见他如此匆忙,神情也变得严肃了“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云时大口喘了两下,“陛下,丞相,丞相大人没了。”

    皇帝眉头微蹙,眼底也带了迷茫。

    云时没想到皇帝是如此表情,难道不是皇帝做的?那是谁做的?

    皇帝这边也在猜测着凶手,不过他眼下分析不出来,而且着急上朝,同云时道,“丞相大人乃肱股之臣,你带着小春子替朕去看看。”

    二人纷纷应下,站到一旁看着皇帝走远。

    丞相府这里此时也开始四处送帖子,最先收到帖子的是王府这里,长史收到帖子第一时间送往了书房。因着怀王今日嫁女,皇帝免了他今日的朝会,且怀王身体不便,每月上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怀王看着手里的帖子,心中烦躁,对于丞相的死倒是不觉得可惜,可惜的不过是死的有点早了,没什么用了,自己的计划又要搁置了,不过本就是突如其来的机遇,只能说气运没到还要再等等。

    随后吩咐长史,“你亲自去瞧瞧吧。”

    长史应下。

    而后院梳妆好的慕初锦那里也来了人,是前院的小太监,小太监道,“小姐,丞相大人今日没了,王爷说这婚事他会去求陛下推掉,为小姐再择一门良配。”

    慕初锦神色恍惚的老实应下,但是在小太监离开后便吩咐身边嬷嬷,“嬷嬷快将我白色的衣裙找出来,我要出去。”

    嬷嬷知晓自家小姐的心事,手脚麻利地找出一条白色的衣裙,慕初锦换了衣裙,轻车熟路地买通下人从后门跑了出去,一路跑到了丞相府门口。

    杨夫人此时正在默默地搀扶下站在灵堂内,满脸悲伤,暗自垂泪,眨眼间的功夫一个白衣女子进了殿内,径直跪下,竟是要磕头。

    杨夫人看清了人脸,忙道,“这可使不得,姑娘使不得。”转头吩咐丫鬟,“还不快将姑娘扶起来。”

    丫鬟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之后在人身边站着。

    这里的动静很快地吸引了外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

    杨夫人则是继续道,“姑娘,你是王府的小姐,血脉尊贵,我们两家非亲非故,无须行此大礼。”

    慕初锦摇头,眼里含着泪,“不是这样算的,今日原本是我与贵府公子成婚的日子,按理来说这也是我是夫人未过门的儿媳妇,我跪是理所当然的。”

    而进来的杨峥刚好听到这些话,他心里酸软,原来慕姑娘竟是如此想与他成婚么,他向杨夫人道,“母亲,就让慕姑娘跪吧。”她迟早是咱们家的儿媳妇,不过这最后一句话不好在父亲的灵堂前说,但他会听父亲的话将人娶回来。

    杨夫人看到儿子脸上的恳求,心里冷笑,同时又有些嫌恶,今儿才算是真瞧明白自己这儿子,外表看着人模人样的,背地里却也是个狗屁不是的玩意,眼下便是如此,往后若真是与王府结亲了,他这儿子怕是要变成王府跑腿的了。

    为了撕扯开和王府的关系,她已经动手杀了一个,到是不在乎第二个,但总要为家族着想……

    杨夫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同慕初锦语重心长地道,“我们家老爷操劳半生,生前总想着回老家看看,却一直没有机会,眼下我打算出葬后便带着孩子们回老家,代替他回去看看,这一回小三年便没了,姑娘的大好年华就耽搁了,这婚事就作罢吧。”

    慕初锦还没说话,杨峥却先激动了,“母亲……”

    杨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嘴,眼下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父亲刚去,眼下你最主要的任务是好好招待前来吊唁之人,而不是来掺和女眷之事,这便是你父亲平日里对你的教导?”

    杨峥不敢说话。

    而慕初锦则是低头垂泪,“嗯,我知道了,今日原本是大喜的日子,可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杨大人活着时为陛下排忧解难,为百姓尽心竭力,而今却早早去了,我心中难安,还望杨夫人送我去庙里,我自愿为陛下,为大人,为百姓祈福。

    杨峥听后满眼心疼,“慕姑娘你不必如此。”

    但慕初锦却是往丫鬟身边靠了靠,离他远了些,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杨夫人瞧着心里也是明白过来了,这丫头想成亲是假,想离开王府是真,倒是个聪明丫头,她实在帮不上。

    杨夫人看着她道,“慕姑娘此举确是大善,且这婚事对姑娘的影响大,但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我实在做不得主,还望云公公将此事回禀陛下。”

    云时这刚进到屋内就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有些懵懂,“杨夫人这是有什么事需要奴才回禀陛下?”

    杨夫人道,“是有一事求云公公,”杨夫人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事关陛下,还望云公公去御前通禀。”

    此时确实需要陛下那里下旨,云时便应声,回去传话了。

    而长史这里也收到了消息,派人回王府传消息了。

    就这样云时又回了皇宫,皇帝这里也下了朝回来,云时将事情说了。

    皇帝思索片刻,这婚事随着丞相的死也变得可有可无了,且做平妻确实有损身份了,之后的影响……皇帝道,“婚事取消,她想去寺庙祈福也是好事,等日子久了人们忘了此事再回来。也没什么影响,你去宣旨吧。”

    云时带着圣旨重新回到了杨府。

    灵堂内,众人听着云时带来的圣旨,也都是当着八卦听,只杨峥一人,苦着脸站在原地。

    杨夫人这里打算派人将慕初锦送到寺庙时,王府来人了,来的是王府的大夫人,大夫人道,“给杨夫人添麻烦了,我家小妹向来不懂事,礼数学得不好。”

    杨夫人道,“姑娘是个好的,品格好,陛下刚刚都夸赞了的。”

    大夫人撇了撇嘴,“既是王府的人,我便亲自送妹妹走,就不打扰杨夫人了。”

    杨夫人却道,“到底是从丞相府出去,见人到了才能放心。”说着便吩咐人跟着一起走了。

    慕初锦到了寺庙,寺庙的小僧将她带到了禅房内,慕初锦擦去了眼泪,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禅房露出了笑容,随即开始收拾屋子,送她来的大夫人眼下正在同寺庙的老丈说话,不过留下了几个小丫鬟正守在门口,小丫鬟们也听到了声音,但却并没有进来帮忙的意思,整个院子只有慕初锦忙碌的声音。

    日头一点点落下,门口传来了声音,慕初锦也闻声望去,在见到来人,满眼欢喜地起身,直接扑到了来人身上,“嬷嬷,嬷嬷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大夫人让您过来的。”说到后面满脸的担忧。

    嬷嬷却摇头,“不是,是老奴自己要过来的,小姐在哪,奴婢就要在哪。”

    “嬷嬷无须这般,嬷嬷可以家去好好养老,随我来了这只有受苦的……”

    嬷嬷却不赞同地看着她,“寺庙里安静,老奴老了来自正好,且老奴离不开小姐。”

    慕初锦欢喜的笑着,听嬷嬷继续道,“外头我带了小姐的贴身丫鬟,还有准备好的嫁妆。”

    听到这她有些难以置信,“嬷嬷,大夫人怎会让我把这些带走?”

    嬷嬷看着她,“是王爷让的。”

    慕初锦偏过头呢喃道,“嬷嬷是去见过父王了吗,父王那里可有说什么?一定是说我是个不孝女吧。”

    嬷嬷温声道,“没有,王爷吩咐奴婢好好照顾小姐,还说小姐小姐眼下得偿所愿,往后要好好地。”

    慕初锦听着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喷涌而出,她想起在家时的日子,她虽为庶女,但是因为母妃是从小伺候王爷的宫女,情谊深厚,父王对自己也是多有宠爱,“嬷嬷,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应该相信父王的,可是我做不到,母亲生前同我说能走多远走多远,离开京城这个漩涡。”

    “嬷嬷,我真的害怕,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想好好的活着,哪怕机会渺茫我也想试一试,我不想像理王后院的女眷一样,永远被关在笼子里,不见天日。”

    理王府自从理王被抓后便一直重兵把守,一切供应也都改成了庶人的标准,哪怕理王身死,王府也依旧如此,没人知道皇帝下一步会如何,可能永远关着这些人,也可能突然想起将这些人都杀了,一把无形的刀时刻悬在整个王府的头顶,谁能安眠呢。

    尽管如此外人也要叹一句陛下宅心仁厚,留下了罪人家眷的命。这是与陛下从小长到大的亲人兄弟,而父王与皇帝之间的情分能有多少呢?她不敢想。

    嬷嬷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小姐没有错,小姐做的是对的,想活着没有错,有人想要高官厚禄,有人却只想安居一方,没有错的,王爷也不会怪罪小姐,王爷比任何人都希望小姐好好活着。”

    慕初锦被人搂在怀里哭了个痛苦,不知哭了多久,眼泪好似流干了,整个人也脱了力,她窝在嬷嬷的怀里,低声道,“若是往后还能再相见,我会好好孝顺父王,若是不能……”

    只说到了这四个字,她的眼泪再一次流下,“若是不能,那就盼望着来世还能做父女,做乡野中最普通的父女。”

    ……

    云时在丞相府待到了午时,将诸位前来吊唁的官员之前的对话记了个七七八八后,才带着小春子回了宫。

    回到太极殿,皇帝屏退了众人,询问云时今日的情形。

    云时将今日遇到的事情从头说了个遍,皇帝听着时不时地点下头,人死不能复生,随着他的死倒也磨平了心中的愤恨,皇帝道,“过些日子送葬的时候,你再替朕瞧瞧,且问问杨夫人何时有时间,朕想召见杨夫人。”

    云时应声,“是,奴才记下了。”

    皇帝犹豫了一下,低声同他道,“此事确实使王府的名声受损,朕以封地为补偿,送怀王父子去封地,你觉得是否可行?”

    这确实是“补偿”,虽然封地远在千里之外,但是藩王在自己的藩地内掌握生杀大权,权力比在京城里要大上许多。

    云时想了想这个事件的可行度,他虽然与怀王只见过几面,连熟悉都算不上,但是作为唯一存活下来且没有被问罪的皇子,怀王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他沉吟着道,“依奴才拙见,此事怕是容易出现问题,陛下若是让其父子都去封地,这撒开了手,往后怕是更难解决,但若是只其中一方回去,来个里应外合……总之怀王老谋深算,陛下不可不防。”

    皇帝心中惆怅,他自知此路不通,但却还是没忍住问云时,眼下听了云时的话,只能将此事就此搁置了,是他心急了,随着嫣妃的月份越来越大,他总想快些再快些把京城内的隐患全都去了,可却忘了自己的能力,他心中苦笑,还是当放慢脚步,皇朝马上迎来皇子,朝堂将会更加稳固。往后自己的人手多了,处理起来会更加容易。

    待皇帝再次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吩咐云时,“朕有差事吩咐你,再过些日子就是殿试了,这次的学子朕准备重用,所以趁着剩下的时间,朕要你好好查查这些学子在京城内都接触了什么人,品行如何。”

    云时磕头,“是奴才遵旨。”

    眼见着皇帝没什么吩咐了,云时讨好道,“奴才有几头猪敬上,不知道怎么送进宫。”

    皇帝听着挑了下眉,“猪?”

    云时点头,将他帮助百姓,收到猪的事情,稍加润笔一字不落的讲了出来。最后道,“奴才也是借花献佛,孝敬陛下。”

    “好,那就傍晚的时候叫赵地去你那把猪带进宫,朕今晚好好尝尝,若是好,朕有赏。”

    云时一听顺着竹竿爬,“那奴才就厚着脸皮同陛下要回赏赐,西厂的侍卫一直勤恳办差,三十都没有休息,奴才想趁着这几日给他们轮流放几日假,还望陛下准许。”

    皇帝自然是答应的,“西厂归你管理,你只管自己做主,无须问朕,朕信你。”

    “奴才谢陛下隆恩。”

    这份始终如一的信任叫云时感动,因此他出了太极宫后并没有立即出宫,而是去了宫内的藏书阁,他想来查查藩王相关的资料,知道的多了也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他在现代也看过不少的历史书,但是细想起来有关藩王的却一本都没有,对这方面的知识太过匮乏,京城眼下是太平,看着眼下的时间,这本书的走向似乎被他扭转了,但他不敢掉以轻心,再见到原书男主之前,这颗心一直高高的悬着。

    他在藏书阁一待便是一整个下午,快到了城门关闭的时辰才匆匆往宫外赶。

    人前脚出了宫,消息后脚就被递到了御前,皇帝摆手叫人下去了。

    他就知道在云时心中还是自己为重,自己刚提到藩王,他便去藏书阁查阅资料,只是为了自己排忧解难。同幼时无任何差别,幼时自己心心念念想吃翊妃娘娘宫中的果子,他为了自己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去摘果子,这些他都记在心里。

    他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折子上,这是暗卫送来的,上面记载着云时近来的行踪,与今日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无足轻重的小事,他随手将折子扔到手边的火盆里。

    火盆里只有零星的火星,随着折子坠入盆中,火星接触到了折子,顿时燃了起来,快速形成一团火焰,火焰越升越高,但却在下一秒折子燃尽时消失殆尽,火盆再次归于平静。

    丞相府的消息是在晚上传到后宫的,彼时嫣妃正坐在寝殿内的小榻上,身下铺着厚厚的被子,这样她靠着能舒服些。

    她眼下有孕已经七个多月了,身形也有了变化,但是却比普通妇人小上许多,嫣妃对此也担心过,找了太医来看,太医说这是正常的无须太过担忧,若是放心不下,可以吃两幅安胎药。

    但是嫣妃不喜欢那个味道,太医便准备了药膳,太监得了京城内的消息来报时,嫣妃正吃完最后一口,她擦了擦嘴,“叫人进来回话。”

    小太监进了屋子,“奴才参见娘娘,奴才有事禀告。”

    嫣妃慵懒地在小榻上歪着,“说说吧,外头出什么事了?”

    “回娘娘的话,杨贺没了,今儿清晨的事。”

    嫣妃眉头微蹙,慢慢坐起身,“真没了?怎么没的?”

    小太监点头应是,“是,听说是疲劳过度,杨府与王府的亲事也做罢了,的小姐也去了寺庙带发修行。”

    嫣妃听着撇了撇嘴,“死得这么轻松,倒是便宜他了。”在自己宠冠六宫的时候,这位杨大人可没说自己祸乱朝纲,红颜祸水,眼下就这么死了,她还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没落到自己手里,不然……

    她心里想着,心跳也急促起来,随着而来的是心慌,毫无缘由的心慌,自从有了身孕后时常有这种情况,她放缓了呼吸,顺着胸口,一点一点的心脏不再像刚才那般剧烈地跳动,但却还是莫名的心慌。

    她看着面前的人也有些不耐烦,直接将小几上的碗砸到了小太监的身上,“去将祈安叫来。”

    祈安公公一早便出了蒹葭宫,去哪了他也不知道,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屋子。

    小太监应下,快步出了屋子。

    嫣妃伸出胳膊,目光扫向一旁站着的宫女,“扶本宫去床上。”

    宫女应着,连忙上前扶着人的胳膊往床榻的方向去,只是在床边时扶着嫣妃的手用了些力气,嫣妃轻呼,反手一个巴掌甩了上去,“没用的东西,想捏死本宫吗?”

    宫女跪地请罪,眼底含着泪,不敢言语,只安静地跪着。

    ……

    当夜,京城落下了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雪,这场雪过后春日便要来了,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而眼下大雪飘落,落在皇宫内的屋顶,城墙,树枝上,红墙白雪相互交映实在好看,但现下是深夜,此景无一人观赏。

    蒹葭宫内静悄悄地,屋檐下的灯笼里闪着悠悠烛光,院子里铺满了厚厚的白雪,不知从哪飞来了一只鸟儿,鸟儿落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时不时欢快地叫两声。

    咯吱,一声沉闷的推门声回响在整个院子里,鸟儿乍然间汗毛竖起,惊叫一声飞走了。

    推门之人是祈公公祈安,他衣衫整洁不带半丝污渍地站在门口,右手背在身后,同门口守着的宫女道,“准备些热水,伺候娘娘沐浴。”

    几个宫女低头应着,不敢多言,轻手轻脚的进了嫣妃的寝殿内。

    而祈安却是迈着大步回了自己的住处,因为一整个白日都不在蒹葭宫内,且他不允许外人进他的屋子,所以屋子里的火盆早早地灭了火,屋子里散发着寒气,温度与外头差不多。

    他却未曾察觉一般径直走向了屋内放着水盆的地方,这是小太监一早给他打的清水,他毫不犹豫地直接将双手置于水盆之中,水盆中的水如寒冰一般刺骨,但他却仿若没了知觉,面上丝毫没有变化,甚至双手交叉着一遍又一遍的搓洗,几息间,双手就变得通红,可见力气之大。

    他的眼睛却是略带空洞地望着面前的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修长纤细的手变得红肿,眼看着要破皮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只轻敲了两下就停了手,“公公,娘娘唤您去伺候。”说话的是嫣妃的贴身宫女。

    祈安嗯了一声,但脚步却没有动的意思,人依旧站在原地,双手在水里大力的揉搓着。

    外头的宫女站了一会,发现公公并没有出来的意思,也没有再说话,反而走远了些,在檐下等着。这是娘娘最宠信的太监,但凡和祈公公沾上的都没什么好下场,自己还是敬着些,远着些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水里的右手传来了刺痛感,祈安停下了揉搓,将双手拿出水面,双手变得红肿,其中右手显得最为可怜,仿佛受到虐待一般,手指处竟是生生被搓掉了一层皮。

    他拿来长巾,一点一点将手上的水渍擦干,这才抬脚往门外走。

    ……

    嫣妃的寝殿内,此时嫣妃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寝衣,脸上带着潮红,半倚靠地坐在床上,媚眼如丝。

    人进来了,嫣妃朝其他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瞧见人在床不远处站定时,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床铺,“天色还早着,陪本宫睡会。”

    祈安没说话,但听话地坐到床上,紧贴着床边躺了下去。

    嫣妃看见轻笑了一声,上手捏着他的脸,“面皮倒是一如既往地嫩。”

    祈安没说话,只微微低下头,不知是嫣妃的力气有些大还是他的脸皮实在薄嫩,只掐了一会的工夫便红了许多。

    嫣妃来了兴致,又狠狠揉捏了好些下,见确实红透了这才松开了手,躺在了床上,“睡吧”

    祈安应声起身将屋内的蜡烛熄灭,摸着黑回到了床上如刚才一般重新躺好,二人之间似乎隔了楚河汉界一般。

    但因为嫣妃受不得冻,晚上火炉还是旺着的,屋内闷热,嫣妃耐不住热便一点一点的往身边的冷气靠近,直到完完全全贴上了,才餍足地睡去。

    身边的人紧紧贴着自己,平缓的呼吸,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肩头,祈安也慢慢侧过身直视着她,看着她的眉眼,鬼使神差的伸出右手想要触碰,但是右手上传来微微的刺痛,他清醒过来,翻身下了床。

    作者有话说:

    57  ? 第 57 章过渡

    ◎过渡章◎

    傍晚云时回去的时候, 李强有事禀告正等在门口,云时招呼着直接将人带进了屋子。

    李强在屋内躬身道,“大人, 下午的时候,赵地赵大人带人来西厂将后院的猪带走了。”

    云时听罢懊恼的拍了下脑袋,他就说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原来是在这呢。

    他同李强解释道, “是我的问题, 我有事耽搁了没回来和你们提前说一声, 这猪咱们不好留着,就同你们把这猪交给我处理一样, 我也需要将这个交给我的上官,也就是陛下处理。”  他顿了一下, 问道, “可有人因为这个事闹了?”

    李强点头, 确实有人闹腾了,赵大人在时没人敢出声,但是人一走后院便有些人聚在一起说闲话,说大人这是拿他们的辛苦去陛下那里换功劳, 还说了些难听的话, 不好叫大人听到的那种。

    虽说他当时给人训斥了一顿,但是这些人却并不服气, 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李强觉着既然他们这样, 那他也不替他们这些人瞒着了, 将事情经过同云时讲了, 但是隐去了那些难听的话。

    云时在最后选拔人员的时候特地看了他们的家世, 他挑的人大多都是贫苦人家,这样也能好管理一些,但因此也会产生许多的问题,他从一开始也想到了这些,但是比起他们的麻烦还是世家贵族子弟的麻烦要多得多,所以他还是如此选择了,只是眼下……

    他语气冷淡的同李强道,“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到时候清退回侍卫处,交由赵大人处理。”

    李强听后明显一愣,“大人,这还能清退?”

    云时点头,“当然了,西厂的人太多了,花销也大,再者人多总有人喜欢浑水摸鱼的,不利于团结,总是要清退的。”

    李强听着,面上难掩忧虑。

    云时瞧见了,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被清退,出言安慰道,“没事,你自来了西厂就一直勤勤恳恳,差事也办得不错,西厂由你看着,我平日出去也放心了不少,就是辞退谁也不会辞退你。”

    李强抿了抿嘴,他不是为了自己担忧,而是为了自己的好兄弟李河,倒也不是亲兄弟,只是平日里玩的好,关系好的兄弟,李河小时候是个乞丐,没有父母亲人,一个人在京城内四处乞讨,后来大了些因为长得壮,就帮人扛包赚钱,但是因为他最老实,一起干活的人就老欺负他,给的银钱也是最少的,但是李河却还是乐呵呵的。

    李强也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他的,正好那个时候家里的母亲生病了,李强手里没钱,着急拿钱买药也来这抗包赚点,实在看不过去这些人欺负李河,就出手帮过几次,那个时候李河还叫大河,因为他不记得自己家在哪,但是却记得小时候家门前有一条大河,所以他自己给自己起名大河。又因为李强帮过他,便用了李姓,叫了李河,从那开始便跟在李强身边。

    这次西厂选拔,李河也入选了,不过他脑子不太灵活,在被厨房的人请着帮过几次忙之后,就一直在厨房帮忙,几乎没出过差事,李强有些担心。

    他没再多想直接跪下,“属下斗胆求大人一件事。”

    云时收回了脸上的笑容,“你说说看”

    李强将自己这个兄弟的事情说了,随后低下了头,“大人,他老实憨厚,做事也从不偷奸耍滑,还望大人能留下他。”

    这事不好轻易表态,他沉吟着道,“此事会有个准确的章程,到时候我会按照章程来办,你也不必多想,好好办差才是首要。”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定会好好办差,为大人效力。”

    云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正好我现在有个差事让你去办。”

    李强拱手,“大人吩咐。”

    “去城里集市上买几头猪回来,活的猪和猪肉都成,整个西厂大概二百来人,这些猪肉能让二百个人都吃上就行。”说着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了好些银锭子装进荷包里,直到塞不下递给了他,“走我这边的张,我请大家伙吃。”

    李强没多问,商量着道,“赵大人走时说陛下吩咐了,留下两头,让大家分着吃,那属下再出去买回头就够了。”

    云时点头,陛下的性子本就如此,倒也不奇怪,“行,那就买四头,若是剩下银子,就同后厨的人商量商量买些什么其他菜,这是打算几天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吃的,不着急,你这边注意点时辰别弄得尽人皆知,丞相大人那边办丧事,咱们也低调些,不然显得不恭敬。”

    李强点头应霞,带着荷包出去了。

    云时等人走了,又吩咐门口的人将周永叫来,周永和李强算是西厂内最能说会道的两个人了,但二者却又有明显的区别。

    周永原先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读书人家,行事都在规矩内,养成了习惯,性子就是如此,后来家道中落了,性子也没半分变化。

    但是李强却并非如此,李强从小家贫,一直和不同人打交道,他更注重结果,过程规矩不规矩的他根本不在乎,只要能达成结果就行。

    就好比刚才的事,若是周永的朋友,他必不会向云时求情,只会在人被清退后,私下给朋友再找个活干。

    云时正想着,门口传来了周永的声音,“大人”

    “进来”

    周永推门而入,“大人可是有事吩咐属下。”

    “嗯,我记得,你是读书人?”

    周永点头,“属下只识得几个字。”

    云时道,“够用了,我打算过几日搞个论功行赏的酒席,还有最近几次差事都是我分派的,大家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到了那天可以说出来,我这边按情况给大家调整以后办差的内容,你将这些润色一下,写下来,贴在后院校场和你们住的院子里头,在和大家说道说道。”

    “是,属下知道了,这就下去准备。”

    “嗯,回去吧,酒席在大后日,你看着写。”

    “是”

    眼下已是晚上,周永离开后云时也没再忙碌,直接吹了蜡烛睡觉了。

    后日一早,云时久违的换上了西厂的衣裳,骑马去了杨府,此行是奉陛下的旨意,当然也要重视一下自己的着装和言行。

    今日事杨贺出葬之日,杨府这里来的多事亲戚,各种姻亲,至于好友方面,云时瞧见原礼部尚书,现任右相,派人来了,其他人却是都没有。

    云时是奉陛下之命,身份尊贵,杨夫人这边不敢怠慢,且也知道这是陛下给杨家最后的体面,便一直让云时待在前院,叫众人都能看见,而杨贺棺椁一离开杨府,便有人带着云时去客房歇着了。

    一系列的流程走下来,也已经到了晌午,云时这才寻到了休息的杨老夫人,二人在前院书房说话。

    云时躬身问道,“杨老夫人,陛下想要召见老夫人,让奴才问一声,杨老夫人这边何时得空?”

    杨老夫人这边不敢托大,忙道,“陛下折煞臣妇了,该是臣妇进宫给陛下请安才是,还望公公回禀陛下,臣妇明日递牌子进宫请安”

    云时道,“好,咱家这边回宫回禀陛下,杨老夫人忙了一天也累了,咱家就先走了。”

    “好,管家送送公公”

    管家应声,将云时送出了杨府,同时塞着了荷包,云时收了荷包,骑马一路回了皇宫。

    皇宫里,陛下正在批阅折子,见云时来了,收了毛笔,询问道,“杨家可结束了?”

    云时点头,杨老夫人操持着一切妥当,紧接着说了杨老夫人明日递牌子进宫请安的事。

    皇帝点头,“朕知晓了,你累了一天了,回去好生歇歇,还有你那西厂的侍卫也都歇歇,进京赶考的学子的差事别忘了。”

    “诶,奴才记着呢,一定叫下面的人好生看着。”

    皇帝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毛笔。

    云时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便躬身告退了,他慢慢的退出了屋子,起身往门口走的时候,目光瞥到了偏殿,偏殿门口正站着颜安小殿下,殿下满脸踌躇站着,脚下踱步却迟迟不敢往前走,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心里想着日子,眼下日子藩王长史那里应该是要回藩地了,他这下子想明白小殿下的想法,脚下的步子也小了,只是想到小殿下的身世,可怜人,想来陛下应该会留下的,不说对付藩王,给自己儿子找了个帮手或者是拿来练手都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了这么个小孩子。

    他想着又迈了大步往外头走。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最近在装修我的屋子,有点忙

    嘿嘿,终于有独属于我的,任由我装扮的房间了

    距离上次抽奖时间不够,等时间到了,给大家抽奖,分享喜悦!!!!

    58  ? 第 58 章殿试

    ◎热忱,杨老夫人,宓昭,学子、殿试◎

    等人走了, 小春子这才重新回到殿内,躬身对皇帝道,“陛下, 颜安小殿下在偏殿门口,似乎是有什么事……”

    皇帝心中明了,这是知道长史那边要回藩地了,心中着急了, 他虽然没想好如何同他说, 但还是叫小春子让人进来了。

    听到小春子的话, 颜安跟着人进了太极殿,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随后起身喊道,“叔爷爷”接着察觉到不太恭敬, 接着喊了声陛下。

    皇帝收了笔, 看着他, 耐心地询问道,“怎么了?是身子不舒坦了?”

    颜安摇头,“没有,我身子好了, 只是, 叔爷爷,我想和长史一起回去, 我想母妃了。”

    皇帝沉默了,斟酌着道, “不可以, 你母妃上了折子, 让你这几年留在京城读书, 学了真本事再回去。”

    颜安难受,当即眼圈就红了,豆大的泪珠连成串一滴一滴落下,“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读书的,那我可以给母妃带点东西吗?”

    “嗯,去吧”

    皇帝话音刚落,颜安就行了礼跑了出去,门外传来了号啕的声音,皇帝手里握着笔,但是迟迟没有落下。

    第二日一早,西厂后厨内传来惨烈的叫声,随后便是哈哈大笑的声音,云时在校场也听到了,应当是开始杀猪了。

    他今日没去凑这个热闹,将此事交给李强来安排,他则是跟着其他人在校场练武,赵大人找的人老早就来了,在西厂待了有些日子了,云时也跟着学了几日,身体也有明显的变化,自然是不敢耽搁。

    清晨练武结束,云时出了校场正好和从后厨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这些人脸上都挂着笑,云时看着心里也跟着高兴,他笑道,“快点回去准备,咱们一会就要开始了。”

    “是大人”这些人说完一溜烟跑回了后院。

    云时也回了屋子将自己打理干净去了后院,他们的住处,站在院子里便能听到屋子里面的吵闹声。

    “谁拿我衣裳了?我才洗干净的。”

    “谁有镜子我看看”

    “别挤别挤,我先洗脸。”

    云时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屋子里李强最先发现了大人的身影,连忙推门出来了,“大人”

    李强今儿穿的也比往日干净整洁,头发好像也专门打理了一遍,云时上下打量了两眼。

    李强难得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衣裳,云时收回目光,笑着道,“等他们收拾好了,叫人搬着椅子到校场比武场的位置,我在那等你们。”

    “好”李强应声,转身进屋招呼人。

    云时也没多留,径直去了校场,站在练武场的台子上等着众人,一刻钟后,这些人才乌拉拉一大帮涌入校场内,见人来了,云时拿着自己提前画好的座位图交给周永,这种事让周永来安排最好。

    果不其然一壶茶的功夫,座椅井然有序,大家都坐在椅子上看着云时,云时站在台子上,神色轻松道,“大家不用太紧张,今儿就当是个总结,总结一下各自办差事遇到的情况,觉得自己做得如何,或者是自己不喜欢这份差事,想去做别的差事都可以说,说完了我这边论功行赏,咱们早点结束早点开饭。”

    说罢他便下了台子,把位置留出来给大家展示,自己坐到了台子右下边的位置,这个位置能将台上台下侍卫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但是众人都在下面坐着,犹犹豫豫地,没人敢上前。还是李强最先上台先打了个样子,“我,我叫李强,我觉得自己差事办得不错,差事也挺适合,往后会继续为大人办事。”

    说完跑下去了,台下众人,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则是臭骂他好不要脸,当着大人的面夸自己。

    不过有了他打样子,台下陆陆续续有人敢上台,其中也有周永,这几人说话腼腆,中规中矩的总结了自己的差事,最后一句也是继续为大人效力。

    这种自然是有对自己差事不满的,还有没分到差事的,云时注意这些人说话的表情,有看了看在这几人说话时,台下众人的表情,以此也能大概分辨出这些人究竟如何。

    紧接着上台的是孙小,孙小被人扶着上台的,他身子还没好全。孙小站在台上,脸上写满了认真,“我这条命是大人给的,大夫说了,要不是大人我早就死了,所以往后大人只管吩咐,就算是上山下海,我孙小都跟着你去!”

    接着上来的是个长相憨厚的 ,云时对他也不怎么熟悉。

    他上台紧张得手都有些抖,“我,我叫赵善”

    台下有人起哄道,“你叫什么赵善?你不是叫赵二狗吗?”

    赵善反驳道,“我就是叫赵善,是个老先生给我取的,他一个人住,我之前帮他种地,他说我是个善人,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喜欢做这个,我没什么能耐,但是我愿意继续给大人干活,继续做这个就成。”

    还有更淳朴老实,觉得饭菜好吃,能吃饱想留下来继续跟着云时的。

    还有每天和这么多人待在一起,觉得很安心的。

    还有一说话就傻笑,想要给西厂守一辈子大门的,直言绝不让任何人随意闯入西厂!

    有的面容冷酷,但眼底也是赞同的,有的是为了媳妇孩子好过来西厂的。

    云时在下面看着,心中也觉得暖心,感觉摇身一变成了大学的宿管大爷。

    等这些人说完了,云时按照他们的功绩安排了职位,首当其冲的就是李强和周永,再就是孙小赵段等人,还有帮助百姓的,云时也给了官职,大多是八品,七品官,在这京城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但这些人却依旧笑得开心,云时招呼着,“走吧,快去吃饭,吃完了好好歇着,明日还有差事等着你们。”

    ……

    此时皇宫内,迎来了杨老夫人。

    “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老夫人近来身子可妥当?”

    “妥当,谢陛下关心。”

    皇帝又道,“杨丞相一生为官,兢兢业业,朕都看在眼里,杨老夫人若是有什么麻烦,直接和朕说。”

    杨老夫人一听,面露难色跪下了,“陛下臣妇有罪,我们老太爷的死因并非如此。”

    皇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那是如何?”

    杨老夫人满脸的羞愧,“我们老太爷,死于马上风,臣妇怕毁了他半辈子的名声,才说了谎,陛下恕罪。”

    皇帝听着有些牙酸,“无事,都过去,老丞相一生为国为民,若是朕知道,也定时会遮掩一二。”

    皇帝看着杨老夫人,心中起了别的心思,“真记得你是本家姓胡?”

    “是,臣妇本名胡敬贤,本家是河南的。”

    “朕记得太后当年也是赞过胡家的家风,你家可有女儿?”

    胡家的家风他是听过的,且杨老夫人看着是个聪慧机敏的,若是有女儿许给自己的儿子,做个侍妾也是不错的,尽管儿子还没有出生,但他不得不早早考虑,好姑娘难寻,寻到了自然是要早早定下。

    杨老夫人道,“臣妇确有一女儿,但是眼下已经十岁了,这几日被她外祖母接到了家中,正巧妹妹也回家了,便多在家住些日子。”

    说起妹妹皇帝想起了胡家另外一个女儿,实在是粗鄙,他也就此歇下了这个心思,随意安抚了几句,便让杨老夫人离开了。

    杨老夫人回到杨府时已是傍晚,换了身衣服便靠在了小榻上,任由小丫鬟摁头,面见陛下太过费神,出了京城松了这口气,头就痛得厉害。

    于嬷嬷一脸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似乎有话想说。

    杨老夫人斜眼瞧见了她的神情,“怎么了?府里出了什么事?”

    于嬷嬷低着头躬身道,“老夫人,大老爷下午派人去婳姨娘那里,话里的意思是想将人带走,老奴给拦下来了。”

    杨老夫人冷笑一声,同于嬷嬷道,“将婳姨娘送到我的陪嫁庄子里,找人好好看着,每日供应按原先一半的例,再找点农活让她做着,但好歹是个姑娘也别做过火”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严厉。

    于嬷嬷应着。

    ……

    随着杨贺去世,朝中几位右丞相便被显现出来,但在这之中,原礼部尚书,工部尚书虽然为官多年,但待的也都不是有实权的部门,其跟随者也少之又少,但是另一位却不同。

    周临,曾任吏部尚书一职,这可是朝廷中最为重要的官职之一,掌管朝臣任命,经他过手的任命文书不知几何,私下追随的官员也是数不胜数,朝堂之中,论资历,论官职,无人能与之匹敌,他成了朝堂之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地位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朝堂上周临提出的观点,政策,众人都是一一附和,私下里周府也是门厅热络,日日人来人往,多的是人前去拜访。

    这一切皇帝都看在眼里,但却并没有多加阻拦,他心中是打算将周临作为皇子的助力,亲外公肯定是希望外孙好的。

    他早先登基时确因母亲身份地位怨恨过,若是有个家世显赫的外祖,朝堂情形会大不相同,他没有的他想让儿子拥有。

    皇帝放下手里的折子,看着外头,外面日头正盛,自己也许久没有去后宫了,当即冲门口喊道,“小春子,摆驾蒹葭宫。”

    二人到蒹葭宫时,嫣妃正在后院内有着身边丫鬟扶着,在院子里散步,瞧见皇帝来了,微微福身,“参见陛下。”

    皇帝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底露出笑容笑意,上手扶起了人,“快些起来,进来身子可还舒坦?”

    “还好。”

    皇帝被噎了一下,但依旧关切道,“太医那边怎么说?需不需要忌口。”

    “不用,一切如常。”

    皇帝又被噎了一下,目光盯着她看,但嫣妃却置若罔闻一般,看着远处,皇帝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你好生歇着”,嘱咐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太极殿,喝了口茶水,心中还是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他胸口起伏着,“去将宓婕妤唤来。”

    小春子不敢耽搁,快步出去了。

    宓婕妤这里收到消息便开始梳妆打扮,她站在一旁任由嬷嬷和宫女们动作,但脑子里却想的是旁的事情,眼下这快进四月了,哥哥那里应该有消息了,她想问问陛下,可是怕问了陛下惹得陛下生气。

    她揣着这个想法,进了太极殿。

    皇帝坐在殿内,“瑶瑶来瞧瞧朕这本诗集如何?”

    “是”宓瑶上前,见到皇帝嘴角的浅笑,将想好的话咽了回去,没再提起。

    而此时远在最北部的落霞县,宓昭伏在案头,手下写着什么东西,一旁站着的少年却有些担忧,没忍住道,“大人,眼下都快四月了,殿试也要开始了,您再不回去,陛下都把您忘了。”

    宓昭头也没抬地道,“无事,眼下落霞县百废待兴,走不开人。”接着额抬头问道,“你呢?有何打算,可要同我去京城?”

    少年有些犹豫,“我还没想好。”

    “那你好好想想吧。”,宓昭也不强求,说罢低下了头继续提笔写了起来,

    少年跟在宓昭身边学习了许多,虽然也向往京城,但是父母在不远游,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他实在不放心,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继续磨墨服侍宓昭。

    当天晚上少年回了家,饭桌上,少年的母亲道,“娘给你做的鞋子做好了,一会试试,若是合适,娘给你多做几双,到京城穿。”

    少年抬头,目光惊讶,“娘?”

    少年的母亲脸上挂着笑,“好孩子,等着大人去京城,你便跟着一起去。”

    少年不敢置信,又转头看向父亲,“爹?”

    “去吧,在家能有个什么出息,我还等着跟你去京城享福”

    少年高兴地咧开嘴,可随即想到了父母又有些担忧,“爹娘,我若是走了,这家里……”

    少年的父亲轻呵一声,“有你爹在这家没事,再者没了你这个能吃的,我和你娘还能勤快点。”

    少年摸着脑袋傻笑,“爹,您放心,我一定早早出人头地,将你和我娘接过去享福。”

    “诶诶,我们就等着了。”

    第二日一早,他兴高采烈地将此事同大人说了,宓昭也难得露出了点笑容,“那就好好准备一下,咱们四月初出发。”

    第二日云时吩咐好差事,换了身普通的衣裳,化了个小胡子离开了西厂。他去的是南街,这里距离皇宫不算远,只是住的都是普通百姓,物价也便宜,所以这里的客栈住了不少家境一般的学子。

    云时看过许多的影视剧,往往这种地方会出现学识渊博的学子,所以他也来这碰碰运气。

    他进去后随意找了个空位喝茶,堂内有几个学子在讨论诗词,他等啊等,等啊等,终于在喝完一壶茶的时候,等到了……

    几个人针对一对父子,其中一个学子嗤笑一声,“你们父子倒真是好意思,将人家韩学子的腿摔断了,叫人家错过了这次机会,人家还把你们当作朋友,真是可笑。”

    儿子孟云景少年心性,当即反驳他,“我们没有,那是他自己摔倒的,你们别血口喷人!”

    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你们都获利了,眼下却不敢认,你们不配为君子。”

    几个人推搡着,竟是要打架,云时上前想要阻拦,但没想到被人臭骂了一顿,孟儒父子实在不好意思,连累了云时,便请他出去吃了碗面,以作赔偿。

    云时大口吃着面条,而另外两个人却有些食不下咽。

    一是因为无端连累了云时,二是因为学子们的排挤,京城不比其他地界,说不准刚才的一幕就被什么官员手下看到了,如此这般风评,他们也怕难以受到上官赏识。

    云时安慰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反正你们只要看自己内心行驶就行,别管那么多。”

    少年孟云景摸了摸脑袋,“叶兄,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云时摸了把嘴,“唉,反正你知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反过来说,当个坏人也不错,坏人做了一万件坏事,但是做了一件好事那就会被人夸上天,但是好人做了一万件好事也不见得被人夸,但是只要做一件坏事那就是千万人追着骂,坏人比好人好处多,反正你们自己寻思吧,我吃饱了先走了。”

    云时说完就离开了。

    殿试于三月三十在宣政殿大殿之内举行,皇帝坐在上首的龙椅之上,看着进入大殿之内参与殿试的诸位学子,云时也有幸参与了这场考试,站在了皇帝身后,云时的目光一直盯着门口的位置,看着诸位学子从外面进到殿内,看到了许多人,但是这些人都半低着头,并没有发现云时的存在。

    皇帝对这些学子非常重视,考试刚一开始,皇帝便从龙椅上走了下去,在学子中穿梭,查看每一个人的试卷。

    这就好比是自己高考的时候,监考老师在考场来回走动,但眼下的场景比那还要骇人,因为这可是皇帝,不仅是他们的批卷老师,还是古代至高无上的人,这要是学生心理素质不过关那可就惨了,云时在心里为这些人捏了把汗。

    很不凑巧,宣政殿内还是出现了问题,第三排坐着的学子,似乎是墨水滴到了试卷上,云时看着依稀只能看到他卷子上一大片黑色的污渍,试卷如此,这场考试怕是要结束了。

    而这位学子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但是却并没有停下笔,而是继续写着,但是身体僵硬,写字也是机械地动作……

    可惜了,云是在心中不免叹息,坐在第三排的位置,那便是上场考试考的很不错的,这次也是奔着前三名去的,但是眼下实在是可惜,卷面污渍,就算是答的再好也进不去前三名,就连同进士也是未知数。

    云时收回了视线,寻找皇帝的身影,目光随着皇帝走动,见识到了许多学子,好些人白了脸色,还有的低头擦拭着汗水,还有的身子和手都带了微微颤抖,但是这些情况还算好,并没有像之前的那个人再出现什么意外,云时也松了口气。

    而在此时,他瞧见了熟人,这人坐在第四排最边上的位置,刚才没有瞧见,眼下皇帝走到了他身边,云时这才发现了,而他的儿子则是坐在他的后面,与旁人相比他沉稳许多,就算皇帝从他身边经过,他也只是在那一瞬间笔尖停滞了片刻,随后很快就恢复了。

    “果然还是年纪大,见识得多心理素质好。”云时心里想着。

    午时一到,云时亲自下去收取了卷子,将一切收拾妥当装好,跟在皇帝身后离开了宣政殿。

    而皇宫外,一辆马车上,这对父子坐着马车,缓缓地朝着京城方向驶去,儿子孟云景小声同父亲道,“爹,今日收考卷的太监好像之前在客栈为咱们打抱不平的叶兄。”

    他爹孟儒也看到了,能参与到今日科考的现场,那必定是皇帝信任的内侍,加上前些日子在外头瞧见,眼下能随意出入皇宫的也就只有那位云公公。

    但是孟云景却没想到那么多,还有些沾沾自喜,“爹,咱们这也算是朝堂有人了吧……”

    孟儒横了他一眼,“慎言”

    孟云景当即闭了嘴,但是心中算计却不少,想着往后在京城内可以再次相见。

    不过皇帝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很快殿试结果便下来了,孟氏父子恶人被安排到了不同的偏远地区做知府。

    59  ? 第 59 章生产前准备

    ◎准备、醉仙鸭◎

    柳树抽条, 长出一个又一个新芽,春日如期而至。

    眼下是四月中旬,皇宫内也安静下来, 宫人们脚步变轻,步伐也放缓了,但这也只是表象罢了,内里都急躁得很, 就连皇帝也不能除外。

    原因无他, 皆是因为蒹葭宫的那位主子, 那位眼下已经八个多月了,正是关键时刻, 出不得一点岔子。

    而蒹葭宫眼下也成了皇宫内最不寻常的一处,有人奔着富贵处处巴结着想往里凑, 有的人则是想平安度日都是绕着走, 私下里好不热闹。

    而在太极殿的皇帝眼下也是十分焦躁, 但是其中还夹杂着喜悦,即将成为人父的喜悦,很新奇的感觉,但是他却很期待。

    皇宫的暗卫早在理王谋反时所剩无几, 皇帝趁此机会给京城附近的几所府城内的暗卫传了消息, 这些人与皇宫的是同批次进入暗卫队的,年岁相差无几, 皇帝便下令让他们开始在民间搜罗孤儿,组建新的暗卫队, 眼下过去将近半年的时间, 第一批暗卫队成型了, 皇帝正好拿来先用。

    暗卫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未来的小主子寻找奶娘, 要家室清白,奶水多的,长相清秀,身上不许有瑕疵,不许有奇怪的嗜好,不许有奇怪的口味,林林总总好些个要求。

    但是暗卫们都是十四五的小伙子,哪里懂这个,收到命令时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好在皇帝紧接着便将自己的奶娘请了回来,皇子奶娘一事由自己的奶娘挑选,这些让暗卫们心中也有了谱,都纷纷动身在民间探查。

    除此之外还有小皇子的屋子等其他一应物品,皇帝都要亲自准备,因着这些事情皇帝也难静下心来批阅奏折,索性就将大部分奏折都交给了三位右丞相批阅。三位丞相内里也是心照不宣的以周临周大人为尊。

    人人都能瞧出眼下的形势,看陛下眼下的欢喜劲,嫣妃娘娘怀的必定是皇子,只待皇子落地,这周家必定是要更上一层楼,这将来怕是要成为皇帝的外祖父,那可真真是与普通的朝臣不一样了,只要是不傻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宫外周府门口车来车往,周临坐在书房内嘴角含笑。

    但宫内李雀李神医一脸苦笑的站在太极殿内,自从皇帝身体好后,他多次请辞想要出宫,但都被皇帝拒绝了,距离上次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又按捺不住来了太极殿。

    皇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还望神医再多留些日子,待皇子出生后,为其照看身体。”

    李雀躬身,“陛下,草民实在不擅儿科,恐无法为皇子看顾身子。”

    皇帝知晓太医都是有各自擅长的病症,信他的话,但是神医走南闯北,见识过的脉象必定数不胜数,留下总归是心安。

    “无碍,还望神医多留些日子,待为皇子看过脉象便可离开。”

    皇帝虽然语气平和,但是态度却十分坚决,李雀见实在没法动摇皇帝的决定,心里叹了口气,认命道,“草民遵旨,只是望陛下允许草民的药童离去,眼看着春日到了,也该收集药材了。”

    不过是个药童而已,皇帝并未放在眼里,爽快应下了。

    李雀得了旨意没多留,躬身退了出去。李雀回到屋子里便小声同药童吩咐了几句,让他快速收拾好包裹,第一时间出了皇宫。

    他看着药童的背影,心中烦闷,自己这还要待一个多月,他之前也被找去给嫣妃诊脉了,嫣妃娘娘的身子也只能说是一般,希望这一胎好好生产吧。这皇宫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进来了就难出去啊。

    这边想着离开皇宫,另一边,杨老夫人带着家人和家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朝着老家的方向而去,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也只有前任礼部尚书派人来送了送,其他人也都是看到杨府大门紧闭了好些日子时才知晓此事。

    京城,朝堂,皇宫各有各的热闹,只有云时这里冷清得很,皇帝没什么吩咐,云时也难得这么轻松,他近来一直跟着侍卫一起练武,但是体质太弱的缘故,太厉害的武功学不了,只能学习基础的用来防身,强身健体。

    他主要花费时间来学习射箭,这是个慢功夫,需要每日勤加练习,时间长了才能看出效果,但是他身体却变化的很快,眼下已经初有成效,为了犒劳自己,也犒劳一下大家伙,云时打算去醉仙楼买只鸭子回来。

    早先就是一直搀这口,眼下可算得找机会去了,他不是自己去的,还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守门的大块头,另一个就是李强的好兄里李河,两个人都是大块头,看起来气势十足,而且力气也大,这样买鸭子回来,这两个人能多拿些。

    没到晌午,云时就带着两个人往京城的醉仙楼方向去。

    虽然没到晌午吃饭的正点,但醉仙楼依旧人来人往,热闹着。

    瞧见云时来了,楼梯口站着的掌柜当即迎了出来,“大人,大人,”

    云时道,“楼上可有地方?”

    掌柜的一脸歉意,“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这楼上的屋子都满了,您看要不这样,过半个时辰您再来,我定把最好的屋子给您留着。”这人语气恭敬地道。

    掌柜的态度如此之好,全赖云时这身衣裳,他今儿穿的是西厂的衣裳,人靠衣裳马靠鞍,来这高档的酒楼吃饭,必须穿的好点,不然被宰大头了怎么办,这部衣裳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听到掌柜的话,云时也没生气,越是酒菜好吃,这酒楼的客人才越多,他道,“那好,我过半个时辰再来。”

    “诶诶”掌柜应着,亲自将三个人送了出来。

    云时这么轻易地离开也是因为想起一件事来,上次说好的要给孙小的父母送信,眼下孙小也升官了,正是时候,且今儿穿的是西厂的衣裳,身后跟着的也是两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侍卫,再好不过,云时出了酒楼便带着两个人往京城内最大的镖局走去。

    60  ? 第 60 章醉仙楼

    ◎镖局,严惩◎

    云时带着人大步朝镖局走去, 镖局门口人进人出,这些人皆是一身短打的打扮,露出的皮肤也都是小麦色, 手上搬着东西,小臂因为用力绷紧,能看出明显的线条,有的甚至能看到手臂上青色的血管, 每一条彰显着男人的力量。

    云时驻足多看了两眼, 惹得门口干活的镖师多次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有的露出了疑惑的目光,有的看向他时, 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

    好在云时身后也跟着两个与镖师体型差不多的大块头,再加上他身上的衣裳, 有见识的人在见到这身衣裳后, 纷纷低下头, 不敢再看。

    没见识的,也在看到云时身后之人时,自然也在心中将云时的身份又掂量了一下。

    云时自然察觉到这些镖师的变化,心里也松了口气。要不是因为有这两个依仗在, 他是不敢独自前来的。

    门口的镖师也陆续扛起了袋子, 往镖局门口的马车上放,袋子看起来颇有分量, 但这些人扛起来的动作却依旧游刃有余,但云时怕自己碍事, 特地朝着镖局空旷的地方走了两步, 怕影响到这些镖师干活。

    站在门口监督镖师搬运货物的人也瞧见了云时三人, 目光从他们的脸上落到身上, 在看到他们的衣服时,男人皱起了眉头,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自己转身进了屋子。

    在京城做生意,不光要有手段,还要有靠山,更何况是这种镖局生意,他们做的还是京城独一份的,没点靠山是做不成的,他们的靠山来头也不小,怀王府。

    有这层关系在,郑安也是见过一些大人物的,原先只以为来的是个富家少爷,面容白净的,但是见到那身衣裳,才弄明白来人究竟是何身份,陛下面前的红人,近来京城内的名声也不错。

    但郑安却觉得这一切都是表象,太监乃无根之人,秉性又怎会与常人相同。

    有句话说得好,“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这人少了根,也少了骨气,算不得君子,和这种人打交道,实在是麻烦。

    他进了屋子,与门口埋头写东西的林执招呼了一声,“来人了”

    林执书生打扮,在一群肌肉男的衬托下实在是瘦弱,他抬起头,两眼放光,“这是来生意了?我出去迎迎。”

    二人是这家镖局的东家,其中身材魁梧的叫郑安,另一个偏瘦弱的叫林执,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六岁时,村子遭了水灾,就两人活了下来,他们两人相依为命来到了京城,靠着自己的本事在京城打下了一片天。

    见人要往外走,郑安伸手将人拦住,低声道,“不是,来的是个当官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声音,“可有人在?”声音由远及近到了门口位置。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林执出声道,“有人,进来吧。”

    云时听到声音,径直进了屋子。

    进屋后,瞧见来人,林执这才知道郑安为何如此,心里也是提了一口气。

    云时没瞧出两个人的变化,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此次前来,是想送封信,不知镖局可顺路?”

    原来是这个,林执二人听罢,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不知大人这信是要送到何处?”

    云时将地址同他们说了。

    二人原本松的气再次提了起来,实在是这地方太过偏僻,林执斟酌着道,“大人,这地方实在有些偏僻,镖局这次虽然往南边去,只是到您说的地址,怕是要用上几个月的工夫。”

    云时知道古代送信的困难之处,也不会为难他们,只道,“无事,信能送到就行。”

    “诶诶,您放心,保证送到。”林执应声道。

    云时得了准话便将信交给了他,再三叮嘱一定要送到后,带着人出了镖局。

    ……

    云时迈着悠闲的步子回了醉仙楼,眼下正是吃饭的点,醉仙楼门口比刚才还要热闹,人来人往,门口还排起了长队,都是下人打扮,应是替家里老爷夫人出来采购的。

    瞧见几个人来了,醉仙楼的掌柜迎了出来,“大人回来了,您回来的刚好,楼上屋子的客人刚走,那屋子小的给您留出来了,有窗户的,位置好着呢,大人请。”

    云时微微颔首,“有劳掌柜的了。”说罢跟着掌柜的往二楼走。房间在右手边,屋内干净整洁,确实是个不错的屋子。

    掌柜亲自为几人介绍醉仙楼的招牌菜,云时点了招牌醉仙鸭,又叫掌柜推荐了几个,统统点上,确保几个人能吃饱才作罢。

    掌柜的将菜名重复了一遍,同几人道,“大人稍等片刻,小的下去吩咐一声。”说罢便出了屋子。

    掌柜的出去了,云时也站起了身,在屋内四处走动,走了几步来到了窗边,窗户临近街道,从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街道对面的巷子,巷子怎么看怎么熟悉,这好像是他之前遇到神医的巷子,还挺巧的。

    云时转了一圈便又重新坐了回去,这次跟着他来的是两个老实人,都拘谨的厉害,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不敢说话。

    云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也闭了嘴,还是等一会饭菜上来了,饭桌再说话吧,到时候也更容易些。

    屋内静悄悄的,不知何时,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云时眉头微蹙,说话声来的太过突然,他怕有诈,闻声朝着墙壁方向走去。

    在墙边停了脚步,将耳朵贴在墙上,试图辨别声音是否是从隔壁传来的,他选的位置刚好,原本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看来是找对了地方。

    他留了心眼,想听听对方在说什么,朝着饭桌上想要跟过来的二人,比了噤声的手势后,耳朵再一次贴近了墙壁,没想到还真叫他听出了点东西来。

    隔壁屋子里,听声音说话的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人声音带了几分柔和,十分悦耳,与宫中太监的声音相似,另一人声音雄厚,似是中年人。

    云时心里想着,耳朵却一直贴在墙上,等着听二人接下来的话。

    屋内再次传来声音,“周大人,陛下近来对周家越发忌惮了,要不要趁此机会,再次下手?”

    “原先那些药可还有?”

    “没了,原先的都在冯希手里,他一死,这些毒药也没了踪迹,陛下的身子渐好,往后下手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另一人听了却迟迟没有答复,再开口换了话题问道,“嫣妃娘娘的身子如何了?

    这回轮到那一人不吭声了,

    这人声音低沉似有不耐烦的继续问道,“可是不好?

    “还好,不过太医说还是要小心些,不然怕是会出现意外,所以奴才劝周大人早做打算!”

    周大人沉声,语气严厉道,“那你告诉本官这些意欲何为?”

    “奴才贪生怕死,只想往后日子富贵,只望大人事成后,给奴才个总管做做。”

    “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大人大笑几声,“好说好说。”

    眼看着两人话到尾声,云时不敢再耽搁,小声吩咐了两句,自己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了。

    醉仙楼一楼的小伙计见到云时出去的身影,连忙走到柜台,同掌柜的道,“掌柜的,云大人快步离去了。”

    掌柜的冲他点了点头,二人交换眼神,各自忙碌去了。

    云时一路疾行,路上碰到驴车,扔下银子,便骑上驴子朝皇宫的方向去。

    来到太极殿时,屋内只小春子一个人伺候,皇帝也正坐在桌前,左手执书,右手执笔。

    皇帝听到云时的脚步声,低头笑着道,“来瞧瞧,朕写的这几个名字如何?”

    云时进到屋子里头,先行了礼,眼见着小春子下去了,屋内只剩下他与皇帝二人时。

    云时这才开了口,神情严肃地道,“陛下,奴才有一事禀告,奴才方才在酒楼吃饭,偶然听到二人谈话,与陛下中毒有关。”

    云时将自己听到的内容说了出来,最后道,“听声音像是两个男子,其中一人像是宫内的太监,太监称呼另一人为周大人。”

    京城能够被称为周大人的屈指可数,皇帝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随即消失殆尽,抬起头看向跪在正中央的云时。

    皇帝几次张嘴,却都没有出声,好半晌后才道,“你可看清人脸了?”

    云时摇头,“奴才没有,不过奴才叫人将这两个人所在的屋子围住了,等候陛下吩咐。”

    皇帝看着他,心中犹如滚烫的热水一般翻滚着,嗓子也干哑的厉害,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云时,眼下情形,你觉得此事,朕该不该彻查?又或者说,若是真的……”

    “当然要查。”云时掷地有声的道,“此事关乎陛下的安危,若是那人背后还有高人指点,陛下的安危当如何?”云时说着抬头看向皇帝,眼底满是担忧,还充满了坚定。

    皇帝看着熟悉的目光,心中却不似往常那般愉悦,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好,那就依你所言,查吧,此事事关重大,西厂的人手怕是不够,朕命刑部和大理寺协助你。”

    云时领旨,“是陛下,奴才定将贼人揪出来,以保陛下平安”好你有心了。”皇帝脸上依旧带着笑,但是笑容里却搀杂了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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