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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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问了他回来的时间, 正好她第二天休息,不过还是有事情。
中午林晓蓓回公司开会,她得去顶一会班, 两人不能同一天休息。下午还要去一个客人家里做售后,到五六点钟才能空出时间来。
这样的话她的休息就等于全部被工作用掉, 但是没办法,现阶段只能如此。
“就是你第一次带我去的那家私房餐厅可以吗?我来预约。”她在电话里告诉他。
“好。”他的声音也十分清越。
周珏在上海巡店, 顺便看一看竞品。他挂了电话一路逛到了五楼,是卖儿童用品的。扶梯边上有家店铺, 他认识。
是她喜欢的那只粉红猪的牌子。
周珏很自然地就走了就进去,里面有几个家长带着小孩在挑东西。这边的同事陪他一起,看明显是个人兴趣和工作无关, 就笑着问:“Enzo有孩子了吗?”
“没有。”
“哦, 是送给亲戚朋友家孩子的呀。”人家也就这么一说,总不能陪着领导沉默吧。
周珏拿了一只兔子和一只小狐狸,去付了钱,心里下意识觉得她会喜欢,刚准备和她说, 然后就收到她发来的非常正式的邀约,通知他时间和地点。
周珏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笑意, 再次回了个“好”字。
*
覃惟收到了在吴小姐那里买的酒,专人送来的,外面还打了个架子。在她确认签收后,工作人员才把架子拆掉。
她花钱不算克制, 但也不会为了一瓶酒付这么高的账单, 只是因为要送的人在她心中很值得,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买了.
换上一件从来没穿过的裙子, 匆匆出了门,想着晚饭前还要再回来重新补妆的。
店里一切正常。
下午去客人家里还算顺利,结束工作后,覃惟在回家的车上,已经开始期待晚上的时间了。
到家比预期早几分钟,刚进门就接到店里的电话,“有客人出售后问题来店里了。”
覃惟问:“谁的客人?对接的销售没上班吗?”
“是Cloe的客人,现在店里客人多,大家都非常忙。店长暂时出去了。”同事说:“要不你过来一趟?”
说实话,覃惟内心是有些抗拒的,处理客诉问题非常麻烦,但她还是答应了,并且嘱咐同事:“把客人请去休息室,准备点喝的,先安抚情绪,暂时别跟客人说太多。”
“好的。”
于是,覃惟鞋都没换就又出门了,赶到时客人已经等着急,见了她,站起来劈头盖脸就怼:“你是主管?”
“对的,我先来了解一下情况,您稍等。”覃惟说。
“有什么好了解的,给我退货。”
覃惟只能对着赔笑,重申:“我看了您的ID,是三个月前的订单。不符合退货的流程,我这边想办法帮您做返场维修处理。”
“怎么可能?”客人立马就火了:“我的sales告诉我是可以退的。”
“谁说的?”
“就是Cloe啊,她告诉我的。”
“这中间可能有误会。”
“你以为我在骗你吗?”客人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求退货,必然有自己的依据,她拿出微信聊天记录给覃惟看。
的确是Cloe的微信,她在客人明确说清了产品的使用情况和购买时间后,也知晓了问题出在使用不当后,仍然告诉客人是可以退货的。
并且在客人产生担忧时告诉对方,态度强硬些,更好处理。
此类的问题,在Cloe上班期间是不可能出现的。她是故意的。在离职后给覃惟挖了一个大坑。
她们的不和并不会因为她的离职而解除,甚至她需要进行最后一击,作为报复。
覃惟把手机还给客人,她没有办法跟客人攀扯太多,也不能在此时发泄怨恨,只能尽快把问题处理掉。
“这个销售已经离职了,现在由我来负责,我能给你做的就是送原厂维修,在这期间尽可能提供一些补救措施,不让您的生活不受影响。”
客人问:“什么弥补措施?”
她这样问了,那就说明有可接受的范围,覃惟没有立即回答,“我需要跟店长请示一下,然后再来回复您好吗?”
“好,你去吧。”
覃惟关上了门,正好林晓蓓回来,两人去办公室商量了一下。因为这个客人的订单单值很大,需要给出一些诚意。
“你想怎么做?”林晓蓓问。
覃惟说:“正常送修,然后从仓库出借样品三个月,维持住这个客人,补充一个协议,到时再换回货品。”
大多出现售后问题的客人,是非常在意商家处理态度的。这个方案对她们店铺来说没有什么损失,客人也得到了最满意的补偿心理。
“就这样吧。”
这就是林晓蓓对覃惟工作满意的地方,在捧着问题去领导面前请示之前,已经准备好了解决方案。
“还需要你出面,和我配合一下。”
“好。”
覃惟出去前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六点了,她得速战速决。
刚走到休息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接着是猝不及防地尖叫,让她的神经一紧。
在覃惟出去的时候,Stacy被客人叫进去倒水。客人看出她是新来的,还是想退货,就抓着问了问以前是怎么处理的。
Stacy不了解情况,也是实话实说:“商品已经售出三个月,不可能退的,公司有规章制度。”
“完全不可能嘛?”
“销售合同里有写,那个销售瞎讲骗人的呀,怎么可以当真?”
“你的意思是,你们把我当傻子?”
“啊?”Stacy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见客人说:“求着我买东西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到退货就搬出制度了?”
Stacy也急得站了起来:“我不清楚,是那个销售跟您之间的沟通,要具体分析,您别问我了。”
客人抓着不让她走,拉扯间,气急甩了她一巴掌。
不仅外面的客人听见了,林晓蓓和覃惟也都听见了,赶了过去。这一巴掌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Stacy的脸红了一大片,掉着眼泪叙述刚刚发生的一切,客人在惊慌失措之后,再次强势起来,再也不肯协调。
覃惟说:“产品的问题我们会根据流程来解决;但是您打了我的同事,这是人身伤害,请您跟我的同事道歉。”
林晓蓓小声道:“你是疯了吗?”让客人道歉?
“既然动手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林晓蓓看她态度如此,就不再让她说话,挡在前面跟客人道歉。说着就让人把Stacy带了出去,让覃惟也跟她一起出去。
“就按照你刚才的方案,跟人好好说。”林晓蓓直接命令她:“把矛盾缓和,不要再提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话。”
“你觉得客人还同意最初的方案吗?她已经恼羞成怒,在泄愤了。”
林晓蓓有一个发现,Vivi平日里甚至不会说一句反驳上司的话,但她在这件事上是如此的执拗。
她的反应,让林晓蓓感到意外,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你想怎么样?如果客人不道歉,你还要报警吗?”
“我的确有这种考虑。”
林晓蓓冷笑:“这个行业谁不受委屈,你少被客人刁难了吗?为什么到了Stacy就不行?她只是个新人!”
“是,我赚的就是受委屈的钱,可是,”她略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些什么,新人……谁都有新人的时期,她接着说:“可是Wendy,本质就是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受人身伤害的。”
“哈哈,你说得真好,可现实是我们必须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可既然我是主管,就不仅要对客人负责,还得对我手底下的人负责。”覃惟态度强势起来:“我不能让她在上班的时候,连最基本的权益都无法保证。”
林晓蓓看着她:“Vivi,如果管理都像你这样,有那么多同理心,还有所谓的善良,会非常累。”
覃惟没有回答这句话,这涉及到了她和林晓蓓在工作上最基本的分歧,工作的确需要全力以赴,但说到底就是打工赚钱,她有自己的底线。她又不是穷疯了。
林晓蓓的手机响了,她走去旁边接。
覃惟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其实说出来的话很平静,可是她却觉得自己脑门青筋凸起,确认了一下并没有之后,她才呼出一口气。
已经快七点了。
她不可能按时赶到餐厅了,心中沮丧又难堪,又只好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会晚大约一到两个小时,如果他等不及,可以改时间吃这顿饭。
很快周珏回了。
Enzo:【你慢慢来。】
不用解释,他都知道的,她无法赴约的原因只能是工作。
林晓蓓走过来,“我现在要开半小时的视频会议,你先去安抚客人,道不道歉的,解决客人的问题之后再说。”
“好。”
“还有,不要让上面的人知道这件事。”
“好。”
无论她们刚刚怎么争吵,首要问题还是解决问题,这已经是这个职业的下意识行为。覃惟看了一眼脸被客人打肿了的Stacy,另一个女孩子用冰块帮她冷敷,可以缓解疼痛。
覃惟有些不忍,她会把这笔账算到Cloe身上。
重新建立与客人的信任桥梁并不容易,覃惟进休息室之前,重新理清了思路,然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这个时期的她还没有意识到,每次吞下的负能,如同根钢针在她的身体上戳,当次数足够多了,就会形成一个漏风的大洞。
重新商议的过程自然也很难,要让对方继续发泄怨气,她像被踩在脚下的吸音地毯一样,照单全收。直到商场闭店的音乐响起,她才察觉到已经十点半了。
“如果换回来的货还有瑕疵,我会继续投诉你们。”客人站起来。
覃惟也跟着站了起来,膝盖很酸,差点没站稳,她扶了下沙发,还想说点什么。
Stacy给她发了条微信:【Vivi,我不要道歉了,谢谢你维护我,真的非常谢谢。】
覃惟没有回她,不是不想回,是在高频率输出之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直至送客人出门,她的脸上也挤不出笑容。
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她的后脑勺像是被人打了一榔头,拿出手机,给Enzo打电话,不自信地问:“你走了吗?”
“我还在这边。”周珏说:“你要过来吗?我去接你,还是你自己来?”
“我地铁过去吧,对不起……”最后三个字她实在没底气,所以声音小到对方都听不见。
覃惟幸运地赶上最后一班地铁,距离不算长,她很快就到了。
餐厅是黑色的幕墙,门口站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保安,面无表情地看着来往的路人。覃惟站在门口,墙体映出了她的影子,她发现自己即使穿着新裙子也像个倒霉气十足的丧家犬。
她没有立即进门,站在门口重新补了妆,整理头发,闭上眼睛平心静气一会儿,命令自己:笑,给我笑!
覃惟把镜子收进包里,这才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餐厅经理下来,见着她问了句:“覃小姐?”
“对。”覃惟问:“您怎么知道?”
“请跟我这边来,周先生已经等您很久了。”
“好,谢谢。”
依然是那条曲曲折折,又幽暗暧昧的小道,是他习惯请客户吃饭的地方。工作人员把她送到门口就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
覃惟进去先看见他的背影,他穿着十分正式的西装,白衬衫,宽肩膀,玻璃上倒映出他领口别致的领针,泛出冷冷的光。
也许,他并不屑于别人夸他长得好,覃惟也很少表达,但不可否认最初吸引她的就是外表。
她想靠近他,成为他,赶超他。
覃惟的脚步声惊动了他,在他要回头的时候,她就已经俯身弯腰,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脖子,“我来啦!”
她的语调兴奋,又有点抱歉:“让你等久了,对不起。”
“想勒死我吗?”周珏拍了拍她的手腕,像是在哄孩子。
覃惟探头,尝试着嘬了下他的脸颊和耳朵,“别生气好不好,我跟你道歉了。”
“不用总是道歉,我没那么容易生气。”他扯开她锁住自己的脖子的手,她也就顺势撒开了,站直身体,听见周珏说:“坐下来吧。”
覃惟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哄成功,于是坐到桌子的另一面,看见他的脸。这段时间她一直很想他,要不是在餐厅她都想坐在他腿上了。
周珏通知服务生上餐,从桌下拿起一个购物袋递给她,“给你的。”
覃惟十分惊喜,把两个娃娃拿出来抱在怀里,捏来捏去,开心之余又说:“我今天迟到这么久,你还送我礼物。”
周珏轻轻一探身,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你为了工作,这不算错误。”
“我好喜欢。”
“巡店的时候正好看见,就买了。”他告诉她:“也为那件事道歉,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想法。还在介意吗?”
覃惟把东西放下,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所以还是在意别人窥探她的隐私的,对么?她从来不是以别人意志为转移的人,只是掌握了语言的艺术。
周珏暂停这个话题,对她说:“先吃东西吧。”
“我好饿啊。”覃惟也顺着他的话茬说,突然又感觉胸口一阵阵烧痛,她觉得跟没吃东西的关系很大。
“这么晚,是有客人吗?”
“对。”她想着要不要多说点什么来解释她的晚到。
“签下来了吗?”他又问了句。
覃惟没办法跟他坦白,客人不是来签单的,是来处理售后的,要是被上面知道他们这家店频繁发生客诉问题,自己和林晓蓓都会有麻烦,就点点头:“签了,但没多少。”
“好。”
周珏看她闷头吃饭,餐前小面包都吃得很香,看来是真的饿了。他等了她四个小时,这不是第一次,以后……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出差回来很忙,推了跟E-commerce部门负责人的饭局,却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而在Enzo的工作里,其实不允许出现意外,他的下属都明白这一点。
工作一项一项理清楚,总是可以解决的,他有许多经验还有选择权来解决工作上的难题。但是她却没有多少,他深知这一点。
所以,等她的时候,他静下心来思考了很多。
覃惟吃了东西,似乎感觉身体活过来了,有了点力量,自己说出来的话不需要攒那么大的劲儿了。
她隐隐觉察不对。
沉默。
太沉默了。
十一点多了,他也没有再提醒她过晚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Enzo,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只是在想,工作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周珏想一想,“感情和工作相比不值一提,对吗?”
覃惟皱了皱眉,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可是在他们约会的时候讲出来,非常不合时宜。
她松开了手里的叉子,落在盘子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她的体面要伪装不下去了。
“你很介意我迟到,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有意外发生。”她急着解释,脑袋有些乱,又说:“对你来说不也很重要吗?这是我们默认的啊。”
“我在陈述事实,Vivi,你不要激动。”
“我没激动。”她这样说,可语气又在急速加快,也有点崩,“这份工作对我来说,的确非常非常重要。”
“为什么?”
她着重到有些发誓的口吻,让周珏也对自己产生了质疑,之前对她的注解有失偏颇。他以为,她只是有上进心而已。
“我不想往下掉。”
“你有往下掉吗?”
“是,我有过。”覃惟说:“我深刻体会过向下坠的痛苦,所以要抓住每一个向上的机会。”
包厢的门是关闭着的,没有人能听见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周珏思维很快,她入职近三年一直是往上走的,唯一是在前年……他有些不敢置信,“你还在为那个安排耿耿于怀?”
“不是耿耿于怀,是怨恨。”
“怨恨什么?”
覃惟今天的状态太糟糕了,她想起那个巴掌,林晓蓓叫她不要有同理心,不要有所谓的善良。
所有的情绪在进这道门之前,都被她藏在心里。可是看见他漠然得像一无所知的表情,忽然就绷不住了。
她也需要发泄。
“我怨恨你和Stella在决策上的意见不和让我遭殃,怨恨Wendy的不近人情,甚至还有点怨恨Tina,明明她给我offer的时候,说会培养我,她还说我聪明,一定会有所作为,可是见我那样忽然就不管我了……”
她知道不该怨恨任何人,只能恨自己弱。
她有点想哭,“如果我被开掉了,今天,你不会记得一个叫Vivi的销售。”
“可我印象最深刻的从来不是生意,是自信被全面打压的痛苦,因为是自己选择的,没脸回头,我绝望到每天算命,才能熬下去。”
“你觉得我总是在包上、手机里,放吉祥摆件,搞玄学很好笑吧,因为我在低谷时期,努力已经没用了。”
覃惟不会哭的,这些都是过去的事。
职场不相信眼泪。
底层的痛苦就如同滚滚车轮下的尘埃,覃惟也没期待Enzo能有同理自己的感受,只会牢牢记住那种苦痛,防止自己下坠。
她满不在乎地又吃了一口东西,“也没什么,这个经历对我来说只是一种鞭挞。”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珏点了下头表示了解,他果然不懂,或者说,不需要去理解,对他来说没意义。
“看来,工作上的成就才可以治愈你的挫折。”
覃惟梗着脖子说:“对。”
“感情是你在繁重工作之余的消遣吗?”
“什么?”
“对你来说,就像一份需要完成的工作,一个感兴趣的爱好,对吗?”
覃惟感到委屈,又很快恢复正常,“除了那些不得已,我每次和你在一起都是用最好的状态,给足情绪价值,我们相处的时间里大部分都很开心啊。”
就算刚刚她站在外面想哭了,可还是进来对他笑脸相迎,不搞砸这次的约会。
周珏说:“这是你对情感需求的理解?”
“你不是么?”
周珏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你追求精神上的愉悦,身体上的快|感;而我要的是趋于稳定、成熟的关系。”
这话覃惟能听懂,她还是问:“什么意思?”
周珏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分手吗?”她猜出来的时候不算震惊,也许是早就预料到了,从她情绪失控地说自己怨恨起源的时候。
“吃饭,聊天,互相送礼物,只是停留在这个阶段,是小孩子的恋爱游戏。不适合我。”他平静地说:“你对我没有足够的信任,我也无法将真实的自己剖给你看。我们都没办法把自己全身心交给对方。”
覃惟立即站了起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可是……”
“Vivi,你想要的只是和我谈恋爱的体验感,现在,你体会到了,也许并不令你感到愉快。”他看着慌乱无措的她,眼底透露出失望,像用尽全力还是考低分的小孩子,他还是说了下去:“我们在感情里所求的东西不一样。及时止损是明智的选择。”
“你说的成熟的关系,足够的信任;是现阶段有一方必然要为对方牺牲,冒着被背刺的风险,是吗?”她不是笨蛋,知道他背后的意思。
“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我们要承认这个事实。” 他们对彼此只是喜欢,还付出不了什么。
“是,我做不到。”覃惟也承认。
“你是一个坚定的人,清楚什么对自己最重要,这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周珏站了起来,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没情绪,就像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我找人送你回去。”
“好,谢谢。”覃惟不再去看他关门的动作,也尽量忽略掉关门的声音。
她不会沉溺于一份失去的感情,也不会留恋把她抛弃的人,永远都不会!
她木然地吃掉剩下的菜,今天的菜很好吃,她也不会辜负美食。
覃惟吃完了饭,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和包包,又看见地上的纸袋子,是他买给她的兔子和狐狸,很可爱。
是啊,互相送礼物是小孩子的游戏,所以她一脚将它们踹开了,头也不回地走掉。
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在门口等人,见她下来走过来对她说:“覃小姐,老板让我送您回去。”
覃惟防备地不说话。
男人摁了下车钥匙,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的车是周珏的,亮了一下,男人说:“跟我上车吧。”
这是覃惟第一次,一个人坐在他的车里,车里很暖,有淡淡的幽香,是他身上的味道,好像他就在身边。
可现实是,只有司机沉默地开着车。
她坐在后面,下巴抵着车窗上,强烈的被抛弃感袭击了她。
他说他们不合适,应该及时止损。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忍不住哭了出来,今天真是糟糕透顶。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在维持了。他不会轻易被打动,他永远是理智的。
她很想告诉他,我努力地工作,目的是靠你更近一些,你就站在我向往的前途里。
马路被切割成一段一段的,迅速向后飞去。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她的哭声彻底失去体面。
午夜里,这个世界只剩下卑微的她,为什么,他就不能多给她一些耐心呢?
chapter82
chapter82
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五分钟, 周珏就醒了过来,天自然也没有亮。
他不是一个多眠懒觉的人,甚至低级趣味几乎没有, 早起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但此时,他却没有立即起床, 而是多赖了一会儿。
翻身的时候,坐在床头的西装小熊掉了下来, 砸在另一只枕头上。
他把小熊扯过来,塞进被子里闷着。直至五分钟后, 闹钟响起。
一向空荡的盥洗台上多了一堆瓶瓶罐罐,是她上次过来买的,整齐地放在角落里, 用一个小牛皮托盘装着。
周珏刷牙的时候扫了一眼, 洗脸的时候又扫了一眼,他丢了纸巾,然后走了出去。
去书房处理了一些文字工作,出来,看见沙发旁边的纸袋子。
昨天晚上司机送Vivi走的时候,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楼的休息室。
后来司机打电话过来, 说把人送到了,他有些沉默,却没有立即结束电话,过了片刻, 才问:“她哭了吗?”
“哭了。”
司机没说, 她跟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别说当事人了, 他一个糙老爷们听得心都要碎。
听他不回应,司机挺机灵地多说了一句:“应该没事的,另一个女孩来把她接走了。”
“好。”周珏挂断电话,目光却不知看向何处,只觉得恍惚。
后来餐厅经理下来,找到了他,说他们包厢里有东西落下,递给他一只纸袋子。他知道不是落下的,是她故意没带走,袋子还被她弄破了。
不可名状的厌倦情绪持续到早上,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进行阻断。
如果不是为了她,周珏不可能买毛绒玩具这种幼稚的东西,他把纸袋提进衣帽间,找了个包。
这个男士手袋是Vivi送给他的,对她来说,价格不算便宜。他不理解,自己送给她一些衣服包包,是因为她喜欢,而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恰好不是负担。
买的时候亦是有种奇怪的心理,哄她开心,打扮她。但他并没有想过和她等价交换什么。
把玩具和护肤品全都塞了进去,放进衣柜的最深层。她对他的感情里夹杂怨恨和戒备,他亦无法消除想要控制她的想法。
但他的生活不可以失控。
做完这一切,他去倒了一杯冰水灌下去,冷意往下到胃里。
他闭了闭眼仔细感受着,身体下坠的疾驰感,似乎缓缓停了下来。
上午开了几个会,下午去门店。
隔壁的品牌已经撤场完毕,挪到了北区。也才开业一年,时间上的确短了点,但是综合性商场的爆发性增长让淘汰被习以为常,市场的定位也不可能一步到位,需要不断摸索。
今天凌晨,工作人员已经把店铺位置外面换上了Rossi品牌的遮挡,里面正在施工,尘土飞扬,外面是在正常营业。
周珏盯了会儿现场,就去楼上找罗总说点事。
物业的办公区不大,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营销部和客服部是挨着的,他谈完事出来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客服的小姑娘,小声讨论着昨天的大新闻。
零售商铺就是个八卦聚集地,没什么事儿能瞒得住,尤其是坏事。
“昨天晚上Rossi的一个销售被客人打啦,天哪,闹得可吓人了!”
“估计又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另一人道:“有些客人体面也是体面,不可理喻也是真的不可理喻。”
都是身在服务业,自然对同行有同理心,会觉得是客人的问题,有什么事儿非要动手的呢?
不过,也屡见不鲜了,服务人员和客人互殴的事儿都出现过。
“报警了没有?”
“那倒没有,反正处理到很晚。”
周珏表情有些难看,没说话。
罗总笑着道:“服务业是难做了点,尤其品牌和客户之间,所以尤其需要商场的介入管理。”
“劳心。”
周珏丢下两个字,没让罗总再送,就乘了电梯下去。
他进了店里。
有几组客人,销售正在接待,他的视线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就问了过来倒水的女孩子,“Wendy今天上班吗?”
女孩子道:“她去物业开会去了。”
“Vivi呢?”
“她今天……请假了。”
领导的态度不明朗,甚至能感觉得出明显的低气压,销售不敢再说什么,怕给自己添麻烦,遮遮掩掩地道:“需要打电话叫她来吗?”
周珏跟普通销售说不着,更不会问具体的事宜,只说:“等Wendy回来,让她来会议室找我。”
“ 好的,Enzo总。”
见他关上了门,销售只觉情形不妙,怕不是昨晚的事儿已经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了?可是Wendy交代了谁都不许说出去。这下可完蛋了。
*
覃惟折腾了一晚上,早起顶着两只熊猫眼走出卧室,叶晓航吓了一跳,“你干嘛了?”
“工作。”她咬牙道。
“怎么这副德行?”叶晓航有点想笑。
覃惟老老实实地跟叶晓航说:“我还是觉得不舒服,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叶晓航看着她:“怎么了呢,怕死啊?”
“胸口疼不是小问题,而且我还感觉……反正说不出来的难受。”
“你先去洗漱,暂时别吃早饭了,我陪你去医院。”叶晓航走过来拍了下她的后背,覃惟感觉不舒服,酸的想吐,快到嗓子眼儿,立即躲开了。
她今天无论如何是要上班的,因为下午得去仓库给客人拿货,去了医院还得排队,估计是来不及,她只好保守地跟林晓蓓请两个小时的假期。
去医院的路上倒是真的有点怕了,心说自己不会真得什么大病吧?那完蛋了,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这种忐忑的心理,不断加剧折磨着她,也让她恍惚至极,好在叶晓航忙前忙后地帮她挂号,排队,让她少操一些心。
后来得到结果跟心脏无关,胸痛的原因是胃食管反流,只是疼的位置让她产生了错觉。
医生给开了药,再拿上去叮嘱用量,叫她注意饮食,“你不抽烟喝酒吧?”
“没有的。”
“那就少吃点刺激胃酸分泌的食物,不要吃夜宵,至少睡前三个小时内不要吃东西,知道了吗?”中年男医生看着她,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估计是见得太多了。
“哦。”覃惟不知想到什么,木然地点点头。
“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叶晓航听医生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往扶手梯那走。覃惟的鞋带开了。她蹲下去系,站起来的时候忽然眼眶红了。
她下了班总是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他之前一直提醒她时间晚了,不要吃东西。
“惟惟,怎么了?”叶晓航回头看她。
“小航,你说我不会噶吧?”
“你刚刚是聋了吗?”没听到医生说不算大事?
“我要是死了,卡里有点钱,不过我爸妈应该看不上了,可以留给你。但是你将来得替我给他们养老……”
“你走不走?”
她揉了揉眼睛,已经有些湿意,这算是个慢性病吧,估计要折磨她很久,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失恋不是一场暴雨,而是后半生的潮湿……”
“你他妈再矫情,我锤爆你的脑袋!”叶晓航点了点她的额角。
“开玩笑的么,自我调侃一下。”覃惟笑着说道。
叶晓航当然知道,该哭的她昨晚都已经哭完了,哪有那么多眼泪呢,但叶晓航还是抱了抱她:“没关系的,就是一个小毛病。你不仅不会噶还会长命百岁,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这是我说的。”
“……你当自己许愿池的王八啊?”
“谈恋爱好玩吗?”叶晓航问她。
“有时候是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Enzo的确很帅,可是我看你们店里帅的小哥哥也很多呀,而且还比他嫩,比他嘴甜。”
“我身边那些男同事,都是gay好吧…”覃惟解释,又好笑地说:“不是,怎么在你眼里我对恋爱这件事很饥渴吗?”她只是喜欢Enzo,又不是谁都喜欢的。
“你挺博爱的啊,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们去吃饭吧。”
“吃啥?”
“吃个冰激凌降降火?”
“不行哦,医生说你不可以吃冷硬的食物。”
“去喝海鲜粥?”
“不行哦,会刺激胃酸。”
“饿死我拉倒。”覃惟无语。
“也不可以生气哦,保持心情愉悦。”
“……让我死!”
覃惟吃过了午饭就赶去上班。她一夜没有睡觉,但是被生病这件事吓得一点困意都没有。
到店里观察了一圈,发现Stacy也没有来,她今天不上班吗?
另一个同事过来敲门,悄咪咪跟她说:“Enzo总过来半天了,你和店长都不在,说叫你们去会议室找他。”
“现在?”覃惟皱了皱眉,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快点过去吧。”
“我换了衣服就去。”覃惟放下包和手机,准备去更衣室。刚出门就碰见Enzo从会议室出来。
他仍是那张无懈可击的假面,西装三件套,皮鞋锃亮,身材高大,充满格调。
此时的她却是被他从头审视到脚。
因为叶晓航叮嘱她穿暖和点,她套了羽绒服,宽松的羊绒裤,还穿着一双平底鞋,这让她看上去非常没气势,还比他矮了很多。
覃惟被他看得非常不自在,那眼神什么意思?
Enzo看完她的穿着,又静静地看了片刻她的脸,问道:“上班时间,你去了哪里?”
覃惟没有必要跟他汇报自己的去向,只说:“有事,请过假了。”
他也没追问是什么事,他也许刚刚是打算去办别的事,见着她就改了主意,丢下一句话:“跟我进来一下。”
“哦。”覃惟忽然觉得心烦。
昨晚把她甩了的人,现在又要找她谈工作,也有可能是来骂人的。
她没有立即跟进会议室,而是先去换了衣服,她总不能穿着自己的衣服去跟领导谈工作。
换好了衣服,正好林晓蓓也回来了,问她:“Enzo来了?”
看来林晓蓓也意识到会被质问什么事,也会感到害怕。
覃惟点头:“是。”
“说要谈什么了吗?”林晓蓓又问。
“我不知道。”覃惟缓缓地说道,反正她又没做错事,她又不怕。
两人简短交流两句,没再耽误时间。
一进门就看到Enzo坐在沙发里,放下了手机,看着她们两个走进来,开口询问:“谁给我解释一下,昨晚的客诉是怎么发展到动手打人的?”
chapter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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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领导汇报这件事, 自然是要林晓蓓来了,虽然她们并不知道Enzo是如何快速得知了这件事。
Enzo表情漠然地听完,问道:“被打的销售是谁?”
林晓蓓说:“Stacy。”她知道Enzo肯定不认识这个销售, 又补充了一句:“是刚入职的新人,处理问题的经验不足, 所以这个算是意外。”
“在工作中,不要用意外作为借口。”Enzo说出来的话当然是冷酷的, 他也没有人情可言,只会指出你的问题:“让一个没有经验的员工独自面对客人, 是你作为这家店负责人的失职。”
林晓蓓想说,客人很聪明,知道抓住一个正在实习期的人过去问话, 企图找到退货的漏洞, Stacy总不能不去服务吧?
但是她没有办法解释这一点,只会被扣上更严重的帽子,因为从上司的角度,从来都是结果导向,没有理由, 没有意外。
“是的,我检讨。”林晓蓓说。
有那么一两秒, 会议室里无比寂静,落一张纸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覃惟即使并不感到心虚,也有点窒息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拨了拨裙摆。
Enzo眼里忽然又有些困惑, “你刚刚的表述里, 是Vivi在处理吗?”说着,他的视线落在覃惟的脸上, “客人有没有对你——”
覃惟立即回答:“没有。”
Enzo盯着她,再次询问:“你确定?”
“没有的。”覃惟说,然后趁机把前因后果解释了。
“好。”他点了下头。
客人跟销售动手,至少在他们公司还没有过前例。今天像是一场审讯,大家都很紧张。覃惟默默地挪开自己的视线。
她在心中暗暗地猜想,他刚刚在外面一直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该不会以为被打的人是她吧?
如果昨天晚上被打的人是她,那么她绝对不会再去赴约了,她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
而这一刻,这样的氛围,覃惟终于体会到他们之间回到纯粹的工作关系上。他做出这样的安排,她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等她再次抬起眼皮,却发现他还在看着自己。
“跟客人商议好解决办法了吗?”他声音冷静地问。
覃惟也客观地汇报:“商量好了。”并且解释了这样做的理由,客人勉强接受,公司的利益也不会受损,只是在人力上麻烦一些。
又说:“中间两次产生的费用,我们门店自己会覆盖掉,不会向财务额外申请。”言外之意是,您也别因此再来批评什么。
她似乎在表达自己的骨气,这很好,他看到了。
Enzo有几秒的思考,临时下了个决定:“不,后续我会安排别的同事过去。”
林晓蓓不解又有些着急,“为什么?”
“动了手,门店和客人之间的信任已经崩塌,现在只是维持着沟通。”Enzo看看林晓蓓:“你们的身份太敏感了。”
再见面都会不舒服。
客人会心虚自己动了手,担心当事人的报复;而且也很难说他们不会对客人产生怨恨,矛盾仍是一触即发。
让利益毫不相干的人去处理比较公平。
林晓蓓想通了,只好点点头:“是,您考虑得比较周到。”
事情本身总算汇报完了,覃惟松了一口气,屁股坐得都疼了。
又听见Enzo对林晓蓓说:“你知道这件事外面已经传开了吗?”
后面便是要问责了,覃惟算是有眼力见,知道这会儿自己该找个借口主动离开。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纹风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林晓蓓毫无察觉,闷头听着领导训话,而Enzo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Wendy,你马上要兼管两家门店,手底下几十个销售,如果都是这样处理员工和客户矛盾,不合适。”
林晓蓓说:“我已经在极力缩小影响了,但门店的日常,就是会面临一些复杂的事情。”
“注重团队内部的和谐,是我早和你提醒过的。”周珏打断了她的诉苦,“一碰到问题就把员工推出去,公司文化不是如此的不人性。”
林晓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这的确是一件很难平衡的事,“我会安排小姑娘做心理辅导的。”
周珏的表情总算有些认同,“要抓业绩,但是如果没有得力的团队跟着你,你一样做不成。”
“我明白了。”
“另外,这件事对店铺的影响很不好,很快也会传到社交媒体上。”
名声,才是Enzo最在意的东西。
他说到这一点,终于有要结束的意思了,“如果有客人问起,做好解释。”
“好。”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得走了,多说一句:“写一份情况说明上来,发给Stella。”
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覃惟竖着耳朵听,忽然发出了一点声音,引得他们都看向她。
“我这边已经写好了,现在发到你的邮箱里。”覃惟抓住时机,快速说道:“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汇报。”
林晓蓓惊讶地看着覃惟。
“是么?”
周珏看着她,再次拿起了手机,果然看见她发来的邮件。他皱了下眉,不知道作何感想,粗略浏览,并不准备在这里认真看了再给她反馈。
她写了好几页,是用了些时间的,他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写的?”
“昨天晚上。”
“……”
昨晚司机告诉他,送她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哭。他理解的走向是,她回到家会安稳情绪,乖乖睡觉。第二天重启自己。
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问过她迟到的原因,但她没跟自己说实话。
“好,我知道了。”他收起手机。
覃惟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稍等一下,麻烦您滑到第三页,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如果您让别的同事过去,有个事急需解决。”覃惟说:“昨天我跟客户沟通过程中,了解到这个客户之所以如此暴躁,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被sales刷走了积分。”
Enzo不得不放弃离开的打算,让她把事情说完。
他看着她的脸,她化妆的时候忘记了嘴唇,唇色苍白,显得气色很不好。
林晓蓓不由瞪大眼睛,覃惟竟然在这个时候把这种事捅出来,还是告诉Enzo。
林晓蓓被搞得很被动,于是也快速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覃惟说:“这个客人对接的sales是已经离职的Cloe,她今年消费了几十万,其中一部分的额度被sales告知没有累计积分。客人本就怀疑,耿耿于怀,限于不懂积分规则,没有捅破。经过这次很难不追责了。”
销售偷刷客人的积分事情不小,积分是什么,是钱。
每个销售在刚入职的时候,都会被告知不要动客人的积分,这是原则问题。
Enzo刷完了她发来的文字,锐利目光再次落到她的脸上,又看向林晓蓓:“你知道这件事吗?”
林晓蓓摇头,“我现在知道了。”
覃惟这辈子没打过小报告,也没惹上过官司,她之前连主动跟领导说话都非常困难。本来还很紧张,但是话说出口的瞬间,似乎也就那么回事。
被对方问“你希望怎么做?”的时候,她说:“给客人解决这个问题,作为我们的诚意,那么门店和客人之间的信任,就可以回来了。”
“好。”周珏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
当然,他离开时看她们的眼神自然是复杂的。
覃惟和林晓蓓却没有立即起身,反正领导已经走了。
尤其是林晓蓓,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积分这事虽然严重,但是在她手底下发生的也不少,客人随手丢掉的小票,被人捡了去兑换点东西,能说明什么呢?
过了会儿,林晓蓓说:“你没有提前跟我商量。”
覃惟如实回答:“昨天客人怀疑的时候你在场了,今天一来,Enzo就到了,我们没时间再沟通了。”
林晓蓓有些难以置信,“你告诉上面,如果Cloe刷了客人几十万的积分,公司要追责的话,她现在的工作不一定能保得住。”
“Cloe在给我们挖这个坑之前,也没有考虑过我们要怎么办。”
“我没有想到——”你会做这么绝。
很绝吗?
覃惟不觉得自己过分,“店长,昨天是你告诉我,不要有那么多同理心,也不要莫名其妙的善良,我不把自己的善良用在她身上,很正常吧?”
“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本来就是隐患,正好Enzo知道了,让他一次处理掉更好。”
“的确很好。”林晓蓓无话可说,她只是觉得覃惟变了。
覃惟沉默着,Cloe自己也承认,在一起工作的这几年覃惟从来没有在小事上为难过她。
但是Cloe不该在走了之后还坑她一把。
她不知道,Viv是个内心记仇的人。
林晓蓓问覃惟:“你觉得Enzo会处理吗?”
“我不知道。”覃惟缓缓地松开心中紧绷的弦,不知道林晓蓓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她自己跟Enzo的接触更多吗?
她无所谓地说:“我不了解他,如果他是一个公允的领导的话,应该会。”
林晓蓓笑了一声。
两人正说着话,会议室的玻璃门被推开了,Enzo再次走了进来,他回来取沙发上他的西装。
她们刚刚只顾着闲聊,都没有看见那么显眼的东西,一下子被弄得很尴尬。
他估计是听到她们的交谈了,门缝很大,不隔音。
chapter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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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珏在处理事情上绝不含糊, 他的唯一导向是解决问题,并不会思考犯错的人下场如何。
覃惟隔天上班收到邮件,公司通报了盗刷客人积分的处理。
Perla不知晓内情, 还把邮件截图转发给她,“你知不知道?”
覃惟当然知道了。
Perla又问:“你没跟着学吧, 你从总店离开的时候我可告诫过你,在外面犯了事儿, 别告诉别人我教过你。”
覃惟:“我要是干了,还能全须全尾地跟你聊天吗?”
“那就好。”
覃惟想了想, 说:“那天你对我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在心里了。”也记住了人若是想走得长远就不要去害人,最好自己也不要犯错。
Perla:“你是乖宝宝。”
覃惟有些唏嘘, 她和Perla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共事了, 在Perla的心里自己还是刚入职场的小朋友,是个任人欺负的笨蛋。
但不是的,她早就有了心机。也许是她第一次跟客人撒娇装懵懂开始,也许根本没有明确的界限。
这件事就是她捅出去的。
唯一的受害者是Stacy。覃惟以为她会受不了刺激离职,但是在第二天早会上准时看见她。
人事那边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盒, 还有一笔算是“安慰”的奖金,此前都没有过的。
奖金和鼓励是有慰藉作用的, Stacy告诉覃惟:“没想到大领导这么好,我又有信心了,要开始恶补相关英语了。”她一定会好好干的。
覃惟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人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败, 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听说奖金是Enzo特别嘱咐的, 这很让人感到意外,没想到他内心是如此的细腻。
可是覃惟又觉得很怪异, 因为他在隔了一天过来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Stacy是谁,甚至连那个受委屈的销售的名字都忘记了。
覃惟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他,他这个人太复杂了,“人性化”只是他管理的手段,而不是他的本色。
就像当初她内心十分怨恨他把自己弄去坐冷板凳,可是又很感谢他是唯一关心她的领导。后面她一点点喜欢上他,或许,也可以称之为爱。
可是感情,是极度可笑的东西。
*
新店做成衣,皮具的生意,还有极小的片区是珠宝首饰,两家销售系统互通,覃惟为此专门去学了相关的知识和搭配。
再次到了炎热的八月份。
淡季,店里有人开始休假。但是相比业绩的问题,还有另一件事更牵动着覃惟的心情,那就是叶晓航即将出国。
九月份开学,她提前几天过去。
出国前叶晓航没有回家,即使是办相关的手续需要回去户籍地她也没有进家门,房子已经被覃惟爸爸帮忙卖掉了,款也打到她的卡上。
叶晓航的妈妈来看过她一次,母女两人没什么话讲,在北京待了两天就回去了。
覃惟开了最贵的酒给她践行,顾雯知道价格后激动得说不出来话,过了会儿又说自己今晚不喝水也不吃饭了,把这么贵的红酒拉出来可太心疼了。
覃惟说她没出息,“再贵也就是一瓶酒而已。”
顾雯说:“别装逼了,这瓶酒钱你要弯曲多少次膝盖?”
覃惟:“……这也太扎心了吧,我是什么现代奴才吗?”
“别说了,我都要喝不下去了。”李东歌说:“就不能让惟惟一个人卑微,咱们享福吗?”
“喝呗。”顾雯虔诚地打开了,又不太忍心,拿了手机查这个酒怎么喝,哦,要醒半个小时口感是最好的,这才倒了半瓶在醒酒器里,慢慢等待着。
覃惟要被她们俩笑出眼泪来了,顾雯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么贵的酒,她说是别人送的。但其实不是的,谁会送她这么贵的东西呢?
是她准备送别人的,没送出去而已。
后来她们真的一口一口,很珍惜地把一瓶酒都干完了,覃惟身体原因没办法喝太多,没喝醉,心里无比清醒,也无比庆幸。
还好是给自己的朋友喝的,也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关心她的钱,是出卖了多少尊严和委屈赚来的。大家都已经经济独立,这也不算多少钱,可就是会心疼,
但对Enzo来说,就是他家酒柜里最不起眼的一支而已,他会珍惜她的小心翼翼吗?
不会的。
*
第二天送叶晓航去机场,时间到了,她得值机进去。
叶晓航拍了拍覃惟的脑袋,像个姐姐,“你好好的,我走了。”
顾雯说:“我们会照顾好你的宝贝的。”
“谁照顾谁还不知道呢。”
“这个时候就不要斗嘴了。”
“小航,你一个人在外面才是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俗话说穷家富路,身上钱不够就跟我们讲,别自己憋,咱们怎么着都能给你搞到钱。”
“搞钱?抢银行吗?”
……
大家嘻嘻哈哈地告了别,没搞得太悲伤,毕竟小航是奔赴她的梦想,是天大的好事。
等她进去之后,剩下三个人也就回去了。因为是工作日,还得回到各自的岗位去上班。覃惟今天要去公司替林晓蓓开会,为下个月的活动。
无穷无尽的活动。
她下了出租车,才十二点半,会议是两点开始。她没有立即进入大楼,在外面的咖啡馆坐了一会儿,看着来来往往的打工人,端着咖啡,拎着饭的外卖小哥。
每个人都很匆忙,脸上都是木然的。
覃惟突然有一股巨大的怅然若失,小航是真的走了,今晚进家门的时候,不会有人等她,也不会再有人提醒她喝苦了吧唧的中药。
相聚是开心的,可分开也是残忍的,每个人都必须要单独去做大人。
从东哥第一次回沈阳,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身边的人迟早会和她分开,从她们不住在一个屋子;不在一个城市;不在一个国家。
即使是她们还在一个城市,为了生活奔波,两三个月都见不了一面。
将来她们会成家,交往新的朋友,把彼此从生活里抹去吗?
覃惟是一个需要很多爱和陪伴的人,她打开手机,看着叶晓航的对话框,想给她写点什么。
【小航,我忽然想起来我们高一认识的时候。女生成群结队地去食堂,就我没有伴,挺丢脸的,但是我又不好意思找别人,你主动坐在我的那一桌的,这跟救了我一命没区别。后面我们每天都一起吃饭……转眼十年了。破冰和陪伴,在别人看来是极其无聊和没意义的,但是给了我很多勇气。祝你扬帆起航,我也会一直做你的后盾。小航,作为朋友,我很爱你,】
她乱七八糟地打着字,眼睛有点模糊,手机里接连来了两条消息,于是她退出去看。
【上着班突然哭成了傻逼。】
【我也。】
覃惟的眼泪终于有理由掉下来,砸在餐巾纸上,等会得开会,她怕眼皮哭红了不好收拾,猝不及防地擦,可是又冒了出来,哭得越来越凶。
这比失恋严重多了。
*
周珏中午跟客户见面,吃完饭回公司。
让司机先离开,他自己走了走顺便醒酒,透过玻璃,看见Vivi坐在咖啡店里。
她穿着的长裙侧边开了条叉,露出修长白皙的腿,长发披在肩头,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珏站在外面看了她一会儿,看见她丢了几张纸在桌子上,是在哭吗?
他知道她是个内心柔软的人,被爱簇拥的人不怕柔软。她已经比三年前成熟,无论从穿衣打扮,还是言谈举止。
但他其实没怎么看她哭过,无论是之前因为工作被责备,还是恋爱闹别扭,亦或分手那天她哭了一路。他都无从知晓她真实脆弱的一面。
Vivi对他要么是害怕,要么是表演可爱尽职的女朋友角色。
她哭了很久,直至他无法忍受,企图打开这道门,走进去,问一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比他先一步的是服务生。
她礼貌地对着人家笑笑。
周珏皱了皱眉,心也跟着拧,又看了她几秒,然后进了写字楼。
*
覃惟哭完果然很畅快,服务生小哥过来安慰了她,覃惟觉得很暖心,问人家有没有冰块,她可能需要一点来冰敷眼睛。
服务生人很好,给她挖了一杯子过来,用餐巾纸包着。
覃惟道了谢,在眼皮上捂了一会儿,点开手机看时间。
这一看倒好,她刚刚不小心竟然把心情混乱时写的小作文,发给了叶晓航!
谁都有脆弱的时候,自己消化就好,等冷静下来再回头看会无比尴尬,更何况损友。
她已经能够想象,叶晓航落地时看到,会把她的小作文转发给另外两人,然后她们一起嘲笑她——不,她在日本转机,都不用十几个小时了。
已经撤不回来,她急得掐人中,感觉自己要过去了。
覃惟艰难地整理好了情绪,走出咖啡店,心想要是敢嘲笑她,她就把她们都崩了。
炎炎夏日,人走在路上,雪糕似的随时化掉。
覃惟迅速进了写字楼,一股凉风袭来,她刷了卡去乘电梯。
看见周珏远远地站在最里面的那一道门口。
他永远都是西装革履,熨帖干净的衬衣,头发一丝不乱。覃惟看见了他,会想这么热的天,他如此得体,就像身体里装了一台制冷空调。
自然,他也看见了覃惟,但是他们都没跟对方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电梯。
覃惟知道,在六月份的时候刘钦源去了美国任职,现在的大老板是周珏。
他已经走向更高的位置,她无法企及,他们的距离更远,更没有必要说话了。
chapter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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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不喜欢迟到。
她也并不喜欢开会, 但若是迟到被领导点名,对她来说更是灾难。
进了电梯,再出来的时候怕碰见不想看见的人, 她迅速地去了会议室。她是第一个到的,很快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人, 是北京各门店的管理,以及其他城市的经理。
平日在工作群里有沟通, 但是见了面未必熟悉,覃惟悄悄挪到最末尾的位置坐下来, 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后来Stella进来,看还空了几把椅子,脸色沉沉的。
覃惟替林晓蓓开会不少, 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经理级别的会议。论资排辈的地方, 当你的职位不够或者资历不行的时候,就算坐在会议室里你也觉得自己不够格。
所以她才会感觉心虚。
时间已经到了,但是人还没到齐,Stella的脸更阴了。有人拍了下覃惟的肩膀,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朱迪?”覃惟感到惊喜, 怪不得今天没有看到Tina。
朱迪和Perla一样,对覃惟还保持着“小朋友”的称呼, 说:“巧了。”
覃惟:“不是巧合,Wendy今天请假了,其实我是替她来的。”
这个解释是有些刻意的成分的,但是朱迪并没有注意到覃惟内心想要表达的谦逊, 还有她的心虚。
每一代人都没有资格教后代去怎么做, 甚至,后辈才是视野更辽阔的人, 职场人要随时做好被赶超的准备。
所以朱迪笑了下,搂搂她的手臂说:“没事儿,未来可期。”
人终于到齐,今天的销售部会议主要是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八月份的业绩总结,第二部分才是促销活动。
但是在正式会议开始前,Stella先是花了五分钟来骂人,讽刺道:“各位就是这么带团队的啊,八月份的业绩很好看?”
会议室里顿时没了声音。
覃惟也有点吓到了,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Stella发火,平日里只看见她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或者假笑。
她,还有Enzo的恐怖程度是一样的,不至于让你瑟瑟发抖,只会让你觉得毛骨悚然。
覃惟安静听着,想着原来听Head级别骂人也是有门槛的,不是人人都可以。
这种内心活动没持续太久,就正式进入主题了。
在淡季里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偏偏她的门店还是第一个。
覃惟打开deck。
Retail KPI不止是一个总营业额,净销售额,客流量,交易笔数,件数……多维度去分析业绩的组成,日常里的每个小细节,都会被拿出来放大,被批判你做的不够好。
一共有三十多页,汇报加答疑有十五分钟,被领导时时审视着,提问着,覃惟已经很久没有手心冒汗了。
她腹诽过林晓蓓的年薪是她的几倍,却总是把活推给她做,现在看来,林晓蓓还真算不上压榨她,最难的事情自己担着了。
Stella没有太为难,只是叹了口气,“如果你们门店的业绩能像你的文档做得这么漂亮,就好了。”
覃惟挠了挠耳朵,以为她对自己有意见,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后来才发现,她平等地讽刺了每个人。
朱迪叫她习以为常,“她没骂你就等于表扬你了。”
覃惟:“……”
下午的时间昏昏欲睡,第一部分终于结束,散了会覃惟就去上厕所,喝水。
回来看见会议室里的气氛不一样了,挺热闹的,在分享下午茶,朱迪递给她一份冰激凌,“是你喜欢的口味。”
覃惟坐下来,有点犹豫。
“咋啦?”朱迪笑她:“小小年纪养生啊?”
“嗨,装装样子骗身体呀。”覃惟也跟着笑笑,接过来吃了起来。吃了一口才看见孙慷,给大家发完福利,顺手把掉落在地毯上的纸袋捡起,然后走了出去。
*
孙慷这几个月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老板升职,作为他的助理多少也有了些飞黄腾达的感觉。
刚开始为Enzo工作的时候,他有些忐忑也有些不适应。诚然他学历不错,能力也被认可,仍是在工作上感到困难重重,半夜起来冒冷汗,总是担心自己被炒。
强者有自己的偏执,你得去依附他,顺承他,得揣摩他的心理,还得抑制住多余的思考。
孙慷觉得能有今天,是他应得的,这活儿别人干不了。
周珏到这个位置,大家背地里对他的称呼也不再只是Enzo,偶会会带有吐槽或者调侃性质地喊一声:老周。
但是在这个公司里能被称呼老周的,也只有他。就像当初大家喊刘钦源为老刘是一样的,是已经到了群体的对立面。
下午三点多周珏结束一个会,中间有十五分钟的空档期,把他叫了进去,问道:“今天零售那边是不是在开会?”
孙慷回答:“对,几个区域经理和门店负责人都过来了。”
周珏点点头,说:“点一些下午茶送过去。”
孙慷立即照办。零售的经理大部分日常都是在奔波,而且最近天这么热,很辛苦。
又是给公司赚钱的,作为老板表达一些体恤之情,人家立马就能感受到激励,他在这方面做得一向是滴水不漏。
孙慷出去了,顺便把门关上。
周珏从办公椅里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点百叶帘,日光刺痛,他眯了眯眼。
在一张没有命题的空白纸上找答案,是无能且痛苦的事情。
不知道她因为什么哭,是近期工作不顺利?还是和自己的领导闹矛盾了?
她总是闷不吭声的,主意多得很。选择性地去听取他的一些建议,不愿意听的就自动忽略,转移话题。 Wendy的性格局限在那,她占到一些便宜自然要吃一些亏。
春节时她在家里也出了一些事,不告诉他。他不可能猜到。同样的感受在几个月后,卷土重来。
此时此刻,这种烦躁在他心里有一个具象的画面:她是口渴的人,他在这边忙着给烧水泡茶。而她却率先胡乱找了水喝下去,已经离开很久,他的水才终于烧开。
他们总是不在一个步调上。
周珏觉得自己像一个孤独鸣叫的开水壶,非常可笑。
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进来。”
来的是E-commerce部门的负责人,叫秦星文,三十五岁,工作能力很不错。
周珏对着他笑了笑,说:“坐吧。”
“好,谢谢Enzo。”秦星文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开始汇报九月份的工作计划。
他这个部门虽然也是销售端,但是跟张黛的零售是两条不交叉的线,时有争抢货品,市场资源的事发生。
今天秦星文来找老板除了汇报业绩,还提出了两个要求,增加线上销售品类,还有增加人手。这两件事周珏都答应他了。
没别的原因,电商这边连续九个季度的业绩持稳步增长的趋势,虽然有直播,和各大购物节点的加持。但是只要业绩好,就能得到老板如沐春风的笑容。
快到下班时间,周珏和秦星文一起走了出去,正好碰上销售部那边也结束了会议。
覃惟挽着朱迪的手在角落里有说有笑,神情丰富地描绘着,好像在说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看见电梯间又来了一拨人,她立即闭了嘴,移开视线,站得笔直。
她是私下里话多,社交场合只跟熟悉的人说话,不熟的人来了就装自闭。
很快电梯到了,她们走了进去。
周珏不赶时间下班,没必要跟人抢,就往后站了站。秦星文倒是跟别人聊了几句。
周珏沉默地思考着什么。之后乘另一趟电梯下去,到了楼下,上了车。
在车里,他忽然开口问秦星文:“刚刚站在朱迪旁边的女生,叫什么名字?”
秦星文回忆了一下,脱口而出:“她叫Vivi,是林晓蓓店里的。”
虽然是两个部门,大部分门店的人也都不认识,但是base在北京的一些固定人员他还是知道的。
他回答周珏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有想什么,Enzo见过对方但不知道叫什么,很正常,他一天要见那么多人,哪能个个都记住。
秦星文的思维也很快,心想Enzo既然问起了,肯定是有原因的,难道是因为外貌吗?可零售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孩子。
是他狭隘了。
秦星文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又接着补充:“她来了挺久的,之前在总店。”
“你跟她认识?”
“接触过。”
周珏漫不经心地为自己上面一句的发问做了解释:“我对她有印象,做事很有条理。如果你的团队要增加一个人员编制可以考虑她,在门店待过,抗压能力应该不错的。”
秦星文笑了:“这是要我跟张黛抢人啊?”
周珏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很客观地说:“我只是给你提供一种思路。”
内部转岗时有发生,零售往别的部门转却不常见,需要考虑很多因素,工作经验,教育背景等。
但是能被老板如此评价的人,秦星文自然不会认为对方差,开放名额去外面招也会面临新的问题。
“我来看看。”
今晚有应酬,到了地方,周珏推门下车,微微叹了口气,又说:“前提是你得问问人家,也许她自己并不愿意。”
秦星文比林晓蓓靠谱,但这只是给她提供多一种选择。Vivi的简历他下午花时间研究了一下,各方面是有条件转岗的。但她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未必答应。
而周珏只是不希望,因为内部矛盾流失有潜力的员工。并无其他意思。
chapter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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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算不清这是今年第几次失眠了。
其实有时候也算不上失眠, 就是单纯被胸口痛折磨得睡不好,喝了药但是作用缓慢。她躺在床上焦虑地等待天亮。她有点怀念去年累到回家倒头就睡的时光了。
三十几个小时之后,叶晓航才给她回消息:【我也爱你。】
叶晓航不是一个乐意表达心意的人, 时常说覃惟不要再肉麻地喊她宝贝了。
叶晓航没有告诉覃惟,她踏上陌生的土地, 心中满是茫然和彷徨,尽管身边的中国人很多, 她依然觉得孤独。
她租了房子,一间小小的屋子, 里面什么也没有,她第一天是裹着被子睡在地上的。
她和覃惟两个都是不容易交朋友的人,她性格清冷倔强, 覃惟那会儿则是胆小内向, 遇见对方才慢慢变好的。
这种感情不需要生离死别的考验,只是年年月月的陪伴和互相理解,堆砌起来的房屋。
叶晓航来来回回读着那段字,默声哭了很久。至亲好友里,只有覃惟的爱是不计较回报, 不让她有负担,覃惟是她的归处。
这段表白, 支撑了叶晓航好几年。
*
这天下班前,覃惟去了一趟仓库,碰上了个人,不算有交情, 只在业务上接触过。
她点完货被秦星文叫住, 对方算是领导,她也不能不过去, 就聊了会儿天。
覃惟没有想到秦星文竟然是看上她了,想让她转岗去电商那条线上。
“啊?”她简直太惊讶了。
秦星文抽着烟,“很意外吗?”
她们做传统零售的心里多少会对电商有那么些怨念,毕竟是竞争对手,但这就是未来的趋势。
“是惊喜。”覃惟笑着道,“没有想到您会注意到我。”
她是应该感动荣幸,毕竟被一个部门老板看中了还主动找上门来,“你怎么想的?”
覃惟知道拒绝这种邀请可能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但还是说了,“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还是比较适合Retail这边。”
秦星文笑了,“都不考虑一下的吗?”
覃惟说:“我工作这么久,肯定是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呀,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好吧。”
“再见。”
覃惟回市区的路上,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没别的原因,有人看上她,就说明她的能力是得到认可的。
在一个公司里,只会默默做事是不行的,需要表现。
其实这次机会,算是晋升了。
她弯着嘴角笑了一下,又忽然冷静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
九月份大家都很忙,但是老板吩咐的事、钦点的人,没人能拒绝。秦星文就找个时间了解一下覃惟的履历。
她各方面条件还可以,虽然没有海外教育背景,但毕业于一个还不错的学校。学历要是一直在门店做sales是有点可惜了,毕竟那里的门槛不高。
后来在公司碰上徐经理,对方对她的评价也是踏实勤奋,总结一句话,这人能要。却是没有想到被她本人拒绝了。当事人不愿意,秦星文也不可能上赶着,只好让人事继续在外面物色人选。
秦星文心中觉得古怪,Enzo是那种能看见基层努力的人吗?大概率不是,他理性,倨傲,从来只看结果,管理层业绩不好的时候他连个笑脸都欠奉。
难道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心思?
这要是真挖掘了八卦不要太刺激,办事儿方式也得变一变了。于是他又在微信上跟孙慷打听了一下周珏的行程,才知道他今天早晨就出差了,忙得很。
“走前有说过什么吗?”
孙慷直接问:“你想知道什么呢?你要是找老板有事,我这边可以去问下,帮你预约时间。”
“哦,我的事儿不急,等他回来再说吧。”
Vivi那边也在正常上着班。
似乎那句话他就是顺嘴提的,如果Enzo真的和Vivi有什么,不就亲自给她安排了?至于这么迂回吗?
职场难混,领导的心思难猜。
脑暴了半天,秦星文得出这个确切的结果,于是他没有跟Enzo再跟进这件小事。直到人事那边给他招到了人,他汇报工作的时候才跟他说。
Enzo看上去也不太关心,重新说回了十月份的工作计划上,有几个重要的活动节点,他希望对方不要掉以轻心,交出满意的答卷,并且跟他重申了Q4的指标,任务重大。
秦星文感受到对方的压迫感,Enzo在抓业绩上面比老刘还苛刻,如果进门时还在想着什么和工作无关的事,现在只觉得头大,太撑了。
*
覃惟再次见到周珏是在十月份。
自从他升了职,工作变得更忙,就不再下来门店了。两人不需要见面,覃惟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她很懊恼的,前一天分手第二天还得挨他的骂,人生不会有比那更糟糕的了。
这天有大活动,他亲自来了一趟。
进来没在外面逗留,直奔会议室把人叫进去开会。林晓蓓出来后脸色不怎么好,叫覃惟煮一壶咖啡端进去。
覃惟心想奇怪了,她的工作是倒咖啡的吗?那不如去咖啡店上班好了,干什么每次都叫她?
这种腹诽她当然不能说出来,只能点点头,“我现在就去。”
中途有客人找她,于是她就叫别的同事端进去。
下午活动结束,领导们都出去了,她看会议室里没人,就准备把杯子收了,晚上还得开会。
却不料刚走进去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是她的问题,刚刚站在门口没有看见。
覃惟迅速说声“抱歉”后退出去。
周珏放下手里的蓝色文件夹,倒扣在沙发上,“你进来。”
“您有事吩咐?”她问,是要喝水还是咖啡呢?
“把门关上,坐下。”
覃惟内心抗拒他的命令,但还是依言把门关上,没有反锁,走到长桌边坐下来了。刻意不与他对视,他就坐在她不超过一米之外的地方,轻易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她皱了皱鼻子。
听见他问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覃惟按部就班的回答。
他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去,忽然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拒绝了转岗的机会?”
覃惟抬起头,张嘴就说出了一句自己也没料到的话,“您是听说的么?”
这句反问把周珏也弄得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冷淡,“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拒绝?”
“不适合。”
“你的顾虑是什么?”
“……”覃惟不知道周珏为什么忽然又很关心这个,这种事对他来说难道不是微不足道的吗?
他略作思考,意有所指地说:“没有强迫你的意思,这只是一个选项。原则上你现在对自己的工作有一定选择权。”
覃惟抬起头来,对上他沉着的目光,问他:“您对每一个员工都这么关心吗?”
周珏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你在质问我吗?”
“没有。好奇。”
周珏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们中间隔着一张谈判桌,他看着她:“转岗对你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他说这句话声音很低,似有耐心解释的意思。
会议室门口有人,门是半透明的,往里看了一眼又迅速走开。看见老板找她谈话,估计以为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
其实不然,他们在说的事只关乎她,他们在恋爱期间都没有占用过工作时间,覃惟提醒:“这是在会议室。”
他仍然面无表情,因为他在里面,没人会擅闯进来。
“您确定要在这里讨论私事么?”
周珏默认了这一点,淡淡地说:“聊几句也无妨。”
这是他第一次开这种先河。
“好。”覃惟得到他的肯定,点了下头,“因为这里面有你的人情在,所以我不想领。”
那天被秦星文找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她和对方的接触又不深,大家都要争抢的机会,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在她头上呢。
她当然也不认为她和他分了手,就能彻底当没谈过恋爱,他是在念旧情补偿她一个机会么?
“为什么?” 他就知道,她必然是猜到了缘由。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感情用事会影响在工作中的理性判断和甄别。”覃惟对上他探究的目光,“那么,你在跟人开口给我机会的时候,足够理性吗?”
“我对你说过那么多话,你就记住这一句吗?”他的声音不由高了一度。
覃惟:“该记住的我会记住,不该记的我自然记不住。”
周珏有些无名火,说她:“你现在的甄别能力就不够好。”
覃惟说:“好不好是我的私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行。”
他再次看了看她,没再废话一个字,起身拿了外套离开。
覃惟的身体还笔直地坐在椅子里,能感觉到他是被她的不识相气走的,但此时她心里却很畅快。
他每次的给予、施舍,她都要接受吗?
工作之外,他们就是平等的异性。
和他分开之后,她刻意地不去复盘,不再思考,告诉自己尽快走出低落的情绪。她不能再一次因为失恋而把工作和生活弄得一团糟糕。
如今稍稍回想,即使她在恋爱里做得没有那么好,不懂该如何和他这样的人相处,手段稚嫩笨拙,可她从未想过放弃。
周珏的理性是那么可怕,迅速地判断了他们的不合适,然后做出决定。
那晚奔赴约会的路上,她在想的是如何补偿、挽救;他却已经在思考如何跟她分开了。
她是他pass掉的选项,为什么要接受他这样不诚心的善意?这个世界上,她又不缺对她好的人。
chapter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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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的下半年不太顺利, 因为增加了工作内容。
运营已经熟练,唯独向上的管理令她感到苦恼,因为要面对徐经理, 还要面对Stella。
这是她工作以来仍然没有克服掉的困难,偏偏林晓蓓还把目前门店的所有业务上的汇报都交给了她。
搞得她每周汇报工作的时候, 前一天晚上总是很难入睡,但其实无论做得好与不好, 总是要在多维度上接受考验,审视。
忙碌让时间迅速从眼前滑过, 到了她今年的生日。东哥在出差中,顾雯拎了酒和蛋糕来到她家中。
覃惟进门就看到鬼火一样的房间,“你干嘛?”
顾雯正在点蜡烛, 解释道:“蛋糕店忘记给我火柴了, 也没打火机,就用你的灶台点一下。”
覃惟真是被吓了一跳,把灯打开说:“这点电费我还是交得起的。”
顾雯推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吹蜡烛许愿吧!”
可是覃惟根本就来不及仔细想,就说了一个, 顾雯和她围在桌边吃了会儿蛋糕,顺便吐槽她:“我刚进你的厨房, 好家伙,这是几周没用过了啊。”
覃惟说:“还好吧,我每周都请保洁来打扫的。”
“我说你好久没做饭了。”顾雯想了想,“你以前很爱做饭啊, 自己做不够, 还找兼职做。”
“现在怎么可能有时间。”
覃惟去洗了澡,躺在沙发上, 顾雯拿着酒过去和她躺在对角,两人脑袋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的生意还好吗?”覃惟忽然问,看她时间好像还挺多的,也很自由。
“你最近压力大吗?我给你拿两个解解压。”
“没欲望。”她兴致寥寥地道,又拿出手机,看到叶晓航给她发的生日祝福。对方是掐着点儿发的,但是她白天太忙没有注意到,也没来得及回。
覃惟把叶晓航的微信聊天置顶了,这样就不会遗漏。
她问叶晓航:【真搞不懂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希望长大离开父母,现在我累得像一坨非牛顿流体。】
叶晓航那边还是白天,上课时间,很快给她回复了:【真正的长大就是对这个世界祛魅,却还在坚持。】
覃惟:【比如呢?】
叶晓航:【比如你看着数不清零的奢侈品已经麻木,依然对着客人鼓吹;比如我发现国外的月亮未必圆,也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
覃惟笑了起来:【此话有理。】
顾雯问她:“你在笑什么?”
覃惟于是把手机递给了顾雯,闭上眼睛。顾雯看聊天内容也没什么,覃惟竟然给叶晓航的备注也腻歪死人,她就不服气了,勒令她必须把自己的备注也改了。
扭头一看,覃惟已经睡着,发出轻微的呼吸声。顾雯瞬间闭了嘴,去卧室抱了床被子出来。
俯身给她掖被子的时候,顾雯看到她睡着的时候抿唇皱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顾雯很心疼她。
*
这一年也在不断动荡和求索中结束,好在一切努力是有结果的。
终于忙完一月份。
公司年会好像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活动,因为也只有这一次不用服务于客人,享受自己胜利的果实就好。
覃惟今年的年终奖挺丰厚,林晓蓓问她:“你觉得自己今年有什么收获吗?”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种官方的话吗?”覃惟无聊地笑了笑。
林晓蓓说:“任何时候你都需要向上管理,就算我们之间发生的一些small talk,你也应该在事后给我发一个总结,让我看到你吸取经验的决心。”
“好。”覃惟跟她碰了碰杯子 ,心想林晓蓓这人绝了,身体里流着职场人的血。
林晓蓓拍了拍覃惟的肩膀,对她说:“跟我来。”
“干嘛呀?”
林晓蓓带着覃惟去跟各部门的老板敬酒。这种场合本来就是社交的,各部门之间促进感情和交流,覃惟觉得尴尬,以前能躲就躲。
林晓蓓在前面说着场面话,顺便介绍一下覃惟,最后到了老板桌,给Stella敬了酒,开着玩笑问她:“今年我们交出的成绩,领导还满意吗?”
Stella说:“晓蓓,你辛苦了。”
“也感谢公司给予的支持,以及老板们的信任和培养。”林晓蓓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很自然,没人能看得出来她曾经在自己的车里骂公司的人全是大傻逼,Stella也是傻逼。
这一点就挺让覃惟佩服的,然后就被她推了一下腰,“上去!”
覃惟只好干笑了一下,实在说不出自夸或者拍马屁的话,“您辛苦了。”
“好,vivi今年的表现也不错,进步很大。”Stella温和地笑笑。也不能当真,都是场面话罢了。
覃惟心想快点结束吧,她想回自己那桌吃东西了,然后看到林晓蓓又朝着Enzo走去。
他今天只在上台的时候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一直沉默地坐在下面,亦或是接受着别人的敬酒。他的脸上甚至没有Stella那样的礼貌又疏离的笑容。
所以,在覃惟被迫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垂着眼皮没跟他对视,短促地说了声:“老板,新年快乐。”
然后一口干了手里的酒,耳边尽是觥筹交错,嘈杂的喧闹声。
他一站起来就顺手扣上了西装,是礼仪习惯。覃惟知道,他有数不清的那不勒斯经典版型的西装,不同颜色材质和细节,让他这个人看起来绅士又苛刻,琢磨不透。
他轻声说了句:“好了,意思一下就行。”
覃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后来台上在做游戏,余光里他起身走了。覃惟想去找Perla聊天,被林晓蓓拉住。
“怎么了,店长?”
站到走廊就感觉一阵寒风把她吹得魂都没了,她身上只穿着一条黑色的礼服裙,林晓蓓说:“你进去穿件外套,我们去外面聊点事。”
“哦,好。”
两人一同走到喷泉池边,覃惟裹着大衣,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又看林晓蓓递给自己一罐啤酒,心觉不对,解释道:“我今晚不能住在这,明天早上约了客人,等会就得回去了。”
办年会的酒店距离上班地方有点远,所以她这次东西都没带,也没打算住在这。
林晓蓓说:“没事,喝点吧。”
“好吧。”覃惟接过来,打开喝了一口。
林晓蓓果然跟她说了一件大事:“我年后估计三月份会离开北京,你做好准备。”
“啊?你要辞职?”这也太吓人了,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不是辞职。”林晓蓓看着她,解释道:“是出去负责一个区域,正好有一个机会我就跟Stella申请了。”
覃惟说:“这太突然了。”
“大多事情的发展都不会有预告,但是机会到了眼前,你要是嫌突然,就抓不住。”
林晓蓓跟覃惟说自己即将要去的城市,覃惟觉得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小区经理,生意和北京没法比,“单论收入的话,你留在现在的位置,岂不是赚得更多?”
“我以为你会谢谢我,给你让出位置。”林晓蓓轻声笑了笑。
覃惟真没有这么想过,“不,我的年龄、资历还不能单独负责一家店,上面…也不会同意。”
“所以你要去争取。”
林晓蓓从不透露自己的隐私,这一次跟覃惟解释了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她离婚了,孩子给了前夫,是她自己不要的。
她单独抚养一个小孩肯定没问题的,但是这个年龄发展事业也是最好的,林晓蓓不愿意被孩子拖垮脚步。不能陪伴,母子一起吃苦有什么意义?
不如她将来财富自由,给孩子继承,一样感谢她这个母亲。
覃惟需要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她的顶头上司要离开,她该何去何从?
林晓蓓说:“我是经过仔细权衡的。自然,生意足够好的地方也不会让出机会。我喜欢挑战,如果做好算是帮了Stella一个忙,她不会亏待我。”
覃惟和林晓蓓的职场思路是一样的,如果安稳的日子混不到头,那就另辟蹊径。
“你要面临的问题是,如果你在三月份无法晋升,老板就会重新再找一个人来管着你。”林晓蓓这样说,覃惟懂的,结果和当初她被林晓蓓接管一样,没人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覃惟摇了摇头,即使没有做好准备,她也不愿意被空降兵压一头。
林晓蓓看着她,又说:“这几个月,我有意把门店的事务独立出去让你负责,让你有机会向上管理,被老板看见。”
“我知道。”覃惟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你已经具备一个管理者的能力,但是你缺乏承担责任的勇气。”
覃惟自己也承认,“我惧怕领导的审视和目光,也害怕自身的某一个点被放大分析。”
原因也许是不够自信。
“这需要你自己克服了,我无法帮助你。”林晓蓓叹了口气,“因为,大家都自身难保。”如果她出去混不好,也依然会离开。
覃惟明显感觉到今年的疲惫,却没有想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她问林晓蓓:“可是,晋升的终点是什么?”
“你会拿着这个傻问题去问Enzo,问他的终点在哪里吗?”林晓蓓的语气轻松起来,“没有终点,只有下一站。非要说的话,当你感觉到累就是终点了。”
覃惟:“店长,你会有感觉到累的时候吗?”
“当然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会哭,想放弃,但是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会继续战斗。”
“工作对你来说有这么大的驱动力?”
“不,是放弃的代价太大了。”
林晓蓓站了起来。她和覃惟在职场上都不是交朋友的,互相利用,互相成就。提前告知和培养,是林晓蓓为这段合作划上一个句号。
“不要太有心理压力,没有发现吗?你早就有了某些自觉性。”
“什么自觉?”
“趋利避害。成长路上的伙伴都是一路走,一路丢;到最后只剩下你自己。”林晓蓓对她张开了手臂,“你最初的导师Tina,Perla,甚至是Cloe……这些人无论好还是不好,都被你丢在身后了。”
旧的人退场,新的人再进来。
只选择对自己有用的,覃惟的职场道路上很快会遇到更多人,重新开启一段合作亦或掣肘。
覃惟走上前一步,去拥抱了林晓蓓。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来年一定会更好的。”
“会的。”
年会结束之后,大部分人都回房间睡觉,或者接着去嗨了,覃惟没有办法放松,因为明天的客户更重要,会给她带来一笔不小的业绩,需要全力服务好对方。
她看时间已经很晚,就没有再麻烦公司的人,自己打了车,需要排队等待。她坐在酒店大堂思考了一会儿。
林晓蓓最迟三月底就走,那么自己需要在她走之前把事情全都接管过来,客户,还有人。
按照Stella的性格,会不会早就安排了一个人,来和她竞争店长的位置呢?如果有,自己的处境就变难了,想到这里,覃惟神经紧迫起来,她把拳头捏得泛白。
的确,工作不是驱动力,是放弃的代价太大了。
再看看软件,还有二十来分钟才能排到,覃惟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旋转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身穿着黑色西装,走到她面前,弯腰对她说:“老板说,让你坐他的车走。”
覃惟知道这个人是他的司机,但是和那天送她回家的不是一个人。
“我叫的车很快就到了。”覃惟礼貌地笑了笑,“帮我谢谢老板,也谢谢您。”
这段时间他们不可能完全没接触,他在业务上抓得很紧,精确到每日的销售数据。
但无论有什么事,他也问不着她,可以去找更高的领导。覃惟也不想在大晚上,被抓着汇报工作了。
司机看着她,表情有些不解,大概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拒绝,或者为什么敢拒绝。不解的表情很快被一通电话打断,他接了起来,“嗯”了一声就把电话递给了覃惟,“让你接。”
覃惟把电话放在耳边,机械地说了声“您好”就听见他的声音,“你过来。”
被司机看着,覃惟内心抗拒,就没有出声。
“很晚了,我还有别的事。”
这句话很平淡,但也切中要害,被司机看着她跟老板这样拉扯太奇怪了,覃惟“哦”了一声,就把手机还给了对方,然后站了起来。
车里很暖,很宽敞,中间隔着一个扶手箱。
他端坐在后排,在看手机,也根本没有看她,好像她不存在。
覃惟坐进去,双腿并拢,看着外面。
以前她对买车有点执念,但是想想自己的使用频率还是算了,她是base在门店的,又不用总是出去。而且这么堵。
但应对突发情况还是挺好的,养尊处优,鞋底不染纤尘。什么时候她可以配上车,再配个司机呢?
正思考着,司机把车开到一个繁华的地段就停了下来,然后下了车,对周珏说了声:“再见。”
覃惟看见周珏也下车,拉开前面的门。
她愣了一下,他不是喝酒了么?怎么可以开车?
也是,他这样满脑子装着事情的人,在公司内部年会上,想不喝自然有办法。
周珏说:“坐前面来。”
覃惟迟疑了,回想自己坐上来的时候,的确没有闻到酒味,“你——”
“坐前面来,这是礼貌。”
“……”
事儿真多。
重新上路,覃惟想说把她放在前面一个路口就好,这边可以打车了,却被他先开口:“Wendy年后要调岗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嗯。”她不知道以自己的立场能说什么。
“你怎么想的?”
“没有想法。”她垂着头,抠了抠手指。
“如果你想顺利接替她的位置,就不能害怕与更高的领导社交、承担责任;尝试着把自己放在聚光灯下,被业内的人点评。”她晚上十分抗拒表现自己,表情全是逃避,他都看到了。
“我知道了。”她总不能反驳。
可她的确有些烦躁,但并不是对他,而是想到年后的工作棘手。
她又看着方向盘上的手指,他有一双好看的手。
这双手曾经抚摸过她的脸,也在她的身体里,而他人,此刻又跟她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声音冰冷,好似训话。
“你在不耐烦吗?”
“该怎么做,我自己清楚的。”她说。
“如果你清楚怎么做,现在就不会焦虑。”
他已经把车开到她家楼下,覃惟的手落在车门上,用了抓了一下,有被人戳穿的窘迫。
的确,林晓蓓的调岗让她忽然没了安全感,她觉得自己还不足够强大应对一切,甚至因为成长速度过慢,导致年后的工作再遇困难。
她也说了一句:“其实你现在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些。”
她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为什么还要管她。
“是。的确没必要告诉你。”他回答,也放弃了接下来要说一些话。
没人会不识相到三番两次跟老板吵架,覃惟表情悻悻,推开了车门,拿上包包和外套,准备下去。
周珏看她空荡荡的脖子,从后面拿了条围巾递给她,“外面风很大。”
覃惟没认出来,说:“不用。”
他看她一眼提醒道:“这是你买的。”
覃惟仔细看了一眼,没搞懂他的意思,问道:“你要还给我吗?”有片刻的停顿:“你想让我把你送的东西都还给你?”这也可以。
“好了,停止小孩子行为吧。”
chapter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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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心中隐隐有火, 又回头看他,心说不是你自己先提起来的吗?不就是划清物品所有权的意思?
她实在忍不住,“谁是小孩子?”
周珏不欲再与她产生口角纷争, 无聊至极,视线扫过她的脖颈, “你想冻感冒也可以。”生病吃苦的人又不是他。
“这是我的私事,老板管得太宽了。”
“老板送你回家, 你说话这个态度?”
覃惟心想,是你自己把我叫上车的, 也是你自己要送我回来的,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到底是谁公私不分?谁不职业?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
她不明白自己都分手这么久, 为何还要受这种气, 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她拉了车门,却发现被他锁上。
“我要下去。”
“跟我说再见。讲点礼貌。”他目视前方,并不看她。
“……”覃惟咬了咬嘴唇,脸色挂不住, 半晌才憋着气说:“老板,再见。”
“Vivi, 再见。”
他回她一句对等的告别,于是把锁解了。
覃惟踩着高跟鞋走回家里,后脚踝都被磨破了,这双鞋是新买的。什么破鞋, 花了她这么多钱, 要杀人吗?
她一旦心情不好就会在生活的细节上找茬。还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一定要她说再见?再见你个头!
可是她再不满, 能叫嚣到他面前吗?不 ,她没有那个胆量。
心头这股气不会凭空消散,她先睡了觉,第二天顺利把客户签下来,早早回了家,把衣帽间翻了个底朝天,他送的东西都找出来。
顾雯来给她送鱼汤,心花怒放,这不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吗?
“这些你都不要了?给我,咱俩体重差不多。”
“包你拿走,这些裙子不行。”
“为啥?”顾雯拿着裙子在镜子前比划了下,看得出来只穿过一两次,跟全新的一样。
覃惟说:“前任送的。”
顾雯明白了,看她整理出来一箱子震惊了:“这些都是?”
“对。”
“前夫哥这么大方啊?”她注意到覃惟排斥的眼神,赶紧转移话题,蹲下来仔细查看:“都是很贵的牌子呀,出手真阔绰。”
覃惟坐在地板上叠衣服,挺奇怪的,很多衣服她自己都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买的,在哪里买的,但是会把他送的东西记得很清楚。
她再度想起了那天他说的话,聊天、吃饭,互相送礼物是小孩子的把戏。可明明是他给她的更多。
他们只谈了几个月的恋爱,却分手快一年了。
顾雯说:“你整理出来是要干嘛?”
“还给他。”覃惟捂住了脸。
“你发昏了吗?”顾雯点点她的脑袋:“分手这么久欢迎加入裙幺二五要死要死幺儿看跟多滋源你去还东西,想和他纠缠不清啊?”也不是占便宜或者清高,恋爱双方互送礼物再正常不过,分手之后返还赠送显得过于没品。
而且这些对他来说只是消遣的小玩意儿,不值得浪费一分钟。
覃惟如大梦初醒,这样做的确太幼稚了。
“那怎么办?”她不想留在家里了。
“挂二手网卖了?”
“可以。”她点头答应,却又在两分钟后反悔:“我再想想。”
*
春节期间,林晓蓓似有卸下重任的意思,去了国外看秀,把一应工作交给覃惟处理。
公司给了两个名额,覃惟拒绝了,因为她约了客户。她记得自己刚入职的时候,非常羡慕Perla可以去看秀,那是一种身在行业的身份认证,她甚至信誓旦旦地认为,这是名利场的入场券。
可是真到了这会儿,她考量的是可能丢失手里的客户,损失业绩。
外面世界的新鲜感,她还没见过就丧失了兴趣。
利益高于一切。
年后第一次的零售会议。
春节档的业绩是覃惟单独负责的,各项数据都熟悉,所以汇报起来没什么困难。
会议在傍晚五点结束,Stella叮嘱大家对三月份的活动全力以赴,因为去年就是第二季度遇冷,没有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之后就让人散了。
覃惟在门口碰上Tina,后者喊住了她:“有时间么?找你说点事。”
“很急吗?”覃惟的表情迟疑,在想一些事,“Wendy已经回来了,如果是客人的事情你跟她说比较有效。”
Tina摇了摇头:“没什么,以后再说吧。我先走了。”
“好,再见。”
覃惟看着大家走出会议室,Stella也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套装,发髻干净,雷厉风行女强人形象。
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主动找过领导,这是第一次,也是不得不这样做,因为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你好,我想单独预约Stella的时间,可以帮我问一下吗?”覃惟对她的助理说,又粗略地判断了一下,“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助理对她点了下头,说声“稍等”然后就去打电话了,很快告诉她,今天可以给她留时间,但是需要等半小时,Stella现在在开会。
“好的,麻烦了。”
覃惟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组织了一下待会要说的话,谈判的价码,以及被拒绝的退路。她应该知道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大,她要学会平和地承受失败的结果。
想着想着,她就有些出神,手指不小心把助理给她倒水的纸杯碰掉了,还好杯子里只剩下一点点水,溅到她的裙子上,晾一会儿就干了。
有脚步声,覃惟抬头,是Enzo走了过来。他也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颇有疑虑。
距离两人上次吵架,已经过去两周。
覃惟借捡纸杯的动作没有说话,也假装在忙,助理立即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问:“Enzo,您有事?”
他丢下一句“没事,你忙。”然后朝着里面走去,等他进了会议室,覃惟也被通知可以进去谈话了。
Stella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容微笑,“Vivi,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入职以来第一次主动找我聊天。”
覃惟直入主题:“是的,我可能需要打扰您几分钟。”
Stella伸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不算打扰,销售场上最重要的就是人的事。”
覃惟点点头,心里已经感到压力了,她在入职之初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或许是“大逆不道”的一天。
“是这样的,Wendy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离开,我没有收到新的leader的交接信息。”她说着话,心中聚集的气息也在慢慢向外吐露,好像每说完一句就会轻松一分。
“所以,你想来沟通我的意思?”
覃惟:“是。”
“你是什么想法?”Stella问。
覃惟心跳不止,“我想要这个位置。”
Stella挪动了一下身体,告诉她:“说实话,我在物色合适的人选。但你不在我的考察范围内。”
覃惟心中很沮丧,果然她还不够资格,“为什么?”
“我并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做事如何。你很年轻,不足够成熟,管理团队和做服务客户是两回事。”Stella说:“这些都是我的顾虑。”
覃惟早就预料到这个原因,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Stella抬了下手,打电话给外面:“咖啡好了吗?怎么这么久?”
她说完没一会儿,门就被敲响,助理端了两杯Espresso进来,一杯放到覃惟的面前,香醇浓郁的咖啡香味飘进她的鼻腔,覃惟看着表层的油脂,应该喝一口尝尝的,她却没心情。
“要牛奶吗?”
“不用,谢谢。”她端起了咖啡,放在唇边。
她预约的时间已经过半,Stella却跟她闲聊起来,“我对你最初的印象还是你在总店。服务很妥帖,煮咖啡也很好喝,所以我每次过去都会点你的名字。”
覃惟自然记得那段历史,但她现在并不想再以服务取胜了,她也不能一直充当服务的角色。
她得扭转在领导心中的形象。
“对咖啡有研究吗?”
“一般般,按客人的需求。”覃惟放下杯子,实在没耐心聊这些闲事。
在她要再度开口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你在忙?”
Stella朝门口看去:“我在和Vivi谈点事,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进来听一下。”
覃惟不用回头,听见声音就知道他走了进来,然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压力陡增一倍,她今天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来跟老板提升职加薪的,没想到要接受两位老板的审判。
当年,她入职第一天就被叫进去服务满屋子的领导,她紧张到肚子疼。
这会儿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是要两人一起听听她有什么痴心妄想吗?
——我想当总裁,你们两个人都下去吧。
覃惟压力太大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感觉自己要疯了。
“刚刚我也说了,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所以我不能拒绝你太狠。”Stella再次笑了笑,目光瞥向沙发上坐着的人,“Enzo在场,他一向很看好你。”
覃惟侧目,看向周珏。他今天也许没有正式的场合,穿着休闲的西装,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微松。
周珏看好她?
怎么会?
她只记得他把自己骂哭了,包括此前……那些训斥的话,都指向她的不成熟,还有不信任。
“还记得我帮你谈的那个客户吗?其实我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是Enzo总亲自打电话给我,叫我过去帮你的。”Stella有点看好戏的意味,“他很关心新人的。”
后面这句话,似乎不是在对她说的。
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呢?覃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次下意识看向身边坐着的人,他的表情严苛寒凉,缓缓说道:“说正事。”
意思是不要扯上别的,他也不会被任何言语内涵到。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林晓蓓曾经跟她提到过,当时心中多少有些旖旎的成分,心中想的全是他的确有些喜欢她,才会关注她。
现在关注的角度则是不同,他的关注未必是喜欢她,他只是习惯把所有情况掌握在手里。
此时覃惟不能延伸思维,她还记得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不能被吓到,迅速调整了一下思路:“我不会像当初一样不成熟,人都会成长。”
“你刚刚说不会拒绝我太狠,意思是我还是有机会的,对吗?”她问。
“既然你走到了谈判桌前,就说明你有谈条件的资格。”回答她的人是周珏,他语调不冷不热,“你的筹码是什么?”
终于有回到正轨的趋势,覃惟尝试着说:“Q2的指标我会达成的。”
“如果只是达成,等机会的店经理很多,我可以随便安排一个有经验的过去。”Stella打断了她,言语有些轻蔑,“不仅可以完成指标,还能管理好团队,很会替我省心。”
“你要明白,我用你是冒险的。”
覃惟懂了,她在会上看到的第二季度的期望指标,她说:“我会按照120%完成,这家店从开业之初我就在我也最熟悉,是有优势的,领导担心的问题不会出现。”
她想说,就算对方找人来压她一头,可所有的工作数据都在她手里,而不是从林晓蓓手里交接。也要看她配不配合。
但是她知道,领导不会接受这种威胁,这是自寻死路。
“这是你自己答应的。”Stella点了下头,说道:“如果干不好——”
覃惟接话:“您把我撤下来。”
“很好。”
覃惟走出了公司,走出自动感应的玻璃门,被风一吹,精神恍恍忽忽,还有点儿反胃。她觉得这不是生理性的。完全是心理作用,太紧张了。
战战兢兢拿到位置后,她没有太多兴奋,满脑子都是工作。
成功的人都是强势且不近人情的,无论他们用多华丽的外表包装着自己。
周珏没有立即离开Stella的办公室,“没有必要把我叫来,你看准了她,告诉她要做什么就好。”
Stella说:“她太年轻了,短板也很多,不给压力不行。”
“一个店经理的任命而已,你听过她多少次汇报?不清楚她的能力?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他脸色不悦。
“我也可以不这样做啊,谁都不想做坏人。”Stella笑了笑:“老板你也别跟我追着要业绩,你的偏向和耐心,只对小姑娘吗?”
“随便你。”周珏走了出去。
chapter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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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慷在公司楼下等到自己的老板, 比预期出来得早,不是去找Stella开会了吗?
见他面无表情,那大概就是心情不算很好, 事情推进不顺,孙慷在心里替自己抹了把汗, 他觉得自己像大内太监。
“车呢?”
“一分钟到。”
然后Enzo就没有再开口,视线随意地落在马路对面建筑物的一楼咖啡店里, 一直没挪开,直到司机把车开了过来, 他上了车。
孙慷在上车前也往那边看了看,并未发现异常,就是几个白领在那闲坐着, 或者捧着电脑工作而已。
有什么可看的?
尚未到三月份, 她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薄裙子,坐在露天台子前面。现在见了他,也不主动打招呼,直接当没看见。
Vivi做什么事情都是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谈恋爱,迫不及待升职加薪……年纪轻轻有什么可急的?这么急以后准备干什么?跟林晓蓓学得越来越像了。
视线里当然不能再看见她了, 周珏燥郁的心情仍未平歇。孙慷坐在前面,听见老板叫他跟Stella约个晚上简短的时间。
“你们刚刚在上面没有说吗?”
周珏:“忘了。”
孙慷点点头, 也不敢问一个惯例的碰头小会怎么就会忘记,还得他来约时间,只含糊地说了一句声:“Stella是挺有原则的哈。”
周珏抬起头:“你认为她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啊,我不了解。”孙慷悻悻地道, 早知道不提这茬了。
“苛刻吗?”
“……”你不苛刻吗?
周珏知道问不出答案, 又看回自己的手机。私心来讲,他很不舒服。
林晓蓓走了, 覃惟自己也没问题。她如果还有别的打算早就安排人过去交接了。迟迟没有动静,不就是准备让覃惟顶上的吗?
Vivi的个性就是如此,向上的管理对她来说很困难,但不代表做事有问题。Stella明知这一点,还是要故意为难她,把人逼成那个样子。
一时之间,周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每个管理者都有自己的方式,他无权干涉,所以这些想法只能是私心。
但,商业既然是结果导向,就不能以年龄、个性去判断一个人。
*
覃惟下来以后没有立即离开。
她对更复杂的职场之道不懂,谨记着林晓蓓对她的忠告,一旦和领导发生过谈话,最好是发一个简短而真挚的反馈给对方。
说明你是吸取了教训,并且有决心的。
覃惟觉得这挺形式主义的,像个马屁精。但置身于此,还是要学习,不妨为一个交流的渠道。
所以她这会儿捧着手机写总结,或者说是小作文,她怕回了家,打工人意识觉醒了,身上的奴才气质就消失了。
修修改改,花了二十分钟终于写完。她又定了个闹钟,等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准时发送。
做完这一切,覃惟缓缓地从椅子上起身,又有点胸痛,这没什么。
她回过神来,意识到第一次主动为自己争取职位,这算是一种胜利吗?
过了会儿,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
林晓蓓在三月二十几号就离开了,她负责的城市急需她过去。
覃惟完全接管了门店,但只是一家,隔壁的门店派了朱迪过来。上面还是考虑到她的经验问题。
覃惟理解这种不放心,她的确稚嫩,但不会永远稚嫩。
很快就是四月份的各种活动,业绩目标摆在眼前,她看着这一季度的KPI,顿时头皮发麻。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业绩细分到每个月,每一周;再酌情分摊到每一个销售的身上,然后逐一跟进客户。
写完这一周的工作计划,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抚了下胸口,模糊的印象里好像有什么事,但又想不起来了。
今天是工作日,店里的人不多。
只有Stacy在手忙脚乱地接待客人,是一个中年男士,已经很久,覃惟问旁边在写快递单的同事,“那个客人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没有人上去帮忙?”
Luna回答:“哦,这个客人来了几次了,目前还没有成交的迹象,就让Stacy接着呗。”
覃惟想了想,委婉地说道:“大家接待客户还是要互相帮助的,不要去刻意撇清,客人是不守时的,你不能保证人家只认你。”
“知道啦店长,别操心这么多了,咱们店里现在挺和谐的呀。”Luna笑着道,自从Cloe走了以后。
覃惟也笑了笑,旁人可能不懂她的压力,“待会老板们来,大家注意点。”
“我赶紧检查一下展区,老板今年第一次来。”说起这件事,众人的神经都紧了起来。
覃惟见Stacy服务那个客人已经一个小时,她于是走上前去,问候了一声:“您好。”
刚刚远看没觉察,走近了才发现这个客人气质不俗,她悄无声息地观察了一下,很低调的行头,但腕上是某腕表品牌的限量版。
然后她很快和客人聊了起来,这个类型的客人不会花时间闲逛,似乎也不是竞品来市调的。
覃惟接待了对方,知道对方姓黄。
“你是店经理?”黄先生问。
“对的。”
“那我加你一个微信吧,以后有问题可以直接问你。”黄先生说着,就拿出了手机。
在客户的角度来说,并不一定能看出哪个销售比较专业,但是买东西么,肯定是职位越高的人权限越大,能拿的货也越稀有。
她自然不会拒绝,却在临加上之前,“冒昧地问一下,您有在同个品牌的别家门店,咨询过吗?”
“这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别的同事接待过您,我们可以同步一下。”覃惟语焉不详,温柔笑笑,相信客人能明白的,“也是为了避免两个销售争抢一单业绩嘛。”
“哦,我还以为你们要对暗号。”客人防备地看着她,“是怕说漏嘴机密吗?”
“怎么会呢?我们是不想重复工作,浪费您的时间。”覃惟拿出手机,弯腰对扫了一下。
这个客人要买的东西还挺多,问了折扣。
覃惟说:“两周后有店庆活动。可以积分。”然后给对方讲了活动方案。
黄先生表示了解了,“我今天选的东西你帮我留着,那我活动当天再来付款?”
等客人走后,Stacy着急了,问覃惟:“为什么不让他今天付钱?万一活动他不来了怎么办啊?”
“难道你想让他现在付了钱,两周后再来找你退款吗?”覃惟说:“总金额很多,双倍积分,他明显是很在意这些东西的。”
“有些产品很紧的,就那么几件,库管不一定给我。”
“用我的名字帮你预留。”
覃惟走回办公室,在系统里查询了这个客人的ID。是一个很成熟的客户,对品牌也很了解,但是店内销售系统里并没有他的名字。
她怀疑他之前消费过,经验之谈。
倒也不会傻傻地去拿出去问,业绩么,谁抢到就是谁的,装作不知情就好,大家都不清白,总不能让嘴边的鸭子飞了?
刚关上界面,老板们就来了,是为了两周后的商场店庆。
Enzo先走进了会议室,Stella跟在后面,冲覃惟说:“去把朱迪叫来开会。”
“哦,好的。”
市场部现在的负责人换了,她先给大家过了一遍活动当天的流程,促销方案,最后才是零售这边的邀请名单。
覃惟跟商品部要了一些货品支持,Stella问她:“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的好消息?”
“就是上报的这些客户。”覃惟不是很习惯夸张,实话实说。于是Stella点开她发来的邮件,再次确认,“好吧。”
原本桌上有一瓶百合,因为Enzo进来,被人移出去了。落了一点褐色的花蕊在桌子上,味道挺重的,覃惟也不喜欢。
但是她更不喜欢的是刚刚送进来的巧克力蛋糕,因为这个会很长,持续到晚上,大家总不能饿着肚子。
她什么都没吃,拿起纯净水喝了一口,艰难地吞咽下去。
最近喉咙里总是异物感,等会散了,她第一个出去。
Vivi从来不是这样不礼貌的人,Stella看着她的背影。
兴许是身为女性领导,身边的女员工众多,导致她对一些现象十分敏感。
那天在办公室给她咖啡,只抿了一小口,今天她的面前没有咖啡,只有一瓶水。
大家陆陆续续起身, Stella叫住朱迪,坦然问道:“Vivi有男朋友吗?”
朱迪震惊地“啊”了一声,“这我可不知道啊!”
“我只是关心一下。”Stella说道:“你们每天在一起工作,应该了解一点吧?”二十几岁结婚生孩子,早是早了点,但也不排斥有比工作更好的前途。
朱迪哪里敢回答,吓都要吓死了,何况身后还坐着老板,她表情苦恼地说:“我才来这边不久,真的不知道啊,要不您去问问她本人?”
Stella于是作罢,怎么可能问这种事,这属于隐私。
身旁一阵风掠过,Enzo走了出去,没看她们,西装下摆碰了一下她的手臂。他从来都是起身就扣起的,这次倒意外。
覃惟走到花坛边吐掉了漱口的水,她感觉有些难堪,情绪也有点焦虑了,因为已经持续一年了,总也好不了,还时不时加重。
她又喝一口冷水吐掉,擦掉生理性的眼泪,等待平复情绪,口腔干净,满面红光地走回了灯光下。
chapter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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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推门进入, 看见Enzo也朝着门口走来,他估计是要离开。她于是刻意往旁边让了让,连“擦肩而过”这种桥段都要避免。
可是他越走越近, 关注点落在她的脸上,好像是朝着她来的。
那眼神, 那压迫感,犹如天雷滚滚霹下来, 覃惟在内心叫嚣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结果Enzo就是冲着她, 直入主题问:“你有事?”
“没事。”她伪装轻松地笑笑。
他提醒:“你在外面吐?”
“哦,吃错东西了。”
周珏又上下看了看她,审视着。
她的妆很淡, 但十分精致, 仪态端庄,是长期在聚光灯下养成的习惯,嘴唇上的口红被蹭没了,有一层亮亮的水渍。此时的她,也像一个精致假人。
“你确定?”他问。
“我确定啊。”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周珏出去了, 她这才看见同事若有若无,又偷偷关注的眼神, 大概是关心她有没有被骂。Stella淡淡地笑了声,“Vivi啊,你要注意身体,吃药了吗?”
覃惟不习惯这样的关心, “吃了。”
“那就好。”她也走了。
覃惟回到会议室, 朱迪也跟了进来。
朱迪冲她眨了眨眼睛,“刚刚Stella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覃惟丢了一颗压片糖进嘴里, 顺手把会议桌上的餐食和文件收拾了,“问这个干嘛?”
“刚刚你干呕了一声么,她大概是怀疑你怀孕了。”
覃惟瞪眼,“怎么可能?我只是不舒服而已。”
“就是这样的敏感啊,而且她是当着老周的面儿说的,我都不敢回头看老板的脸色。”
“太诡异了。”怪不得周珏刚刚出去的时候问她有事没,“呕一下就被怀疑,我哪天吃撑了岂不是被怀疑临产?”
“你说什么?”
“上班几年来,我越来越想口吐芬芳了。”
“哈哈哈!”
*
覃惟戒了咖啡饮料,还抽空去了一趟医院,药房隔天把药寄回她家里,喝到她想趴在马桶上吐,仍旧不好。
中药效果慢,她又很生自己的气。
两周后是店庆,这也是她当店长以来,首次独挡一面应对大型活动。
活动前两天,事无巨细把所有的环节都安排妥当,包括每个销售手里的重要客人,她都掌握了基本情况。
当你足够仔细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不会出大错,业绩走势基本按照她预测的目标。
Stacy的客人下午才过来,她有点紧张,需要帮忙,覃惟把手机丢在办公室过去了。黄先生是个极为注重隐私的人,基本不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却是个爽快不差钱的。
做销售之前,大多数人会以为在这个行业,小单子好签,大单难啃。其实恰恰相反。
覃惟趁机多推了几件东西,客人照单全收,最后的结果算是一个惊喜,完全超乎了覃惟的预计。但是等客人离开,也到了晚上。
Stacy看上去很开心也很激动,“店长,谢谢你。”
“加油。”覃惟说:“录合同的时候不要出错。”
“好的。”
覃惟走回了办公室,拿起桌上的手机,发现有好多条消息。有微信很正常,看见这么多未接来电才可怕。
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回了过去:“Tina,你找我?”
“对的,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在忙吗?”
“刚刚在接待一个客人。”覃惟站在桌边对着玻璃门,她发现自己的头发有点乱了,就拨了一下。
“哪个客人?”Tina忽然这样问。
“嗯?”
“姓黄,电话是137……是么?”
“你怎么知道?”覃惟的话说出口的瞬间,逐渐反应过来。
“Vivi,是这样的,我打你的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件事,这个客人在我这个店一直有购买记录,销售也跟了很久。”
覃惟的手垂了下来,坐进椅子里,大脑迅速运转,然后说道:“已经被我签下来了,我不知道你那边在联系。”
“你难道没有问过吗?”Tina的语调一直很平静,但也很冰冷。
是的,覃惟问过,但是客人回避了答案,她就没有问下去,甚至有某种侥幸心理。所以她没有办法回答Tina,给予确切的否认。
Tina似乎也知道了她的意思,就说:“你很清楚客人是看在你那边活动才签的,无论如何你不该独吞这笔订单,否则我对我手底下的人不好交代。”
覃惟重复:“但已经被我签下来了。”
“你是想让两家门的销售起矛盾吗?这不厚道。”
“如果一笔订单被平白无故分出去,我也不好交代。”她说:“并且现在已经合同录入了。”
“好吧,既然你选择这样做。”Tina撂下这一句,就把电话挂掉了。
覃惟把手机丢在桌子上,也叹了口气。她并不认为在利益至上的销售场上,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但也绝对算不上大气。
何况电话那头是Tina。
门店之间抢业绩再正常不过,一些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是这笔订单是几十万,相当于她这家门店一两天的营业额。
而她还在领导的考察期,位置并不稳,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圣母。尽管心里在纠结忐忑,她在行动上却是先一步走了出去,告诉Stacy:“现在就把单子录掉。”
Stacy:“干嘛这么急?”
覃惟说:“先录掉客户信息再说。”不能出任何意外。
到了晚上朱迪过来开会,问她:“你知道总店的一个销售跟经理投诉你了吗?”
覃惟装作不知,心中却还是有点惴惴不安地问:“谁?”
朱迪说了一个名字。
她暗自松一口气,还好不是Perla,至少她们之间没有发生利益的纠纷。朱迪意味不明地说:“你出息了,敢抢Tina那边的客人。”
覃惟想说,难道我该让这么?但也知道这个问题让人不好回答,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我等处理吧。”
说完她就进了会议室,总结今天的工作。别人看她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看似是两个销售之间的争夺,实质就是她和Tina的问题。
她从总店出来想到会出现这个情况,也是有考虑到和Perla的竞争,她不善于面对矛盾,只能尽力避免。
但总有避免不了的时候。
他们曾经跟她说的承担责任,就是这方面吧,承担指责、还有别人的眼光。她算是背刺了自己的师傅吗?
覃惟此时更不舒服了,想到以后和Tina的相处多了层隔膜。
身体原因,所以她很少做一些弯腰的动作,可是反酸想吐又不得不弯腰,从而引发连锁症状。
其实也吐不出什么来,但是在店里被客人看见不好,来不及去洗手间她就只能到外面,找个没人的地方,喘口气再进去。
她蹲在不被灯光照到的地方,缓了好一会儿才准备起身。
“你是连续吐了两周吗?”来人问她。
覃惟抬起头,下意识询问:“你怎么在这?”但是反应过来,他出现在哪里都正常,何况今天做活动,晚上收尾他是应该来看看的。
“没什么。”她站了起来,顺便遮那一滩水,太尴尬了。
周珏垂眼看着她的侧脸,“你怎么了?”
覃惟觉得他此时看她的眼神非常复杂,充满了探究,尽管很多时候她都不懂他,脑海里迅速回想起了朱迪说,领导怀疑她……
正要解释,兴许是闻到食物的味道,喉咙里顶上来一股酸水,她再次冲着花坛弯腰。
周珏走近她一步,想看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覃惟赶紧往后退,不想让他靠近,“对不起,我不是看到你想吐,这完全是生理性的。”
周珏没理这句,“你总是这样不行,要去医院。”
“我会的。”
“快到下班时间了,你去换衣服吧,我现在陪你去。”他看着她,迅速下了决定。
覃惟抗拒这样的安排,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和他压根儿没关系,“我自己会去的,不需要人陪。”
“你在这里多站一分钟,我就多逗留一分钟,就会被更多人看见。”他不再废话,将手机拿出来,给她看时间,顺便计时,“你想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算是威胁?还是权势威压?
覃惟没办法,皱着眉,脚步没挪动。
“快去吧,我把车停在老地方。”说完他就走了。
覃惟回到店里交代几句,换了衣服出来。
她坐上车以后,想了想还是解释:“我声明一下,我的呕吐不是怀孕,就算……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耽误工作的。”
“这是你的私生活,不用给我解释。”他开着车,态度又冷淡了下来。
“的确,法律上没有规定需要报备。”覃惟赌气上了。
“你想说也可以,方便人事的休假安排。”
“……”
覃惟也不知道路上为什么还要呛这两句,大概是上次的架没吵完吧,也可能是她不舒服,心情实在太差需要发泄。
他开车很快,路上没有耽误太久,急诊需要排队。
等他停了车上来,覃惟还没排到。
等叫到了她的号,问了症状,她自己都可以清楚地表述之前吃了什么药,缓解效果如何。
医生看了看她,“听你的表述,你的情绪太焦虑了,这样不行的。慢性病需要慢慢养。饮食和休息多注意吧。”
周珏听了医生的建议,又让给开了几个常规的检查,明天上午才能来做,覃惟听到胃镜,胸口更疼了。
偏偏医生说:“的确要好好检查一下,你拖的时间有点久啊。”
从医院出来,回了家,覃惟动作缓慢地脱了衣服去洗澡,然后爬到床上,躺在被子里,告诉自己,不要想生病、也不要想抢生意和被投诉的事情,会慢慢处理好的。
现在,睡觉对她来说才是头等大事。
她闭上眼睛,过了很久还是睡不着,焦虑的点反倒变成了失眠本身,胸骨的疼痛感变得强烈,呼吸困难,身边没有一个人,她急得想哭。
她知道自己的状况一点都不好,简直糟糕透顶。
*
周珏把她送到以后便回了家,暂时无法集中精力去工作,就顺便查了这个病症的反应,很折磨人。
她说过,她有野心,所以愿意付出一些代价。
然而代价这个东西,不会按照她预想的方式来。也许是心理、也许是生理上的。
真的来了,她能承受得住吗?
有些痛苦,他经历过也明白,却无法告诉她。
不清楚有没有人照顾她,只知道她有个很多年的朋友,女孩子,叫叶晓航,她亲口告诉他的。
关于她的生活,她也只告诉了他这一点。
周珏冲了澡回到书房,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喂?”她很快接了起来。
“明天的检查不要忘记时间。”他坐在椅子里,用毛巾擦着头发,心里顿了顿,又问她:“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安排一个人陪你去。”
“谢谢,不用了。”覃惟低声回答着,又抽噎一声。
听见她的反应,他一愣,身体某处有点坍塌,说话口吻也不自觉变得柔软,“把枕头垫高,能让你更舒服一些。”
“Enzo,”覃惟打断了他,“谢谢你今天送我去医院,但是,你可以不要再管我了吗?”
“你在哭?”这次他确定了。
覃惟的确睡不着,但是不需要他这种安慰和关心,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任由眼泪把枕头浸湿。
她的软弱和无能,会自己承担,不关任何人的事。
“这算什么啊?”她情绪有些崩溃,问他:“你是今天才知道我会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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