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1
chapter91
忍受慢性病的折磨, 情绪是很大的问题,能指望一个崩溃的人嘴里有好听的话吗?
覃惟抽了纸巾擦掉眼泪,问他:“你在可怜我吗?”
连续两个问题, 都没有答案。
电话那头只有静默,她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对他发了脾气。他没挂电话,过了半天才反问她:“还很疼吗?”
“不要你管。”她说。
“你把电话放在旁边, 先闭上眼睛,能睡多久算多久, 天亮就好了。”
覃惟把电话挂掉了。她只是有点自责,为什么不能十分的强悍呢?出色工作,一路飞升, 不被身体和情绪困扰, 她比别人差吗?
覃惟体会到父母嘴里念叨的艰辛。她从前被糖衣包裹着,不知疾苦,但是一旦在金钱和物质之外,回归身体本身,孤单, 痛苦……便难以找到破解之法。
消化了情绪,她跟自己说, 打住,可以打住了。
这只是一个小问题,可以被解决。
*
周珏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手却摁着很久没有移开, 像捂住一个创口, 松开就会流血。
如果分手那天面对的是她的哭泣,他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她仍然在责怪他的不近人情。
他缓了缓, 把电脑打开处理完手头的一些事情,又检查明天的安排。
她这样哭,说明身边是没有人陪着的,他可以吩咐陈瑾安排一个人陪她去医院。
但以她的个性未必愿意麻烦别人,很有可能会尴尬。她总是尴尬……那将不是方便,而是一种责难。
*
覃惟早上的症状有所缓解,但是她也很早醒来。屋子里很干,她的脸很红,嘴唇干涩起皮。
她喝了点水,又去冲澡。
今天她临时调休一天,在群里跟同事说,遇到搞不定的客户去隔壁找朱迪,别的事可以给她打电话。
换好衣服已经七点,她登上靴子甩上门,匆匆下楼,检查不能迟到,她得快点了。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周珏在车边。画面都让覃惟恍惚了,这个情形是不该出现在此时的。
周珏也看见了她,说:“我陪你去。”
覃惟记得昨晚他说找人陪她,但是她拒绝了,意思可不是换他来。当然,她也承受不起他因为她推掉工作。
她大白天的挺清醒,不可能像昨晚那样带脾气,下意识还是说:“不用的。”她不是没有行为能力的小孩子,也不是难受到无法动弹。
周珏看了眼她身上,一条薄裙子,裙摆被风吹起拍打着小腿,他说:“还没到夏天。”
“什么?”
“上车吧。”他给她拉开车门,看着她坐进去。
覃惟知道他的时间严格,但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就没有拒绝。等会做完检查还有一点时间,他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他现在对她的关心,管束,到底算什么?
胃镜检查需要全麻,也幸好有人陪着她来,如果没有“家属”她连麻药都没法打。
她进去时,把随身携带的包和手机递交给身边的人,周珏接过来,看着她:“不用怕,很快就好了。”
她当然不会害怕,只是觉得他们不该是这种关系,等会麻醉消退了在外面等待着她的人,该是她的父母或者好朋友,怎么都不能是周珏。
这真的很魔幻,她都有点无所适从了,只能木讷着表情点点头。
“怎么了?”他抚摸了下她的手。
“没事。”覃惟又摇摇头,进去了。
过程的确很快,一针麻药推下去她就睡着了,来医院看病不能化妆,覃惟出于职业习惯,还是让自己尽量体面一些。
但被推出来的时候就不太体面了,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仍然想睡觉,撑开器下了后嘴巴里有点口水。
护士拍拍她的手臂,见她睁开眼就走掉了,有人在她旁边,用纸巾把她嘴角溢出的口水擦掉,又摸了摸她的脸,凌乱的头发给她整理好。
她虽然人还有点飘,却闻到他袖口的香味,他的手也很热。
难道不嫌擦口水脏吗?
覃惟有点儿欲哭无泪,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给她收拾残局的不是顾雯或者李东歌,而是她的前男友。
她在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但凡不是上床,几乎每次都是全妆出现在他面前,漂亮,干净,利落。
被分手这么久,这副狼狈样子。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高下立判。
“我等下看完医生就自己回家,你走吧。”她侧着身体,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不想再面对他,“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关系,这点时间当送给你了。”他打开了她的包,又从里面抽出一张湿纸巾来,替她擦了脸,顺便擦了擦自己的手。
覃惟绷着嘴不说话,心想每个人的口腔里都有很多口水,这很正常。
我只是流了点口水在嘴边,你把我的脸都擦了是什么意思?护肤品不要钱吗?
两张纸巾他没找到地方扔,一直攥在手里,过会儿见她来了点精神,把她扶起来,“能走路吗?”
“可以。”覃惟弯腰重新穿上靴子,坚强地站了起来,她必须尽快恢复。
他拿着她的包和外套,“报告已经出来了,走吧。”
“哦。”
这次检查的医院和之前不是同一家,叶晓航给她介绍了中医,开了中药的方子,思路是对的,但是效果缓慢,她喝了一段时间就不想坚持。
要不是这次太严重,她也压根儿不会再来医院。
医生给她开了别的药,医嘱倒是没有差太多,叫她少食多餐,不要暴饮暴食,保持心情愉快。
周珏在她身侧,仔细听着,问了句:“宵夜要戒掉?”
“正常人睡前也不建议多吃啊,没法消化,晚饭吃个七分饱就行了。”医生叮嘱道。
“好,谢谢。”
覃惟觉得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好像要证明,曾经她每次很晚都要吃东西是错误的,他的主张和拒绝是正确的。他是为了她好,而她是无理取闹且幼稚。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她说:“你说的很多话我都记住了,我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这是回他上次的话。
她只是个平凡的人,没办法像他,自律到可以控制欲望。
周珏把外套递给她穿上,正在看药盒上的文字,没有接她所说的话,而是告诉她这些药的用量,问她:“重新开的药吃了未必马上就好,你得耐心一点,能做到吗?”
覃惟点头,“能的。”
“好。”
他又看看她。
病都看完了,他们应该找时间聊聊了。她从来都不喜欢不清不楚的关系,不喜欢猜测,也不喜欢患得患失。
工作上,她已经受够了揣度人心。
但是一路上都没找到机会。中午不堵,他开车很快把她送回了家,并没有逗留的意思,说:“回去休息吧,我待会让人给你送些吃的过来,给你打电话再下来拿。”
覃惟觉得这实在超出某些尺度了,更不是同事之间该做的,拧了下眉。
“怎么了?”他对她刚刚的乖巧很满意,但对她排斥表情很不解。
覃惟也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呢?”
“我?”他有些惊讶。
“如果……你还有点时间的话,可以去我家里。”她停了停,觉得不妥,又说:“或者去外面也行。”
“好。”没想到他这么快答应,说:“我找个地方把车停了。”
“哦。”
她能感觉道他也有那么点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对方的禁区,但心底又有点不平坦,气息快要冲出来了。
小航交代她不要跟任何人同居,要小心,她很认同这点。
但是她其实不介意他去她家里的,反正打了麻药,流口水的样子都被他看见了,也没什么完美形象可言。
电梯门打开,她先走出去,周珏跟在她身后。
然后她输密码,进门,给他拆了双新的拖鞋。
她的家不大,但是很干净整洁,窗户开着,屋内有点桂花香,很清新。
覃惟是个在生活习惯上极度有秩序感的人,他们很像,她之前去他家里也从不乱放东西。
只有沙发上被她早上临出门时随手丢的一条浴巾,她赶紧收起来,对他说:“你先坐一下,我换个衣服。”
“好。”
覃惟进了房间,又回头看他一眼。他似乎有点儿不自在,不知道这里对他来说是不是太小了,他一直站在沙发旁边,看着某处。
她关上门,脱掉身上的裙子,换上居家的衣服。
沙发后面有一整面的照片墙,是亚克力板材质的,有几十上百张照片。他一张张看过去。
她的生活很认真,也挺丰富。
她只告诉过他自己有一个好朋友,叫叶晓航。他查了才知道,还有一个谈了很多年的初恋,陪她长大。
那阵子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怪不了谁,更怪不了他们遇见的时机不对,是不是把她的耐心用完了。
就是单纯的烦,闷。
但是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有三个好朋友,都是女孩子,是一个闭环的圈子。照片墙上没有一张男生的照片。他身体里紧闭的窗户开了条缝,风吹了进来。
当然,初恋、交际圈子都不是他们之间重要的事。
覃惟从卧室里走出来,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
他看着她,她低头去接水,然后他走近了她,抬手想去碰一碰她,似乎不太合适宜。
他缩回了手。
她只是个喜欢谈恋爱,想要找人陪伴,又没有办法负太多责任的年轻女孩而已。
这没有什么错,设防也是好事。
如果他的理智战胜不了情感,还是想要,就不该对她有过分的要求,也不该讲太多道理。
chapter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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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把水递给他, 就去洗手间刷牙了,没办法,喉咙异物顶上来让她总是觉得难受。
出来时看见水杯被放在桌子上, 没有喝,而他已经脱掉了西装, 正在找地方放置。
除了物业的,他是第一个进她家的男性, 他这个人和屋子的整体格调很不搭,覃惟看着也挺怪异, 像外来物种入侵。
她走过去,故意问:“怎么了?”
周珏拎着外套给她示意。
“哦。”她笑了一下,走到玄关旁边, 那儿有个木饰面, 贴着一些便利贴和记事本什么的。
她伸手摸到一个地方,然后平滑的木板便翘出一个挂钩出来,有点儿可爱,还很多用。
他将衣服挂了上去,指着那个照片墙问她:“哪一位是叶晓航?”
“啊?”覃惟呆了一下, 她走过去,半条腿跪在沙发上指给他看。
他顺着她手指点的看, 心想自己猜的没有错,人总是把自己喜欢的人或者事物挂在嘴角,这个女生他视线一落就看见了,就她和覃惟拍了好几张嘴唇碰嘴唇的照片。
算不上接吻, 是一种十分紧密亲昵的关系, 他不理解。
“她没有来陪你?”
覃惟碰了碰鼻子,“她去年出国上学了。”
“……”他们分开很久, 他对她唯一了解的事情也变成了滞后信息,周珏不欲再问,“洗手间在哪,我洗个手。”
“这边。”覃惟有点尴尬,只能沉默地看着他的背,脱掉外套,还有衬衣和马甲,他的身材很挺拔,有长期自律练出来的完美肌肉群,尤其是腰那儿劲瘦有力,腿也长。
“你还记得?”
“你跟我提过两次。”
“好吧。”
覃惟站在原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即使她现在有胆量把他请到自己家里来,也有那么一两次没忍住对他犯倔脾气,但在工作中依然会对他产生恐惧。
以前她总是忍不住去抱他,有点害怕他会甩开她,他一次都没有,总是会轻轻拍拍她的脑袋。
现在,他的身材再好,她失去了使用他身体的权利;同理,他也是。
他们现在只有工作的关系,他是老板。
周珏出来时手指洗得很红,表情又是很严肃,但这个时候外卖到了,覃惟点开门禁,开了门,站在门口等。
不一会儿电梯上来,她拿到后关上门,把吃的来摆在桌子上,她挺爱吃高糖和高脂肪的东西,但是现在统统都不能吃,连汤也没了。
也不算可惜,她甚至连饭都不想吃了。悻悻地坐了下来,看见他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而不是对面。
桌子不大,也不高,覃惟的腿碰到他的西裤,料子扫过腿面凉凉的,她赶紧把腿往里收。
周珏用干净的筷子夹了碗面递到她面前,她像逃避吃饭的小孩子的表情。他的身体里有一个程序,机械地提醒她:“你应该按时吃饭。”
“哦。”覃惟的屁股往前挪了挪,手上动作还是没有。
“Vivi?”他喊了她一声。
“?”
“你只会哦?”
“哦。”
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对她说:“你听话。”
覃惟在看见他毫无遮掩的眼神后,赶紧低下了头,清汤面的味道其实也不错,还很好消化,量不多,她扶着碗全都吃完了,又吃了几口虾仁滑蛋,还有鱼肚上的肉,她的胃口渐渐打开了。
正要拿着空碗再多吃一点,手腕就被摁了下去:“可以了。”
他的指尖压着她的手腕,力道不大,但十分强势,覃惟眼神疑惑又不满,她第一次饭吃到一半被叫停。
“不要吃太饱,你下午再吃点苏打饼干。”
“你在管我吗?”
他于是松开了她,“提醒。为了身体着想,尽量克服一些困难?”
“会浪费。”她找了个借口。
“这不算问题。”他说。
行吧,覃惟于是放下了碗筷。她并不排斥在细节上被约束,不涉及原则,反倒有些安全感。她撑着脑袋等在一边在,周珏也很快吃完了饭,餐盒收起来,碗筷拿到厨房里。
这种事情他平日里压根儿不会浪费时间去做,但现在不是平时。他把袖子卷到小臂,打开了水龙头。
覃惟去漱了口,回来他还没有把碗洗完,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后背,觉得很温馨。
思考片刻,从冰箱拿出一盒蓝莓过去,站在他旁边。
周珏看一眼。
覃惟解释:“给你吃的。”
其实不用招待的,毕竟没哪个客人会来主人家里洗碗,而且他马上就得走了,时间实在不多。
覃惟一直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洗碗,水流飞溅到身上,她往后躲,他的衬衣袖子浸湿了点,变得透明。
“你不讨厌做家务吗?”
“你讨厌?”他实际上没做过多少,但要说不会也太夸张了,都是有脑子的人。片刻后反应过来,“你在我那兼职,三番两次提辞职。”
“最开始是你因为我遗落了一桶花,要辞掉我。”一些细节她记得很清楚,“后来是你在年会上说的那几句话。”
“什么?”
“不要因为一份职业对你有滤镜,也不要喜欢你。”
周珏拧了开关,水流声瞬间没了,他转过身来面对她,这个地方不大,他们站在一起会变得局促,呼吸也软热。
她嗅着他衬衣上的气息。
“然后呢?”现在还喜欢吗?
“我一直记得你这句话,奉为箴言。”
“你的记忆力很好。”他的话意味深长,心口收拢,捏了捏她的马尾,发尾的洗发水香味残余在他手指上。
“那是你第一次拒绝我。”她其实很贪恋他的照拂,但这种不确定的东西没办法长留,他想收回就收回。
她的脸低了点,似乎是想要去蹭他的掌心,周珏的手也停在那,等她凑上来。
但她移开了,眼神也冷却了。
“Vivi。”他语气不忍,克制住捏她脸的冲动。
覃惟往后退了退,“你还有时间么,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你说。”
覃惟直接问了:“我不喜欢和前男友有不必要的牵扯,你帮我处理过类似的事,该清楚的。”
周珏也清楚,他现在就是前男友的身份,如今和她的相处,氛围完全变了,她看他的眼神不再炙热。
“你想说什么?”他紧紧盯着她。
“我知道你是老板,时间宝贵,我不该浪费的。”覃惟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儿难听,但是她得说,“如果你看待我像受难的流浪猫,忍不住,捡回来,洗干净照顾几天。那我只能对你说谢谢,下次不要这么干了。”
“你也清楚,我不会做浪费时间的事。”
“我的生活过得如何,是我自己的事,不接受指责,也不接受怜悯。”即使有压力,但她还是直视他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清楚了:“如果我和你之间要有点什么,只能是纯粹的恋爱关系,不会有别的。”
周珏告诉自己,要接受她已经变了的现实。
唯一没变的是对于感情的直白定义,就像她对事业的渴求,无论时机到没到,成不成熟,她都要牢牢攥在手里。
依然很贪心,这种贪心是霸道的,需要别人去妥协的。
“如果你认为是怜悯,你开口邀请我进来的时候,在想什么?”他的态度亦有些咄咄逼人。
可以在生活,物质,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包容她照顾她,但这是原则问题。“没有信任,就让人闯进你的私人领域?”
“让你看看真实的我。”覃惟摊了摊手:“以前,我总希望你看到我最好最积极的一面,我敬畏你,也想够上你的位置。”
“现在呢?”他拽回了她的手。
“我其实有点怨恨你放弃我,又想在你那里拥有特权。”第一句是认真的,她至今还赌着气跟他说话,“可我依然处理不好工作和生活,我一点都不优秀,甚至糟糕。我的工作更忙,都没精力装可爱了。”
如果他们再接着在一起,可能会更糟糕。
“我从没有把你和别人放在一样的位置,更没有期待你多完美。你看着我的眼睛,能懂我的意思吗?”
覃惟不会相信他的话,如果自己在他的心里是特殊的,会被轻易放弃吗?
“嘴上说的不算。”她回答,“难道要再一次发现不合适,重复分手吗?”
“你想要什么证明?”他有些不耐。
原本的信任额度就不多,还在她那里透支了,她的态度是最牵动他情绪的。
在他进来前,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
理智上现在做的所有事,去医院,吃饭,照顾她生活……她未必稀罕,他可以随便找一个人来。
偏偏他自己来了。
电话响了,他没管。覃惟扭过头看了眼响的方向,手机在桌上振动很久。
这导致她平静的内心有些急切,感受到他捏着自己的手,掌心有薄茧,也有些粗粝感。但是她此前一直以为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十指不染纤尘。
是记忆出了差错么?
她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和鼻头都有些红,“我们应该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能接受的尺度在哪里。如果妥协不了,就不要互相招惹。”
她挣开了他的手:“我给你时间,我自己也想清楚。你先走吧。”
周珏走过去拿起电话,接起来说了两句,回头跟她说,这些事他们再谈。
现在的确不适合深度交谈。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覃惟觉得空气都变得密闭了,导致她呼吸困难。
但是她很清楚,分开这一年,他们谁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在踏步不前。
chapter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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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越长大, 越能意识到自己的自不量力,她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说出那种“我要享受恋爱,我要得到他的全部”这种话。
太可笑了, 她连客户都拿捏不了,怎么可能拿捏得了周珏。
时间尚早, 她在屋子里踱步一会儿化食。
刚躺下就收到叶晓航的微信:【在干嘛?】
覃惟对着屏幕笑了笑:【准备午睡了。】
叶晓航:【不错哦,难得这样, 那你好好休息吧。】
覃惟想打个“嗯”字回她的,可输入法总是自作聪明, 给她跳出来了Enzo这个名字,她本来就烦,手忙脚乱还摁错了, 发出去又撤回。
还是被叶晓航看到了, 调侃她:【啧,看来靠时间遗忘的人是经不起考验的哦?】
覃惟在这边有点儿恼脸,【这话太恶心了。】
叶晓航:【谁恶心谁知道。】
覃惟不回了,把手机放在一旁,没多会再次被吵醒, 是徐经理给她发了消息,说朱迪今天走不开, 让她去公司开总结例会。
她上午打了麻药,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最好还是在家休息,正琢磨着措辞, 徐经理又说:“正好聊聊昨天投诉的事情, 怎么回事呀你们,闹得这么难看。”
“好吧, 我两点前到。”
覃惟只能换衣服打车去公司,距离开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和徐经理面聊了一下,覃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徐经理叹气:“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上面还是很看重两家店之间的和谐的,大家都是同事。搞来搞去,给客户的体验感不好。”
覃惟心说我没有不和谐啊,她径直问:“你觉得这件事我做错了吗?还是我的程序不对?”
“你多大的人了还执着对错?”徐经理看看她,职场上哪有对错,只有背锅,“你懂迂回吗?”
覃惟在这件事上有点儿倔了,唇绷着,表示她的态度坚决。
徐经理心想,Tina这人自己都得敬她几分,“我建议你退一步,以后,她那个大店若是想跟你抢生意,你抢得过吗?”
“大客户名单我提前报备了,没看到不是我的问题。至于抢生意,那就再说吧。”覃惟必然不能退缩,这个季度对她来说尤为重要。如果这个位置都不稳还谈什么以后?
“你真是太年轻了。”徐经理也不再多说。这属于两个门店或者两个销售之前的矛盾,于团队来说毫无损失,谁签不都一样?
“话我已经带到,后续怎么处理看领导那边吧。”
开会时间到了,覃惟拿着保温杯朝着会议室走去,刚坐下来就看到Tina坐在自己的对面,正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覃惟的手指划拉了一下额角,不知道说什么,Tina抬起头看见了她,摆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嗨,Vivi。”
覃惟也只好假装无事发生,看着她电脑旁边的饼干,问了句:“你还没吃饭?好辛苦。”
Tina说:“朱迪走了,盘点表她们都弄不明白,真是没一个好用的。”
“哈哈,慢慢来嘛。”
“对了,那个事儿你没生气吧?那销售太没格局了。”Tina说道:“不过我已经说过她了,客户看不住、不认她,是她自己的问题,与别人无关。”
覃惟再次笑了笑,她在内涵她没格局吗?无所谓,她不会放在心上的。
很快Stella就进来了,会议正式开始,后半程是月底的季末折扣会。这个展会并不面向所有的客户,只针对VIC和VIP客户群体,专门拿出一部分产品来做活动。
品牌面对零售客人是严防死守不打折的,但是对重要客户可不一样,毕竟那点在数量上只有零头的VIC客户,却是贡献了一小半的业绩总额,谁不得捧着?
货品和开放名额有限,稀缺资源的分配必然优先大店,这一点覃惟没法抢,只看着Tina风光地发挥,Stella笑着对她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又对大家说:“也期盼大家的好消息。”
——好消息。
每个领导都希望得到下属的好消息,不知道这是多重的压力吗?
散了会,大家各回各家,覃惟今天不上班也不想回店里。她希望今天店里也不要出麻烦事给她打电话,思考着要不要去逛一逛买点东西。
到了电梯间,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正在和旁边的同事吐槽:“马上要去跟老周汇报工作,听说他今天在办公室发火了,谁得罪的啊,不会连累我吧?”
旁边人苦笑着道:“你以为他不发火,日子就能好过吗?”
“啧。”
他发火关她什么事呢?又不是她惹的。
覃惟抬了下眉,又面无表情地玩着手机,跳出来一条消息,Perla发来一个问号。
覃惟:【干嘛?】
Perla:【听说了你的事,来慰问一下。】
覃惟:【你今天上班吗?晚上要出来吃饭吗?】
Perla:【上班,但可以翘了。】
覃惟的心情算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为什么不好,她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Tina曾经在晚上十一点半,手把手教她如何给客人发送邀请函。那个时候她还怀着孕。
她在附近的商场等到Perla,看她甩着包跑来,靴子在地面上打滑,差点摔倒,覃惟上去上手接了她一下。
“这水都没干呢,我要投诉。”
“那儿竖‘小心地滑’的牌子了,是你没看见。”覃惟指了指,换个话题:“你怎么翘班了呢?”
“上烦了,出来透口气。”
“好吧。”覃惟也有点羡慕Perla的状态,只顾做自己的业绩,不用管乱七八糟的事。不过,不同职业道路各有利弊。
覃惟捧着保温杯,看Perla吃东西,听她问:“你不会被这些事影响了吧?”
“我看上去还好吧?”覃惟惊了,“失落表现得很明显吗?”
“你也不是很开心啊。”认识几年,覃惟刚入职的时候是什么状态她很清楚,但是人既然要长大,就不可能再苛求她维持着原本的天真无害。
“想发疯就发呗。”
“只是稍微有点郁闷。”事情弄成这个样子,覃惟只能承认,但是也不断暗示自己,小事情,小事情而已。
“你的选择坚决,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了。”Perla这个人挺公正的,并没有一上来就指责覃惟为什么要和她的同事争夺,也没有提及她和Tina。
覃惟说:“我有点想听你的意见。”
“Tina既然找你,是想让你自动让渡利益,她也并不无私伟大。而且竞争的关系已经形成,你想避也没办法,这会是你今后的日常。”
覃惟这才缓慢地说:“那天晚上我回去,仔细想了想,如果我和她易地而处,她会把这笔生意让给我吗?”肯定不会的。
“看吧,你比谁看得都很清楚。”Perla笑笑,“这只是一次底线的试探,只是你比她多了一层情绪,你得感谢她当初的教导。你知道,她也知道。”
“嗯。”
“可你已经还过她了。”
“……”
Perla说:“别太放在心上,告诉你吧,如果你不走,我们也会成为对手。就算我们的关系再好,我都不会让着你的。”
“知道。”
覃惟的眼底终于有了点笑容,又有点难过,原来关系的变质是注定的。
对手比她更早明白。
Perla吃完甜品,两人一起走出去,覃惟摽住了Perla的手臂。
“在利益竞争中,不要被任何东西绑架。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妈咪,你真是我的职业明灯。”覃惟躁动一天的心情,总算有些安慰了。
“妈咪给你买两只包,安抚你好吗?”
“真的吗?”
“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
周珏中午从覃惟家离开后,还算冷静,原本上午要安排掉的工作已经落下,他再也不能把个人情绪映射到工作里去。
开完会,他回到办公室看了几个报表,忽然就怒气冲天了。
文件摔了,纸张飞落在地板上,白花花的一片,孙慷进来送东西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他心说老板的办公室不可能有猫闯进来打翻文件柜,总不能是他自己乱扔的吧?
毕竟他是如此自持,而体面的一个人。
他连忙蹲下来,捡地上的纸张,顺便观察了一眼Enzo。
后者坐在椅子里,脸色其实平静无波,只是领带被扯松了,微微有些凌乱。
孙慷想尽快整理好出去,却不料老板盯着他,不阴不阳地说:“你很闲,还是没事做?这种事不能让保洁来?”
这是动气了,于是讪讪地将捡到一半的文件放到他桌子上。顺便机敏地观察了一眼,到底是什么惹他如此恼怒。
也就是今年新进驻的某二三线城市的报表,数据不太好看。但是这个行业的市场下沉,大家本就是持观望态度而已,首部商圈一直是很好的。
真不至于。
自然,老板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白猜,永远别指望他们满意。
“那我帮您约下一个会?”他小心地询问。
“我休息十五分钟。”周珏头没抬,只摆手让他先出去。
等门被关上,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周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心中被死死摁住的烦躁,在无知无觉中冒了出来,成年人不应该有如此失控的行为。
所谓单偶性动物,就是获得互相忠诚且专一的伴侣,可以割舍掉所有次要的东西,他希望自己和Vivi是如此的。
周珏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能让自己舒服的状态。
在相处里他深刻感觉到他们所求的不一致;分手又是不痛快的,再和她接触更是困难。
他其实对她无所企图。在24小时之前,连和她复合的想法都没有,纯粹就是想管她,想让她好,不要受委屈。
毕竟当初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出尔反尔不是他的作风,她也是有脾气的。
但事态,就是一路失控下去,从进了她的门开始。
他再次感觉到身体下坠的失重感,自己竟然可以把一件事弄到如此崩溃的地步。
周珏给自己思考亦或整理心情的时间很短,十五分钟足矣,等走进下一间会议室的时候,他已经戴上了职业假面。
*
覃惟难得有个轻松的夜晚,身体也不算难受,她和Perla在外面吃饭,又去喝了一杯。当然,她喝的是水。
她十分笃定,罪魁祸首就是工作。这样说也不准确,工作能使她大脑分泌多巴胺,好兴奋,好刺激。
升职加薪,当然快乐了,所以工作不能放弃。
上了出租车才发现手机里有好几条消息,把重要的都回复了 。她看着他的微信对话框,有点犹豫。
手机彻底没电了,她问师傅能不能给手机充个电,她的手机关机了。
司机问了她的手机型号,接头不对,跟她说:“没事儿,这是自动扣款的,不用担心付不了钱。”
覃惟只能讪笑一下,她要的是充足的电量吗?她要的是安全感。
下了车以后她赶紧跑回家,给手机充上电,等了一会儿,点开周珏发来的消息。
一个是提醒她吃药的时间,还有一个是告诉她晚上会有人来给她送东西。
语气很正常。
但是都被她错过了。
滞后的消息回复起来也没有必要,覃惟就是莫名这么觉得,她好像在跟自己、或者他较着劲。
起身去桌上拿药,研究了一会儿。
他下午在公司里发火,不会牵连到她吧,于是这微信更没有必要回复了。
chapter94
chapter94
覃惟去洗了澡, 包着头发出来听见门禁的声音,她走过去打开看了眼,是一个穿着工装的年轻女性, 说是给她送快递的。
她身上穿着睡衣不便下去,就问对方能不能送上来。
“需要帮您搬进去吗?”很快对方就上来了, 只是站在门口询问。
“我自己来,谢谢啦。”
两个保温箱, 她拿进来打开看了是一些食材。她的记忆深刻,都是出现在他的健康食谱里的东西, 知道她再不能乱吃了。
他是要照顾到她的生活上了吗?
像妈妈从家里给她寄来补给的心情,把东西收拾进冰箱,手机在卧室响, 她走了过去。
“你今天出去了?”周珏开门见山地问她。
“嗯。”覃惟顺势坐在床上, 扯掉了包头发的毛巾,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没有回我的消息。”
是的,因为不知道回什么,也怕他把在工作中的脾气带到和她的谈话中,毕竟她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好情绪, 很想找人吵架。
“忘了。”她敷衍道。
周珏倒没有继续指责她的不礼貌行为,“东西收到了?”
“刚送过来。”
“把身体照顾好。”他的语气寡淡, 没有把事情做得很夸张,知道她在生活上算得上独立,界限感强,是可以把自己照顾好的。
覃惟想说, 我该怎样做自己心里清楚, 不要你这样管我,这样只会让我丧失冷静的思考。
“我知道了。”
“多吃蔬菜。还需要什么再告诉我。”他说:“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覃惟终于忍不住:“不要, 这些不是重要的。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周珏安静一秒,问她:“Vivi,你在对我发脾气吗?”
“是,真实的我就是有臭脾气。”覃惟说:“我的温柔和耐心只面对我的客户,还有讨好我的领导。所以,您可以不接受。”
“我知道了。”周珏打断了她,估计是不想听她这样态度说话,“你休息吧。”
“行。”覃惟咬了咬牙。
“就这样?你该对我说什么?”他竟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覃惟冷笑一声:“再见,老板!”
周珏不计较:“晚安,Vivi。”
神经病,她想。
周珏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起身,扯开领带透气。但身上的酒精味道迟迟没有散去,就像他身体里的郁结。
他不是闲得没事做,无非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确定她身体状况如何。
她想要什么,他能不知道吗?
他决定分手,她放下得也快,委屈哭出来就算完。她内心滋生出怨恨,会牢牢记在心里,什么时候报都不算晚,但一定要发泄出来。
Vivi想让他低头。
对她低头,就是承认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他反悔了,放不下她。
*
折扣会定在总店那边。
总店在去年进行了整体的店面升级,独立栋,成了地标性建筑,内部也全部做了迭代更新,每一季的新产品都会那里国内首发。
线下生意起伏不定的情况下,客流却是稳定上升,大部分销售都挺向往去总店工作,Stacy不了解历史情况,问她为什么想不开出来。
覃惟说:“我调出来的时候,刚升SSA。”
Stacy算了算,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升了S|M,竞争激烈,就算业绩很好,做个五六年还是普通sales的人一大把。
“算是富贵险中求,我的运气不错,”覃惟笑着问她:“你想去总店吗?可以申请。”
“那还是算了吧,我就跟着店长混。”Stacy说,她很信任覃惟。
从刚入职开始覃惟就带她,维护她,在业务上各种帮助,就算和总店抢单子也为了她据理力争。
这是多难得的一个顶头上司。
“那就好好做,资源会流向能力突出的人。”覃惟鼓励道。
“我会的!”
等结束谈话,覃惟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并没有确定升职,要等到这个季度结束,看她是否通过考察期。
覃惟觉得不是大型活动就没有过去,毕竟她还要兼顾周末店里的生意。晚上她在店里开会,收到那边发来的业绩汇总。
细分到这周的指标超额完成了,她的心情不错。
至于每晚上传的工作日志,这个东西很多人写起来挺敷衍的,加上今天忙碌,无非是记录已签单的客户情况。
她就没有看。
直到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管理群里通报了事故,她两眼一黑。
Stacy和总店的销售,同时约了客户黄先生,然后在活动上,客户面前,来了个大撞车。销售抢客户抢到客户脸上。
这不是不小心,Tina店里的那个销售很不好惹,她是故意而为之。当然,零售部的每一个销售都不是怂包,尤其是被抢了几十万的单子。
能说什么?
隔天上班,覃惟开过早会后把Stacy叫去了办公室,问:“这个客户特殊,我不是告诉过你,要问清楚他,还有没有别的销售跟进吗?”
Stacy懊恼地说:“他说没有。”
“你的意思是,被客人骗了?”覃惟头一回这么严厉地问话,“即使是这样,现场你可以退出接待,不要产生摩擦。”
“凭什么是我退出啊。”Stacy本来就觉得挺委屈的,“客人是我在维护的,我发的邀请函,她见人来了简直像饿虎扑食。”
“你不懂得事后分辩吗?非要在客户脸前闹?”覃惟的脸色有点冷淡,“然后就是Tina店长过去解决了问题,你既丢了单子,还丢脸面。”
Stacy的眼睛红了,有点儿要哭的意思。覃惟心软,自觉话不应该说得这么严重,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不要哭了,以后临场处理灵活一点,见事情不对不要赖在那儿不动。”
“我知道了,店长。”Stacy还有些愤愤不平,“可就是Tina偏心啊,知道客人是我约来的还把生意划到她们自己店。”
覃惟看着她,说:“这很正常,我也偏心你啊。”
这话有点儿宠溺的味道,Stacy于是不再伤心,收拾好了情绪。
覃惟说:“今天还是周末,需要全力以赴,不要被已经过去的事情影响状态。”
“我听说你因为这件事被批评了。对不起。”
“这是我的事。你做好自己的工作。”
覃惟在办公室里缓了一会儿,平稳心情,才走出去。Tina做出这样的裁决是正式跟她过不去了。
好吧。她接受这个事实。
周一下午,她去公司开会,果不其然因为这件事被点了名,因为造成的影响很不好,她被扣除了当月的奖金。
会散后大家起身离开,她被叫住,“Vivi留一下,我们聊聊。”
Tina看她一眼,然后走开了。
覃惟心里有一刻是忐忑的,知道自己在管理上暴露了短板,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她的缺点。
但事情出了就得面对,她于是跟着Stella去了办公室。
“把门关一下。”
“好。”
Stella坐在椅子里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会上对你的处理,你是什么想法?”
覃惟摇摇头,“这是我的疏漏,我接受。”
“就接受了?然后呢?”Stella在工作时很少有多余的动作,肩膀都不会歪一下,端庄优雅,一身华丽又不失威严,此时把玩着桌上的小摆件,反倒让人异常恐慌,有种不怒自威的效果。
“你对手底下的人用一种自以为很友好的方式管理,结果造成了纪律的混乱,不把规章制度放在眼里。”
覃惟安静垂着眼眸。
Stella说:“当然,我不会对sales说一句难听的话,也不会处理她们。出了问题我只找你,因为如何管理团队是你的事情。”
“我会对这件事做出检讨,也会对相关的销售处理。”她的态度端正,“保证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好。”
覃惟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儿窒息,只能认了错赶紧离开,Stella却没有让她走的意思,看着她,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零售的工作?”
覃惟愣了一下,这和她们现在讨论的事情有关吗?
还是决定裁撤她?
“这只是我们的闲聊,你畅所欲言好了,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滤镜。”
得到这样的首肯,覃惟放心了,“可能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我觉得这份工作,对我这样的社恐、女生很有友好。”
Stella确实被惊讶到了,“友好?”
“因为公平。”覃惟很诚实地回答:“我团队里的同事,领导,乃至客户大部分都是女性,会产生十分默契的信任。没有人对我说,女孩子抗压能力不行,换个男人来。”
她只用考虑如何提高业务水平和服务水准,获取客户信赖;而不是像在黄海冰那里,因为社恐不会应酬,直接被当个花瓶,也不用被凝视。
Stella的表情也很精彩,“你这是学会奉承人了?”
“这是我的真实感受。”覃惟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你真的觉得公平吗?销售团队内部可是有很多残酷竞争的。”Stella暗指她和Tina之间的摩擦。
覃惟的确会觉得难受,但是可以接受:“竞争也是基于正常流程。”至少她们之间不触及伤害。
Stella的脸上有点笑容,她本来还有点担心自己把Vivi逼得太紧了,“我还以为是别的原因,没想到你的出发点竟然在里。”
覃惟问:“什么原因。”
“没什么。”Stella摇摇头,“只是我的猜测,和你无关。”
因为Stella还有另一个会,她们的谈话不久。覃惟离开时快要六点,她在电梯门口碰上了Enzo,他身后跟着几个人。
她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让他们先出来,眼神也挪开了,他亦没有要在公司里跟她说话的意图,走在最后的一个人帮覃惟挡了下电梯。
覃惟十分职业地笑了笑:“谢谢。”
那男同事不认识她,对上她的笑脸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声:“客气。”
覃惟在电梯门关闭前,视线再次停留在他身上。他的表情很严肃,但依然聚焦了很多人的目光,无关乎外在,因为他是老板。
电梯门关闭,覃惟低头揉了下耳朵,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如今只跟管理层开会,她却连那个资格都没有。
回去还要想想怎么处理Stacy比较好,否则上面会不满意。
她已经学会对别人说奉承的话,但今天对Stella说的却都是真的,她选择留在这里,是基于最基础的公平。她考虑的所有事,都是工作本身。
而唯一不认同的是,她并不想学习PUA下属。
*
Stella去找Enzo谈工作,晚了几分钟,她悄声道歉并且解释在处理着什么事。
Enzo也刚回到办公室,说了声“无妨。”
“之前你说我对她有些苛刻,但我觉得并不为过,她的确年轻。”Stella倒是愿意多浪费几分钟说和工作无关的内容,比如:Vivi的事情,“我承认她的努力和能力,还有她今天对我表达的观点。”
周珏抬眼看她,眼神意味不明但绝不和善,似乎是对方逾越了什么。
“她说什么?”他还是问了。
Stella说:“公平。也是你曾经对我说的。”
那时候刘钦源还在任,下面的人不免猜测接他班的人会是谁,最有竞争力的就是此时办公室里的这两位了。Enzo对她做出的承诺,公平地竞争,是对对手的尊重。
Stella这样自尊且强势的人,所有的上升都只是基于能力,她培养下属也很看重这一点。
而针对她的性别,身份的照顾,本质是歧视。
周珏问她:“你会给她公平的对待吗?”
“当然。她都走到我面前了。”Stella笑了笑,“Enzo,我也是看着她成长起来的,你并没有我了解她。”
看似毫无意义的闲谈,已有那么点儿刀光剑影的味道,一些话不需要说得太透。
周珏无所谓她看出了什么,知道多少,还是只是试探。这些对他构不成什么。
“换个话题吧。”他道:“这是你和你的人之间的事,不用跟我汇报。”
“当然”
*
覃惟从公司回到店里,处理了一起客诉事件。直到闭店,大家都下班了,她还在办公室里坐着,一些事情让她觉得心烦。
自己该像林晓蓓那样的处事作风么?她不想,可是做管理和纯销售不一样了,她的模仿能力在此时毫无用处。
没有参照物和学习对象,她感到茫然。
后来保安过来检查,“只亮着一盏灯,我还以为你们忘记关了。”对方笑着道。
覃惟不想给小哥添麻烦,就起了身,“我这就走。”
她走出商场大楼,迎着一点点的冷风,呼吸着不含有香水味的新鲜空气,胸口也舒服了一点。
又突然脚步一顿。
周珏把车停在老地方,朝着她走了过来。
覃惟站住不动了。
周珏想起了Stella说的,他根本没有别人了解她,那别人知道不知道他们在一起过半年?
他走到她面前,单刀直入地说:“是,我后悔了。”
覃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都不需要解释,沉默片刻后,反问他:“你后悔了,我就得接受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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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中。
本质上她并非唯唯诺诺毫无性格, 生活里的她很幼稚,工作上的她又如闷不吭声的小牛犊,要是惹到了她也难免被一脑袋顶翻。
可被她质问, 周珏的表情又不自然,还有些无所适从, 大概是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
他沉默一下,有片刻的思考, “你可以不接受,这是你的权利。”
覃惟点点头, 无话可说:“行。”
她说完就要走,手腕又被人拉住。她看着他的大手牢牢捏住了她,她的骨头都被捏得疼了, 顿时怒道:“你松开我, 我要回家了。”
“你每次遇到问题第一反应就是走开,这是你擅长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吗?”他攥着她的力度逐渐加大。
覃惟回头:“那你给别人道歉却用如此高傲的态度,就很好吗——”说到一半她停住了,改变了说辞:“你不是道歉,你是来宣布自己的心情的?”
周珏冷静地看着她。
“那我也告诉你了, 我不接受。”她的语气咄咄逼人,莫名觉得自己战斗力爆表, “你觉得我这样不礼貌很难忍受吧,那你离我远点好了。”大家互不相欠最好。
“我没有说不能忍。”
“是我不能忍,我现在依然很生气。”
“那就把气消了,再跟我沟通。”
“你说我恋爱的方式就是小孩子游戏, 你这样就很成熟吗?”
“我的沟通对象是你, 要这么成熟干什么?”
……
刚要说下一句话,许是情绪太激动了, 喉咙里一股酸涩涌了上来,她连忙走到花坛边,蹲下来,想吐,可是又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有一滩酸水。
周珏松开她,去后备箱拆了一支纯净水,又走到她身边递给她,覃惟接了后默默地背过他。周珏理解她此时的抗拒,她的身体不舒服了。
于是他站在她的身后等待。
虽然已经下班好久了,可这深夜也不是寥无人烟,路过的人看她蹲在这干呕,眼神怪异,再看看男的。
大概都能脑补出来:妻子孕吐,丈夫冷眼旁观。
怪不得Stella会怀疑她怀孕,这也太瓜田李下了,覃惟很要面子,漱完口坚强地站了起来。
晚间的风凉,他把西装搭在她的肩上,手也放在她的后背捋了几下:“还好吗?”
每次她呕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脏脏的,也不香了,总是快速去刷牙漱口。所以现在完全不好。
衣服上都是他的气息,包裹着她的身体。
“你离我远点。”她不喜欢模糊的边界。
“换句话说吧。”他看着她,手离开了她的后背,却没有离开她的身体,“不要激动,身体会不舒服。”
光线不甚明朗,他想看清楚她的脸,右手覆在她的后脑勺,没深碰,指腹轻轻揉搓着她的耳朵,耳廓软软热热。
记得这是她喜欢的动作,可以让她的情绪安稳下来。
看着此时乖巧的她,蓦地,他的心房幻觉似的疼了一瞬,是太长时间没有体会过这个感觉了吗?
覃惟皱着眉,问:“可以了吧?”打断他的动作,她把外套扯下来还给他,吵架吵到一半去呕吐谁不尴尬,她只想离开。
他摁住了她递还外套的手,不松开,“虽然怨恨,但还喜欢,对吗?”
“我会喜欢很多人。”她说。
“我先送你回家。”周珏的声音多少显得无奈,把她塞进了车里,又从另一边上来。
覃惟的手机响了几声,她坐在副驾驶,身前堆着自己的包,他的外套,还有她自己的外套,简直不知道手机是在哪里响的,就胡乱地翻了翻。
终于在自己的半身裙兜里摸到,得抬一下屁股,好不容易抽出来,手有点儿抖,竟然把手机捧飞了,掉进缝隙里。
她愣在那。
这股怨气留在她身体里一年之久,总想着有一天要把他踩在脚下,看到他对她低头认错。可是真听到他说后悔,她却感觉到更上一层楼的火气,稍纵即逝的痛快之后还有无尽的委屈怨怼。
她根本不是在拿乔什么,就是单纯的愤怒。
两个人谈恋爱,分手是一人可以决定的,但被分手的人是该愤怒。
她没有立即去够手机,低下头摁住了酸涩的眼球,迟迟没有出声。
手机顺着手套箱,掉进缝隙里,周珏帮她拿出来了,手指碰到屏幕亮了一下,有人给她发了微信。
备注是个emoji的帆船,他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只看见消息的开头:【宝宝,我给你买了点东西寄给你了……】
周珏把手机放在她的腿上,
覃惟已经冷静下来,手指点着屏幕啪啪敲字,什么也没说。
过了几分钟,她咧着嘴角,无声笑了笑。
他直觉那不是客人。她和客户的接触很有分寸,客情管理也不需要私人送礼物维护。
对着他撒娇时,把小小的身体躲进他的大衣里,坐在他的腿上,他的心会无限对她柔软,不会拒绝她的要求,迁就着她的稚嫩。
他以为,那是Vivi对他的特殊方式。并且只对他那样,实际并不是。
周珏将车开了出去,沉默地看着不断后移的霓虹夜色,眼底有些难掩的疲倦。重新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下午他收到零售部抄送过来的邮件,是对她工作失误的处罚通告。
扣奖金事小,而在考察期被处罚事大,他清了清嗓子,问:“邮件是怎么回事?”
覃惟收拢了嘴角淡淡的笑容,也严肃起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三言两语说了。
周珏对零售团队的事情不算清楚,这段时间忙得很,MKT那边也只是盯一下,活动事项已经交由下面的人去执行。
但也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有和Tina闹翻的趋势,职场里一旦针对上了不是好兆头。至少她是要吃亏的。
在他开口前,覃惟已经先发制人:“处罚我已经受到了,没有异议,也在改正。如果您还想对我的工作指摘什么,麻烦在上班时间,或者发邮件。”现在已经下班了。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他听她这样说,也忍不住蹙起了眉。
“是我小人心思。”她发觉自己昏了头,竟然口不择言,谈工作就得是工作的态度,“我给你道歉。”
“我没说要你道歉。”他回:“毫无诚意的道歉。”
“行。”覃惟点点头,心说你的道歉就很有诚意?
车停在小区门口,覃惟推开车门下去,周珏跟着她下去,但是她不做停留,直接跑走。留他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半天。
周珏回了趟家。
进门时陈瑾还未离开,正端着托盘从楼上下来,周珏换了鞋,放下车钥匙,问:“我爸呢?”
“刚刚睡下了。”陈瑾说道,“周总本想等您的,可是已经太晚了。”
猜测他是因为工作耽误了。
他没太在意,给她交代了几件事,走去厨房给自己倒水。厨房很大,是开放式的,他站在岛台边。
看着一切正常。
“啪”一声,杯子碎了,还正好是摔进了垃圾桶里,响声把人吓了一跳。陈瑾赶紧走过查看,“您没受伤吧?”
周珏慢条斯理地抽了张湿纸巾擦手,礼貌地说:“抱歉,不小心。麻烦你们收拾一下了。”
“哦。”陈瑾快速叫阿姨过来把玻璃渣子包起来再扔掉,小心划伤了翻垃圾桶的小动物,然后她看见周珏去了楼上,背影也很正常。
她的表情却像是被吓坏了,刚刚她分明是看见他喝完了水,故意把杯子扔进垃圾桶里的,还盯着碎渣看了几秒,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有个形容叫:冷静地发疯。 “周总2.0”看着情绪稳定,怕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周珏去楼上看他爸确实是睡着了,年龄大了作息要规律。他就没有打扰,下楼回了车里。
她一个人摸索着管理的经验,林晓蓓的那一套她不屑于学,又和最初的导师闹翻了,自己说的她也不愿意听,总觉得他在压她。
以后怎么混?
知道她心里的气还没消,可他真能做到不管她,不关注她么?
周珏扪心自问,不能。
他坐在车里给叶文邵打了个打电话,问他和前女友Gia的关系如何,Gia是叶文邵公司的Retail director,成长履历和Vivi有些相似,行业也一样。
周珏跟他说了自己的意图,“帮我带个人,跟她聊一聊。”
叶文邵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你疯了吗?人脉拓展到我这儿来了?”
周珏静静听他说着,并不放在心上,“你就直接承认自己没用。”
“你还对我用激将法?”
*
覃惟晚上失眠,她不知道为什么。
目前存在的问题都可以解决,毕竟最重要KPI,她是有很大希望完成的。
可能是一些很致命的问题,正慢慢浮出水面,她快到早上才迷迷糊糊睡着,感觉没有多久闹钟就响了。
早会上,她宣布了对Stacy的处罚措施,并且在此重申了规章制度。Stacy当时就露出了震惊的目光,看覃惟的眼神也很不一样。周日那天,她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
早会结束后,大家该干嘛干嘛,销售区轮岗站位,几个女孩子一起挤进了更衣室,去安慰丢了单子还受罚的Stacy。
覃惟看了她们一眼,默默走回了办公室,第一次没有参与这种事。她一直受制于当初这个女孩子挨的那一巴掌,是何其无辜。
所以自己对她一直很宽容,即使她有时候做事并不尽如人意。
她想,此时的自己在同事的眼里是什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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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五一, 覃惟有点忙。
一方面是销售活动,另一方面是货品。她根据接下来几个月的相关假期和节日做了sales forecast。
货品进入店铺,库管那边让她审核入库。盘点在每个月初进行, 但是五一肯定没空,她得提前理清楚这些复杂的表格。
这些案头的工作非常占用时间, 一上午弄得头晕眼花,中午十一点时, 徐经理过来巡店,走进办公室把手机放在她桌子上, “你看看。”
几个销售在玩手机,这也不是完全没理由的,可以说是联系客人, 但是在展区捧着手机像什么样子?
覃惟把手机还给徐经理, “我晚上开会的时候说一说她们。”
徐经理道:“你得严厉一些,这很不像话,还有,你们店铺这个月的神访考核也不过关。”
覃惟再次点点头,sales的工作有的时候很枯燥和煎熬, 要面临漫长等待,难免摸鱼。但要是一个店里开始大力抓规章制度, 那说明生意不太好,实在没有可抓的了。
徐经理看她桌子,“这些琐碎事,你让别人去分摊。”
覃惟不想说, 得从头又开始教, 简直是给她添乱,她还得返工, 有前车之鉴了。
她在思考着什么,正好徐经理有一件事要问她:“之前你带的那个管培生,庄夏,还记得么?”
“记得。”覃惟对她的印象还挺好的,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她在office的各部门轮岗结束了,人力那边跟我聊了聊,她有意留在零售部,我想让她过来给你做店助。”徐经理说:“她的资历不错,看你们性格合得来,你带带她?”
“行。”覃惟没有拒绝,因为她刚刚正在思考的就是店助的事。
“那她大概假期结束了过来。”
覃惟忍不住笑了笑,“如果她进入零售,这将是她最后一个劳动节假期。”
“是啊。”徐经理感叹。
傍晚忙完,覃惟给Luna转了笔钱,让她给大家定一些下午茶。Luna收了钱,笑着问:“这是要让我们吃完这一顿,拉出去宰吗?”
“你犯事了?”覃惟从电脑里抬头,又解释:“接下来几天会很累,犒劳一下大家。”
Luna说了声耶,拿着手机去给众人看了:“店长请客啦,自己过来看看要吃什么。”
于是在休息的人一窝蜂涌了过去。
晚上开会过了客户,每个人的脸上都很凝重。
她稍微停了停:“讲点题外话。这个假期的客流量肯定会很多,接待流程自己注意点,不要因为忙被抓到把柄。已经有很多次被客人拍视频了。”
Stacy说:“KPI这么高,又要抓服务质量,我们不是机器,要累死了。”
覃惟眼神往她那儿一瞥,说:“大家都累,克服一下吧,等假期过后再好好休息。”
Stacy有些怨念地“哎”了一声。
覃惟愣了愣,难免不会想到她还在因为处罚的事情耿耿于怀,毕竟单子丢了。覃惟静默片刻,手指搓了搓签字笔。
这支笔是Perla送给她的,刻了她的名字,是她升SSA的礼物。Perla说一个出色的销售,就该配一支昂贵的,专属的签单笔。
“如果有人想在这个假期休息,直接告诉我。这是大家的合法权益。”她说:“不强制要求加班。”
Stacy抿抿唇,没说话了,还没傻到放弃这个客流高峰的节点。
做销售就是来赚钱的,想赚这份钱,要放弃什么自己权衡。
*
覃惟回到家洗完了澡,坐在床上涂抹身体乳,山茶花系列的,味道很舒服,可以直接省了香水。
她抹完直接躺在床上了,盯着天花板,偶尔想一下是不是自己说话严苛了,至于要这样吗?
睡前不能想工作,否则会失眠。
她掩上被子决定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摸了摸,把小玩具拿了出来。
很久没有做了,上一次竟然还是去年和他,她也真是挺能忍。
覃惟决定给自己放松放松,就玩一小会儿,结果没电了。瞬间没了冲动,她气得把玩具往被子上一丢。
再次躺了下来,又感觉胸口有隐隐的闷痛。吃了药有所缓解,但仍是断断续续。
她去洗手间,翻出柜子里的漱口水,刚清洁完口腔,听见手机在卧室里响,于是又赶紧走回去接电话,嗓子带着沙哑“喂”一声。
“又吐了?”周珏听她声音不对。
这问话,像是在关心什么似的,覃惟抽了张纸巾擦掉嘴角的水渍:“怎么了?”
周珏说:“x-life这个品牌,你知道吗?”
覃惟在门店工作,做了这么多竞品分析,不止是国际奢侈品牌,国内品牌也有关注。她自然是知道的,他们做私域的营销。
虽然知名度不如老牌奢侈品,可生意却非常好。但是覃惟想不通他为什么忽然跟她说这个,嘴巴一张,下意识问了:“你要介绍我过去吗?”
——让我去当总裁,我立马卷铺盖走人。
她太想当总裁了。
“你睡着了?”周珏问她,老板介绍员工去跳槽?
覃惟揉了揉耳朵,回过神来,“说这个干嘛?”
“我给你推了这个品牌的零售总监的名片,如果目前阶段没有参照物,你可以加她聊一聊。”话音落地,他又说:“是私交,所以不要有压力,抱着学习的态度。”
覃惟抿了下唇。他竟然知道她做sales的经验,全都来自于模仿和参照,而现在她忽然没了学习对象。
“我知道了,谢谢。”她的声音低下去,拿人手短,肯定不如吵架时有底气。
“晚上吃药了吗?”他忽然又绕回了前面一件事上。
“嗯。”覃惟甩掉拖鞋,爬上床。看见落在被子上的小玩具,忽然觉得羞耻,默默拿起来收回抽屉里。
“吃药还这么严重?”
“我怎么知道?”她也躺回了被子里,后背垫高了枕头,舒服一点。电话没挂断,她点开微信看到他发来的名片,葛嘉。
零售总监,头衔差不多和Stella齐平,覃惟不知道他到底认识多少这样厉害的女性。
同时她又有点担心。她和对方可完全不认识,职场地位、履历也相差甚远。她有意找人社交,从哪种角度来说都挺尴尬。
“还生气吗?”他低声问了句,覃惟的听力含混了,不甚清晰,一度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工作太忙占据了所有的精力。而对于他的愤怒和不甘心,蔓延的时间长、且面积广,一点一点割她的肉。
她有时候会很想他,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再等等她,他为什么是这么冷漠果决的人。
但她不可以找他,因为她有自尊心。
可这一切都不代表他们适合再在一起,过去面临的问题都解决了吗?完全没有。
人总是越冷静思考,就越迷茫。
她揉了揉眼睛,不说话,听见他问:“你在哭?”
“我为什么要哭?反悔的人又不是我。”
周珏不在电话里和她聊深刻话题,只能见缝插针地说那么一两句,又问她好不好意思主动联系人家,毕竟这事儿对她来说应该有难度。
覃惟说自己会想办法。她想要达到什么目标,就会克服对等的困难。
周珏说:“等节后忙完,约出来打个球。”
“打什么球?”
“你不是会打网球?”
“哦,也对。”覃惟没好意思说,几年过去,她的技术并未长进。
*
小长假,商场的客流果然到了巅峰。
她连续三天,每天都上十三四个小时的班,累到崩溃。
到了最后的那天晚上,她回到家已经接近一点,洗完澡头发都没有吹,趴在床上就睡着了,但也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隔天上班。
她用自己的名字购买了一对珍珠耳钉,让朱迪给包起来,被问:“你不准备过了?”耳钉也没有多贵,小几千,但要原价购买。她们这种习惯了内购价的和客人的心思完全不一样,简直是亏钱。
她没有加葛嘉的微信,就这么上去其实不礼貌。她是周珏的朋友,可以约打球的时候顺便认识,这样就很自然了。
覃惟接受这个建议,因为社交的第一准则是不给对方造成困扰。为表示诚意,她特意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没到下班时间,她提早了两个小时打卡走了。
回家换了身衣服,卸了妆,重新涂抹上隔离,画了眉毛,让脸色看上去清透又自然。
周珏看着她从小区里走出来,梳着高马尾,浅色的兜帽外套,腿很长,她当然是漂亮得很突出。等她坐上车来闻到甜丝丝的香味,才问:“你今天翘班了?”
“回来洗个澡。”覃惟表情挺自然的,翘班也没有在老板面前愧疚。
周珏又看她的脸一眼,“需要这么隆重?”
“要有点诚意嘛。”她难得对他笑了笑。
周珏没再多说一个字,将车开了出去。他们先到的网球馆,她放下包,坐在长椅里才又忽然紧张起来,感觉像面试。
周珏摘掉眼镜,放在黑色的运动包上,看见她双膝并拢,用掌心摩挲着膝盖,来回蹭。
“这只是一件小事,你每次约客人之前也是这个状态?”
覃惟说:“零售的谈客户,和社交,完全是两回事。”
场馆门口先是走进来一个高个男人,黑色的衣服,很有气质。覃惟眯了眯眼,能看出来对方年龄在三十几,但——“你朋友蛮帅的。”
周珏扭过头来,语气冰冷:“你要不要戴眼镜?”
覃惟没仔细听他的话,只说:“我的眼睛做过激光手术,效果还可以。”
叶文邵走近了看清周珏身边坐着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特别想笑,还笑弯了腰,“小美女,你好。”
“你好。”覃惟伸手过去跟对方握了握,很快缩了回来。他长得挺好,但精神不太好。
周珏不耐烦地问:“Gia呢,你们没有一起来?”
“我们怎么可能一起?”叶文邵才觉得奇怪,谁和前女友成双入对地出现啊。
覃惟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沉默地抠了抠手指,过会儿终于看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是真正的大美女,气场很强。有种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厉害,但就是很厉害的感觉。
而女孩子在面对过分美丽的容颜时,即使是同性,也会下意识害羞,躲避。
她着实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弯着嘴角笑笑,她希望周珏可以介绍一下。
但此时周珏看着她,她脸红了,他眉头皱得更深。他想起她家照片墙上,和她嘴巴贴嘴巴的叶晓航,还有喊她宝宝的人微信好友……目光有些怀疑。
葛嘉事先被告知,周珏会带一个女生过来给她认识,就主动伸出了手跟她说话,“你是Vivi?”
“你好。”覃惟连忙站了起来,破了冰进入状态也很快。她从包里拿出白色的纸袋,“第一次见面,麻烦你了,这是一个小小的礼物。”
葛嘉笑了,“谢谢你啊,小妹妹。”
覃惟心说自己早已不是小妹妹的年龄,又不是刚毕业,就解释了一句自己挺大的了。葛嘉就问她:“你今年多大?”
她说了自己的年龄。
然后叶文邵和葛嘉都笑了起来,葛嘉问她:“你觉得我呢?
覃惟没猜,“我觉得你好漂亮。”
葛嘉说:“我们都比你大十几岁。”
谈年龄是一个相对容易且安全的话题,但覃惟意识到,仅仅由年龄分开的圈子,鸿沟,就这样被她跨进来。不,是周珏带她进来的。
周珏站起身说,说:“不要聊了。”
覃惟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要这样,也没深究,毕竟站在这纯聊也挺干的,很快就会没话题。两男两女,自然是打混双。
她跟周珏一起,看向对面的两个人,视线定在葛嘉身上,好一会儿。
周珏回身,站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跟她交代了几个注意点,“不要乱跑,也不要打到我。”
覃惟觉得他有点奇怪,“你是球吗?我为什么会打到你?”还是觉得她四肢失衡?弱智?
球场这么大,也得打得着啊。
“好。”他点点头。
对面男的不怀好意,打球特别猛,覃惟刚刚还觉得他很帅,这会儿风向就变了,他就只是个男的而已。
底线对拉是她的舒适区,但没打出什么角度和质量,更不流畅。
对运动来说,反正她也算是开始复健,就撂了挑子不干,她直接跟周珏说自己不想打了,想上厕所。
周珏看了眼时间,才过去半小时,“你确定?”
“我的大脑已经产生多巴胺了,够了。”
周珏看看她身上的T恤,她挺爱出汗的。“先把汗擦干,到空调下会着凉。”她穿着运动内衣,但身材一直挺有料,白色的领口微微透明了,透出起伏的轮廓和抖动,水蜜桃似的。
“哦。”
说完她就出去上厕所了。
倒也不是真的不能打,只是刚刚大家站在一起的那会儿,她看见了葛嘉和那个男的不对付,甚至忍不住对对方翻白眼。
自己这边儿下来了,她那边也不用配合。果不其然等她从厕所回来,葛嘉就坐在她的位置上喝水,“幸好结束的早。”
覃惟问:“你还想打吗?我陪你,就我们两个人。其实我打了几年技术还可以。”
葛嘉心说这姑娘观察细致入微,太会察言观色了。
“你不累呀?”
“休息几分钟就好了。”
覃惟现在做事不可能随心所欲,一步一步,都有自己的打算。
“年轻就是好。”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听见对方问:“八卦一下,你和Enzo是什么关系?”
其实挺明显的,晚上出来一起,她总不能装傻说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就承认了:我们现在在分手状态。”
这个回答还蛮出乎预料的,“闹别扭?”
“不是,分手很久了。”覃惟说。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和谐相处的前任。”葛嘉笑了起来,“你可爱,他忘不了你很正常。”
“……”
男人不男人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个女人倒是聊得挺好的。聊工作,聊她的困惑,聊零售店铺管理,给了她很多建议。
葛嘉对她很欣赏,“你才二十几岁就升到这个位置已经非常快了,稳住心态是最重要的。只学具体做事方法,不用学做人,每个人的成功都是不可复制的。”
两人加了微信,葛嘉说有时间可以一起出来聊天,顺便去他们的展厅看看,“虽然这样说不厚道,如果你想挪坑也可以来找我。”
之后两人还一起去浴室冲澡,出来时他们正好结束。
叶文邵换好衣服,对她笑着摆手:“拜拜,小美女。”
覃惟嘴角扯出一点点笑容来。
跟着葛嘉也走了,两人一块走到停车场,终于没有忍住把那个白眼翻了出来,才算身体疏通。
他们不可能坐一辆车子离开,但是叶文邵还是贱嗖嗖过去了,“他俩什么关系,打探出来了吗?”
“你猜?”
“我只是跟你确认一下,这谁看不出来?”
“以你的智商应该是猜不到了。”葛嘉点了支烟,周珏拜托她时也有诚意的,不算为难,她不可能不帮这种小忙,“你知道男人送女人最好的礼物是什么?”
“什么?”
“带她做事,分享自己的人脉资源给她。这才是有价值的东西。”
*
周珏去冲澡了。
覃惟坐在休息区,帮他看管着手机,车钥匙等贵重物品。网球馆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此时很安静。
这个世界上存在可以和谐相处的前任?比如像今天这样一起打球?她只知道自己和林秋池是没有办法的。
要么心怀不轨,要么蠢蠢欲动。
她说过,不喜欢模糊的界限,和不清不楚的关系。
周珏冲洗完一身清爽地出来。他以前不可能在外面洗澡的,但今天却这么干了。女生浴室那边已经没人,保洁在冲洗地面。
他站在门口,看了几眼,还是走进去,确定是有隔断淋浴间的才放心。
怀疑什么呢?她只是比较容易和同性别亲近罢了。
等到了车上,她把东西还给了他。
看着他一样一样的,戴上眼镜,手表。他有很多手表,今天只是一块简约普通的积家,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表带半天没扣上。
覃惟看得心烦,抬了下手,示意他伸过来。
他帮了她的忙,她也可以礼尚往来,况且她这会心情不错。
从三月底到现在,她一直在被自己的领导施压,指责,心理压力巨大。
今天被人肯定了一番,又愉悦了起来。
花了几秒钟,帮他戴上表,覃惟这才开口:“Enzo,我知道你这是帮我找老师教我。谢谢你介绍人给我。”
在行业内认识厉害的职业经理人,对她很重要,尤其是有他牵线搭桥。无论是现在的学习,还是将来的选择。
就比如她认识了陆文心,连续做了七位数的业绩,她不能忽视这一点。
周珏的右手翻转,他的手指很修长,倒扣下,抓住了她的手,“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
他既然这样说,覃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如此的承诺或者压力。
“但,你不要气了。”他这人没有办法说出卑微的话来,凑近她,同款沐浴液的味道萦绕在喘息之间,丝丝缕缕,无法躲开。
他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太多了,洗完没有好好吹,毛茸茸的,挺可爱。还有她鼻梁上的小雀斑。
“Vivi,我们再认真一次?”周珏摸上了她的脸。
覃惟被他强烈的气息逼得往后退,后脑勺只能抵着靠背,知道他会吻她。
一些分手时他冷漠的话语响彻在脑海里,像慢性病,让一年后的她仍感到心寒,在深夜痛哭。
她伸手捧他的脸,掌心触摸到他下巴的胡茬,逼问他:“认真的底线是什么?”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诉求。
“在感情里专一,不要出轨,不要看别人。”他回答很用力,也有些无奈。
他不能跟她要太多。
她又问:“如果还是磨合不了呢?”
chapter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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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珏不爱听她说“不”字, 觉得不吉利。
曾经有人乌鸦嘴,一语成谶,没过几周他们就分手了。
他被捧着脸, 也去蹭了蹭她柔软的掌心,嘴唇抿得很深, 眼神也有点沉。
他已经做出了让步。
在感情里只要求她专一,不要出轨就行。不需要她多么成熟, 或者把他摆放在多重要的位置。
“说话。”覃惟等得不耐烦喝了一声,要亲还是要走, 自己做选择,她不会逼迫任何人,说:“要是相处下来发现, 还是不合适怎么办?”
然后用他冷静的头脑, 对她进行360度的测评,再然后把她甩了吗?越是这样想着,覃惟又恼怒了起来。
理智上知道这样的纠缠不清不是办法,要彻底做陌路人还是做伴侣,得迅速做出抉择;可情感上对眼前这个人又爱又恨, 她恨死他了。
“不会。”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补考过,“我让着你。”
“你猜我信不信?”
周珏再次深深地看她, 他的表情像是身体哪里疼痛,蹙着眉,“如果有下一次,你来做决定, 还要不要我。”
稍微有点理智的成年人, 就不敢料定一辈子的走向。
这是一句十分短促且轻声的话,覃惟听见了, 她的眼睛弯了弯,浅色的瞳仁也十分生动,“这是你答应我的。行车记录仪里有了,我会导出来。”
“……”周珏明显感觉到她的算计。
但是他不计较,扯开她捧脸的手,脸压下来亲她。
她对他的触碰仍然有些本能的抗拒,嘴唇紧紧闭着,不仅不迎合,甚至不给反应。他没有办法说这是小孩子赌气,因为她确确实实该生他的气。
他沿着她的唇线的边缘慢慢亲着,溜开缝隙,将自己的舌滑了进去。
分开再复合的第一个吻,多少显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要命的开关,让对面这人暴怒扭头就走。
覃惟口腔被彻底席卷,没再拿乔,反过去更狠地堵他的呼吸。
不远处的灯光明明灭灭,光点落在他的眼镜上,镜框冰凉,贴着她眉骨或者眼皮。她的手指捕捉到鼻梁托,扯走,扔到一边去了。
她的动作粗暴,剐蹭了他的皮肤,太阳穴都红了,男人似乎有些不悦,停下来看着她。
他的表情有些别扭,覃惟猜不透什么意思,再度贴上去不是亲他,而是狠狠咬了一口。
*
等他找到被她扔在角落里的眼镜,戴上,车子驶出停车场。
她用指腹摸了摸嘴唇,很重的铁锈味,但不是她的。他在沉默地开着车,对于她刚刚的发泄行为,并不指责,只是默不作声地全数喂给了她,呛得她嗓子难受。
吞不是吐也没地方,她用纸巾擦干净了嘴角。
周珏开了一会儿才问她:“回哪儿?”
“我要回家了。”不然能去哪?
她没仔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也的确是往她家的路,脑袋有些发沉地靠在车窗上,嗅着车内的暖香,渐渐都有了困意。
她没有想到,他会跟她上楼,很自然地换了鞋,走进门里,他甚至贴心地揿上门锁。
“啪”她听着声音,心尖颤抖了一下,视线顺着他的手指,又昂起头看向他的脸。
迎着光,她的脑袋忽然短路。
低头瞅了瞅地面,她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里这样拘谨。
心觉该做点什么,搓着手指往他身上走。他洗完澡身上穿的是衬衫和长裤,衬衣下摆束在裤子里。他的身材很好,看他穿运动衣的时候就想说了。
她用手把他的衬衣下摆扯了出来。这是一个具有破坏性的动作,但也有一定的亲密性。
周珏黑且浓的眼眸盯着她的动作,然后也伸手把她的外套从肩头脱了下来。
里面只是一件吊带,她的身体很轻,会随手掉落。这个行业的女人都是这样。
“做什么啊你?”覃惟忍不住问。
他下一秒就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拽,抱着坐到了沙发上。
拖鞋左一只,右一只掉在地板上,她怕自己也滑下去,搂住他的脖子。
膝盖又不小心撞到了电视遥控器,垂着脑袋不吱声。被他围困在臂弯之间,她假装被撞痛了,要碰瓷。
表情欠欠的,摁他的脖子,“跟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说了,摸到遥控器,抽开放到一边。他可不像她那样粗暴。
“很好。”她昂起白皙的脖颈,露出微笑。
他不放过这个机会,把她往上托,吻上她的脖子。那儿纤细极了,脆的像纸,他亲得仔细。
覃惟碎吟一声,掌心撑着他身后的墙,太痒了,她想躲开。
又被推着后脑勺,被迫接受他亲着她的下巴和耳朵,任湿热的呼吸喷薄到耳窝里。
如果在车上那个吻有赌气的成分,他吻得急促,这会儿她已经没有力气和心气儿对抗了。
周珏掐着她的腋下,帮她调整了一下位置,终于吻到嘴里。他的吻法亦是翻着花样儿,时间很长,从里到外,扫着唇齿。
都让她怀疑,这人是她认识的吗?分开这一年里他找了别人练习吻技?
覃惟的手臂和大腿都酸涩无比,刚刚打球的时候,那个男的很坏,她跑得很累。
长得帅的,也不代表是个好东西。
推了推他胸膛,“我要去洗澡了。”,周珏轻吻了下她的眼皮,松开她。
覃惟的膝盖从他腿上离开,很软,下地的时候差点跪下去,勉强支撑着走到浴室里。
卫生间门被关上,周珏起身看了看她的房子。和上次过来无异。
他感觉有些口渴,桌上有一只粉色的马克杯,他用她的杯子喝了点水,顺便把剩下的照片看完。
脸色越看越阴沉,和她嘴巴贴嘴巴的人不止一个,另外两个人也有类似的亲密行为。
这些都是她的后宫吗?
他克制住把照片撕碎的冲动,从透明卡槽里把她们接吻的照片都拿出来,背过去放着了。
覃惟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没有发现照片墙的不一样,见他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就说:“我帮你拿了新的牙刷和毛巾,放到台子上了。”
对上他深沉的眼神,又不是很确定,她从没留过男人在家过夜,“如果你今晚不走的话。”当然,要走的话大门就在那里,请便好了。
“好。”他放下手机,去了浴室。
只有卧室的灯亮着,她穿着睡裙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筋膜枪正对着小腿怼,另一只手在拨弄手机,并未注意他。
他走过来坐在床沿,问她:“做什么?”
“太酸了。”她解释。
他把筋膜枪接过去,关掉了,放到床头。
“干嘛?”她愣了一下,很快他的手代替了。
他的力气很大,捏着她的小腿又酸又胀,但是很爽。覃惟没办法再兼顾手机里的东西,丢在一边,皱眉合眼。
“今天吃药了吗?”
“吃了。”她的嗓音颤着,说:“你轻点!”
“好。”他答应了她,没有放轻动作,而是直接不捏了。
覃惟觉察到异样的氛围,莫名有点抖,身体往后缩。被他抓住脚踝,抓了很久。
她的皮肤细腻雪白,脚踝和膝盖这种薄薄的皮肤包裹骨骼的地方,都非常漂亮。
但是太细了,拧一下就会断掉似的。
他的手指缓慢摩挲了几下,温热的指腹逐渐向上,覃惟说:“不要。”
“为什么?”
“没套。”她继续往回缩,总不能单枪匹马上阵吧?太危险了,又说:“我买了,等会儿才能送过来。”
刚刚在浴室下的单。
“不用。”他握着她的脚踝,往后提了提,一下把她拎回了身边。
覃惟呆了几秒,不知道他说不用是什么意思?看他变深的眼神又很快明白过来。
他对她的身体很了解,知道她的点,不在后面,而是在前面,也不在里面,而是在外面。
她以前总是说他身上香,那她知不知道自己不仅很香,像春天的细雨,潮湿朦胧。
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发心,自己身体垫着她后背,手指慢条斯理地揉了揉她的长发,乱糟糟像个小狮子。
……
……
覃惟不想说跟他复合就为了这件事,但是得承认,他这双修长的手,能够让她很愉快。
她的嘴唇颤抖起来,头晕目眩,被弄得脑力迟钝,十分想睡觉,却还惦记着待会要送来的东西。
细声细语地交代着,他说知道,等会自己下去拿,然后任由她像牛奶滩在自己怀里。
覃惟睡了会儿,心想东西怕是用不到了。
半睡半醒间,听见门铃声,身边的人走动,开门,关门,又走了进来。
接着她被人从被子里抱了起来,有些干涩的唇吻过她的指尖,她又醒了过来。对上更加沉默的眼神,她好像要被吞噬掉。
……
……
后来什么都结束了,没精力再弄,他们靠在一起沉默地接吻。
他一向话不多,她亦是困得没力气。
她随时能闭上眼,却在睡前不忘“照顾”他一下,对着他含糊地说“晚安”然后在床上自己找个角落,独自睡去。
她蜷缩着身体,怀里抱着个玫红色的小熊。
他也去洗了澡,回到卧室,却没有睡意,站在床前看了她几分钟。她这个年龄还需要抱娃娃吗?把她怀里的熊抽出来扔到一边,在飘窗上找到那个粉色的猪,塞了进去。
夜很安静,也很漫长。
他又去喝了水,总觉得很渴。再次回到床上,抚摸着她的脸在她耳边叫了一声,没有应答,他并不在意。“还喜欢我,对吗?”
覃惟早已熟睡,身体缩成虾米。
他把她怀里的猪也粗暴地扔到地板上,把她身体扳过来,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蹭了几下,睡着的她很乖巧。
他喜欢黑暗、无人的环境,可以任情绪肆意疯长。反正她已经睡着,不会看见。
他察觉到这次她没有对自己撒娇,睡觉也没有要抱了。这令他感觉很空。
他们分开前最后一次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如此状态。一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不过无所谓,饥渴的人终于喝到了水。
感情是很自私的,他也是个极度自私、利己的人。想要达成的野心,想得到的人,他不介意在别的地方放弃一些东西。
周珏抱紧了她,怀里的人被挤压得哼了声,睡不安稳,他松点手臂。而等她安静下来,他又紧了紧手臂。
循环往复,好几次。
*
闹钟响了。
她听见了,意识慢慢回笼,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以为现在还是五点。
贪睡地把头埋进被子里,很快被捞起腰,他问:“你今天上班吗?”
“上的。”她困得想死,“但九点半到就可以了,今天有个同事调到店里。”
“已经八点多了。”周珏提醒她。
“什么?”她睁大眼睛,分辨出是自己的手机闹钟。
八点半了,她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吃惊于他不仅没有走,还没起床。
“我要来不及了。”她匆匆套上睡裙,跑去浴室刷牙。
周珏起身跟了过去,“我开车送你过去。”
“早上很堵的。”她刷着牙说,门店不像办公室,可以无视打卡时间,“我还是地铁吧,比较快。”
听她这样说,他便不勉强。
快速地换了衣服,妆也没画就要出门了。走到玄关她才意识到家里有客人,回头看他:“你—”
周珏看了眼手机,“我等人送衣服来。”
他上班需要穿正装,现在没有。覃惟点点头,“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就行。”
“路上注意安全。”
“好,再见。”
她踩着高跟鞋去摁电梯,等电梯的时候回来拿包和手机。
又跟他说了一次再见。
周珏关上门走回房间,他其实也可以先回自己家换了衣服再出门,但是他不想这么做。玩偶熊和猪都安详地躺在地板上,她没发现,周珏把它们捡起来放好。
九点多的时候,司机还没有来。他站在卧室窗前打了会电话,听见开门的声音。
以为是她回来,他没挂电话。但是不消一分钟,人没进来,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
他走了出去,看到餐桌上多了几袋水果。
人已经不见了。
门外是陌生的声音,愤怒大喊道:“覃惟!你让男人住你家了!”
他皱了皱眉。
顾雯昨晚出差回来,想着来覃惟这待一会儿,给她带了点吃的。刚进门就看见玄关柜下的男人的鞋,车钥匙。
她挺机敏的,意识到了什么。虽然不是害怕,但也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逃出了她家。
要是碰上也太尴尬了。
覃惟在上班,她没有想到周珏这会儿还没走,但也没多想,给顾雯解释是周珏。
“前夫哥?”顾雯的声音更大了。
覃惟的朋友虽然没见过周珏本人,但是对这位前夫哥的印象挺深刻,是一个很大方,喜欢送她东西,且品味很好的男人。
但这不代表她们会对闺蜜的男友有多少好感,照样讨厌。
顾雯说:“你竟然让前夫哥住你家?”
覃惟鬼话连篇地哄,“没有没有,就这一晚。宝贝,你不高兴我让他立马走人。”
顾雯进了电梯,声音便没有再传来。
周珏只听见了前夫哥这个词。
他并不在意这一点。只是,她家的密码被很多人知道吗?
后来司机送来了衣服,他换上,脸色没那么好了。要出门时,看了眼玄关上的眼镜,拿起来正要戴上。
但是不到五秒的犹豫,眼镜又被放到柜子上,他离开了。
覃惟中午在办公室弄表格,收到周珏的微信,说他的眼镜落在她家了。
【那怎么办?你不戴眼镜影响吗?】
【有备用,你给我寄来。】
chapter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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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然有备用的眼镜, 还要寄过去?覃惟不理解何必这么麻烦?又不是不会见面了。
覃惟想了想,问:【你是急着出差吗?】
Enzo:【没有。】
Vivi:【那下次见面,我拿给你好了。】
他没有立即回她, 覃惟就把手机放下了,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上午庄夏过来报道了, Luna带她重新录了指纹,又去商场的客服部, 跟几个楼管混下脸熟,以后也好办事情。
快到中午才回来。她给大家买了咖啡, 给覃惟送到办公室,“Vivi,我好想你!。”
覃惟在核对新入库的色块, 上来就抱住了她的脖子, 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两人已经认识,还一起工作了几个月,再慢热的人也该熟悉了。
“要被你勒死了。”覃惟往后趔趄两步,拍了拍庄夏的手背。
“你好弱不禁风啊。”庄夏笑嘻嘻地松开了她。
覃惟捏着喉咙, “你这么兴奋,小心在客人面前收不住。”
“知道啦, 我会小心的。”庄夏捧着咖啡讨好,“我还记得你的口味,是不是很乖?”
覃惟闻到咖啡的香味,也有点儿忍不住, 她非常喜欢espresso的口感, 想着这两天症状有些好转,就端起来喝了一口。
“既然过来了, 就沉下心来好好学习。”覃惟放下了杯子。
庄夏走到她身边来,看桌上一堆的色板和皮样,“你在忙什么?我来帮你吧。”
“我要整理色号,我念编号你帮我录到表格里。”覃惟把位置让了出来,“顺便我教你分辨材质。如果店里销售都在忙的话,也是需要你接待的。”
“好呀。”
覃惟再次摸了摸被勒到的脖子,她不是怪庄夏,只是偶然想起了刚刚自己说的话,周珏也在她从背后抱住他的时候说过,快被勒死了。
既然这样,她不由怀疑他是不是很讨厌她曾经那些不经同意的触碰?还有撒娇?
是么?
他不喜欢,只是没有明确地拒绝她而已。
覃惟手指捏着铜版纸,思考着,也有点无所适从,虽然复合了但是她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曾经的讨好都是她想当然了,她以为那样的自己会很讨人喜欢,可事实未必。
有人帮忙做这些繁复录入的事情,效率自然提高。覃惟下午约了客户过来谈事,需要把资料和样品都准备好。
“小夏,你帮我跑一趟拿定好的花束可以吗?”覃惟把花店地址发给了庄夏,“花店太忙,来不及送。”
“好呀。”
今天是这个VIP客人的生日,这就是体现服务和用心的地方了。覃惟特意订了花和蛋糕,等客户过来。
庄夏除了服务意识没有sales那么到位,但是很聪明也很勤快。
在这个行业的office混了段时间就明白,每天背着名牌包包、光鲜亮丽的白领,实际领着junior的工资,做着数不清的dirty work,人家问她在奢侈品公司上班可不得年薪百万、穿不完的大牌衣服,说出去自己都觉得搞笑。
一个月的薪水还不够内购会上买双高跟鞋。
庄夏出门前看了眼覃惟脚上的高跟鞋,这双鞋出现在这个月刚分发到各店铺的产品图册上,有些还没寄到客户的手里。
她穿着黑色的裙子,腰很细,露出来的皮肤像纸一样白,尤其脚踝,在精致高跟鞋的拉伸效果下特别性感。
庄夏羡慕覃惟的财务能力,又不想像她如此极端工作。天上能不能掉钱啊?她真的不想努力了。
痴心妄想完毕,她只好拿上手机,打车去花店。
*
手机响了。
覃惟从桌子上拿了起来,她以为是周珏,但不是。顾雯那个大嘴巴在群里通报她和前夫哥复合的事儿,最严重的是还让人在她家里睡大觉。
于是,久不露面的另外两个人炸鱼一样冒出来,一起来审问她。
李东歌说自己今晚就来她家里商量对策的,“玩儿心眼你玩不过老男人的,不行,我得跟你面对面,教育一番。”
顾雯:“吃回头草这事儿严重……”
覃惟把手机扔了,又捡回来,回答了一个“好”字。
她刚退群聊对话框,又进来一条消息。
Enzo:【我今晚正好有时间,过去拿。】
Vivi:【今晚不行。】
Enzo【你有工作?】
Vivi:【不是,我朋友过来,要睡在我这里。】
她没有撒谎。但也不会让男朋友和自己的好朋友见面,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咦二污一丝一丝以尔原因无他。因为今晚将是一场关于他们关系的审判。
周珏利用空闲时间跟她说这件事,此时站在电梯里,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表情凝结地盯着手机,打字:【你们睡一起会接吻?】
覃惟搞不懂听他的意思,可能是打错字了吧,【我的朋友是女孩子啊。】
周珏当然知道是女孩子,可她不是男女不忌的么?
Vivi:【你要是比较急着用,我晚上回家叫个闪送给你送去。要么?】
Enzo:【不用。】
这人怎么有点别扭啊?有话不能直说么?覃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就不再回复了。
庄夏捧着花回来了。
天气热了起来,花瓣在路上被晒得有点蔫,覃惟在客户来之前重新修剪了一下叶子和花枝,又撒了水,放在VIP室。
没多会客人就来了,庄夏看见是个男的,长着一张厌世脸,眼睛快装到脑袋顶了,进来之后只跟覃惟说话。
她端着茶送进来。
别的客人总归是要礼貌地说声谢谢的,但这人跟没看见人一样,捻起盘子里的小蛋糕就吃了起来,翘着二郎腿。
覃惟跟陆观雾过了下图册,然后就去陈列室看产品了。各大品牌的VIC客户是相通的,就是有人有能力能同时在几个品牌都消费好几百万。
但世界也是变幻莫测的,资产并不容易守护,品味易天翻地覆。今年还在你这消费七位数的客人,下一年就消失不见了。
这就是销售的不稳定,所以手里得多抓几条大鱼。
陆观雾算是覃惟手里的大鱼,他不是那种和你关系好,能及时救你一把的人,但是会时不时漫天撒钱。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今年他又要找覃惟订货,说是女朋友房子他帮着挑几件东西。覃惟开玩笑地问了下:“你是想送她礼物吗?”
陆观雾心不在焉地说:“要送也行啊,多大的事儿。”
覃惟说:“给新家送礼物要特别点的,最好是有收藏价值。”这不像包可以背出去,所以一定要装x到位。
陆观雾问她:“你有什么建议?”
覃惟就给他推荐了一幅珍藏版挂画,也是镇店之宝,挂在二楼最显眼的位置。陆观雾觉得还不错,最后才问多少钱。覃惟说了个对普通人来说“天价”的数字,因为是珍藏品。
然后陆观雾有点犹豫了。
覃惟察觉出客人的情绪变化,很委婉地说:“哦,艺术品呢,是要找有眼缘的,您的女朋友年轻,喜欢时髦的东西,咱们再看看别的。”
陆观雾喃喃说:“不值。”
覃惟笑着自贬,“是我介绍的不到位。”
“不。”陆观雾说:“我是说,她不值。”
覃惟:“……”
不知道说什么,笑一下算了。
庄夏惊呆,刚刚还惊叹这有钱人的气质,结果他就说这么下头的话来,他在说自己的女朋友不配吗?
单子今天没办法签,陆观雾有事先走掉了,覃惟把人送出门。回来后,庄夏在收拾VIP室,忍不住吐槽:“装逼男!”
覃惟刚要制止她,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去而复返的陆观雾站在门口,说了句:“花,我忘拿了。”
覃惟把沙发上的花捧了过去,“要不要我帮你送到车上。”
陆观雾歪了下脑袋,看看覃惟,又看看庄夏,意味深长地笑了声:“呵呵,不耽误你们聊天。”
说完,他拎着鲜花离开了。
覃惟把人送到电梯口,他真的走掉了。她不太能确定陆观雾是否听见了那句骂他的话,但八|九不离十,否则怎么会是那个阴寒的眼神呢?
但是她也不能再去解释什么,只会越描越黑,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他要是问,就说他听错了。
回到店里后,几个sales围上来问需不需要帮忙做单子。覃惟知道她们的目的,没直接给出答案,喊了庄夏:“你跟我进来一下。”
办公室关了门,覃惟问她:“你知不知道,有些话不能说的?”
庄夏说:“我以为他走了。”
“结果没有想到吧?”
“我的声音很小,”庄夏觉得自己这运气简直了,怎么这么倒霉骂渣男一句坏话还被听到,“我只是看不惯他不尊重人。”
覃惟说:“客户的私生活如何,跟你没有关系。也轮不到你去评判,不要去代入谁。牢记自己的职业素养好吗?”
“我知道了。”庄夏是真的知道错了,蔫头巴脑地出去。
覃惟坐在椅子里揉摁自己的太阳穴,在这个行业几年,哪个sales没见过畸形的、不正当的关系,什么样素质的客人没有?
要是都管不住嘴,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覃惟觉得脑壳痛,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
覃惟回到家看见玄关柜子上他的眼镜,罩在脸上试戴了一下,太晕,想扔进搪瓷盘子里,里面放着零碎的小物件。
又看一眼,牌子贵得离谱,于是她轻轻丢进搪瓷盘里。
搞不懂他车钥匙能记得,怎么把眼镜忘了。
她刚坐下来喝口水,顾雯和李东歌就闻讯赶来了,果然是来审判她为什么要吃回头草的,“你忘记自己曾经哭到食管反流啦?”男人都没有好东西。
覃惟被两人摁在沙发上不能动,“食管反流和哭有什么关系?”
李东歌说:“无论有没有关系,但是你看啊。从你和他分手就开始生病,现在你的病还没好,就原谅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要是这个思考角度,倒也真是的。
失恋和病痛,在这一年里双管齐下地折磨她,压力之下她过得很难。
这些都是理性的计较,她越长大越能明白名利场的真相,计较起来没完没来。结果最重要。
最根本的原因是,她仍然喜欢他。
她的内心向往潇洒,想减少一部分人生的不如意。不妨用克服工作困难一样的决心,去克服和伴侣相处的摩擦,尽量不要旧路重走。
李东歌被公司喊回去加班,先走了;顾雯也很忙,临走前点着她的脑袋说:“要注意什么你自己清楚哦?”
“知道。”她道。
戴套,不要体内。
顾雯捏捏她的脸:“我们家惟惟的感情如此的充沛,是好事。但是答应我,拿出你恋爱小达人的本领,折磨死这个狗男人。好吗?”
“滚蛋。”
“否则,你将失去自己的姐妹。”
隔天,覃惟下了早班回家,天还没黑。
洗手出来的时候,又看见他的眼镜。
一开始是被她放在玄关的,后来又拿到了洗手间。
如果他确实需要的话,还是要尽快给他寄过去。工作太忙了,未必有时间见面。
她拿手机叫了闪送服务,刚点开软件,电话就进来了。
“我正准备给你把眼镜寄过去。”覃惟接了电话直接说,“别催了。”
周珏问:“记得保价。”
“啊?”覃惟惊讶,一个眼镜需要这么繁琐么?她还没研究过如何保价。
“坏了很麻烦。”他又说。
覃惟反应过来,“你不会让我亲自给你送去吧?”
那边有些微的沉默,“我自己过去拿。”
“好啊。”覃惟把电话挂上去洗澡,洗完出来听见门禁的声音,她又没点外卖,大概就是他来了。
低头看看自己。
呵,自己家最近真是热闹了,天天晚上有人造访,还是两拨势力。
chapter99
chapter99
她提前把门打开了, 回房间找了条裙子换上,再出来时他已经上来了,站在门口, 端详着她家的大门。
覃惟看了看他的清癯面容,身上着装像是从哪个正式场合下来的, “在门口站岗啊?”她差点儿开口问了,但是想到他既然不进来, 估计是赶时间,就改口说了句:“你等下哦。”
她匆匆趿拉着拖鞋跑回洗手间, 拿了眼镜还给他,肩膀挨在门边说:“这眼镜这么重要啊?”
不辞辛苦,亲自过来拿, 找个司机来不就行了?
周珏把眼镜放进西装口袋里, 没有戴,因为他鼻梁上有另外一副,视线还一错不错地落在她的脸上。
这样被盯着有点压力啊,覃惟抬手勾了勾湿成几缕的头发,“带着你的宝贝走吧。”
“不请我进去?”
“你不是来拿东西的?”
说完就要关上门。
手臂伸出去的瞬间, 被他握住一起拽了出去。他的力气很大,她被夹在他的手臂和身体之间, 脚离了地,身体歪七扭八。
她感觉头晕目眩,要吐了,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抱住了他的腰, “你干什么?”
“带你走。”他的脸上并无笑意, 很严肃地说。
覃惟反应过来,这人未免也太闷骚了吧, 她脸上的坏笑更明显了,“哦,原来我是你的宝贝。”
周珏眼神一暗,夹紧了她作势要往电梯那儿走。
覃惟咳嗽了声,“我真的要吐了。” 况且身上还穿着吊带裙,这样出去太像神经病了,又说一遍:“吐你身上了要。”
周珏于是把她放了下来,拖鞋早就掉在房间里了,她赤着脚跑回去,手抖着输入密码。脚刚踏进去,他就从背后捞住她的腰。
“你不是不进来么?”她问,架子好大非得让人请。
“你就这么开着门?”他也质问她,“不怕坏人?”
“除了你这个坏人,还有谁?”她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
“你在耍脾气?”他绷着脸,手掌挺不客气地打了下她的屁股。
覃惟的脸上终于有破功的笑意,“噗嗤”一声,刚刚那股装腔作势的拉锯力量消失,挣开他的束缚去厨房倒水喝。
周珏的胳膊慢慢回拢,她就这么脱离了他。他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见面就猛抱着他啃,小朋友一样缠人。
她从厨房出来,看见他换了拖鞋走进来。之前已经来过两次,还留宿过一夜,这次跟来到自己的底盘一样熟练。
覃惟把水杯递给他,于是周珏也喝了点水,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覃惟踮脚,攀住他的肩膀凑上去吻他。
他的嘴唇湿湿凉凉,很柔软,亲起来很舒服。
她用舌尖舔了舔,探进去。
在他要追上来时又及时退了出去,人也松开了他,“其实我可以给你送去,不用过来的。这么忙。”
周珏分析出来的意思是,她这是亲完就把他送出门,他从进门到现在,脸色就不是很好,说:“我没有你想象的忙。”
“哦。”覃惟脑子又有点短路了,“你今晚要留在这里吗?”
“你想让我走?”
覃惟这人比他坦荡多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也用不着别人猜,“我不要你走啊。”
“可以。”他点头,表示同意她的邀请。
覃惟瞅他一眼,觉得神奇,她但凡任性一点儿,他就能被气着,“可是我很累诶,你说为什么?”
还不是你们压榨的。
周珏脱掉了外套,挂在进门处的架子上,“想升职加薪?”
覃惟笑嘻嘻:“可以吗?”
他坐着,她站着,像等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被他握着手腕拉到自己跟前,然后坐到腿上,“加薪——你可以直接跟我开口。”
关于钱,他了解她花钱没数,一直住这个公寓,房租不会低,也许家里会给支持。他曾经有好几个瞬间想开口跟她说,可以补贴她花销。东西他可以在任意时机送她。但是直接给钱她会觉得奇怪。
覃惟脸上坦然,目标明确:“不,我要升职。”
周珏被她一打岔,掐她的腰,“等你有条件再跟我提。”
意思是她现在还是小小店经理,还没有对话的资格。
覃惟本就是开玩笑,被他认真回答了忽然有点不爽,对着他的喉结咬下去,脑海里一直记着顾雯说:拿出恋爱小达人的本事来。不要让他爽!
她觉得刚刚晃他那一下还不够,让他疼得嗷嗷叫才算数。她咬的的确很疼,听见他呼吸加重的声音,但是别指望他“嗷嗷叫”
周珏给她咬,手还托住了她的腰。
他的喉结很好看,尖尖的,被触碰时会颤动。
多会儿,覃惟就忍不住收回了獠牙,一点点亲着他的脖子,把他那儿弄出一个浅红的印子来。
怎么被咬,他似乎还挺爽的?
周珏感受到她短暂的温柔,脸色缓和,然后她人再次跟泥鳅似的从他腿上滑走了。
“回来。”他语气暗含愠怒,但语调永远是平缓的。
“不要。”她摇头,跑回卧室关上了门。
“我再说一遍。”
覃惟脑袋探出门缝,态度再次放软:“我还没有吃晚饭,给我弄点吃的。”
对他撒娇是有用的,无论他喜不喜欢。周珏打开冰箱,给她煎了两条鱼,煮了蔬菜,还有一点水果。
他的动作很快,等她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东西做好了。覃惟看得直皱眉,明明有番茄和鸡蛋,可以给她煮一碗面条啊,她最喜欢吃汤面了。
可惜门口的鱼汤面老板关门回家了。
他是怕麻烦还是怕弄脏自己的衣服? 是健身教练来的吧。
周珏把她摁在椅子上,“都吃完。”
交代完,他擅自打开她的卧室房间,大概率是去洗澡。
覃惟坐下来慢慢吃着一人份的晚餐,用筷子扭了一块秋刀鱼肉送进嘴里。
煎得脆脆的外皮,里面的肉质十分嫩,完全没有腥味,有点新鲜柠檬的清香。她慢慢把两条鱼都吃完了,水果也吃掉了。至于水煮青菜,她扔进了垃圾桶里,再用餐纸巾盖住,假装无事发生。
周珏出来的时候,她正站在水池边洗盘子。她的生活习惯很好,哪怕喝完咖啡的杯也会随手洗掉。
他用她的大毛巾擦头发,走进去的时候她正好把最后一只餐盘放到架子上,用纸巾擦干净手。
“你要吃水果吗?”她记得冰箱里还有一盒蓝莓。她家里常备蓝莓是因为对眼睛好,而她的眼睛做过手术,有时候很敏感。
而且蓝莓这种水果吃起来不用削皮,不用吐核,不弄脏手,是水果界报恩的存在。
“不用。”
“那你洗给我吃。”她翘着嘴角,狡猾地说道。
“晚点再吃。”他回答,走到她身后。检查厨房的窗户是关着的,台面也很干净,拉开抽屉随手丢了个东西进去。
覃惟只听见声音,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她转过身来,再次被他携住了腰,另一只手迅速将毛巾铺在台面上,让她坐在上面。
“干什么?”她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即将发什么,他身上穿的是她前天晚上给买的睡衣。看来是翻了她的衣柜啊,这人也太不客气了。
三个字刚脱口,她就被他揉进怀里,“你怎么乱翻我东西啊?”她佯装生气地说。
“没有乱翻,这是给我的。”
“不礼貌。”她拿话堵他。
周珏并不觉得回旋镖正中眉心,他只是试着学她不讲礼貌,也顺从自己的内心打破和她的界限,“手搭上来。”
覃惟反应着刚刚那一声,小盒子丢进抽屉里?她怕掉下去,手臂快速抱住了他的脖子。心想,她?还有他这样的人?在厨房?
难以置信。
很快验证了想法,他揉了会儿就进去了。
覃惟的脑袋晕晕乎乎,颈间汗涔涔,他的强势让人招架不住。又想,他去抽屉里拿了东西,得找时间把小玩具收起来,被发现挺尴尬的。
折腾成这样,她还有空缜密地想着事情,看来自己真是做大事的人。
逐渐的,复杂的思绪被愉快的感觉代替。
挂在足尖的拖鞋,摇摇欲坠,她原本小心勾着。大脑白花花一片的时候,她直接把拖鞋踢飞了。
早已忘记了朋友叮嘱的话,只觉得无论是有人照顾她吃饭,还是此刻的欢愉,都是她想要的。
周珏克制住喘息的声音,拉下她的手臂,想团进怀里。覃惟有点儿不甘示弱,手指拽着他的领子拉向自己,眯着眼睛说:“我有点儿喜欢这样。”
“只是一点?”他意会她刚刚的反应,明明很喜欢。
“住嘴。”
他的眼里难得有些笑意,把她托回了房间。但毛巾还留在厨房。
*
覃惟再次洗完澡趴在床上玩手机,店里才刚下班。
自从抢单的事发生,人不好管,她就不得不事无巨细都攥在手里,坚持看大家的工作日志。
庄夏更新了各项数据,表格很完整,找不出错误来。也许是昨天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很大,今天她又在微信里问覃惟,那个客人到底有没有生气。
覃惟也不知道,总不能此地无银地去问,就告诉她别管了。因为事情已经发生。
然后丢了手机。
房间里有点干,她坐在床上擦身体乳,擦到一半手机又响,她抽了个枕头垫着趴下,这次是同商场的另一个品牌的经理。
聊了点可有可无的事情,比如他们最近的业绩如何,顺便埋怨一下线下生意难做,市场萎缩等等。
覃惟打字回复。她的职位并不高,也算不上挖,但是在这个店的第二年就有人来问她要不要跳槽了。
一个成熟的,能扛业绩的,有重奢经验的sales在人力市场很吃香。但是具备以上两点的,本身就具有稳定性,也不太乐意跳槽。
覃惟暂时没有找到跳槽的理由,跳过去也只是个店经理,收入和发展未必跟得上,但麻烦事肯定少不了。
不过,即使和现在的公司有了一些特殊的牵绊,她也不是要永远留在Rossi,有更好的机会她是会走的。
周珏洗完回来,看她聚精会神地看手机,完全没有注意他,然后他坐在这边床沿看着她。
和竞品的管理层有交流非常正常,除了聊跳槽还可以聊市场行情。但覃惟也不想让他知道所有的事,下意识关掉了屏幕,塞进枕头里。
“你在做什么?”他果然问了。
“没什么,和朋友随便聊两句。”
“聊什么需要防着我?”他的眼神瞬间严厉起来,有检查她手机的企图。
他已经在克制,但偶尔还会忍不住审判的眼神。
“你别管我这么多行不行?”覃惟的眼里露出狡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故意往暧昧的方向上引导,“你是我爸呀?”
周珏想抱她去看看客厅的照片墙,但忍住了,静了静情绪,转移注意力,看她溜滑的后背,还有打开盖子的身体乳。
乳霜扑出来一点儿,他拿起来挤在掌心,“帮你涂?”
“好呀。”她笑了笑,正愁背后够不着呢。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也很热,微微施力揉挺舒服的,覃惟懒洋洋趴在枕头上。
卧室里全是乳霜的粉淡香气。
过会儿,她情不自禁地闷哼了声儿,他绕到前面轻巧地揉捏,掂了掂,摘取盛夏里的水蜜桃似的。
覃惟翻身过来,绕上他的脖子拉向自己,亲了亲他的嘴角。他安静欣赏着她陷入的小脸,嘴唇鲜艳红润,眼睫还有点儿潮湿。
他低头亲她的眼睛,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覃惟被燎得着急了,说了两个字:“给我。”
周珏抻着她的情绪,命令她:“撒个娇。”
覃惟怒火中烧,这人果然坏。挑起她的情绪又晾着人;以前嫌弃她幼稚搞得她现在不敢撒娇,结果他又要。
他是上帝么?要什么都他说了算。
在她要发小脾气的边缘,周珏及时安抚了她,没真让她恼火,但是提醒她:“你和我发生这样亲密关系,不许和别人了。”
覃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手指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觉得这话奇怪:“你在怀疑我养鱼吗?”
“接吻也不行。”
从他进门时,她就觉得他古怪了。谈一个恋爱就让她忙得够呛了,哪还有时间谈别人啊。他怎么总怀疑?
但是她在此时不想计较,只想满足自己的需求。
“知道了。”她回答,然后小心帮着进去。
隔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睡在身边的人已经离开,她也快速洗漱换衣服,拿起桌上的早餐出门。
窗户没关严,外面有风,白色的窗纱被吹得飘来飘去,打在花盆上,叶子掉了一地。
她去把窗户关上。
走到门口,觉得哪里不对,又倒了回来。
chapter100
chapter100
覃惟站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看见墙上贴着一张A4纸,纸上有一行鲜红的字:再挑食蔬菜,就不止屁股遭殃了。
——神经病。
她在想心里骂了声, 然后嘴角扬起一点笑来。
覃惟刚刚看见那抹红色还吓了一跳,走近了才看清楚是她的口红写上去的。他竟然知道她昨晚偷偷把蔬菜倒掉了, 用这个惊悚的方式来提醒她,可不是神经病吗?还很幼稚。
那么大一张纸被风吹得打了打墙壁, 哗哗响,她伸手把纸拽了下来, 然后才发现纸张后面卡槽的照片没了。
好几张都没了,覃惟皱了皱眉,她这是引狼入室了吗?
然后过了五秒, 她在茶几上的口红下面发现了一沓照片, 没点智商的人还真看不懂他这样的操作。
这些照片全都是她和别人亲亲。
她喜欢亲密关系,也喜欢和女孩子贴贴,亲一下脸颊、或者拍照时碰一下嘴唇开玩笑,竟然被他污蔑成和朋友接吻。
覃惟又把照片一张一张插回去,然后离开了家。
又不是舌吻, 她也没出轨,怕什么?上地铁的时候她仔细琢磨了下, 他前天问她会和朋友接吻吗?昨晚又说不允许和别人亲密。
该不会怀疑她的性向吧?覃惟还没有说一开始还怀疑他是gay子呢。不是偏见,而是现实生活中,她还真没见过哪个直男像他这般龟毛又精致。
毕竟时尚行业的gay很多。
覃惟到店里之前,给他发了张照片:她又把照片放回去了。
*
周珏中午才看到这张照片, 感觉到些许挑衅的意味。
他不会计较这种把戏, 嘴皮子功夫争上风没意思,直接给她列了个购物清单。
覃惟收到后, 问:“现在有时间打电话吗?”
周珏把电话拨通过去,覃惟问道:“买这些干什么?”
“我留宿在你那需要用的东西,你买一下。”他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好像在交代下属做事。
覃惟挺想问:你自己有家住我这干什么呀?但是问出来又觉得有点难听,就点点头,后又觉得点头他看不见,说了声:“好的。”
周珏听着她简短的声音,没有情绪,又问:“我来付账单?”
覃惟笑了声,“不用。”
两人很少打电话,一旦分开就会尽快投入工作,电话里有事说事。安静了片刻,他也没挂电话,覃惟忍不住问:“干嘛?”
“听听。”他低声说,“我有十分钟的空闲,中午要跟人吃饭。”
“听什么?”她有点天真,不太关心他要去参加什么应酬。
“你的声音。”
“可是我没有说话。”
“你喘气的声音。”
“神经病。”覃惟终于在他面前没忍住保持素质,他在撩她吗?想了想还是主动说了:“我尊重所有的性向,但是这方面我喜欢的是男的。那个照片就是单纯的亲昵而已。”
“知道,否则你以为还能保住——”他含混地说了句什么,覃惟没有听清楚,正好有人敲门,有客人找她,覃惟只好把电话挂断了。
周珏坐到车里,摘下眼镜,揉捏了一下鼻梁,听孙慷汇报接下来一周的行程,有些心不在焉。
他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和女孩子保持那样的状态,但是可以相信她的人品。
奇怪的心理作祟,他也确实介意自己的女朋友和别人如此亲密。归根结底,是介意她把不多的精力和耐心分出去。
孙慷汇报完,顺便提醒他六月份的时装周,他这次出国时间比较长,国内要安排的工作和行程需要提早部署。
他想起一些事,交代道:“你帮我准备一下相关的证件,我要申请一张x行的副卡。”
“好的,老板。”这事儿其实挺简单的,线上也可以操作,孙慷点了点头,心想老板没结婚也没孩子,似乎也是单身,多办一张附属卡干什么,嘴上没有把门就问了,“您是要给谁的?”
周珏戴上眼镜,抬起头看他一秒,然后说:“OK,这件事不用你办了。”
孙慷顿时想抽自己一巴掌。
*
覃惟把客人送走后回到办公室,按照他发来的购物清单一样一样添加购物车。
从男士洗护到居家用品,浴巾,刮胡刀,眼罩耳塞……还有一个小型音响。
他有指定的品牌。和在他自己家里用的是一样的,覃惟光是购物就花了很长时间。
买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感觉,只享受着购物的愉悦,回头拉了一下账单发现也花了很多钱,立马就有点后悔了,这些钱就该让他报的。
这些东西占地方不说,要是他们经常睡在一起,岂不是顾雯和李东歌她们不能自由出入她的家了?
她们不会同意的。
覃惟一时觉得难以平衡,放下手机走出了办公室,把刚签的销售单拎了进来,准备做掉。
Luna凑过来笑嘻嘻地说:“店长,这个小单子就给我做了吧。我这周还缺点。”
覃惟看了她一眼,记着她刚刚挺积极地帮忙服务,就说:“行吧。”然后把合同递交到她手里,看见Luna挺高兴地去了销售办公室。
虽然正式的升职公告没有下来,但是她现在已经拿店里的整体绩效佣金,没有个人KPI了。而她手里又攥着几个贡献业绩的大户。
业绩算在自己名下没有意义,不如做个人情分给底下的销售。
她当然不介意给团队里的人一点好处,却不放心她们跟客户的质量,像庄夏那样背后吐槽一句被客人听见,直接玩儿完。
傍晚,覃惟在微信上联系了陆观雾,问他还要不要买那幅画。客户的需求具有时效性,一旦错过了时间就不会再回来,因为那代表他已经在竞品被满足。
意料之中,陆观雾没有回复她,覃惟的心凉了一半儿。
到了晚上陆观雾总算是回复了,挺礼貌的一句话:抱歉,暂时不考虑。
按照覃惟对他的了解,陆观雾从来不是一个多礼貌的人。不礼貌是建立在一种“我即将给你赚到钱”的基础上。
这样的转变大概就代表,需要疏离。这单子是丢了,再糟糕一点这个客户也丢了。
大部分客户都是悄无声息消失的。
覃惟跟他闲扯了两句,不好强逼着客户,退出对话框。
第二天早会结束,庄夏就着急忙慌地跑过来问她情况,覃惟说:“这个客户暂时先不要跟了。”
庄夏小脸垮了下去,眼睛也有点红。谁都知道这个单值有多大。
覃惟手头一堆事,没时间安抚她的情绪,“不一定是因为你。上班不要带着情绪。进去调整一下再去展区。”
Luna抱着笔记本走到门口,不知是不是故意,狠狠撞了一下庄夏的肩膀,“你现在难过什么呀,当初不是挺义正言辞骂客人的么?”
庄夏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Luna:“结果不是你造成的?”
庄夏咬着嘴唇,不再反驳。
虽然是店长的客户,但是任何一个销售都有理由生气。按照覃惟的性格,总能给他们分一点肉汤,店内的总营业额好看,团队奖金也多。
现在好了,谁也占不到便宜。
覃惟听他们吵,只觉得头疼,“要不要去中庭吵,让大家都知道我们跟丢了客人。”
几人于是噤声不语。
接下来的两周,覃惟工作特别忙,两人一直没见面。
下旬,Stella把零售部的会议提前,因为她整个六月都要出差。五月还没结束,她告诉大家,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最好是把每日数据在十一点前汇总给她。
有任何事都第一时间联系她,她的手机24小时开机。这不是客套的假话,因为业绩大过天。六月是黄金销售季,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她在下班前收到了周珏的微信:【你今天来公司了?】
vivi:【开会。我现在要回去了,店里有事。】
Enzo:【到B2等我。】
覃惟知道近期不会有在一起的时间,说几句话也好,就听话地过去了。找到他的车,本以为要等一会儿,但是没过两分钟就看见他也从电梯口下来了。
他穿着蓝色的衬衫和黑色长裤,手臂上有金属扣的袖箍,覃惟从未注意到这种单品,但是看他一脸没表情地走过来,还有点凶,就觉得挺性感。
“你要跟我说什么呀?”她站在车边问。
周珏摁了手里的车钥匙,“上车再说。”
“好吧。”她也迅速拉开副驾的车门,想着这个点儿被人看见的概率很大。
周珏却直白告诉她:“坐后面。”
她一时没有多想,也听话地拉开了后面的门,刚爬进去,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他拽着胳膊弄到了腿上。
“哎哎哎。”她今天穿着长裙,裙摆都没有收回来,随着关闭的车门被夹在缝隙里,“你别急呀。”
周珏从她背后伸出手臂,不见怜惜地抓住她的裙子,狠狠一扥,抽了出来。
“外面会看见吗?”她倒是很上道,反应过来,觉得这事儿刺激,不管不顾地攀住他的脖子,先亲上他的嘴。
“能,你要下去吗?”
“不要。”她笑了起来 ,事不关己地说道:“反正外面人看不见里面是谁,只能看见车子在动,丢脸的是你。”
她单膝跪在真皮座椅上,拉高自己,捧住他的脸,从眉毛吻到他的喉结,扯开两粒纽扣,嘬了那儿皮肤。
“就没有你怕的是吧?”他眼神凉凉瞧着她,手上有施力的趋势。
覃惟等着忍那一下。但拍打一直没下来,她只觉腿后面突然凉飕飕。
后面裙摆被卷着,塞进了她的腰带上。
这比巴掌还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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