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跟踪
放榜处离集市并不远, 因此裴秋生没坐马车,而是直接走过去。
他路过集市东边时,特意拐了个弯去一个巷子里的点心铺子, 据说这家的桂花糕很好吃, 口感软糯绵密,甜而不腻。
他准备买点儿带给姜月。
他从点心铺子那儿称了一斤的桂花糕, 又依着老板娘的意思尝了一口她家桂花酿, 意外地发现也很好喝, 便也带了几瓶。
只是在他付钱的时候,眼角余光发现巷子入口处似乎有人影, 那人影既不往前走也不离开,让他有些奇怪。
于是他再次经过巷子口时, 便留了个心眼。
结果,他发现在他路过巷子口时, 一个人也没看见, 但他走过后没多久,身后便隐隐出现了脚步声, 还不止一个。
他当即便警惕起来,未免是巧合,他又多寻了两个铺子略作停留,发现身后的人确实是他走的时候便走,他停的时候便停。
他被人跟踪了。
谁会跟踪他?
难不成是童试第二那家, 走关系不成就来硬的?
他今日没带随影出门, 随云也被他打发回府给众人报信去了,不过好在他会点拳脚, 一般人也奈何不了他。
不能让他们跟到姜家去。
于是他便接着往前走,但走的不再是往姜家去的路。
最终, 他寻了一条自己还算熟悉的巷子,春梅巷,趁他们离得有点远的时候迅速走了进去,而后再左拐、右拐,没进了巷子角落处的草垛后面。
那两人见裴秋生进了巷子,生怕跟丢了,连忙小跑着进了巷子,进来却发现有两个岔路,不知道裴秋生去了哪条。
接着裴秋生听到了两道他颇为熟悉的声音。
“公子,闻世子不见了。”闻北哲的长随阿山道。
“分头找找看,你去左边,我去右边,若看不见,回来汇合。”闻北哲吩咐道。
裴秋生面前的草垛将他挡的很严实,他一边看着闻北哲寻找他的身影,一边疑惑他跟踪自己做什么。
于是他也不急着出来质问闻北哲,待会儿要听听他俩的谈话。
闻北哲和阿山都往两条路寻了寻,结果都找不到裴秋生,想着裴秋生此时应当都走远了,再找也跟不上了,两人又去了巷子口汇合。
裴秋生竖着耳朵听着。
“你说,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闻北哲不确定道。
阿山否定道,“不可能,我看他一路上都没回头看过一眼。”
闻北哲似是松了一口气,“那就是闻北轩他见人心切,走得快教我们跟丢了。他心仪的女子很可能在这条巷子里,你回头来问问,将这巷子里已婚配或已生育但丈夫平常不在家的女子都来说与我听,如果有未婚的相貌出众的,也打听一下。”
裴秋生顿时反应了过来,闻北哲这是见自己那日被罚跪祠堂,过来寻根究底了。
他似乎想知道他心仪的、让父亲恼怒的女子是谁。
而且他似乎还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有了妻室。
不管闻北哲他怎么想,如若让他现在知道姜月的存在,指不定会做些什么。
于是他等到闻北哲二人走远了才出来。
出来后他倒是没有再去集市,而是先回府找了随影,“你去打听看看,春柳巷里已婚配或已生育但丈夫平常不在家的女子,要不止一家。对了,打听的时候寻个脸生的去问,闻北哲的人也在打听,别让他们发觉。”
随影接到这个任务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还是公子头一次让他去打听除姜姑娘以外的女子,而且还是婚配过的。
公子今日吃错药了不成?
而且闻北哲他怎么也在打听?
不过裴秋生只跟他留了这句话就又出府去了,他也不管那么多,公子吩咐的他照做便是。
裴秋生这次出府,确认身后确实没有人跟踪后,才径直去了姜家。
他进去的时候,姜月、姜氏夫妇和姜一姜五他们都在打包收拾东西。
裴秋生前两日就得到了姜月传来的消息,说姜家的新铺子已经买好了,今日收拾东西,明日就搬。
所以他今儿个才起了个大早,想过来一起帮忙收拾,可没想到被闻北哲耽误了些时间。
只见忙碌的姜月白皙面庞上透着淡淡的粉,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子,一缕鬓发从额角轻轻垂下来,她随手一挽,那缕头发便被挂在了耳后,在耳垂后面摩挲着。
裴秋生盯着那一缕头发出神。
直到姜月看到他,她清澈的眸子越发明亮,朝他欣喜道,“秋生,你来了。”
姜月说,比起北轩,她更喜欢裴秋生这个名字,因为这也是他在现代生活时用的名。
裴秋生亦然。
因此尽管他已经回了镇国公府,他也更愿意听姜月喊他秋生,这也是他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遇见、彼此认识时用的名字。
为了方便姜月以后这样喊他,他干脆将自己的字都取成了秋生。
“嗯,我来了,”裴秋生眼眸含着笑同她道,“我今日有事耽搁,来晚了点,你们收拾得怎么样了?”
姜月见到他,粉白的脸庞似乎又多了一抹红晕,含着笑道,“还有一小半东西没收拾,中午之前能收拾完。”
姜远发见到他,眼底也都是笑意。
原本裴秋生回到镇国公府后回来说要娶姜月,他虽然高兴,但还是有很多的担心顾虑。毕竟镇国公最开始的时候还派嬷嬷来警告过他们,似乎还隐隐有怪罪他们让裴秋生当过童养夫的意思。
虽然镇国公后来派人说上次的嬷嬷会错了意,让他们姜家不要放在心上,但镇国公也没派人提过两家将来会有亲事一说。
因此他的担忧也没减少多少。
不过,在除夕之夜后,他发现两个孩子的感情确实不错,倒也不是不行。
但他依然担心裴秋生在镇国公府的耳濡目染之下逐渐觉得自己与姜月在身份上并不相配,从而逐渐轻慢她。
可他观察了好一阵,发现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非但如此,裴秋生对姜月也越来越上心了。
他对此自然喜闻乐见。
他还想到,裴秋生甚至将自己的字都取成了秋生。若他记得没错的话,镇国公府是不希望裴秋生身上还带着当童养夫时的任何痕迹的,对他走丢后的经历也是闭口不提,一副生怕被人知道的样子。
裴秋生取这个字,应当也是费了些口舌的。
如今见到裴秋生,他也是乐呵呵的。
姜远发也同裴秋生道,“秋生,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茶,等我们收拾好,一起用午饭。”
“阿叔,不用,你们先歇着,”裴秋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笑着道,“我给你们带了桂花糕、梨子酥、花饼、红枣糕、茉莉冰粉,还有桂花酿,阿月你跟阿叔大娘一起歇着吃点喝点,剩下的我帮你收。”
姜月听了一连串好吃好喝的,又见裴秋生带来的东西满满当当放了一桌,有的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炉的。
她眼底亮晶晶的,顿时也没什么心思干活了,“那我们先吃东西吧,你要不也一起吃好了,吃完了一齐干,很快就能收拾完。”
“好,”裴秋生听见能与姜月一起坐下来吃,欣然答应。
“阿娘,阿爹,小姜们,一起来吃东西,等会儿再干。”姜月喊道。
小姜们是姜一他们五个的统称,姜月一齐喊的时候喜欢这么喊,方便。
小姜们也不客气,听见姜月喊他们就放下手中的活过来吃东西了。
他们之前看见一身华服的裴秋生时还挺拘谨,生怕得罪了他,毕竟高门大户里对他们不怎么样的人太多了。
但裴秋生来得次数多了,还时常过来住,他平易近人不说,还一副把姜家当成自己另一个家的样子,他们便不再怕他了。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些吃的都是裴秋生带给主子姜姑娘的,因此他们吃得也很有分寸,不会饿狼扑食没有分寸。
于是,九个人围在桌子边上一起吃起了东西,你一口我一口看起来格外津津有味。
若是镇国公府的人见到他们的世子在外面这样吃东西,一定会大跌眼镜。
但只有裴秋生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氛围,自由自在又没有规矩,舒服得很。
姜月吃了两口后,突然想起这两日就是裴秋生放榜的日子,她不免问道,“对了秋生,你童试过了吗?”
过了童试就是秀才了,姜月的印象里依然觉得,秀才挺难考的。
裴秋生其实已经等她问这句话等很久了,但他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道,“嗯,今日放榜,我过了,还是第一名。”
他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但他将第一名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而后不经意间看向姜月,轻抿着唇,像是一个等待妻子夸赞的丈夫。
姜月被第一名三个字整蒙圈了,“真的……第一名吗?”
他记得,裴秋生说过,他在考试的时候是没法启用系统的,所以他得全部靠自己。
可裴秋生他那古人塑壳里面装的不是一个现代人吗?他不是一个理工科大学生吗?
怎么到了古代考科举头一回就考了个第一,这也太逆天了吧?
裴秋生唇边浸着笑意,“真的。”
“你真厉害,”姜月感慨道。
裴秋生听见姜月夸他,心情很是愉悦,他唇角微微上扬道,“结果出来后,我这几天没什么事,不如我们搬完铺子以后好好庆祝一下?”
他前段时间因为考试,见姜月的时间都少了很多,前几天还让她受了惊吓。如今童试也算彻底告一段落,此刻他来了姜家,感觉自己都不想走了。
他恨不得能天天跟她待在一起。
姜家小聚
姜氏闻言高兴地瞪大了眼睛, 久久没合拢下巴。
姜月比她要淡定一些,却也很激动,她笑着问裴秋生道, “好啊, 你想怎么庆祝?”
裴秋生向前倾着身子,微微挑眉, 轻笑道:“你想不想去看戏或者看杂耍?或者去郊游?去逛街?吃喝玩乐我都可以, 由你定。”
反正长安怎么玩他已经打听了许多, 待姜月做好选择后,他还有时间能再继续做功课。
姜月一听前两个便心动, 先前裴秋生带她看过两次,体验很是不错, 她眉眼弯弯地笑道,“看戏或杂耍都行。”
她小的时候, 有时候也会有戏班子或者魔术班子来附近搭台子演出, 接着一家人还有所有的邻居乡亲都一起去看,热闹非凡。
她很怀念那种感觉, 只是长大了后便再也没有了。不是她不想看,是那些人不再来了。
后来她即使去一些景区或者剧院看大型舞台表演,也已经不复当年的味道。
可是在古代,她却找到了相似的感觉,于是她临时起意道, “要不这次把阿爹阿娘都带上吧, 还有小姜们。”
正在吃着零嘴的小姜们顿时隐隐激动,主子要带他们出去看戏看杂耍?
也不知道闻世子他会不会同意, 他们若是一起去的话,不会打搅了主子们的兴致吧?
姜远发和姜氏则是欲言又止。
裴秋生略微迟疑了下, 他一双明眸看了看姜月,接着又沉浸在她满是欢乐的笑容里,不由自主道,“好。”
只要她高兴,怎么样都行。
而且,将所有人都带上,万一被闻北哲的人看见,也更不容易起疑一点。
小姜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太好了,可以一起去。
姜月又道,“对了,我这两天都得搬东西收拾东西,最快也得后天了。”
“没事,我这两天都来陪你收拾,收拾好了歇息够了,我们再出去玩。”裴秋生云淡风轻道。
裴秋生没忘记问其他人的意见,他先问姜氏、姜远发道,“阿叔,大娘,你们意下如何?”
姜远发刚刚被裴秋生的童试结果惊讶得说不出来话来,可姜月跟裴秋生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他插不上话,待姜月跟裴秋生终于聊完了,他忍不住举杯道,
“秋生,出去庆祝一事自然少不了我们,我先敬你一杯。”
姜远发尚且年少时,也曾立志能通过科举及第入仕,可惜他家道中落,天不遂人愿,只能放弃科举转而从商,以求养家糊口。
他对于考中秀才举人的年轻人,都是既欣赏又羡慕的,如今裴秋生童试成绩如此优异,实在令他惊讶又敬佩。
尤其是他亲眼见证过他从一开始学写字一步步到默经诵文、写诗赋词的过程,且不说他聪慧过人、博闻强识远胜于常人,就这份每日日出而作、日落挑灯、星夜方歇的毅力,也是平常人不能比的。
虽然如此,他仍然从未想过裴秋生能考得童试第一。
因此此刻的他甚至在想,如果他让裴秋生早些开始启蒙读书,会不会结果还要更早、更好些。
只可惜当年买他时,几乎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后来家中一贫如洗,也没能有闲钱供他读书识字。
裴秋生却是看到了姜远发此刻眼底里的愧疚之意,猜想他定是以为他耽误了自己。
于是裴秋生给自己斟了一杯桂花酿,同姜远发举杯道,
“那我们到时候就一同去。秋生能有今日,还得多谢姜家当年从人牙子手中将我买过来,从未让我缺衣短食,后又让我进学堂启蒙上学,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呢。这杯酒,应当我敬阿叔才是。”
裴秋生此刻正看着他,神情认真严肃,似乎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姜远发闻言有些动容,他心口一暖,咧嘴笑道,“不管谁敬谁了,今个儿高兴,都多喝两杯。”
姜月问姜氏道,“阿娘呢,愿意一起去吗?”
姜氏见姜远发都已经答应了,几个小辈们又一脸高兴的不行的样子,左右秋生和阿月两个也没法单独出行了,她心底里又是想看的。
于是她也笑着答应道,“我也没问题。”
几个人高高兴兴吃吃喝喝了半个上午,到午饭后才将所有东西收拾完,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往集市那边搬。
其实今天搬也不是不行,只是姜月还有一批泥塑和最新做的树脂茶盘没干透,今日搬了明日还得再来,开会有四五里路呢,还是一趟搬走为好。
裴秋生承诺明日会带几辆马车一起过来,一趟全运过去。
到了下午,大家一时间没什么事干,便各自歇息,为明日的辛劳做好准备。
裴秋生心念一动,问姜月道,“阿月,我带你去逛逛成衣铺子吧,到时候出门玩的时候穿?”
先前他给姜月买的那件桃色罗裙,虽然他很喜欢,但她觉得太鲜艳了,后来很少会穿。
裴秋生想借着这次机会,给她买几件更合她心意的衣裳。
姜月也想过等新铺子开张的时候买两件新衣服穿着讨个吉利,如今择日不如撞日,于是欣然答应道,“好啊。”
不过她没想着要裴秋生买,而是准备自己付钱。
她的钱买了铺子还剩了好多呢。
姜月一想到银钱充足,便想带姜氏和姜远发一同去,但他们俩拒绝了,称上个月才给他们买的新衣裳,如今天气又没热,不必再买了。
姜月还发觉,在她提出来要带姜氏父母一起时,裴秋生看她的眼神有些幽怨,直到只有他们两人出门时那点幽怨才散去。
“秋生,你为何这样看我?”姜月疑惑道。
裴秋生怔了一下,他总不好说,他想同她两个人出门,单独相处,不想带其他人,因而对她这种屡次想带一大家子一起出门的想法有些无奈吧?
连姜氏夫妇都能看出来,好心拒绝了,她却看不出。
他甚至有种姜月如今在姜家待得开心自足,而他由于同她相聚的时间太少,似乎已经不那么被她需要的错觉。
“没什么,刚刚你脸上有东西,现在被风吹走了,”裴秋生抿着唇,低声温和道,“我们走吧。”
姜月闻言摸了摸两边的脸,“刚才有风吗?”
她怎么没感觉到?
裴秋生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有的,不说这个了,长安的成衣铺子我提前打听过几家,都说与你听听,你看看喜欢哪家……”
……
路上两人边走边聊,姜月又问裴秋生道,“对了,前几日的事情过后,你在府上还好吧?”
姜月虽然从随云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知道裴秋生无恙,但还是听他亲口说更为放心一点。
裴秋生并没有让随云将他罚跪的事情告知她,他轻描淡写道,“我很好,如今闻北城和闻北坤已经没有了争世子位的心思,府中能对我有威胁的人,只有闻北哲了。”
这样的结果同姜月猜想的差不多。
她在裴秋生中毒那天,便从随云的口中问明了裴秋生在国公府中的处境,再与裴秋生深究,裴秋生见瞒不住便无奈和盘托出了。
姜月好奇问道,“那闻北哲可有什么动作?”
裴秋生童试结果出来,闻北哲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吧?
裴秋生闻言想到闻北哲前两日在家宴上铁青的一张脸,轻声笑了出来,“他现在定然是气急了,估计恨不得能找出我童试作弊的证据,想尽办法将我拉下马。可他毕竟是还没官职在身的举人,又是庶子,朝中没人帮他,要做到这个难如登天。”
姜月松了口气,“那便好。如今都放榜了,谅他也蹦跶不出什么来。”
裴秋生一边点头,一边迟疑着,在默了两瞬后又说道,“不过,闻北哲最近在寻找我别的把柄,可能以为我养了外室。姜家对我有恩,我与姜家往来应当不会被起疑。但为防万一,我想把随影留给你,你最近出门也需小心些。”
他原本不想告诉她,怕她担心受怕。但是若是不告诉她,又不方便把随影留在她身边,更怕她的安全受到威胁。
姜月闻言果然皱起了眉头,她是怕她与裴秋生的关系被闻北哲拿来大做文章,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姜家低调行事,凡事不引人注意。
但她刚刚才买了新铺子,正有好多想法还没实现呢,她凝眉道,“若你童养夫一事被他散播出去,于你名声确实不利,可我得做生意,少不了抛头露面……还有随影留给我,你怎么办?”
他们现在的铺子在集市偏僻处,往来的人不多。无忧手工坊又主要是李掌柜出面经营,姜月平常不在那里。
但去了集市中心,姜月自己做掌柜的,客流量将大大增加。
长安城认识她的人还挺多的,毕竟她陪姜氏摆摊都摆了好多次。认识当年的裴秋生的人虽然少很多,但也不是没有。
比如码头那一块的人就曾经见过他们日日在一起,比如春生巷的人人人都知道姜月曾经有个童养夫。
但凡有心之人打听,便不难打听到。
裴秋生笑道,“你忘了我也会点功夫?随影给你我才安心。我说与你听,是想让你留意些,安全为上,你的生意想怎么做便还是怎么做。至于童养夫那一事,我倒是不怕影响我的名声。”
毕竟曾经做过童养夫也不代表他就不是镇国公的嫡子,做不得这世子。那些流落在外的世家子,有的连烟花之地的下人都做过,他在这清白人家,岂不是比他们好很多倍?
姜月疑惑道,“那你为何将随影留给我?”
裴秋生似微叹了一声,沉声道,“我只是没法预料到,闻北哲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后,会对你我做什么。”
生财有道
两人边走边聊, 很快便到了姜月想去的成衣铺子。
这家成衣铺子名为罗缚裙,取自《陌上桑》秦氏女之名,在长安城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可以说长安城中最明艳动人最新奇出众的裙子都在这里。
这家铺子果然名不虚传, 里面的衣裙种类极多,琳琅满目, 令人目不暇接。
姜月一进来便看中了摆在中间的两件罗裙, 分别是藕粉色和湖蓝色的, 只觉明艳而不失清雅,很合她心意。
她先看的是那件藕粉色罗裙, 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妙的光泽,仿佛是朝霞在晨露上反射出的柔和光芒。
店家很有经验, 一眼便看出她喜欢,又见她边上的公子长身玉立衣着华贵, 一看就是非寻常人家的贵公子。
店家热情着咧着嘴笑道, “姑娘真是好眼光,摆在你眼前的是我们店里面最受欢迎的两件裙子了, 姑娘若是喜欢,可以穿在身上试试。”
“还可以试?”姜月意外道。
她在长安待了这么久,大多成衣铺子怕客人弄脏了衣服,除了外衫外,其他的衣服都只是量个尺寸比划比划, 就没有让人试穿身上的。
尤其是这两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裳。
穿坏了弄脏了不好卖怎么办?
店家满面笑容道, “姑娘放心,这两件是专门放在这儿给客人试的, 只要姑娘不是恶意弄坏,无需赔偿。小店内地板都很干净, 姑娘也不用担心弄脏。”
京城的富贵人家很少会愿意将旁人试过的衣服穿出去,店家留件专门给人试的样衣,倒也合理。
这店家能花费银两做到这点,可谓大气。
姜月也看了看地板,果然极其干净。
她回头一看,才发现铺子门口放着软垫踏脚,铺子里的地板也时时有人清扫,阳光从窗户那边照射过来,打在几乎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显得格外明净。
想来不会弄脏衣服。
于是姜月便放心试了起来。
当她穿上藕粉色罗裙时,只觉得布料格外轻盈,穿在身上如同被羽毛覆盖一般。她面对着镜子,轻轻抚摸着那柔软的布料,穿上这件裙子的她走动起来,犹如盛夏的荷花在微风中翩翩起舞,清新而娇艳。
接着,她的目光又看向另一件湖蓝色的罗裙。那件罗裙就像碧蓝的湖水在阳光下闪耀,拥有一种深邃而宁静的美,清新中又透着华贵,令所观之人心悦神怡。
姜月不用试,也知道那件裙子穿在身上是极好看的。
姜月犹豫了片刻,然后决定两件裙子都买下。于是,她问店家道,“掌柜的,不知道这两件罗裙多少银子一件?”
店家含着笑道,“不瞒姑娘,这裙子需一百两银子一件。”
姜月闻言眸光闪烁了一下,这么贵?
她手上统共就只有一百几十两银子,还得留着点钱明日置办点货物呢。虽说她去手工坊账面上支点银子也不是难事,但花二百两买两件裙子,委实太奢侈了点。
裴秋生只说这里的衣服最好看最不寻常,怎么没告诉她价钱也不寻常?
裴秋生也知道这家店铺的衣服比普通的地方贵不少,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贵。
他提前让随影打听过,随影说这家衣服虽然贵,但老板不黑心,不会逢人下菜碟,一人一个价。
寻常的衣服只要几两一件,便是好些的,也不过几十两。
这一百两的着实少见,随影也没同他说过。
或许是因为这两件是店里最好的。
好在他平时攒的银子足够多,如今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他原本就想给她买最好的衣裳。
他见姜月穿上这件藕粉色裙子格外好看,对湖蓝色罗裙也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他只庆幸今日出门带够了银子,轻声问他道,
“阿月,喜欢吗?”
姜月同裴秋生轻轻摇了摇头,“太贵了。”
接着,也没等他回复,便敛着眉眼进了更换衣服的帘布中。
“其实……”裴秋生没拦住,口中的话说了一半便淹没在了帘布中。他只好等着,没多久姜月便换上自己的衣裳出来了,眼底还有一丝遗憾之色。
“阿月,你喜欢的话,我都买给你。”裴秋生站到她跟前道。
姜月已经准备将衣服还给店家了,闻言抬起眸子,疑惑道,“啊,你有这么多银子吗?”
她记得随云同他说过,除夕夜那晚的烟花盛宴,可是花光了裴秋生身上所有的存银。
而他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十余两,还要三五不时的给她买好吃的,带她玩好玩的,也常常要打赏下人,聚朋会友。
而且他这半年都在准备科考,应当连抄书卖钱的时间都很少吧?
虽然她后来没问过随云裴秋生经济状况了,但以她的猜测,裴秋生现在估计只剩下几十两银子在身上了吧?
“我有,”裴秋生肯定道。
姜月问道,“莫不是你那些长辈们打赏的?”
是因为他考得好所以得了很多赏银?
“不是,是我自己攒的,”裴秋生含笑道。
姜月原本就是个小财迷,闻言忍不住好奇了起来,难道裴秋生还有她不知道的生财之道?那可要好好打听打听。
她也不急着买裙子了,将衣裙给了掌柜的,而后将裴秋生拉到一旁,暗戳戳问道,“那你都是怎么攒的?”
裴秋生见她这副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道,“这几个月,我月银攒了几十两,卖字攒了几十两,修书攒了十余两。”
“还有呢?别卖关子。”姜月问道。
裴秋生说的这两样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两,他刚才的意思应当是买得起两件。
按照他的性子,应当还会留有余钱,过几日带他们听戏看杂耍用。
“我还没说完呢,”裴秋生见她迫不及待要听下文,问道,“你还记得我们这本书的男主是谁吗?”
姜月不假思索道,“自然记得,谢丞相的嫡长子,谢云昭,跟他有关系?”
姜月回忆着书中描写谢云昭时,说家境阔绰,才华横溢,人品无双。裴秋生莫不是找他借钱了吧?还是大方的谢云昭见裴秋生过得拮据主动借他?不对不对,裴秋生刚说是攒的。
“嗯,确实与他有关,”只听裴秋生道,“通过诗会挣的。”
裴秋生在备战科考方面,自认为他死记硬背的功夫不错,策论赋文也勉强还行,只有作诗这方面委实欠缺了些。因此这几个月以来但凡有诗会,他都会去参加看看,不为别的,只为观摩学习。
虽说他背过的唐诗宋词的确不少,但自己闭门造车,对窗吟叹,多少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滋味。而在诗会上人情绪高涨、意气风发时,大可以直抒胸臆有感而发,更有作诗的氛围。
由于他记性好,过目不忘,过耳能诵,因此回去后也会整理整理当日众人所作的诗词,加以学习。
便是有那么一两句记得不确定的,系统也能给他补充上。
“怎么个挣法?”姜月接着问道。
裴秋生笑道,“我这几个月每次参加诗会后,便会记下会上的诗词。有一次我去书坊卖字时,发现书坊也卖诗会文集,其中属谢云昭的新近诗集最受欢迎,他作的诗又多又好,可那本诗集却不厚,想来是能完整默下他诗词的人不多。”
姜月闻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谢云昭作为男主,文采斐然自是不在话下,京中暗慕他的女子也不尽其数。想来男子们买他的诗集是为学习,女子买他的诗集则是收藏了。
“不仅谢云昭的诗词受欢迎,还有几位文采不错的世家子诗集卖的也不错。”
“于是我便将他们几位近几个月的诗词各整理出一本诗词,让随云找人抄写几十本,寻路子卖了出去,挣了几百两银子,到现在都还有人买。”
“而且每次诗会更新诗词后,便能有一阵子小高峰。”
这样的挣钱路子,是裴秋生之前没想过的,他也是临近两个月前才发现,而且由于他只是整理现成的诗稿让旁人抄,也不花费什么时间。
只是当时他准备童试一直没来姜家,因此也没能告诉姜月。
至于挣了多少银子,他忙于考试其实也没怎么关心,加上手上也不缺银子用,直到考完了问随云,才知道已经攒了这么多了。
他顿时便觉得默默攒下来的这些银子可以带姜月好好吃吃玩玩,弥补他这两个多月都没怎么来陪她的空缺。
姜月听完顿觉十分惊喜,“你这诗集可以到我新铺子里卖吗?”
姜月的新铺子准备取名为“百宝阁”,等她收拾好东西后,便要开始营业了。
她目前制作的泥塑、灯笼依然会接着卖,另外还准备做几根别致的珠钗、几把精致的折扇,但总觉得这样开张缺了些什么,裴秋生一说,她便觉得缺了些文人闺秀喜欢的诗集。
裴秋生这诗集能带来的流量与那些喜欢手工的顾客流量不同,可以说是铺子的新鲜血液。
“当然可以,可以只在你铺子里面卖。”
姜月闻言极为高兴,可还是问道,“那会影响你同其他人的交易吗?”
例如他卖诗集有没有同其他人承诺过要长久在那里卖之类的。
裴秋生摇了摇头道,“不会,我都是让随云在外面随便卖的。”
姜月满眼都是喜色,“那明日你就让随云将诗集取来?”
到时候可以一起搬到新铺子那边去,方便布置。
“好,”裴秋生承诺道,他见姜月这样开心,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现在要不要试一下那件湖蓝色的裙子?”
姜月知道裴秋生特意带自己来这里,便是想给她买衣服,她一想到刚才那两件裙子她确实极为喜欢,又想到裴秋生在她铺子里卖诗集后两人都能赚不少银子,心境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要!”她满眼都是笑地回答道。
搬家+金蝉脱壳
姜月试穿那件湖蓝色罗裙时, 裙子映着她清透白皙的脸庞,如同珍珠浮在湖面上一般,整个人熠熠生辉, 裴秋生一双眸子几乎被钉在了她脸上, 迟迟移不开眼。
想到过两日便能看见她穿着这裙子同他出门游玩,即使不是两个人一起出门, 裴秋生都心情愉悦地唇角忍不住上扬。
店家将两件罗裙打包好后, 姜月又看向了男子的服饰。
裴秋生以为姜月要给他挑衣服, 他知道姜月刚买完铺子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开口道, “我就不必了。”
姜月眉眼弯弯笑道,“谁说我要给你买了?我给我自己买。”
裴秋生疑惑, “你要穿男装?”
姜月点点头道,“当然啦, 到时候与你去看戏看杂耍, 都是人很多的地方,保不齐会碰到闻北哲的人。你想想, 若是我穿着价值不菲的裙子同你在一起,他会怎么想?”
裴秋生被她这样一提醒,便也想到了关键处。
闻北哲若看见,或许觉得这裙子是他是所赠,进而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 对姜月来说并不安全。
在姜月及笄和他春闱之前,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愧疚, 若不是镇国公府里有这样那样的腌臜事,姜月同他在一起时也不会不能随心所欲的穿自己喜欢的衣服。
“要不, 我让随影在周围盯着,但凡发现不对劲,便去拦着?”裴秋生问到。
姜月嗤笑道,“然后呢?让随影拦一会儿,然后我去换身衣服还是我们直接走?”
裴秋生一愣,若真要这样,姜月可能不能看一场完整的戏剧或杂耍,好好的出游便被坏了兴致。确实她以一身男装或普通装束出门方便些,这样混在小姜他们一男四女中,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扎眼。
姜月见他如此反应,便知道他理解了她的意思。
接着,她看中了一件青灰色的男装,身量也很适合她,问店家道,“掌柜的,这个可以试吗?”
*
裴秋生回府后,头一件事情便是将随影叫来,先问他让他在春梅巷打听的事情如何了,待他回禀完以后,再吩咐他明早上的一些事宜。
最后告诉他从明日开始,他随时随地都要跟随在姜月身边,保护她安全的同时还不要被人发现。
裴秋生最后叮嘱道,“对了,你刚说的那三户女子家,你今晚去找人将他们保护起来,若是有人要伤害他们,务必阻止。”
随影虽然对裴秋生有关春梅巷这一连串的安排一头雾水,但他知道裴秋生做事应当是有原因章法的,也没有多问,当下便去找人安排这些事情了。
而后裴秋生又将随云叫来,吩咐那些诗集不要在外面卖了,将原稿和抄写稿都交给他,明日一齐给姜月送过去。
“可有还没完成的单子?”裴秋生问道。
随云回答道,“公子,有两位姑娘定了谢公子的诗集,但是因为当时还没抄完,所以准备后天交货。那这两位的可还如期交?”
裴秋生想着姜月的新铺子还没那么快开张,后天交货没什么影响,“可以如期交,剩下的单子就不接了。”
“好。”随云应下。
第二日,裴秋生又起了个大早,带了五辆马车一同去姜家。
车夫都是随云找来的,没有用府上的。
他今日出门时,依然有人跟踪,不过只有一个,裴秋生知道闻北哲又派人来了。
于是在马车拐弯时,那个跟踪他的阿山突然后颈部吃了一掌,晕了过去。
随影将阿山拖到了巷子里无人的角落,拍了拍手掌,又跟着裴秋生出发了。
裴秋生原本觉得去姜家帮忙搬东西就算被人看见了,旁人也会往报恩的方面想,但裴秋生仍然觉得有人在身后盯着他与姜家会让他不自在,便干脆安排随云将跟踪的人敲晕。
随影走在裴秋生的马车旁时正巧裴秋生掀开车帘找他,他便忍不住问道,“公子,既然有人跟踪你,为何不让我留下来保护你?”
还没待裴秋生回答,坐在前面的随云便替他回答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公子他更担心姜姑娘的安危。”
随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姜姑娘对公子那样好,生得美不说,人又聪明,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得公子看重也难怪。
“那公子你平日里可要小心些。”随影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
裴秋生同随影笑道,“好了,你不必担心我,好好保护阿月。你上马车前辕坐着吧,别在底下走了。”
裴秋生一行人到了姜家以后,便帮忙将姜家所有的货物都搬到了马车上,再二人同乘一车,浩浩荡荡连人带货一趟便搬完了。
姜氏和姜远发同乘一车。
马车里,姜氏感慨道,“这比去年我们搬到集市来时轻松太多了。”
想到去年他们还是一人推着推车,剩下的人挂着大包小包,从偏远的小巷一步步往集市这边走过来的。
姜远发也深有同感。
众人搬完了东西又一通收拾,将所有的物件都各归其位,一直忙到黄昏时分才算结束。
裴秋生又陪着姜月去集市各家铺子询问之前定做过的一些东西,将已经做好的直接找人搬进了新铺子
䧇璍 。
两人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姜月同裴秋生道,“明日我还要在铺子里等着人来交货,不如我们后日出去玩吧?”
铺子里还有牌匾和一些桌子椅子没送过来。
裴秋生没意见,含笑道,“好。”
第二日,姜月新铺子里所有的大件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便只剩需要她采购和制作的一些玩意了。
采购的东西姜月同无忧手工坊的李掌柜请教了下,李掌柜直接将渠道都告知于她,她趁着下午去了一趟进货的地方,挑了些新奇有趣的带了回来。
至于她手工制作的,姜月想从最受女子欢迎、利润又最高的珠钗开始做起。
不过这东西的成本也高。
姜月干脆从手中的一百多两银子中,拿出一百两去买了珍珠、玉石和银钗回来,准备等到过两日便开始加工。
夜里,连续忙了三天的姜月早已经筋疲力尽,可她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激动,导致她没能睡着。
等到姜氏夫妇都睡下后,姜月从床上起身,来到新铺子门口,借着夜色下淡薄的月光,看着上方挂着的“百宝阁”牌匾,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终于,真正的拥有一家她想要的铺子了。
从今天起,她便又要经历一次从头开始,但若不是从零开始。
虽然如今的她几乎已经没什么存银,但无忧手工坊每月的进账多少给了她一点底气,以及过往她所做的东西大受欢迎也给了她信心。
还有姜氏夫妇无条件的支持和关爱,也让她浑身充满了动力。
姜月在门口坐了一会儿,由于夜里凉,没多久她又返回了屋里。
这回,她刚上床榻没多久便睡着了。
次日裴秋生收拾齐整,一出门便发现了昨日的人还在跟他。
听随影说,昨日那人也是阿山,同前几日一样。
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换人。
裴秋生今日没派人去将那人敲晕,而是先去街上买了点吃的,再径直往春梅巷走去。
这是前几日阿山和闻北哲跟丢了他的地方。
随影告诉他,这条巷子里有七户女子都是嫁了人生了孩子但丈夫长期不在家的,其中有三户女子丈夫离家的时间约莫是半年,听说是年关的时候出门挣钱去了。
裴秋生提前问过了这三户女子大致的住处。
裴秋生进了春梅巷,那人也跟着拐了进去。
裴秋生在里面七拐八绕,那人也跟着绕,接着,在一户人家附近,那人便发现裴秋生不见了。
其实今日跟在裴秋生后面的还是阿山,他昨日被敲晕后一直到傍晚才醒来,原本想跟闻北哲告个假休息一天,闻北哲却没准允。
他说敲晕他的人很可能是裴秋生,既然他已经有所察觉,若不趁热打铁将他瞒着的事情揪出来,等他掩藏好了便来不及了。
且裴秋生第一次去的地方是春梅巷,阿山对春梅巷又多加打听过,最为熟悉,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阿山也知道,闻北哲最近为裴秋生的事,深受打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说,整个人也有些疯魔了。
他是万万不敢反驳他的。
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今日天没亮就起来在裴秋生院子门口守着了,只为能早点抓住裴秋生的把柄,好让他不用再干这种苦力活了。
如今阿山见裴秋生消失在了一户人家门前,他望着紧闭的院门,怕裴秋生在里面,因而没敢敲门。
但他觉得这里一定有猫腻。
阿山连忙向巷子里的人打听这户人家的情况,得知这家住的是个嫁了人的年轻妇人,还带着一个孩子,丈夫不在家,约莫是年关附近离的家。
阿山便觉得这事稳了。
他一脸兴奋地去找闻北哲汇报。
“公子,公子!事情有眉目了,闻世子果然在外面养了外室,还同她生了一个儿子,那儿子已经三岁了!”
闻北哲闻言,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此话当真?!”
“是真的!”阿山激动道。
裴秋生居然在外面娶了平民为妻,又生了孩子,这孩子若是他的骨肉又没准备养在府里,那不是私生子又是什么?
年前兵部侍郎家还未成婚的嫡子在外面带回来两个私生子一事,可是直接将他们府里的老夫人气病了的。
那还不是个嫡长子,若是嫡长子弄出了私生子,更是要气吐血。
裴秋生一定是被镇国公发现了这事,所以才被惩罚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因为他考了场童试就轻飘飘翻过,这怎么能行?
只怕是国公夫人还不知道吧?
这还不得让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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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空口无凭, 要揭穿裴秋生,得将人带来为宜。
闻北哲激动道,“你现在就去将闻北轩的那个外室和私生子带到府里来, 等他回来了, 我再将她们当众带到镇国公和国公夫人面前去,看他怎么说。”
他知道这事镇国公应当已经知道, 国公夫人或许知情也或许不知情, 但他目的不是让确认他们俩知道, 而是要将事情闹大,闹得府里人尽皆知才好。
他要让众人知道, 平日里不近女色的裴秋生不过是做做样子,实际上瞒着家里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子不说, 而且已经瞒了几个月了。
他更要让众人看清楚,寻常冠冕堂皇、众人口中人品贵重的裴秋生, 实际上在飞黄腾达后连自己从前的妻小都不肯带进府里, 竟将他们养在外面的破落巷子里。
无论众人是觉得他养了外室和私生子也好,还是认为他对糟糠之妻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也罢, 众人对裴秋生的风评都会发生巨大的转变。
“哦,对了,你一个人去人手不够,再带两个人帮你,我院子里的人随你挑。”闻北哲搓着手来回踱步, 兴奋地叮嘱道。
阿山听完他这样激动的吩咐, 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其实是跟到那个院子门前的时候裴秋生不见了,并没能亲眼看见裴秋生进了那个院子。裴秋生是很可能在里面, 但这可能性也不是百分之百。
他刚才也是一时上头,才说得那样肯定。
如今闻北哲直接让他将人带来, 他又有些犯怵了。这万一带错了,可不就是闹了大笑话吗?
但公子此刻正在兴头上,想到公子最近格外喜怒无常,他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是。”
等将人带来,再劝公子审问一番后再谈后续。
然后他便带了两个人去了春梅巷。
阿山到了那户人家后,没有贸贸然直接砸门闯进去,而是先派个他相熟的脑袋机灵的人在外面敲敲门。
若是闻世子不在里面,便直接将那对母子带走。
若是闻世子在里面,便说他们是来借东西的,等到裴秋生走了以后再来上门。
毕竟当着闻世子的面,这人应该是带不走的。
而闻世子不在的话,那对母子得闻世子恩惠,估计也不会心甘情愿跟他们走,只能用强的。
阿山派的人在那户人家门口敲门时,里面却没有立即开门,而是传来一位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外面是谁?”
那人倒也会随机应变,“我们是新搬来巷子的住户,来借个梯子,不知姑娘能否行个方便?”
不过那姑娘听外面是陌生男子,似乎还不止一个,从门缝里看了一眼,接着警惕道,“我家没有梯子。”
那人眼尖的很,在发问之前便已经看到了她家高出院墙的梯子,“你家院墙旁边不是靠着一个?”
女子还是道,“那个是坏的,用不得。”
那人想着,她这样警惕,想必里面没有男人,也就是说闻世子应当不在里面。
“姑娘,我知道你怕我们是坏人,你放心,我们是好的。我们出门在外也不容易,还请姑娘行行好。姑娘不信的话,我们就退到十步开外,姑娘把梯子放门口就将门关上可好?”
女子迟疑了片刻,终是心软了,“那好吧。”
于是那人便退了十多步,接着赶紧朝阿山使了个颜色。阿山马上就懂了,在院门口旁边的墙壁那儿等着。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刚开门,阿山便从院门侧面冲出去,将门抵住,伸出一只手就要去抓那女子的胳膊。
“啊,救命——!”
那女子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一时间大受惊吓,顿时松开了手里的梯子,梯子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又掉到地上摔散架了。
在院子里的小孩直接被吓哭,发出“哇哇哇”的哭声。
阿山也因为这梯子倒过来松开了手,让她暂时逃脱了去。
接着那女子便往院子里面跑。
他们也顾不得疼痛,也要往院子里面去逮人。
他们前脚刚迈进院门,后脚就有一波人从巷子口那头冲了出来,“何人呼救?!”
阿山转身定睛一看,来的人有五个,且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年。
看装束,完全看不出来是从哪里来的人,不像路人也不像这里住着的人。
那五人中领头的看向院子里往里面逃窜的女子,指着阿山他们道,“你们私闯民宅,强抢民女,是也不是?”
这五人其实是裴秋生着随影安排的,裴秋生也提前将不同情况的应对之法告诉了他们。
阿山三个人顿时懵在原地。
“我们没有。”
“什么没有?我们都看见了,刚走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你们哄这家女子开门,然后又听见了她呼救和小儿啼哭,还好被我们碰到。”
“这……”
阿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照实说肯定不行,但转念一想跟这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少多管闲事。”
“我们就要多管闲事!青天白日的强抢民女、欺凌弱小还有理了不成?来,我们几个把他们三个扭送到官府去报官,让官府将他们杖毙!”
阿山三人面色瞬时一变。
“好汉!等一等,有话好好说……”
*
裴秋生已经到了姜月的百宝阁。
他今晨并没有进春梅巷那个院子,而是在拐角处迅速躲进了墙根,从他们的视野盲区离开了,造成阿山以为他进了院子的错觉。
他今日也没带随云出来,留他在府中另有用处。
姜月昨晚休息得晚,裴秋生到百宝阁时,姜氏告诉他姜月还在里面睡着。
姜氏问道,“要不我去喊她?”
裴秋生阻止道,“不必,是我来的太早了,我等她。”
今日的行程也很清闲,不急于一时半刻。阿月她一定是昨个儿累到了,自是要让她多歇息一会儿。
姜月睁开眼醒来时,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想起今日是一家人出游的日子,她惊道,“不好,睡过了!”
往日里她虽然也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但基本都是清晨就能醒来,稍微睡晚些,也会在厨房和院子里的动静中悠悠转醒。
通常醒来后,她不是帮姜氏干活就是忙着自个儿挣钱,对于她来说,这两件事她都极有动力。
今日一定是因为昨儿个睡得晚,新住处的厨房和院子又同她的屋子离得远导致早上没能醒来。
她赶紧起床洗漱,穿戴整齐出了屋门。
她从屋里面出来,穿过院子来到前堂,发现裴秋生和姜氏、姜远发正在悠闲地聊天。
姜氏见她出来,笑道,“可算是醒了,你今日怎么穿成了这样?”
只见姜月乌黑的头发像男子般束起,露出优雅的脖领线条。
她身着青灰色的长衫,映着她白皙的脸庞如同山川间的云雾,朦胧又清新。
她的面容清秀,未施粉黛,如同初夏的荷花娇嫩又鲜艳。那眉眼间的神采飞扬,尽显她的婉约与英气。
裴秋生一看见她便觉得无法移开视线。
昨日他虽然见过她试穿这身衣服,但当时她还梳着女子发髻,气质上与此刻截然不同。
姜月若是有个兄弟,定然也是个俊美的郎君。
他定定看着她,含着笑道,“阿月醒了。”
姜月同他点了点头,对自己女扮男装的装束没有任何不适应。她走到姜氏和姜远发中间坐着,小声问道,“阿爹阿娘,你们怎么不叫我?”
姜氏笑道,“是秋生不让叫的,可不能怪我。对了,锅里面热着粥和包子,这桌子上有秋生带来的吃食,你吃点儿垫垫肚子,然后我们再出门。”
姜远发也笑,“真是难得见你睡一次懒觉。”
姜月左看看右看看,看来姜氏父母今日的心情都很不错,还好自己起得不算太晚,待会出门玩也还来得及。
一刻钟后,姜月同裴秋生、姜氏、姜远发和五位小姜们出发了,他们一同去长安城最为热闹又最受欢迎的戏班子那儿听戏。
这家戏班子与寻常的不同,他们有一座单独的宅院供他们表演,而宅院中则是精心设计过的园林,一步一景。
得益于此处的得天独厚,院子里有一面小湖,湖水清澈见底,湖中心有一块小岛连接着陆地。
这戏台子就搭在湖心中间的小岛上,裴秋生带他们订的座位是最上等的,位于离戏台子最近的湖心亭中。
如今天气凉爽,湖面上波光粼粼,亭中微风拂面,与这良辰美景相映成趣,为这悠闲时光增添了几分自在诗意。
姜月算是明白了这家戏班子为何这样受欢迎了。
姜氏夫妇不是第一次听戏了,但对这个地方显然是很喜欢的。
小姜们则兴奋得一个个瞪大着眼睛等待演出开始。
今日听的是姜月最爱的昆曲,《牡丹亭》,里面讲述的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她从中学时期就喜欢上了。
从戏员们登台开始,姜月一双眼也聚焦在舞台上的演出,片刻也未离开过,而裴秋生则时不时看向她。
戏台上,他们用悠扬的唱腔和精湛的表演诠释着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爱情。
吴侬软语,缱绻深情。
当戏词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姜月情不自禁地轻轻叹了口气。
天地浩渺,竟没有这对爱人的容身之处。
裴秋生转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冰凉而柔软。他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柔软善良,也理解她对爱情的执着追求。
姜月抬眼,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裴秋生抬手为她抹去眼泪,粗糙的指腹在她细嫩莹润的脸颊上摩挲着。
他们唱得太好,台下的观众抹眼泪的不尽其数,就连无忧无虑的小姜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随着戏台的演出结束,众人也离开了园林,裴秋生握着姜月的手却没有松开。
他不喜欢听《牡丹亭》这样悲伤的爱情故事,每次听完后,他都觉得胸口闷胀,害怕姜月也会像戏中的女子那样离开。
但姜月喜欢听,百听不厌,他也愿意陪着。但他也喜欢在这个时候握着她手,似乎这样便能预示着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离开了这座宅院。
裴秋生询问他们的意见道,“我们先去集市上的酒楼用午饭,下午再去看杂耍?”
众人都觉得这样安排最为合适,因为杂耍表演在集市那边,如今也确实该用午饭了,便一齐又往回赶。
当他们来到集市上时,裴秋生掀开车帘往街上瞧,好巧不巧碰见了坐着马车的闻北哲也掀开了车帘。
闻北哲见到他们,不仅不因为心虚理亏而避让,反而下了马车急匆匆地直奔裴秋生而来。
他气急败坏地同裴秋生道,
“世子堂弟,今日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自食其果
今日闻北哲原本在院子里心痒难耐地等着, 一边巴望着裴秋生养的外室和私生子能早点过来,一边又想着自己这么着急,要不干脆也跟着去。
但他又觉得自己出面去拿人不太合适, 让阿山去带, 然后他在跟府里说这事儿是下人撞破的,方才显得他不那么刻意些。
于是他就继续在府里翘首以盼着。
可他左等右等, 不仅没等到阿山带着人回来, 反而听见院子里的一小厮慌慌张张大喊大叫地跑进来, 边跪下边说道,“不好了不好了, 公子不好了!”
闻北哲闻言便猜想阿山那边定是出了些岔子,听小厮这样叫嚷, 只觉得一股无明业火从腹中窜上来,板着脸责骂道,
“你喊什么喊, 生怕有什么事情别人不知道吗?!”
那小厮被素来温雅亲厚、此刻却面目狰狞的闻北哲唬了一跳,他看着闻北哲正拿一双眼瞪着他, 要说的话还没开口就先自个儿咽了一口唾沫。
“小的知错了。”他道。
闻北哲平复了些语气问道,“说,什么事?”
小厮颤颤巍巍道,“禀公子,阿山哥他……他带人在巷子里强抢民女, 被人扭送到县衙去了, 衙门按照律法,打了他们……每人二十大板, 如今通知府上让去提人……”
闻北哲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音量又拔高了两分, “什么?!此话当真?”
就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闻北哲已经设想了好几种可能,比如阿山没能将人抓来,阿山将那对母子伤着了,那女子抵死反抗自寻死路等等。
唯独没想过会闹到衙门去。
那这事闹大了呀。
小厮颤了颤,低着头回答道,“当真……而且,国公爷只知道了,衙门的人现在被国公爷请到了前厅喝茶,国公爷让我来喊您过去问话呢……”
闻北哲闻言后退了两步,慌了神。
路上,他提着一颗心,又想到这事是阿山出面的,只要自己装作不知情,将事情都推到他身上,自己便不会有什么事情。
就是不知道,阿山他们在衙门到底有没有将他招供出来,又供了多少,有没有将裴秋生养外室养私生子的事情当众说出来。
他想到这里,心里仍是觉得七上八下。
等到了前厅,闻北哲一进去便直接跪了下来,“叔父,侄儿特来请罪。”
闻渊一脸威严地坐在上方,看不出喜怒,他看着闻北哲,问道,“哦?你何罪之有?”
闻北哲道,“侄儿管教无方,让底下人犯了大错,触了律法。”
闻渊沉声问道,“此事你不知情?”
闻北哲诚恳保证道,“此间前因后果,侄儿毫不知情。”
闻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既如此,你先随着这官差去衙门将他们三人带回来吧,容我见过再说。”
闻北哲心里一咯噔,闻渊这意思,就是要亲自审问他们三个了?
闻北哲面色有些白,他怕闻渊看出什么异样,低着头抱拳答道,“侄儿遵命。”
官差临走前,闻渊还往官差手里塞了点好处。
官差见的世面也多,笑着接过来,“国公爷放心,这事一定不会传出去,定不教人说镇国公府半个不是。”
却没成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随云早就在衙门判决出来时,他便遵着裴秋生的吩咐,当即花钱找了几个人让他们将消息散了出去,回府的路上还去找了两个酒楼茶楼的说书的,把这事透露给了他们。
不出半天,这消息定能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
他让说书人传出去的消息,少不得要添点油加点醋的,开口便是镇国公的大侄子闻北哲手下的人在巷子里强抢民女,为非作歹,因证据确凿,被衙门的人打了个半死。
既然是说书,必然要极具故事性才有人愿意听。
因而他们讲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不认识闻北哲的过路人听了都要驻足听两句。
更何况闻北哲由于学问不错,在镇国公府还算小有名气,想听的人便更多了。
听完了也没记住别的,光记住闻北哲、强抢民女、被衙门打这些关键字了。
等闻北哲从衙门里将阿山他们接出来时,街上的传言已经变成了“镇国公的侄子闻北哲强抢民女,被县衙按照律法打了个半死。”
好巧不巧,这些话被马车里的闻北哲和阿山听了个全。
谁让大街上的人都在议论这件新鲜热乎的事呢?
闻北哲脸色极为难看。
在马车里趴着奄奄一息的阿山,刚刚才跟闻北哲表完忠心,称在县衙里半个字都没将他供出来,如今听见传言,“……”
他刚还得了闻北哲一锭银子的赏赐,要让他替他接着瞒着,否则他便要他的小命。
闻北哲爱惜羽毛得很,定不会想跟这件事沾上更多的干系,污了他的名声。
“公子,我真的没说,县衙的人都可以替我作证的。”
“我知道。”
闻北哲当然知道他没说,这点他在去县衙的路上就已经跟官差打听过了。
只是消息传得这样快,定是有人在后面做推手。
他咬着后槽牙,阿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后怕。
“对了公子,还有一件事。”阿山突然想起什么道。
“什么事?”
“今日我在公堂上的时候,听那女子自报家门,她自称是熊正的发妻,而不是闻世子以前用的秋生那个名字。”
闻北哲闻言,也觉得奇怪,难道是闻北轩在用秋生这个名字前,还用了别的化名?
他当时又不是什么有身份大人物,大可不必如此。
想到街头各巷都在传今日这事,闻北哲突然觉得,他可能进了裴秋生给他设的局。
闻北哲此时才想起,上一次阿山跟踪裴秋生的时候被人给敲晕了,也就是说裴秋生至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有人跟踪他了。
所以才故意设计他。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气闷,如今窝在马车里听着马车周围的声音更觉得心里窝着一团火气,难受得紧。
于是他掀开车帘透个气,却正好接到了坐着马车的闻北哲也掀开了车帘。
闻北哲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作为始作俑者的裴秋生正好撞到他枪口上来,他岂能放过。
“世子堂弟,今日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他看见裴秋生马车里还坐着几个人,但掀开的车帘不多,他看不清里面的人,只知道男男女女都有。
姜月却在马车里提起了一颗心,听称呼,马车外面应当就是最近跟踪秋生的人。
做这种跟踪事情的人,多半阴险,同裴秋生那两个姨娘比,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不着痕迹地又往马车里面挪了挪,离他远点儿。
裴秋生将她这小动作看在眼里,唇边挂起一抹轻笑,而后才同闻北哲道,“堂哥说话空口无凭,可不要随意污蔑我啊。”
闻北哲随看不见马车里面其他人的脸,但看衣服也知道裴秋生刚才对一男子笑得一脸温柔。
他这个堂弟还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闻北哲眼底厌恶与怒气更甚,“我空口无凭?街上的流言蜚语传得这样快,我出来接个人还没回府呢,竟然就人尽皆知了。若不是你安排,怎么会如此?”
裴秋生笑而不语。
闻北哲接着控诉,“而且你可别告诉我,那几个报官的人不是你找来的?不论你承认不承认,这事与你定脱不了干系。”
裴秋生这次也不否认了,“是你先动的歪心思,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怎能怪我?”
闻北哲愤怒至极,“你果然……”
裴秋生却打断了他的话,“我劝堂哥如今不要在这儿同我浪费时间,你若是早些回府,趁我父亲还没听到这些传言,或许对你的处罚会轻些,最多不过就是管教不力。若是晚了,也就不好了。”
裴秋生话虽然这样说,但他相信,随云此时定在府里,这事想必早就在府里面传开了。
闻北哲如今回去的早还是晚,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阿月见闻北哲在外面便有些担惊受怕,那还是尽快将闻北哲打发走为好。
可不要扰了阿月的兴致。
闻北哲并不知道府里面已经传开了,他知道裴秋生说的有理,奈何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阿山也开始劝他早点回去。
他临走前还在咬牙切齿,“闻北轩你给我等着!”
等到闻北哲走远了以后,姜月才放松下来。
裴秋生安慰道,“阿月,我在的时候,你不必怕他。”
姜月点头道,“我知道,就是有点紧张。”
几人去上好的酒楼用了午膳,在美食的诱惑下,姜月很快就将这插曲忘了个干净。
到了看杂耍的时候,姜月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姜氏夫妇也是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的,那叫一个欢快。
杂耍看完后,早就从镇国公府赶过来候在一旁的随云才同裴秋生禀告道,
“公子,镇国公听到传言后,满脸不悦,只道是官差做事不厚道,估计是判决一出来消息就泄露出去了,就这样还有脸收他的银子。待闻北哲回府后,镇国公便大发雷霆,一个杯子摔在他脚下不说,还罚他同他院子里的所有下人都禁足一个月。”
裴秋生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姜月刚才就笑得开怀,如今得了这个消息更是乐了,“全院一起罚?”
那岂不是很丢人?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要埋怨他和阿山。
随云也笑得开心,“是啊,至少这一个月能消停消停了。”
姜月问裴秋生道,“那随影是不是不用跟着我了?”
裴秋生却没认同,“随影还是留在你身边合适,闻北哲此时定然在气头上,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保不齐他还要偷偷出来。”
若是那样的话,裴秋生还是得让他再吃点亏的。
万事俱备
闻北哲确实有想出来的心思, 奈何把守他院门的人是闻渊指派来的,将门看得死死的,连好处费都给不出半分去。
守门的人也知道镇国公这次是气极了, 不光是那天听见了府里人从街上带回来的传言, 就连他出去上朝,都要被同僚们打趣着问上一问。
镇国公一边难堪, 一边还要费嘴皮子说这事儿真是府里的下人做的。
但好歹下人也是出自镇国公府, 好歹镇国公都丢了些脸面。
那下人, 也就是阿山,原本镇国公是要发卖他的, 是闻北哲求情将他留了下来。不过,镇国公还是让人打了他十大板子。
那阿山原本就在县衙挨过了二十板子, 府里的板子力度可不比县衙轻,一板一板地打得极狠。
这十板子下去, 阿山身后已然血肉模糊, 虽然没断气,但这半年也别想下床了。
镇国公派他们来之前已经吩咐过, 若是私自放他们出去的,与他们同罪。
因此这些个守门人才刚看过镇国公严惩下人,此刻哪敢放他们出去。
若是他们再闯出什么事情来,他们可挨不起那个板子,那是要人命的——银钱哪有小命重要。
因而姜月得到随云新传来的消息后, 是真的放下了心, 安心准备新铺子开张的事情了。
她已经做了好些个木雕和泥塑,都是这些时间一有空就攒的。刚搬家还带过来一期刚阴干好的白泥塑, 足足有三十六个,如今也都上过了各色颜料, 只等着过两天都能拿出来卖了。
走马灯并各式灯笼,她同小姜们一起做了些。
不过走马灯依然只放出一盏来卖,同手工坊的规矩是一样的。
折扇她原本是想做的,可实在是没钱买硬纸买颜料了,只好搁置一下。
既然她要卖珠钗,刚起步她有没那么多银两置办太多原料和物件,为节约成本又增加货物种类,自然也少不得要做一些精美的木簪。
无论是木雕还是木簪,姜月一律用的黄杨木,毕竟要对的住这百宝阁的招牌,每个物件儿都要尽可能地讲究一些,残次品和劣质品是不能摆上来的。
这黄杨木也不用去单独买,光是给封璟做椭圆形茶盘所剩的边角料就够她用的了。
若是她有时间,一口气雕几十根木簪那都是信手拈来的事,用料又少,论性价比,比寻常的木雕都要高些。
只是她雕得用心,木簪要雅致,又要新奇。
她不仅将长安城有名的珠宝阁都逛了一遍,在发现市面上的簪子几乎都千篇一律又称得上平铺直叙的梅花簪兰花簪以后,她便觉得心里有底了。
她在这木簪的设计当年更是花了不少的功夫,雕起来自然也慢些。
饶是如此,一天十支她还是能雕出来的,总共也就只设计了十个款式。
每一款拿到市面上,那都是令人惊艳的。
就比如一款梅花发簪,寻常的簪子不过是雕一两朵梅花平整地列在上面,姜月的这个却是大小不一的梅花层层叠叠又错落有致地叠在一起的。
梅花的形状也尽量贴近真实,每一朵雕得都精细,打磨得也光亮。
保证看见它的女子没有一个是不喜欢的。
兰花簪她也做,毕竟贵女们喜欢梅花兰花的太多了,她也要讨个巧,迎合下众女子们的喜好。
不过她雕的不是普通的小兰花,而是选的蝴蝶兰,手艺也比外面其他铺子的依然好上很多。
其他的簪子用的花的种类可就更多了,那都是市面上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的。
譬如洋牡丹、曼珠沙华、玫瑰、桔梗、茉莉、小绣球、紫罗兰、风铃草,都是极为适合做簪子的。即使花型有相似的,姜月也能给每种花雕出截然不同的感觉来。
每种簪子她都只雕了四支,到了第五天她就不雕了,转而开始做起了珠钗。
集市中心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时间就是金钱,后面的木簪若是不够,店铺开张以后她边卖边雕就行了,抓紧做压轴的东西才是紧要。
她买不起金子来做珠钗,银钗倒是准备了一些,此外还买了些小珍珠,准备到时候串起来用。
古代金属丝制造,除去制作难度低但也容易断些的金银丝,铜丝是能在日常使用的,比金银丝也要坚韧很多。
这个架空朝代的铜丝质量跟现代比没法同日而语,但已经是不会轻易断的了。
而且颜色同珍珠在一起也算相配。
之所以不考虑铁丝,是因为铁丝若是做得太细,也是易断,而且用久了容易暗沉。
当然铜丝的价钱比铁丝要贵。
姜月估摸着这几天她交给铜匠铺子的铜丝应当是做好了,姜月正准备去取时,正巧对方派人给她送来了。
送铜丝的人是铜匠铺子里的学徒。
“姜姑娘,这是您要的铜丝,您清点下,没什么问题我就回去了。”
姜月拿过来数了数,一尺长的铜丝,一共是八百根,每根都做得很细,同她想要的差不多。
她笑着数出五两银子并二十文钱,“这是尾数八两,余下的二十文是给您的辛苦费,劳烦小哥跑一趟。”
那学徒也不推辞,美滋滋地接过来,“还希望姜姑娘以后都多多光顾咱家。”
姜月笑着应下。
姜氏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待那学徒走后,问了问姜月铜丝的价钱,听完后惊讶道,“铜丝这么贵啊,我瞧着这一把,估计烧铜钱也只能烧出一百文来,竟然卖十六两银子。”
姜月笑道,“整个长安城,都没第二个人能将铜丝做得这样好,咱们现在花钱在前面,挣钱的事儿在后面呢。”
等姜氏知道她将珠钗木簪卖出去多少钱后,怕不是就要惊叹,‘这么贵啊,莫不是金子做的吧。’
毕竟放眼长安城,估计还没人能做出来她手中的簪子来。
姜月得了铜丝,转身便进屋将装着珍珠的几个匣子取了出来。
有三个匣子装的是小珍珠,颜色都均匀一致的白,相比之下不值几个钱。有一个匣子装的是粉珍珠,个头也不小,足有指甲盖那么大,光一颗就得花她十两银子。
如今这缺钱的当口,是真的肉疼。
要不是无忧手工坊那边出了一笔银子,她都没这个钱买。
她做珠钗的时候,将小姜们都叫来跟着学。
这个看起来复杂,学起来比木雕简单易上手,还不容易受伤。
姜月取出一根铜丝,拿出一颗小珍珠对串起来,而后再将铜丝对穿七颗小的,总的是八颗,连成一串。
而后再依葫芦画瓢,串出八串这样的来。
接着,又每根十颗珍珠,串出了十串来。
小姜们就坐在她对面看着,还看不出来什么明堂来,但出于新奇,他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姜月将十八根铜丝扭成花瓣的形状依次绑在银钗上成了一朵盛开的珍珠花,而后又在珍珠花中间用铜丝镶嵌了一颗粉色的珍珠作为花蕊,最后又在花底下绑了三片用树脂做的半透明的叶时,他们眼睛都看直了。
一朵珍珠花珠钗就这样做好了?
“你们要不要试试?我边做,你们跟着学。”姜月笑着问道。
姜一姜二的一双手都抓在衣服上,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地问道,“我们可以吗?”
意思是,这么贵的珍珠,这么贵的铜丝还有银钗,他们也可以碰吗?
而且他们都还不会做,主子是让他们练手?
这珠钗可太好看了。
他们当中便是有些去高门大户当过下人的,甚至还在大型宴席上伺候过的,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珠钗。
若是学会了这个,何愁以后没得营生。
其他三个小的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睛也是看着姜月,手已经在衣摆上擦起来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姜月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回复道,“你们几个都聪明,这个学起来很快的,先去洗个手吧。”
姜月话音刚落,几个孩子已经高兴极了,他们飞快地站起来跑到水缸边打水洗手,用皂角将手洗得干干净净的不说,还用布将水擦了好几遍。
而后再返回来到姜月跟前,等着她教。
这么金贵的东西,可千万别被他们的手弄脏了。
“好孩子,”姜月见状忍不住夸了他们,而后笑道,“我们开始学吧。”
五个孩子跟着她后面做,学得可认真了。姜月一边示范,一边跟他们说每一步的要点,譬如利用铜丝两边长短固定花瓣扭曲的方向之类的。
遇到他们做得不好的,姜月便手把手再指导一下,半个时辰过去了,竟然都做得有模有样了。
姜月知道,他们能将手中的珠钗做得这样好,与她在边上不断校正有很大关系,若是他们自己做,定然没这么漂亮。
姜月不急着教第二种,而是让他们好好温习几遍,以后有机会再做,这次这种钗就只做这么七个了。
接着,她又开始做起了第二种,第三种……
平平无奇的珍珠和铜丝,在她手上一串一扭一翻转,生生的就被赋予了生命与灵魂,变成了一朵朵妍丽的珠花。
那叫一个百花争妍,万艳齐开。
其实珠钗只要东西准备齐全了,做起来的速度是同木簪差不多的,就是串珠子的时候费些时间。
但没关系啊,小姜们手脚勤快,新钗子虽然暂时没让学了,但是打下手还是很给力的。
一天下来,除去最开始做的七个,姜月后面又做了七种不一样的钗子。
姜月翻了下黄历,后天是个好日子。
她寻思着,等明天将铺子布置布置,张个灯结个彩,后天就可以开张了。
姜月没忘记让小姜们给长乐郡主她们传个话,问她们后天有没有空来捧个场。
当然裴秋生那边,姜月也让姜一去问了。
百宝阁开业
裴秋生得了消息后, 没等开业,提前一天就过来了。
姜月用来布置铺子的东西早就买好了,裴秋生带着随云来, 加上随影和姜家上上下下八个人, 半天时间就将铺子里里外外布置了个遍。
剩下的半天,姜月也没打算闲着, 用红纸写了个布告挂在门口, 预热一下明天的开业。
布告大致介绍了下百宝阁里都有些什么, 开业头三天将会便宜三成,此外开业第一天只要进来买东西的, 都可以自愿领取一支素木簪,以酬谢大家捧场。
并且, 提前半天就将这素木簪的款式摆了出来,就摆在布告旁边的台子上。
这素木簪是桃木做的, 是真的素, 上面半点花纹雕刻也无,但由于做工挺精致, 打磨得也光滑,放在市面上也是能卖半两银子的。
虽然长安城里掏不起银子买木簪的人不多,且许多人自己削也能削出个木簪来,但免费的东西不领心里总觉得是亏的,何况这木簪比自己家粗制滥造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这样的款式, 无论男女都能用。
女子见了有想着自用的, 也有想着领回去给自己男人的,男子见了亦然。
因此看过布告的人, 多少都有些心动。
这百宝阁有两层楼,姜月目前家底空空, 没那么多东西能买,因而一楼是卖东西的,二楼目前被布置成了喝茶的雅间,等以后需要了再腾出来卖东西。
姜月将这布告一挂,就坐上了二楼往下看马路上众人的反应,只看了半个时辰,便知道明天开张应不会太冷清。
至于买她东西的人能有多少,那就要看运气了,总归如今不用交租金,倒也不用担心将来资金周转不过来。
就看多长时间能将这买铺子的一千七百两回本儿了。
这桃木簪姜月准备了几百支,倒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削出来的。
而是几乎都是之前教小姜们做木簪时留给他们的“课后任务”,若是想学木簪,首先得将这素的做好了,才能谈后续。
小姜们闲暇的时候就用这桃木练手。
因此才有了这么多木簪子,将残次品挑出去,也能剩几百支。
半个时辰后,姜月看着楼底下的人来人往,又想起来缺了什么。
姜月跟姜氏夫妇和裴秋生说了句,她要去趟无忧手工坊。
裴秋生便说同她一起去。
李掌柜一见到姜月就弯眼笑,“姜姑娘,听说你新铺子明日就要开业了,恭喜啊,可有哪里我能帮得到的?”
李掌柜一直都觉得姜月是个有能耐的,如今见她去集市中心开了铺子,对姜月那是打心底里的佩服。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担心,毕竟那边的客人虽多,但竞争也大,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他见到姜月身旁衣着华贵的公子有些眼熟,略一回想便想起来是姜家的那个童养夫,如今已经没以前那样清瘦了,想来是身体长高了许多。
他一边看着裴秋生的衣着样貌一边心下暗暗称奇,这姜家对童养夫还真的不错。
裴秋生看李掌柜的眼神便能猜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也不解释,只淡淡的笑着。
姜月回应道,“劳烦李掌柜指个路,我明日想请人来敲个锣打个鼓,热闹些。”
李掌柜还以为姜月这次来是让他将铺子里的客人向她那里引流一部分,好为新铺子带去客源。
如今听她说的是这样的小事,顿时又眉开眼笑地将附近几家办这事的铺子都跟她一一说了遍。
姜月听完心里有了数。
李掌柜又问道,“许久没见到裴公子了,今日一见,更觉仪表非凡。”
裴秋生往常时常会帮姜月往手工坊送东西,自从姜月有了小姜们以后,这事便有他们做了。
而他每日只去姜家三天,李掌柜去往姜家又少,两人倒是有几个月没碰面了,确实是许久未见。
姜月闻言,想到裴秋生如今已经算改名换姓了,不知道从何处回起。
裴秋生却道,“李掌柜过奖,我如今外出求学,因此回来的少了,还请李掌柜多多关照阿月。”
李掌柜笑道,“哪里哪里,倒是姜姑娘对我关照颇多,若是用的上我的,姜姑娘说一声便是。”
李掌柜嘴上虽没说,心里却已经想好了,他明日里要对来手工坊的客人都交待一声,坊里的另一个东家在集市中心开了个新铺子,务必请他们捧个场。
姜月不提,那是她关照他的生意,两家铺子卖得东西定有重合之处,姜月不想让他为难才不说,怕他因此损失了客人心里不舒坦。
但他自己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手工坊能有今天,那全赖着姜月。如今姜月单开的铺子刚起步,手头上估计也没几个银子了,开张后客人自然越多越好。
姜月从无忧手工坊出来后,去了一家铜锣铺,约定第二天一早便去趟集市中心的百宝阁,将身上仅剩的最后半两银子交了定金,剩下的说当天事成了再付。
姜月回百宝阁时路过清源茶楼,想着如今清源茶楼每日的客人很多,要不要进去请封璟让楼里说书的为她宣传宣传。
但她又想着目前百宝阁里的物件种类还不够多,人情用一次少一次,不如留到以后更有用的时候再提,于是便没进去。
第二天,姜月的百宝阁便如约开张了。
开张时间没有选清晨,而是人流量最多的半上午,一时间红花遍地,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由于锣鼓阵势浩大,加上前一天的预热,来捧场的客人非常多。
长乐郡主她们几个也来了,不仅如此,还各自邀来了一些玩的好的又喜欢姜月木雕泥塑和灯笼的姐妹。
姜月一看见便迎了过去。
姜月欢迎和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长乐郡主温慕言先笑道,“原是打算带姐妹们给你捧场的,没想到你这儿这么多客人,这样热闹,待会儿我们连下脚的地方都不一定有,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姜月笑道,“郡主就知道取笑我,这里面多少人是来领木簪的,你也能看出来,过了这阵儿风,就不剩多少客人了。待会儿你们随姜一上楼喝盏茶再下来,就不用跟大家伙儿挤在一块了。”
十几个衣着光鲜的妙龄女子,站在那儿就是一道风景,直把不明情况的路人都吸引了过来。
“这儿怎么这么热闹?”
“新铺子开张,说是今日进店就能得支木簪子嘞,都来捧场。”
“我刚从无忧手工坊过来的,我跟你们讲,这家铺子的掌柜姜姑娘的手工,那叫一个绝,待会进去看一眼绝对不亏。”
“来了这么多贵人,看样子还是相熟的,里面的东西哪里是我们买得起的?”
“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再说,买不起,看一看又不会掉一块肉,而且那么厚实好看的一根木簪子,你不眼馋,不想领一根?”
“说的也是。”
百宝阁大门一打开,众人便一个跟着一个地往铺子里走。
来的客人里面以女客居多,一进铺子便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整个铺子布置得温馨又精巧,连墙壁上都不乏一些小饰品点缀,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就是逛个铺子本身都是值得的。
而且这铺子里的东西,当真样样都好看啊,每一样她们都想拥有,真让人目不暇接。
她们还发现这家铺子里的东西居然不用问价,所有的价钱都用纸贴在了货物边上,清楚明白的告诉了客人,倒也稀奇。
她们还没见过别的铺子里这样做过。
因此领了木簪子还留下来接着看商品的人也有很多。
而男客人大多数是领了木簪就走的,便是有想留下来逛逛的心思,一看今日人太多,逛了几样东西便往前走不动路了,多想着干脆改日再来。
因此铺子刚开门时涌进来的那批客人,不过一会儿就去了四分之一。
剩下的四分之三,又有一些看了几眼价格便离开的,一边走一边还道,“东西是不错,可这也太贵了些。”
“果真不是我们买得起的。”
“就当进来瞧个新鲜了。”
“说的也是,看看又不亏。”
温慕言在楼上看着刚进去的不少客人真的立刻就出来了,问姜月道,“进来都还没买什么东西呢?你不留他们一留?”
姜月摇摇头,笑道,“他们不是我的目标客人,不必留,真正想买我东西的人,让他们走也不会走的。”
她听着底下的客人有的开始讨价还价了,担心底下的姜氏夫妇和小姜们应付不过来,又道,“我下去帮忙去了,再等半盏茶的功夫,人应当就少了,届时我请你们下来。”
长乐郡主应下。
“请问这支——风铃草木簪可不可以便宜些?我心里实在是喜欢,可八两银子买根木簪也太贵了。”一位女子一边看着姜月写的牌子一边问道。
姜氏站在她对面,笑道,“今日都便宜三成,这木簪只要五两六钱的。”
女子刚才开张时没仔细听,如今听见只要五两多,顿时高兴得笑了起来,“原是能便宜这么多,我要了。”
临走前,那女子还不舍地看了一眼精致华贵的珠钗。真是太好看了,可惜买不起。
也有女子向姜远发还价的,姜远发虽然也是开过许久杂货铺见惯了讨价还价之人的,可如今换成娇滴滴的女子委屈巴巴泫然若泣甚至是撒娇同他还价的,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他招架不住便向姜氏求助,可姜氏自己这边也有客人,管不开那么多。
小姜们又是不能做主的,也帮不了忙。
终于姜远发见到姜月从楼上下来了,顿时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地朝她招着手,“这里,我这里!”
红红火火
姜月忍俊不禁地朝姜远发走去, 打趣道,“阿爹,以后这样的场面多着呢, 你可要早些适应。”
姜远发听完就头大, “啊呀,要不我还是跟小姜他们那样做做手工、打打杂好了, 或者我跟秋生一样, 去帮你干别的。”
姜月提前跟大家说过, 今日只打折,不还价, 以后铺子里卖东西也按照这明码标价的来,清楚明白也省功夫。
但他们的想法是他们的, 客人却不管那么多,可这还的又不是以前卖东西时那几文, 而是好几钱, 他到底不想松这个口。
让他去挑东西、买东西、运东西都成,但这嘴皮子上的活计, 他还真的干不了。
裴秋生刚刚开完开业仪式,便去后面抄什么诗集去了,在他看来,裴秋生就是去躲懒了。
姜月笑道,“那哪行?阿爹可是我们百宝阁三个掌柜之一, 缺不得。”
姜远发连摆摆手, “我有些口渴了,你来支应会儿, 我喝口茶去。”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姜月知道他是找借口躲着,憋着笑, 也不说什么,将女客接过,“姑娘是想买什么?”
“掌柜的,我想买这支梅花簪,五两六钱有些贵了,可否将这零头抹了,算我五两银子?”姜月面前的姑娘问她道。
姜月见她确实喜欢,但也不想允了她的还价,便问道,“姑娘,本店东西价格都是按标好的卖,姑娘可还有别的喜欢的东西,若是不超过一两的,我可赠予姑娘,权当是为开业添彩头了。”
那姑娘见姜月这么说,心下欢喜,便指着柜子里一朵红色的绢布头花道,“我喜欢这个头花,正好卖一两,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头花是姜月在外面进的货,不是自己家做的,但也精巧好看,进货时花了她八钱,回来后缝了颗珍珠上去,卖的一两是与市面上同类型头花一个价。
姜月知道送一朵头花更亏,但不还价的规则她想尽可能立住。
她将头花拿了下来,笑着道,“可以。”
那姑娘满心欢喜地付了钱,拿了东西却没立刻走,而是又在铺子里接着逛了一会儿,最后才不舍得离开。
她凑到了观赏人数最多的那些珠钗前,同众女子们一同欣赏着。
众女子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好不热闹。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珠钗。”
“是啊,用珍珠做珠钗我倒是见过,但通常都是镶嵌上去做点缀,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将这么多珍珠串起来做成花的,真新奇。”
“我看啊,数这数量最多的珠钗尤为好看,但看不出来做的是哪种花。”
“我看像它花瓣是一根根的,还有两层,应当是菊花吧?”
“我看不是菊花,你看那边有个曼殊沙华木簪子跟这个是不是更像?依我看,是曼殊沙华。”
“可那边曼殊沙华没有叶子,这个有叶子。”
“好像是,还真看不出来了。”
“话说,有人亲眼见过曼殊沙华吗?帮着鉴别下。”
“没见过。”
“我也没。”
“这儿的钗子簪子,许多花都是我没听过的,这做的人可真见多识广。”
“而且用料是真的足,木簪用的料子是黄杨木,钗子是银钗带珍珠,哪样成本都不便宜,也不外乎卖得贵。”
“这么说,你是买得起咯?”
“那倒没有,我就看看也高兴。三十六两一支呢,我可买不起这个,但我买得起头花啊,一两银子一个,又便宜又好看,还带珍珠呢。”
“说得有道理,待会儿我也带一个回去。”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刚进来的客人领东西的领东西,买完走的走,很快就只剩了一半的人。
大大小小的东西都卖了一些,连珠钗也有人买去了一支。姜月见时候差不多了,上楼将长乐郡主她们带了下来。
温慕言刚刚上楼的时候,只粗略看了下姜月这底下的铺子装饰得十分漂亮,是那种清新雅致的风格,没怎么细看。
这次下楼客人少了很多,她又从上面走下来,得以看了个完全,才发现铺子各个角落不仅挂上了精美的灯笼,各个窗户贴上了精致的窗花,就连墙壁上都挂了许多带着角的小东西和小鸟一样的装饰物。
温慕言不认得,问道,“这墙上挂的是什么鸟?”
姜月笑道,“是千纸鹤。”
温慕言又问,“那这长着五个角的又是什么?”
姜月又答道,“是五角星。”
“窗花上剪的又是什么?”
“是如意花。”
两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往。
温慕言稀奇得很,惊叹道,“不愧是你自己装饰的铺子,这儿连不卖的东西都这么好看。”
这纸买的虽是彩纸,但还是比做折扇的硬纸便宜许多,姜月买了几张大的,颜色各有不同,每张裁成数十张小纸,叠成了千纸鹤和五角星。
窗花还是用的传统的朱红色,看着喜庆,在这开业的铺子里同清新的风格搭在一起也不算违和。
礼部尚书家的程姑娘笑道,“快将你们这最好的东西拿来给我瞧瞧。”
姜月便带着她们到了放木簪和珠钗的柜子前,“未必是最好的,但却是最新做的,你们瞧瞧。”
几个姑娘顿时眼前一亮。
工部侍郎家的张姑娘道,“早就想着你后面会不会雕木簪了,没想到还真让我等到了,而且,你居然还会做珠钗,还做得这样漂亮!”
程姑娘道,“正好我妹妹马上要过生辰礼了,我自己买一支,再送她一支。”
骠骑将军家的萧姑娘道,“看得我这个不怎么爱在脑袋上打扮的人都忍不住买一支木簪了,实在精巧。”
众姑娘都笑了起来。
“姜姑娘,你这只卖三十六两一支珠钗么?是否太便宜了些?”温慕言看到了珠钗旁边的纸条,顿时问道。
姜月写的这张标着价钱的小纸条,同时也标了主要用材,这珠钗用的是银、铜丝、珍珠,每一样可都不便宜。
光是素银簪子,都要卖五两银子,珍珠一百多颗,还有一颗大的粉珍珠,仅这些珍珠就要二十两银子朝上了。
若是碰上些黑心的珍珠商家,只怕还要更贵。
这样姜月都没什么赚头了。
外面远远比不上这些珠钗的簪子,都有许多卖三四十两的,姜月这价格在她眼里委实给得低了些。
姜月笑道,“不瞒郡主,这价格外面的珠钗来说,确实卖得不贵。但是相对于本钱,卖得还是合理的,郡主放心便是。”
这珍珠货商姜月是封璟那边介绍的,货源靠谱,由于姜月买得多,以后又有长期订的打算,因此价钱上也给了一定的优惠。
因而姜月是真的没少赚多少,不多不少一支簪子赚十二两银子,在她看来已经是极多的了。
温慕言听出来她这是在本钱上压过价了的意思,又想着身后还跟着这么多姐妹呢,再说不合适,于是指着柜子里那个数量最多的珠钗开玩笑道,
“那我先买了这一支,剩下的姐妹们赶紧挑,待会我还有看中的,可要跟你们抢了。”
温慕言指的那一支,正是做了七支同款的那朵珠花,她挑完后这种还剩五支,余下的七支珠花则各有不同。
众姑娘们互相礼让,看得出来大多都想要珠花,可十二支却不够他们十几个分的,除去萧姑娘本来就打算选木簪的,还有另外两个姑娘也选了木簪。
珠钗竟是一支都没剩下。
姜月暗自心道,早知道昨天有空的时候就多做几支了,这么贵的钗子她以为少说也要卖个五六天,实在是没想到一天能卖完。
待他们挑完簪子,姜月又将她们带到了裴秋生带来的诗集面前,“这里有一些新近诗会各才子的诗集,不知道大家可感兴趣?”
众姑娘顿时来了兴趣,“姜姑娘这儿居然还有这好东西呢?!”
“来来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有谢公子的。”
大家瞬时都围了过去。
程姑娘看了一眼竟然有谢云昭的好几本不同的诗集,笑道,“原来最好的东西藏在这儿呢,我看啊,姜姑娘这诗集若是价钱喊到天上去,某人今天就得在这里倾家荡产咯。”
说罢打趣地看向温慕言。
温慕言登时红了脸庞,羞道,“说什么呢。”
姜月看着温慕言的反应,又想起小说男女主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的原剧情,便知道由于她和裴秋生穿越过来改变了原本剧情,让这一对的相识提前了。
到了夜里,姜月数了数到手的银子,今日一共进账九百零四两,除去成本,净赚四百六十八两。
这可是手工坊过去接近一个月的进账啊。
一天就赚了这么多。
姜月傻了。
集市中心的铺子果然不一样,今日进来的客人都是往常去无忧手工坊的好几倍。除去被开业福利吸引进来的,那也是多的。
她清点了下今天最受欢迎的东西,除了珠钗和木簪,还有裴秋生收集的诗集,卖得最好居然还有头花,卖出去六十个。
这头花是姜月买来改装的,成本在那里,几乎是不怎么赚钱的。
但是它做起来简单啊,比雕刻木簪和串珠钗都来的快。
珠钗虽然盈利高,但受众少一些,贵女们也不可能天天换着花样戴。
但头花就不一样了,受众极广。
姜月似乎看见了商机,得赶紧买些上好的绢布来,明日就多设计些头花的款式,做成了再教给小姜们一起做。
她今日还发现,有些客人同旁人聊天时提起她们是无忧手工坊的李掌柜介绍来的。
还不止一个。
今日百宝阁能来这么多客人,想必李掌柜在背后也出了力。
姜月从刚才那包钱袋子里拿出了四十两,第二日去无忧手工坊找了李掌柜。
皮卡丘折扇
李掌柜看见姜月一大早过来时, 很是意外,笑道,“姜姑娘, 新铺子刚开张, 你还有空来我这儿?”
不应该在那边寸步不离地守着或是做东西吗?
姜月将银子拿出来笑道,“铺子里有我阿爹和阿娘支应着在, 我走这一会儿的功夫不妨事, 我今日是来感谢您给我推荐客人的。这些请您务必收下。”
李掌柜一愣, 反应过来姜月这是在感谢他给她介绍客人,于是笑着推辞道, “随口说一声的事,哪值得专门来谢呢?”
姜月道, “李掌柜当我是自己人,也不怕客人推荐过去了就不回来了, 但我却不能这样想。”
百宝阁铺子的购置和开张, 李掌柜是没参与的,铺子的营收自然也没有他的分成, 李掌柜推荐客人来,是担着自己客人会流失的风险的。
姜月说完,便直接将银子塞到了李掌柜手中。
李掌柜拿到手便觉得沉甸甸的,一握发现有四锭银子,忙又拒绝道, “那值得这么多银子?”
姜月道, “请您务必收下,以后我铺子若是办什么活动庆典的时候, 还希望掌柜的再帮我推荐推荐呢。你若是不收,我以后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 李掌柜知道姜月是真心想感谢他,“既然如此,那姜姑娘以后可千万别客气。”
“这是自然。”姜月笑道。
她又向李掌柜请教了下集市上那些铺子的布料最受欢迎,李掌柜自然是知无不言。
姜月出了手工坊以后,又去了一趟随云之前给她推荐的书坊,将昨日和前日最新抄出来的诗集取了回来,同时还买了些硬纸准备回去做折扇。
书坊老板给了她十本诗集,集市上书坊抄写的费用比码头那边的贵不少,但胜在离得近方便。每本抄写的费用算作一两银子,姜月便给了十两。
硬纸的话,一张便要五两银子,姜月只买了一张,先拿回去练练手。
她如今有了不少银子在手上,买东西也不必紧着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去珍珠货商那里买了珍珠,去铜匠铺子那定制了三千根铜丝,去布坊买了六匹花色极为好看的布料,让今日上午就抽空送来,顺便还订了几套针线。
珍珠她买了五百两的量,是上次买的两倍多,虽是比市面上其他的卖珍珠的地方便宜了一些,但姜月还是感慨了一句,“真肉疼。”
买铜丝原是要花一百六十两,铜匠老板见她定的多,只要了一百五十两。
姜月先给了铜匠老板七十五两的定金,并找他要了单据。
五百两的珍珠,约莫也就只能做三四十支珠钗,三千根铜丝却足够做一两百支珠钗了。姜月一口气订这么多铜丝是因为老板出货慢,相对于珍珠而言又便宜,便多备着些。
至于布料,姜月考虑到头花的售价,没有买太昂贵的,一匹十三米左右的布是十两银子,一共是六十两。加上针线,共七十两。
昨日才刚进口袋的九百零四两,一个早上过去,便花了七百四十五两出去。加上给李掌柜的四十两,如今手上的银子真正属于她的也不过一百一十余两了。
姜月再次感叹,“钱还没捂热,就不剩什么了。”
一口气花了这么多,她心里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她想着要赶紧挣回来,存点银子才好,不然难以心安。万一铺子遇见了些什么事需要银子,手上备着些才好。
如今铺子刚开业,她想做的东西还有好多没开始做不说,就连已经做过了的,不少都已经卖空了没续上,此时不是存钱的时候。
只能等以后挣得多了再存。
姜月挑选布料的时候,由于是第一次买,头花所需要的布料就那么一小块,一匹布料可以用好久,姜月便将李掌柜推荐的几家都看了一遍才定下来,因此耽搁了些时间。
姜月忙完这些回到百宝阁时,姜氏早就做好了早膳,一见到她便松了口气,嗔怪道,“一大早就不见你,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姜月将手上买回来的东西给姜氏看,眯眼笑道,“我去买东西了,这不是看阿娘昨日太辛苦,想让你多睡会儿嘛。”
她今日醒得早,想着上午还有好多事情要忙,便趁着早上还不忙的时候将能买的东西都买了。
姜氏闻言也笑,“别贫嘴,快来吃饭。”
用完早膳后,姜月便开始忙活了。
上次做珠钗后还剩下五十四根铜丝,做一支十八瓣的珠钗需要十九根,姜月便做了两支十八瓣的,再另做了一支不一样的。
布料和针线还没送来,新订的铜丝也还要等个几天,剩下的时间姜月便着手做起了折扇。
姜月带着小姜们一起,用竹子削出了扇骨,一共是九根,每根长二十公分,都打磨得十分光滑。
后面的步骤小姜们则围在姜月身边,看着她做,或者说,边看边学。
姜月对他们说过,她会的东西对旁人都不藏私,对他们更不会。只要是他们想学的,她都愿意教。
如今见姜月又在做新的东西,他们没有一个是不兴奋的。
接着,姜月在每根木条三公分的位置用锥子打一小孔,用铜丝将九根扇骨串起来再绑在一起,一头用铜丝扭出一个环来后面挂扇坠,扇骨部分便做好了。
而后,姜月将硬纸平铺在桌子上,用自制的圆锥沿着硬纸的一边沿着同一点分别画了个半径六点五公分和半径十七公分的半圆,沿着两条线裁剪,再将扇骨放上去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两边多余的一剪掉,一张扇面纸就剪好了。
姜月又用这张纸依样剪出来另一张一模一样的,正反两面扇面就都有了。
原本这第一个扇子姜月是要拿来练手的,不准备在扇面上画什么,但姜月一时兴起,即兴发挥在上面画了一只可爱的正张着嘴巴笑的皮卡丘。
寥寥几笔就画好了,姜月甚至还用明黄色的颜料将它上了色,最后没忍住又用红色染了脸颊,黑色染了鼻子眼睛描了边。
眼珠的留白显得眼珠子亮晶晶的,恰到好处地给人一种它很欢快兴奋的感觉。
姜月自己都看笑了。
另一张扇面姜月也画了一只欢乐的皮卡丘。
等颜料干透了,将两面扇面沿着扇骨来回折了一遍,用米糊做的胶水粘起来后,姜月便将它放在一旁晾着了。
小姜们则觉得新奇极了,姜二看着扇面忍不住问道,“主子,你这画的是什么动物,是兔子吗?好可爱,好喜欢。”
姜月投来诧异的目光,她以为古人对这种动漫角色应当不感兴趣或者说没法代入的,没想到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很喜欢的样子。
“你们喜欢?”姜月确认道。
“嗯!”“喜欢!”“当然了!”小姜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也是,皮卡丘这样的动漫形象,看见的人应当就没有不喜欢的,未必需要知道它的剧情,光外形就很讨喜了。
也不知道拿出去卖能不能卖得出去,如果能卖的话,倒是比画山水花鸟来的简单。
她能画出来的山水花鸟,与画在灯笼上的差不多,毕竟那已经是她的最高水平了。
立意高远的山水画她画不出来,只能供赏玩而已。
正如她的木雕泥塑一样,以萌物为对象的,正是她最得心应手的。
于是,待扇子晾干后,姜月将扇子开合了一遍,发现这硬纸拿来做扇子正好合适,开合的力度恰到好处。
姜月便让姜一带着十两银子到她早上去的那家书坊再买十张硬纸回来,又让姜二将这把新做的扇子挂上她从无忧手工坊买来的扇坠,连同三支珠钗一起,放到百宝阁前厅的柜子上摆着,看今日会不会有人来买。
如果有人买了,她便再做几个。
做完了扇子,姜月又开始做头花了。
正当此时,姜二进来说,封公子来了,说是来贺喜的。
姜月停下手中的动作,“请他上二楼雅间,我随后就过去。”
姜月到雅间时,封璟已经在里面了,见到她来,先笑道,“我可是没想到,姜姑娘你这百宝阁开张,你都不通知我来捧个场。要不是李掌柜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封璟今日原是去无忧手工坊找姜月的,李掌柜告诉他如今姜月已经搬去集市中心的百宝阁了。
姜月心道,其实是有想过要不要通知他的,甚至一度还想让他介绍客源来的,但两人只是生意上的伙伴,还没熟到这种能专程来贺喜的份上。
“封公子你就直说吧,今天找我来所为何事?”
他好端端的,总不可能去找李掌柜,一定是有事找她。
“哈哈,姜姑娘真聪明,确实有事。”
“但讲无妨。”
“我来是想问,我的那些树脂茶盘做得怎么样了?”封璟道。
他原本与姜月约定的是两个月交货,如今才过去半个月,按道理说他不应当来这一趟的。
可如今清源茶楼里的树脂茶盘已经出了名,许多贵客都想定有树脂茶盘的雅间,可偏偏这茶盘只有一个,既不能拆开了给大家一起看,又不能把大家都定在一个雅间里。
树脂茶盘从摆上去的那天便给客人带来了一波冲击,第二日便在长安城出了名。
这半个月于他而言过得相当漫长,毕竟他时不时就要顶着压力,同贵客解释他们想要的那个雅间已经被人定了。
因此,他便先看找姜月问问,若是有意境做好的那么一两个,他今日便着人带回去了。
“姜姑娘不会是忙着新铺子开张,还没开始做吧?”封璟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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