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学徒
姜月心道, 还好她早就想过封璟可能会提前来要茶盘一事了,并非没有准备。
只是这两天她自己忙,小姜们也忙着在百宝阁做东西, 便没急着往封璟那里送。
她笑道, “哪能呢?封公子说笑了。”
姜月让姜二和姜三将已经做好的树脂茶盘拿出来,“既然封公子急着要, 便将这两个带回去, 省得我还要送一趟。”
封璟见姜月果真已经做好了两个, 喜出望外,“那就多谢姜姑娘了, 既然如此,我就带走了。你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在下定然不辞。”
“好,多谢, ”姜月一边应下, 一边心里盘算着。
再过一个月,等她百宝阁里东西更齐全些, 差不多就可以让他的茶楼帮忙宣传宣传了。
送走了封璟,姜月便要回屋子里接着做头花,此时裴秋生也从后门回来了。
裴秋生从搬家那天开始,便知道姜月在这儿给他留了间房,心里很是高兴。
虽说他之前在姜氏杂货铺时也有一间单独的房子, 但当时分房屋的时候他还是姜家的童养夫, 后来虽然他去了镇国公府,但他时常会回来, 屋子里的东西都没搬出去过。
如今姜家换了住处,从身份上来说, 他与姜月如今虽然有口头上的婚约承诺,但到底还没婚书,两人名义上还算不得真正的未婚夫妻的关系。
他的身份于姜家来说,到底算一个客人,还是一个受了姜家恩惠的客人。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姜家换了新住处,安排偶尔住过来的他一间客房,其实也够了。
属于他个人的东西又不多,左右不过两床被子,一些换洗衣物,一套笔墨纸砚,和一点点杂物而已,再无其他。
因此当姜月同他说“这间是你的屋子”时,裴秋生别提有多开心了。
从前天他收拾好了东西,铺子准备开张开始,裴秋生就住在这儿没离开过。
昨儿个也在这儿高高兴兴地抄了一天的诗集。当然所用的字体与他在书坊卖字的字体很是不同,尽量往清秀了写,这样不仅不违反他与书坊达成的约定,也更得这些诗集的受众喜欢。
直到今天早上,他发现后面的换洗衣服不太够了,又得知姜月一大早上就不见了,才决定自己回去收拾一趟,再带些日常使用的物品来,顺便沿路找找姜月。
不过他运气不好,来回的路上都没见到她。
可当他一推开后院的门,便见到姜月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唤道,“阿月,你回来了。”
姜月听姜氏提起过,知道他是回府拿换洗衣物去了,“嗯,出去买了些东西,你不是明日就得回府住了吗?”
往常裴秋生在姜家住,一般就只住三个晚上,到了第四天早上,便会离开姜家了。
她搬家时有留意过裴秋生的衣物,知道他的衣服应当够换洗到今晚,因而有此一问。
裴秋生笑道,“我同母亲说,你这里刚换地方,我想多住两个晚上收拾下自己的屋子,她便应允了。至于父亲,如今每天都忙着应酬,无暇管我。”
自从裴秋生童试成绩出来以后,他原本还想同闻渊请示一下后面几天让他休息休息。结果闻渊整日都不在府里,一问才知道给闻渊贺喜的同僚朋友众多,他这几天都忙着在外面喝酒,已经高兴地找不到北了。
裴秋生便同夫子告假,夫子出于对他平时的表现很满意,便答应了。
因此,他这几天才能空出这么多时间来,几乎整日都待在姜家。
“今日我还帮你抄诗集,”裴秋生道。
姜月的百宝阁刚开业,裴秋生知道她很多东西都是缺的。裴秋生有些手残,别的手工帮不上,但抄书还是擅长。
之前给姜月的那些诗集昨日已经售卖一空,如今她定然是缺的。
姜月却知道裴秋生明年就得参加秋闱了,距离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一年的时间,摇头笑道,
“我今日从书坊那边又取了一些抄好的诗集回来,你有这个时间,不如抓紧时间准备明年的科考。”
裴秋生道,“倒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姜月不依,“一两天也不行,你要么放松放松,要么就好好备考。”
裴秋生弯了唇角,笑道,“那行,我听你的。”
姜月看着裴秋生进屋子,将《春秋》拿出来读后,才回到屋子接着做东西。
如今买的铺子铺面比之前大不说,后院也大了许多,不光住得下姜氏夫妇和小姜他们几个,也住得下裴秋生,另外还能留一间宽敞的屋子专门给姜月他们做手工,一间小的给他们堆杂物。
这一点,她当时在挑铺子的时候就考虑进去了。
头花的制作比较简单,尤其是目前买的这种简易头花,只用将布帛剪成花瓣的形状固定在简易短木簪上,再往上面花蕊的位置缝上一颗珍珠便做好了。
别说她三下五除二就能做出一朵来,就是小姜们都是看一遍就会,信手拈来。
姜月目前用的都是纯色的布帛,她想着,若是渐变色的,例如粉白渐变的那种绢布,一定能做出更好看的头花来。
可惜这样的布市面上还没有,不光她今日看的几家不卖,就是当初她买头花的时候,也没见过类似的。
姜月感慨,这个朝代女性的饰品种类和丰富程度,还是太少太简单,进步空间太大了。
在现代,姜月是一个可以在饰品店里逛半天都出不来的,在这个朝代,只能说那些铺子里卖得东西乏善可陈,很难有让她心动的。
渐变色的布她倒是想做,可是染布这一块的东西她还从来没涉猎过,如今也没有太多功夫去学习和反复尝试。
她想起卖给她颜料的百花坊那家老板娘,她家也是会卖些布帛的,虽不在李掌柜推荐的那几家名单里面,但或许她下次买颜料时,可以去那边问问。
姜月看着在眼前忙着做头花的几个小家伙,想着什么时候能将她会的大部分都交给他们就好了,这样他们就能多替她分担一些了。
想着如今铺子的盈利,就算是昨日开业促销使得销量惊人,但日后应当也不会太差。
小姜们来到姜家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亲眼见到了他们的努力,从一开始什么也不会到如今许多简单的东西做起来都得心应手,属实不易。
如今看着他们,虽然年岁差不多,最小的跟她也就差个两三岁,但她却属实有种师傅看徒弟的欣慰感。
姜月想了想如今她口袋里还剩的银子。
她原本就有给他们涨月银的想法,当下便开口道,“那个……”
小姜们听见她有话要说,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姜月,等着她接着说。
姜月宣布道,“我想着,你们的月银从这个月开始,便涨到十两一个月吧。除非是将来铺子遇见什么坎坷难关,没有营收,都是会一直发下去的,你们现在就跟我来领这个月的银子吧。”
说着便起身往自己屋里走。
小姜们闻言,先是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姜月说了什么时,顿时大喜过望。
先前姜月将他们留下来时,说定的是每个月给他们二两到五两银子,他们心里压根就没指望会有五两,只觉得姜月能发三四两就是对他们极大的认可了。
可后来姜月说他们都很努力,因此每个月都是按五两发下来的。
姜月给他们发银子不说,吃住还都是姜家解决,他们发下来的银子都攒了起来,如今都已经有十五两了。
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或者说,属于他们自己的这么多银子。
这银子不仅足够他们赎身,便是出去自立门户都够了。
在大户人家伺候都没这个待遇,做再多的活主子们都会觉得是他们应当的,月银少不说,也几乎不可能会给他们涨。
如今,姜月说还要给他们涨月银,而且还是成倍的涨。
百宝阁如今是什么样的他们也清楚,无论是外面进的货还是铺子里自己做的货原材料,都是由于银钱不够紧巴巴地买。
铺子里的东西缺了的也不能马上补上,有的客人已经在问何时能买到,姜月的压力应当是很大的,不然她也不会一大早就出门去买东西。
昨日挣的那些,从姜月今日买回来的这些东西也知道,怕是所剩无几了。
小姜们无论是有想到这层的,还是没想到的,光姜月给他们分这么多银子这件事,都是很感动的。
她是个讲求有肉大家一起吃的好主子。
甚至,他们觉得姜月并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主子,他们之间,更像是师傅跟学徒的关系。
不,比师傅跟学徒的关系更好。
学徒是要给师傅交钱的。
姜月给他们吃喝,教他们谋生手段,还反过来给他们银子。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姜五是个小姑娘,当下便哽咽了起来,“谢谢主子。”
其他人原本就心里感动,如今见她这样也鼻子发酸。
“谢谢主子。”
“谢谢姜主子。”
……
姜月忍俊不禁,笑道,“谢什么,这是你们应得的,怎么还哭起鼻子来了?以后继续努力便是。”
“嗯,我们会继续努力的。”小姜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承诺道。
姜月看在眼里,只觉得正是因为他们这样懂事,让人心疼,品性又正直,她才想对他们好一点,再好一点。
小姜们几个领了新到手的十两银子,做起头花来就跟打了鸡血一般。
姜月怕他们累着,等他们做了一些后,便让他们停下歇一歇,而后开始教他们做新的东西——扇坠。
蒸蒸日上
裴秋生几日不见人影, 放在往常,这事倒也没多少人放在心上。
但这几日与往常又有不同,他童试一战成名的消息在长安城流传后, 他在童试中写的那篇《秋赋》也被人传颂起来, 镇国公府登门拜访的人除了来见闻渊的,还有一部分想见裴秋生。
只是, 府里哪还能找到裴秋生的人影。
有人大着胆子去找闻氏探听裴秋生的下落, 闻氏也只是含糊其辞, 没说来个具体去处,只说有事在外面忙。
总之, 想见他的一个都没见到。
这便府里有些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比如表面上被关了禁闭,实则心思全在外面的闻北哲。
得知裴秋生连续几日几乎都不在府上, 他恨不得能立刻从院墙翻出去,好去找找裴秋生去了哪儿。
然而闻渊虽然也多在外面, 可守门的下人依然不敢放他们出去, 将他们盯得死死的。
打听到闻渊似乎对裴秋生外出一事并不知情,闻北哲只好花了银子让人使点力, 往闻渊院子里吹吹风,将裴秋生出府几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吹到闻渊耳边去。
其中不乏一些裴秋生几日不见客,外面已经有人觉得他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云云。
接着,他便听说闻渊回府得知这一事后,喜笑颜开的脸上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丝不悦。
闻北哲猜想, 裴秋生可能真的是去找外室了, 闻渊虽然对这件事帮着隐瞒,但显然是不支持也是不喜欢的。
看来这阵风, 他吹对了。
等裴秋生回府时,他前脚刚踏进院门, 后脚就有人告知他,镇国公已经在等着他了,让他回府后便立刻去见他。
裴秋生见来人神色凝重,便觉得有些不对,他借口换身衣服,回了院子左右一打听,才知道府里有了些对他不好的传言。
他心下有了准备,便换了身衣裳去了前厅。
闻渊一见他,便沉声问道,“这几日,你去了姜家?”
裴秋生道,“是。”
“向夫子告了假,也向你母亲说了,单单只有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闻渊带着几分愠怒,质问他道。
裴秋生沉默。
在他看来,多出府两日,也不是多大的事。
他跟夫子告假,是怕夫子每日等他。他只跟母亲说明,是因为那天找不到他。
后来他让随云回府打听了两次,闻渊都没在。
闻渊只要问一声母亲,就能知道他的下落。
裴秋生沉默片刻后,还是解释了下,“我想禀明父亲时,父亲不在府中。”
“所以你是觉得,是我的不是?”闻渊反笑道。
“不,是孩儿的不是,不知是哪些人府上说我目中无人谢绝见客,还望父亲告知,我一一登门致歉。”裴秋生诚恳道。
裴秋生这一问,但是问倒闻渊了,其实他也不知道是哪些人说的。
只是院子里的人不止一个人说,他便觉得确有其事。
如今回过神来,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来登门的众人都知道童试结果,自然也能知道他与裴秋生都可能在外面会客。若是有人真的一定要见一面的,送个拜帖等着回应便是,不至于三五天就传出这样不好的言论来。
他是生了气,才误信了此事。
而之所以生气,倒不是因为裴秋生不在府中,而是从闻氏的口中确认,裴秋生是去了姜家。
最开始两天晚上还回来住,到后面便接连五天没回过家,直接就住下了。
一想到姜家,他就来气。
这几日他在外面呼朋唤友觥筹交错之时,不乏有同僚说想与镇国公府结秦晋之好的,连谢丞相都想将他的嫡次女嫁过来。
虽是酒席上的玩笑话,但也半真半假掺着在,若是他有这个心思,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这事也不是不能成的。
可他一想到裴秋生说过要娶姜家商户女,还不要纳妾,哪里还敢应下来,只能以“犬子刚归家,心性未定,亲事再等两年为宜”之类的话应付过去。
可他话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不止一次地忍不住惋惜,同时又有些怨气。
若是众人将来得知他的长媳出身平民商户,指不定要多么瞧不起他。不仅如此,还会说他不识相,放着如今好好的世家女不要,去捡那旁人看不上的。
这一切,都怪姜家,怪姜家女,也怪裴秋生拎不清。
“只是府中传言,若真有谁,我再告诉你,”闻渊发现自己误信谗言,态度不仅没缓和,反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更为难看。
他借机敲打裴秋生道,“你与姜家女,到底还没定亲,只是恩情关系,不宜走得太近,免得传出来什么不好的传言来。这对你,对姜家都不好,明白吗?”
裴秋生虽是觉得气氛不对,但闻渊所说的确实也是他考虑过的,不然他也不会在百宝阁开业仪式上没露面,更不会每日进出姜家都是走的后门。
“孩儿知道,谢父亲提醒。”
闻渊见他将这句话听进去了,又想到他明年能参加春闱,且结果应当不会差,面色总算好看了些,
“你放松了几天,也差不多了,明日便接着跟夫子后面学习功课吧,明年的春闱不可懈怠。否则——你的妾室怎么样都得给你寻两门的。”
裴秋生心头一紧,“知道了。”
闻北哲在院子里,在听说裴秋生回府时便开始兴奋起来。可他等了半天,得到的确实裴秋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消息,又将杯盏摔了一地。
*
姜月发现,自从她给小姜们几个涨了月银后,他们早上便起得更早了。
孩子们都是爱睡懒觉的,姜月清早从来不喊他们,只在早膳的时候见到有谁没起才去喊一下。
往常,她都是同姜氏早膳做到一半儿,或是做一会儿手工才能看得见他们起床,结果接连两日,他们都很乖觉地在早膳还没开始做时便起来了。
几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姜一主动帮姜氏做早膳,姜二姜三姜四姜五他们则洗了把脸就在屋子里做起了手工。
姜氏觉得稀奇极了,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们都开始早起了?是不是阿月不让你们清早睡懒觉了?”
姜一一边添着柴火一边到,“是我们自己要早起,好多帮些忙的。”
她不知道姜月有没有将他们涨月银的事情告诉姜氏,也不敢主动说破。
姜氏其实是知道的,她知道几个小家伙是感念姜月真心待他们,等到姜一端粥出去时,同姜月私下道,
“先前我还觉得你待他们太好了,如今我瞧着,他们几个是知礼懂事的,不枉你这样待他们。”
姜月笑道,“将心比心,我也是瞧他们懂事又努力,才忍不住对他们好的。”
从此,姜月早上去采买东西时,身后也多了个小尾巴,有时候是姜二,有时候是其他人。
只有姜一雷打不动每天早上帮姜氏做早膳,说是她除了学手工,还想学厨,将来回去好照顾亲人。
姜氏便知无不言,甚至午膳和晚膳姜一都开始参与进来。
话说,自从长乐郡主温慕言她们在一次赏花宴上戴了从她这儿买去的珠钗后,百宝阁在长安城的贵女圈里,又出了一阵好大的名。
她们日常出门戴的不是金钗、银钗就是玉钗,珍珠向来都是串成项链戴在脖子上的,什么时候见过有人珍珠做成一朵花做成珠钗的,还做得这样漂亮?
听说才三十六两一支,虽是比银钗贵,但是比金钗和玉钗都便宜许多,在她们眼里,真真是又便宜又好看,不买都觉得亏。
于是,姜月做的珠钗很快就在长安城掀起了一股风潮,来买珠钗的女子络绎不绝。
姜月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做珠钗,小姜们也帮着一起做。至于头花,寻常灯笼之类的,除了走马灯,其他的姜月则是全权交给了他们来做。
怕铜丝不够用,姜月直接三家铜匠铺子同时定做。
清源茶楼那边的茶盘姜月也在做,只是在每日中午抽出一个时辰雕黄杨木,傍晚抽出半个时辰上树脂。
顺便将雕黄杨木剩下来的边角料雕成木簪。
皮卡丘折扇挂出去的第二天就卖了出去,姜月没时间做,便将扇子的做法教会了小姜们,只让他们将扇面留出来给她画。
头花卖得也很好,虽然没珠钗挣得多,但由于价格相对低廉,来铺子里买头花的女子格外的多,也有不少会带一些其他的东西走的,譬如木簪由于本身的清雅贵气,也颇受欢迎。
除却最开始的几天百宝阁每日的营收只有一二百两,净赚只有几十两。接下来的日子每日进账都有六七百两,净赚三四百两。
一个月时间过去,姜月总算明白了家财万贯是什么感觉。
而小姜们的手艺也在这样高强度“训练”中,突飞猛进。
到了发月银的那天,姜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百两。
“这不是月银,是分红。”姜月道。
小姜们吃惊,错愕,而后含着眼泪接下。
裴秋生再次来到姜家时,很快便发现小姜们的精气神不一样了,姜家从上到下都是一派忙忙碌碌但喜气洋洋的氛围。
一问才知道,铺子里营收很多,姜月给他们也分得多,姜氏如今连一日三餐也不用做了。
他打心眼里为姜月感到高兴。
跟在裴秋生身旁的随云,原本见裴秋生整日起早贪黑深耕苦读,还担心来姜家会影响公子的学习进度。
如今哪里还用担心这个?
他看姜姑娘自己都忙得脚不沾地,估计除了吃饭都没时间同公子说话了。
采购晶石
百宝阁的珠钗出了名, 很快便有了模仿者。
毕竟这珠钗的做法并不难,连小姜们都能轻易学会,何况那些长年做手工的人。
市面上的模仿者, 珠钗比她便宜的没她做得好看, 做得好看的大多没她卖得便宜。
不过也有两家老铺子将姜月的珠钗模仿了个八成,价格还与她差不多的。想必是这两家也有相对低价购买珍珠的门路。
姜月从一开始就没担心会被人模仿这事, 否则她也不会将材料都一并写在价格牌上。
模仿的人越多, 百宝阁的名气反而越大, 这对于她这样的新铺子,其实弊大于利。
而她, 只要不断地推陈出新,便难以被他们超越。
姜月如今手上有数千两银子可支配, 其实这个数额原本是她在开百宝阁之前就该有的,只是她那时买完铺子后所剩无几, 总不能干等着无忧手工坊的进账,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那时将珠钗做好了放在无忧手工坊卖也不合适,毕竟手工坊铺面小, 卖得大多也是珍玩摆件、做手工的材料和日常用具,从没卖过首饰。
既然她要开百宝阁,想做出点成绩,不如还是咬咬牙先开业挣到一桶金,再徐徐谋划。
她没想到的是银子来得这么快。
如今真正开了业攒了钱, 她也发现一切真的只是刚刚开始。
首先就是人手不够, 她自己另算,按照小姜们的手速, 一天下来,若是样样都做, 他们能做出来十支珠钗,二十朵头花,二十支素簪子,十个灯笼加上五把折扇。
她自己做得比较快,但也不过是他们平均速度的两倍。
这期间,她还要抽时间做茶盘,做新鲜玩意。
姜远发也愿意帮着做,但是他腰不好,大夫说不能久坐久弯腰,姜月更多时候还是让他歇着,偶尔做的话也就当个玩乐。
如今他们七个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做一整天,做出来的东西也只是堪堪够卖,还时常紧张地盯着这个是不是快卖完了那个也快没有了,免得买不到的客人不高兴,还要花时间去平息。
若是以后做的东西多了起来,他们七个人做是远远不够的。
一个月前,封璟曾经说如果她有需要帮忙的事,他愿意施以援手。
以如今百宝阁的名气与货量,暂时也不需要清源茶楼来宣传了,否则他们就更忙不过来了。
这个忙,不如就换成别的。
这天,姜月同小姜们带着做好的三个树脂茶盘,去清源茶楼找了趟封璟。
封璟见到姜月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个月送来的茶盘,顿时既意外又高兴,“姜姑娘,这么快就做好了?”
“自从上次知道封公子急着要,我便是再忙,也得加紧将这茶盘赶制出来。”姜月笑着回应。
封璟立马让人去取了二百两银子,交给姜月,“多谢姜姑娘,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了。”
清源茶楼上次多了两个树脂茶盘后,比先前只有一个的时候虽然好多了,但依然不够用。如今又来了三个,他怎么能不高兴。
“不知道姜姑娘可有时间再做?我还想再定四个,凑个十全十美。”封璟又问道。
姜月先前劝他定六个,其实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她原本就只是想凑点银子顺便打个交道,封璟当时没想花那么多钱不说,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将他每个雅间都布置上一个。
她料到他今天可能会有这么一问,于是顺着他的话摇摇头叹口气道,
“我也有心想帮封公子做,只可惜我如今铺子里也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是泥菩过江,自身难保了。”
封璟听她言外之意是没有时间做这茶盘了,不免有些失望,又听她说自身难保,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问道,“姜姑娘这话怎么讲?”
姜月便将铺子里人手不够,时不时就怕断货被人为难一事说了。
封璟闻言沉吟片刻,道,“这是好事。”
他摸不清姜月是真的随口同他倾诉烦闷,还是想让他帮她的忙。
百宝阁卖的东西,那都是手艺活,靠手艺吃饭的人,他们的做法不会轻易外传。
他自然也说不出愿意帮她做这种话,搞不好会让姜月觉得他看上了她的财路。
他名下商铺众多,虽没有这一类的,但也犯不着为了一点小利吃相难看。
于是他只是中肯地评价了一句,等姜月后面的话。
姜月果然问道,“封公子之前说我有困难时愿意帮忙,可还算数?”
封璟心神一凛,莫不是姜姑娘也有糊涂的时候?先看看她要他帮什么。
他道,“自然算数。”
姜月闻言嘴角一弯,笑道,“我想请封公子帮我介绍一批做手工的长工,要靠谱的,会做木具或石具,最好能按年做,我想雇他们。”
姜月知道,封璟虽然自己不做这方面,但他名下也有做家具的木匠铺子,这方面的手艺人应当有不少,触类旁通的应当也认识一些。
封璟问道,“姜姑娘要多少人?”
姜月道,“二十人,十个木具的,十个石具的,工钱我来付,不会比市面上的低。”
封璟疑惑不解,“姜姑娘不怕这些人将你的手艺学去?”
“我自有我的打算,”姜月笑道,“若封公子愿意介绍,等我抽出空来,将您要的四个树脂茶盘做好,就当送给您的谢礼了。”
树脂茶盘封璟确实想要,普天之下也只有姜月能做出来,他想去别处买都买不到。
他当下便有些心动了。
介绍二十个做手工的长工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毕竟他两家家具铺子背后的手艺人就有几十个。
封但璟直觉,姜月将来的成就应当不止于此,若是他在她微末时帮她一把,将来或许会有其他的收获也未可知。
“成交,”封璟道,“三日后我将他们送到。”
“那就多谢封公子了。”姜月松快一笑。
姜月离开清源茶楼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身后的小姜们却有些高兴不起来,想是他们做东西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只有主子速度的一半,铺子里的东西时常就不够卖,主子才要花一大笔银子雇新人。
等这二十个会做手工的人一来,做得又比他们快比他们好的话,主子以后是不是就不需要他们了?
想到这儿,他们不免有些失落。
姜月在前面走着,突然回头笑着问道,“话说,姜一,姜三,你们想回家看看家里人吗?”
几个人都愣住,心中的担忧不仅没落地反而飘得更高。
他们中只有姜一和姜三有家人在长安,剩下的三个都是孤儿了。
姜月察觉到了气氛有些沉闷,平常一出来就欢快的小姜们一反往常的格外沉默,被问到的姜一和姜三更是一脸紧张。
她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是在担心我遣你们走吗?”
小姜们没说话,而后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放心,不会的,他们跟你们不一样,”姜月笑道,“他们是我雇的长工,你们是我的自己人。”
“真,真的?”姜一确认道,“不会赶我们走?”
“真的,我还希望你们能一直跟着我后面干呢,”姜月肯定道,“等他们来了,你们还得负责教他们,等铺子里不那么忙了,你们家在长安的,也可以告假回家探亲,其他人也可以休假。”
他们跟她几个月了,还没回家看过,更没怎么自个儿玩过。
小姜们这才纷纷露出了笑容,“谢谢主子。”
姜月道,“别想那么多了,走,我们去买石头。”
“啊,石头?”
小姜们一头雾水,但还是很兴奋地跟了上去。
姜月来到一家石匠铺,这里一般是卖石锅石具的,价钱比之前他们从乡下买的要贵不少,毕竟这里离采石地远,石头运过来也不容易。
这是姜月最近逛了几家后选的一家。
这家石匠铺卖的东西都是老板自己凿的,而石头是旁人从深山里开采过来便宜卖给他的,他一双巧手加工成各种用具后,便能转手卖个好价钱。
石匠老板见到姜月他们几个来,便问道,“几位可有什么想买的?”
“我们想买晶石,”姜月道。
石匠老板意外道,“姑娘买那东西作甚?”
他这里确实有不少晶石,都是买来的石头在做家具过程中找出来的。
这东西不怎么值钱,做成珠宝坠子容易磨损,做家具容易开裂,放在市面上都没什么人要的。
倒是有些人以次充好,买不起玉石用晶石代替,做成“玉”诓骗那些不识货的。
所以他也留着,万一有人愿意买,他不赚白不赚。
姜月笑道,“做些粗劣的首饰卖。”
石匠老板不是看到钱能忍住不赚的人,不过他也要掂量掂量,别没卖多少钱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狐疑道,“姑娘想要多少?”
姜月道,“自然是多多益善。”
姜月确实是买不起玉石,她之前去玉石铺子里看了,里面一块最小的石头都要五两。
姜月手上的银子还要预备着未来一年请长工呢,也还不知道他们凿石头的手艺到底怎样。
如今外面模仿百宝阁的多,珠钗的销量多少会受影响。新卖品要是卖得太贵、销量又上不去,加上做的过程中玉石损耗太多的话,搞不好直接将铺子里的现金流给砸了。
老板将姜月他们带到了后院一个角落,这里堆放了一座小山般的晶石,姜月眼睛都亮了。
果然,她猜得没错,这里真有许多,碎是碎了点,但更方便做首饰。
老板道,“这东西做不了器具,太脆,这么多,姑娘开个价?”
姜月试探问道,“一百两?”
木匠石匠
石匠老板像是听见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惊讶道,“一百两?”
他寻常做一件石器也不过卖二两银子左右,一个月下来, 少的时候只能挣个十几两, 多的时候也不过挣个几十两。
姜月一下子开出一百两的价格来,兴奋得他两眼都放光。但他又刻意压制着, 不想被姜月看出来, 免得她见状压价。
晶石是不值钱的, 寻常人在路边都能捡到,只是他是做石器的, 攒得比别人多一些而已。
哪怕堆成一堆小山,也不值一百两啊。
姜月点点头, 而后笑道,“不过我有个要求。”
老板暗地里搓着手, 面色如常问道, “什么要求?”
姜月道,“我需要很多这样的晶石, 不知道掌柜的能不能跟采石的人说一声,以后多运些这样的石头来,一个月能有这么一堆,也就差不多了。”
“以后我来您这里买的话,也希望您能保密, 另外也希望您能不卖给别人。”
姜月想着, 若是她用晶石做的首饰火起来了,买晶石的人也会变多。长安城的石匠铺子总共也就那么几家, 万一她需要用的时候被买断了,那就麻烦了。
老板听闻姜月的意思是以后每个月都来他这买, 那岂不是每个月他都能赚一百两银子,不免更兴奋起来。
他脸上堆着笑道,“那就一百两,姑娘的要求,小的一定满足。”
姜月带着小姜们过来,原本是准备找石匠铺子借个推车,几个人一起将晶石推回去的。
结果老板热情地不得了,找了自个儿铺子里的两个人,立马就将晶石送到了姜月百宝阁的后院里,像是生怕送得晚了姜月就会后悔似的。
弄得姜月哭笑不得。
姜月临别前,又向石匠老板请教了下长安城哪几家铁匠铺子东西做得又快又好,老板当然知无不言,姜月也一一记下。
分别后,姜月便去了那几家铁匠铺子,将需要打造的东西分成几家交给他们做了。
马家铁匠铺那边她前阵子才定一批刻刀,如今才送了一半过来,剩下的还要再等两天,想是再做的话,她急着用,马叔估计是来不及。
晶石买到了,姜月却不急着处理,一直等到三天后封璟将二十个人送来后,才安排这事。
姜月望着站在眼前的二十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男的,毕竟做木匠与石匠干的都是体力活,从事这行的女子可谓少之又少。
这些男子知道是封东家介绍他们过来的,说是工钱会给得比市面上高,还可以长期做,心里便报了期望。
结果看雇佣他们的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丫头,心里便打起来退堂鼓来。
这丫头莫不是诓骗封东家说大话的吧,这么小年纪,又是女子,能拿得出来钱?
别耽误了他们的功夫又给不起钱。
姜月从他们打量的眼神也能看出来他们的顾虑,清了清嗓子而后道,“我请你们过来,实则是大材小用了,但你们放心,我这儿不会亏待你们。”
面前的二十人都竖着耳朵听,等着她的下文。
姜月已经提前了解过市面上雇佣木匠石匠一个月大约能给多少银子,手艺差的木匠一个月也就给五两,手艺好的木匠一个月能给二十两。
当然也有那种一个月能给五十两的,那手艺可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了。
平均的话,约莫十两一个月。
石匠则在这个基础上再上浮五两。
姜月道,“在场的各位请一一将你们的姓名、之前的活计和月银多少报上来。”
众人不知道姜月问这个是干什么,但猜到可能跟后面的月银有关,毕竟她放话说了不亏待他们,总不可能比之前低,便一一认真报了。
他们平时都是在封璟名下的铺子干活,彼此也有互相认识的,这个时候倒没人想着虚报之类的,都说的是实数。
姜月一边听,一边拿笔记着。
“周云,木匠,六两。”
“李麻,木匠,十二两。”
“陈大,石匠,十七两。”
“王二,木匠,十两。”
……
姜月听了十几个下来,木匠平均都是在十两左右上下的,石匠是十五两左右,与她预知的差不多。
直到她听见一位络腮胡子大叔道,
“褚信,石匠,四十两。”
不免引起了姜月的注意。
姜月走到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见他双手虎口指腹都是厚茧,便知道他至少是一位勤勉之人。
她问道,“褚大叔平时都是做哪些东西?”
那络腮胡大叔见姜月没问别人却单独问他,以为是他报出来的月银太高,因而她不信。
他心中嗤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是有些骄傲地回答道,“我平时会用石头做桌椅、床,会在上面雕花,无论什么花,只要我看一眼,都会雕。”
姜月问其他人道,“可还有人有与他差不多的手艺的?”
剩下的九名石匠闻言都摇了摇头,他们中拿得最多的也就二十五两,虽然也会雕东西,但还没他这水平。
姜月宣布道,“那好,我给你们的月银,便是在刚才你们所报之数的基础上上浮五两银子一个月,褚大叔例外。”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褚信闻言先皱了眉头。
这丫头,莫不是雇不起自己,嫌自己的月银高了,要压价?
只听姜月道,“褚大叔六十两一个月。”
这下,不光是那十九个人呆了,褚信也愣住了。
都涨,涨这么多?
姜月又补充道,“这些数额都是暂定,后面月银如何,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定。干得好的会涨,干得不好的或是偷懒耍滑的,我这儿也不养吃闲饭的,只能让他另请高就。你们可明白?”
“明…明白。”
“明白。”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似乎还没消化掉这么高月银的活计能落到自己身上来。
他们心中兴奋又忐忑,这时候又想起上一刻的担忧,这姑娘,会按时发月银吗?
姜月观众人的脸色,又道,“今日便当是你们开始做工的第一天,你们第一天来与我又不熟悉,我先给你们每人发一半的月银,好叫你们干活时能安心。剩下的一半,我月末发。”
这下,众人的心都落地了。
心中对姜月都高看了一眼。
就是不知道后面的活是什么?不过,月银给得这样高,哪怕是累些苦着,他们也愿意挨一挨,多干一阵子。
姜月发完银子后,便开始交代活计。
姜月将木匠和石匠分开。
木匠再一分为二,让姜二和姜三教五位木匠们做灯笼骨架和扇骨,让姜四和姜五教五位木匠们做头花。
做这些的刻刀之类的工具早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各家铁匠铺子都送来了。
姜月自己则与姜一和石匠们处理那一批晶石。
姜月先将一枚晶石洗干净,交给诸信道,“褚大叔,请将这枚晶石最干净的那部分凿出来。”
野外采来的晶石,往往都是混杂着一些不透明的石英在一起的,有的里面还有裂痕,裂痕里有的还有泥土。
真要将晶石做成首饰的话,这些杂碎都要去掉。
诸信知道,姜月一是让他干活,二是想当众考考他的手艺。毕竟她给了他这么高的月银,定然也想亲眼看看。
诸信将姜月手中那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接过来,端详了一眼,而后就着手边的工具,敲敲打打,三下五除二便凿出来一块鹌鹑蛋大小的透明晶石来。
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下手又稳又准,被敲掉的部分都是杂色,竟没有丝毫的浪费。
周围围观的九个石匠心中也不免叹服。
真不愧是月银几十两的石匠,手艺跟他们不是一个层次水平的。
让他们来做,虽然也能凿出来,但手没这么快,凿得也没他这么精准,得到的会比这个稍小一圈。
“做得很好,”姜月不吝夸赞。
她对此很是满意,觉得自己发掘到一位宝藏石匠了。
她之所以出这么高的月银,也是想借此留住他。
姜月同石匠道,“我这儿凿石工具目前只做出来十套,剩下的明早才能送来。你们中的十个人负责将这堆石头洗干净,另外十个人将石头像褚大叔这样,凿成干净的晶石。”
凿石工具比做木雕的工具要厚重些,因此还有两家铁匠铺子定的还没能送来,少了十套。
“若是有什么工具需要我另外找人做的,可以直接来告诉我,我必不会让你们缺东西。”姜月补充道。
姜月让姜一看着他们做,若是他们有什么问题比如东西找不到的,便搭把手帮帮忙,搞不定的便来找她。
叮嘱完这些事,姜月便回屋子里做晶石钗子的设计图了。
褚大叔的手速极快,姜月的设计图才画了一半,褚大叔就已经凿好十枚晶石了。
姜月看着桌子上姜一送过来的晶石,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看得她心里直痒痒。
它们存在感太强。
每个晶石的形状都不一样,其实设计图也只能设计其中一部分。
姜月干脆设计图也不画了,直接就着晶石就开始雕刻起来。
梅花戴雪
姜月花了一个多时辰雕出两朵很小的兰花来, 而后将它们镶嵌在事先准备好的八爪银钗上。
这手法其实是模仿现代钻石戒指的做法,将兰花镶嵌得很牢固。
晶石兰花静静地绽放在银钗上,如同深山冰雪凝固, 在银色的衬托下显得越发纯净透明, 银钗也在兰花中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姜一第二次送晶石进来时,一下子就被桌子上的兰花簪子吸引了目光, “主子, 这也太漂亮了吧?!”
她没想到, 那一堆不太起眼的脏兮兮的石头,居然最后会变成这么好看的簪子, 简直比那些玉石做的簪子还要好看。
姜月闻言笑道,“当然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 姜月做出了第二支钗,比之前那一朵更特别。
她先是雕出一朵梅花, 而后用树脂混着颜料将它染成艳红色, 再用另一块晶石顺着梅花的形状雕成堆积在花瓣上的雪花,再一起镶嵌在八爪银钗上。
梅花是鲜艳的红, 雪花是白色中带着晶莹剔透。
这梅花戴雪簪,极为艳丽,又极为逼真。
窗外日渐西斜,姜月看时辰差不多了,没有再接着做, 便让众人都散了。
大家忙活了一整天, 但整体来说还是比往常轻松一些,毕竟今日干的都不是重活, 既不用抬树搬木头,也不用搬石头运石块。
第二日, 姜月才拿着两支钗子单独找到褚信,“褚大叔,这样的兰花和梅花雪花对你来说应当不难,从今日开始,你就负责将凿好的晶石雕刻成这样,交给我。”
褚信将簪子拿来仔细看了一圈,答应道,“姜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至于凿石的工作,姜月让姜一分给其他的石匠慢慢凿,凿好了的直接交给褚信。
褚信不愧是专业的石匠,雕刻的速度比姜月还要快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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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朵兰花只需要半个时辰就雕刻结束,梅花戴雪亦然。
托了褚信的福,姜月只一个上午就做好了两支晶石做的兰花簪和梅花戴雪簪。
这次,姜月没再直接拿出去卖,而是提前预热了一番。
百宝阁提前两天放出消息,称过两天会推出一种新的簪子,同长安城所有的簪子都不一样,吊了吊众人的口味。
木匠们也很能干。
灯笼骨架和扇骨交给他们做,那真的是得心应手,做了两遍就不用人再教了。
头花虽然通常是心灵手巧的女子更为擅长一些,但木匠们长年做这些手工活,学做起头花来竟然一点难度都没有,也能轻松完成。
将这些交给他们,小姜们只觉得轻松多了。
此后,姜月就负责做晶石簪和画扇面、画灯笼,小姜们就负责组装扇子和灯笼、做珠花。
大家分工起来,活干得快的同时,又有条不紊。
姜月心有余力时,又设计了一些新的晶石簪。
小姜们真心觉得,有了二十个帮手实在是太快乐了。
两天后,也就是晶石簪拿出来卖的这天,百宝阁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那是以为娇俏貌美的女子,肌肤白净似乎吹弹可破,一看就是从小富养出来的女子。
这女子一看就身份特殊,通身上下虽然没有佩戴特别贵重的金银首饰,但裙衫明艳华丽。
眼尖的姜月能看出来,她浑身上下穿的都是桑蚕丝绸缎,腰间那一枚白色和田玉,价值连城。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眼力,还是得益于前阵子逛布坊和玉器铺子逛出来的。
女子身旁跟着的人还有佩刀,在她进来后便不许其他人靠近,生生地在推出了新品人满为患的百宝阁给她腾出了一方无人之地,更是极为罕见了。
来人一定身份极为贵重,甚至比长乐郡主还要尊贵一些。
那女子一进这手工坊,便开始四周打量,而后问姜氏道,“听说你们这儿卖的珠钗好看?”
姜氏看不出来别的,但来人不是寻常家世她还是知道的,笑道,“回贵人,正是,在这儿呢。”
姜氏将那女子带到摆放珠钗的架子跟前,那女子看了几眼,却不是很满意,“这些珠钗好看是好看,但人人都戴,我都快看腻了。”
她眼睛又瞥向了摆放在珠钗旁边架子上的晶石簪子,顿时眼前一亮,“这是什么?”
姜氏笑着一一介绍道,“这是晶石簪,分别名为兰、贝、郁金香、梅花戴雪……”
女子的目光停在梅花戴雪簪子上后,便再也没有移开过了。
“我要买这一支,”她面露欣喜,指道,“多少钱一支?”
“四十五两一支。”姜氏如实道。
“这样便宜,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买?”那女子似是有些惊讶,又有些嫌弃,“那这七支我都买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也开始低语,不知道来人是什么身份,如此财大气粗。
当中也有些女子面露愁容,她们才刚看中梅花戴雪簪,正准备买呢就被清了出来,要是下手再早点就好了。
不知道女子是什么来历,但从那几个带刀侍卫也能看出,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人。
姜氏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为难道,“贵人,这簪子一共就做了七支,若是您都买了,其他人便买不到了。”
那女子却任性道,“我就是要别人都买不到,我干脆给你们一千两,同款的簪子,你们三天内不许再卖了,否则我让人砍了你们的手。”
姜氏还想再说,却被走过来的姜月暗地里扯了扯衣角。
姜月冲那女子笑道,“多谢贵人抬爱,请贵人放心,三日内不会有同款卖给他人。”
那女子看了姜月一眼,满意道,“你倒是还算识相,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自然,”姜月答应道。
女子付了一千两便走了。
姜月拿着那一千两银子,只希望她下次不要再来了,影响他们铺子的营收。
这款簪子显然是会卖得最好的,三天时间,靠她自己卖都能挣得回来这一千两。
还好,只限卖了三天,而不是三十天,影响也没有很大。
想是那女子要参加什么重要的宴会,不希望在宴会上与他人撞见戴了一模一样的簪子,才搞了这一出。
姜月没时间多想,因为随着那女子的离开,原本被清到外面的客人们又蜂蛹回来了,许多女子都来一睹传言中的晶石簪。
其中金色郁金香最受欢迎。
因着刚才那一出,买得起的女子看见喜欢的也不犹豫了,果断就付了钱带走。
姜月弯了弯唇角,赚钱真是一件极为快乐的事情。
*
两天后的宫宴。
裴秋生跟随镇国公闻渊去了宫里参加宴席,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
宫宴男女并不在一起,他们这边多是官员,同皇帝聊聊国家大计之时再闲话家常几句,气氛倒是轻松愉快。
裴秋生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比他想象中少了几分威严。
他对当朝皇帝并没有太多好感。
毕竟在这位皇帝的治理下,当朝虽无外患,但内忧不平,听他们聊天时得知,北方发生了饥荒,但赈灾效果并不明显,有几波小民□□,皇帝也只是呆板地派人去镇压,并不想着从赈灾方面去疏导源头。
想来也不稀奇。
毕竟天子脚下的长安城都并不太平,仍有乞讨饿殍,何况千里之外。
裴秋生并无官职,因此以他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进言。
但是身为镇国公的闻渊应当可以。
裴秋生就坐在闻渊旁边,私底下将自己的想法同闻渊说了个清楚。
闻渊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但他思索了一会儿却回应裴秋生道,“北轩,你的想法是好的,但这件事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背后的关系牵涉到的利益都很复杂,我们镇国公府不趟这浑水。”
裴秋生才知道,这朝堂能腐朽成这样,已经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事了。
底下的官员都有责任,遇到事情首先想的便是官官相护,粉饰太平,而不是怎么去解决民生民苦问题。
刚才提出灾荒□□的那个人,恐怕也不是真心为了百姓,或许实际上的想法只是不经意地参上负责的官员一本,让皇帝对那官员的印象差一些。
毕竟他也确实没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也没推荐什么有用的人不是?
他不免觉得失望,不免觉得这样的宴会甚是无聊。
这些人在这里笙歌快活,表面讨论着百姓愁苦心中却毫无波澜,像是一个旁观者听书人一般,听着旁人水深火热的故事,却不觉得与自己相关。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立马离开,但由于在场的人仍然在同皇帝“相谈甚欢”,无一离场,他愣是忍到了宴会散场。
宴会上倒是也有一些沉默不语,不稀罕趋炎附势的人,裴秋生摸不清他们的想法,却也在心里盼望着,或许他们可能是心里还有些骨气的好官?
宴席离场时,他听见墙另一边的路上女子在夸赞,“公主头上的梅花晶石簪真好看,比长乐郡主那朵郁金香好看多了。”
裴秋生闻言挑了挑眉,他记得这是阿月做的。
欢乐相聚
女眷们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从附近传来, 女眷们围着公主夸她簪子有多漂亮多亮眼。
那位被称作公主的,似乎因为簪子在今日的宫宴上出尽了风头。
百官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等走过这段宫墙底下的路, 便能听不到她们说话了。
未免冒犯, 百官们走这段路时,步伐都要加快几分。
裴秋生跟着人群, 也快步走着。
只听不一会儿又一女子道, “郡主, 原来姜姑娘所说的买断红梅簪的人,就是容沁公主啊。”
“嗯, 既然她让我们帮忙留意下,待会儿我们边与她留个口信, ”另一女子道。
只听完这一句,她们后面的对话裴秋生就听不到了。
不过还能隐约听见一些零零散散的对话。
裴秋生原本不想听, 但与姜月的百宝阁有关, 他不想听那话都会不由自主地钻进他耳里。
“依我看,长乐郡主的郁金香和公主的梅花戴雪都好看, 那百宝阁还真是个妙处。”
“今儿个一出宫,我就要去百宝阁看看。”
“我还是头一回见有铺子用晶石做簪子,你别说,透亮清澈的质地,居然比玉石还好看。”
“你们也真是的, 上了新也不来跟我说一声。先前那个珠钗太花哨了, 我戴不惯,这晶石簪我却是喜欢得紧。”
“好啦, 这不是才刚上新两天,没寻着机会提醒你吗?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对对对, 早些去,省得又买不到了。”
“别担心,这次听他们掌柜的说,铺子里来了新帮手,不会轻易断货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
他有些讶异,阿月的簪子在长安贵女中竟然这么受欢迎了。
他一边心生佩服,一边又想着,月底去姜家的时候,得更低调隐蔽些,免得给她招来流言和麻烦。
一想到姜月,他步伐便又加快了些,等到明年春闱夺魁,入仕为官,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姜家提亲了。
不过,想到父亲闻渊对姜家和姜月的态度,他还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好在母亲闻氏是个和善的,对姜月还算喜欢。
而且,有他在,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
一个时辰以后,百宝阁一下子涌进来许多女子,看穿着打扮,应当都是世家贵女。
看样子,都是来买晶石簪的。
姜月此时正在里面制作簪子,只有姜氏和姜远发在外面支应。
百宝阁开了也有一阵子了,他们对此已然适应。由于晶石簪如今也做好了几十支摆在架子上,他们更不用担心会因为断货被人为难。
而且,由于百宝阁里的货物都是明码标价写了价格签的,他们既不用同客人介绍价钱,也不用费精力听人讨价还价。
这铺子管起来,还真是舒坦。
如今他们就热情迎着,待会儿银子就会哗啦啦地往钱袋子里钻。
约莫二十位左右的贵女在晶石簪的架子前站定,讨论着哪个簪子好看,自己想买哪个。
也有几位似乎是第一次来这里,被一旁的珠钗吸引了视线。
原本已经有几位女子挑到了合心意的簪子准备付银子了,突然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怎么不见红梅戴雪的晶石簪子?”
其他女子也跟着附和起来,“是啊,红梅簪子呢?”
付银子的女子们动作也停了下来,眼前的几款晶石簪都很漂亮,但确实没有那款。
有女子转头便问姜氏夫妇道,“掌柜的,你们这儿怎么没有红梅簪子?”
姜氏没想到,居然这么多女子都知道红梅簪。
自从前两天那位身份尊贵气势也有些嚣张的女子一个人将红梅簪子买断后,便再也没人见过这簪子,根本没有人提要买这款。
如今骤然被问起来,姜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言语不怎么圆滑的姜远发更不好接腔。
姜月在里面听见了动静,知道这两日可能会有女子来买红梅簪,因此一直留意着。
如今听见外面有人问起,便赶忙出来应对。
“阿月,”姜氏正想着如何回答,一见到姜月出来,冲她点了点头,她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姜月笑着,面不改色问同众女子道,“各位姑娘们,你们问的是那个红梅戴雪的晶石簪吗?”
“是,不知这架子上为什么没有?”一女子回复道。
姜月半个时辰前就得了长乐郡主派人传来的口信,得知她在宫宴上见到有人戴了她所说的红梅戴雪簪,而那人正是当今皇上皇后最为宠爱的荣沁公主,提醒她见到她小心应对些,切不可得罪了。
如今见到这么多女子来问红梅簪,姜月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女子应当都是刚结束了宫宴过来的。
她不卑不亢如实说道,“实不相瞒,我们百宝阁确实卖过红梅戴雪的晶石簪。但不巧的是,刚开始售卖那天,便有一位女子将这簪子买完了,而且令我们三日内不能再售卖这款簪子。”
众女子听完,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敢情是荣沁公主为了不让人跟她戴一样的,直接将这簪子买断了。
听眼前女子话里的意思,公主买完三日后就能正常售卖了。
荣沁公主她们可不敢得罪,可那簪子实在漂亮极了,她们买了以后不在有公主的场合上戴便是。
“那今日是还没满三日吗?”一女子问道。
姜月道,“今日是第三日,明日一早我们百宝阁就会开始正常售卖了。此外,明日我们还会再推出两款新的。”
众女子们闻言面上一喜,“那我们明日一早便过来。”
有几位女子是下定决心买红梅簪的,得了消息便准备走。其他的不那么执着的,也被她们劝着明日一齐看了新出的再买,便也决定今日不买了。
毕竟她们刚才看了价格,四十五两一支呢,不便宜,买一支就够了。
而后,这二十多位女子便跟风一股脑地都走了。
姜氏叹了一口气,“来了这么多人,竟然一支都没买。”
全部都光着手走了……
姜月忍俊不禁,笑道,“阿娘不用急,明日就能装满几个钱袋子了。”
她先前虽然不知道买她簪子的那女子具体是什么身份,但也猜到她是要去参加什么宴席或者当众送什么人,无形中或许能给她这里做了宣传。
因而她这两三日便专门多做了些红梅簪,还又设计了两款新的,分别是风铃草和蝴蝶兰。
这两款花式在木簪中卖得特别好,想来在晶石簪中卖得也不会太差。
在这些女子离开后没多久,长乐郡主她们也来了。
温慕言她猜到宫宴以后定有许多女子要来百宝阁,因而没想着跟她们挤,特意来晚了一些。
毕竟姜月前两日跟她们说了,好东西会给她们留着。
姜月一见她们来,便将她们直接带到了二楼。
程姑娘道,“我就知道,姜姑娘对我们最好了。”
姜月眨巴着眼睛,笑道,“那是自然咯。”
她吩咐姜一将明日才准备卖的晶石簪都拿上来,“你们尽管挑。”
前两天出的那一批晶石簪她们已经看过了,现在摆在她们面前的是这两日姜月才做的。
除了她们之前来晚了没能买到的梅花戴雪簪,还有她这两日新做的风铃草簪和蝴蝶兰簪。
风铃草被姜月用树脂染成了淡紫色,颜色上得极浅还带着些透明,显得颇为淡雅。
蝴蝶兰是粉色的,只在中间的花蕊附近用了重一些的红,如同粉色蝴蝶在红色花瓣上蹁跹欲舞,显得很是娇俏瑰丽。
程姑娘道,“这两种新样式,比梅花簪好看多了。”
赵姑娘也接话道,“刚刚来之前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同荣沁公主买一样的簪子,买吧又觉得膈应,不买又觉得可惜。如今好了,不用纠结了。”
温慕言打趣,“姜姑娘,我好想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生的,怎么能做出这么多这么漂亮的簪子呢?”
姜月含笑道,“以后漂亮的簪子还有很多,你们倒也不必次次都买,只用挑自己格外喜欢的买就行。”
姜月对她们心里是感激的,她们不仅自己会来捧场,还时不时带一些小姐妹过来,这对她这新开的铺子而言,意义非常。
赵姑娘叹气道,“真不是我想次次都买,主要是我真的格外喜欢……姜姑娘都快把我的小金库掏空了。”
引得大家一阵哄笑,温慕言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大家笑闹过后,温慕言问道,“姜姑娘为何不用各色玉石来做簪子?以你的手艺,应是比晶石做得更好看。”
晶石毕竟要粗糙一些,即使打磨抛光得极为光亮,质感和光泽上也没有玉石来得温润。
而且树脂上色,若干年或者十余年过去,颜色也不再有如今这样明艳光鲜,没有玉石那样能保值。
姜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两手一摊,“我知道,可是我穷,买不起那么多玉石啊。”
几人又笑。
温慕言笑道,“你先前若是说穷,我还信你。如今你看你这儿客人迎来送往、络绎不绝的,还穷的话我才不信。”
姜月便将之前有客人买不到珠钗在铺子里赖着不走、非要姜月临时给她做出来一个的事说了。
“玉石是买得起一点,但是买不起太多,断货的话是真麻烦。这玉石簪做出来一支得两个时辰,要是总碰见这样的人,我可不用干别的活了。”
温慕言闻言,算是理解了,万一要是断货的时候碰见荣沁公主过来买,她可没有普通女子好说话,说不定还要更麻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是要准备好充足的银两,买到足够多的玉石才开始做。
她问姜月道,“那你可需要我们借你点银子?”
赵姑娘也主动道,“既然你需要这样的多的银子,我也可以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其他几人也道,“我也可以。”“我也能借一点,一千两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姜月看她们一个个自告奋勇地说能借钱给她,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只是她如今晶石簪做得正起劲,正准备趁着有人喜欢成本又低廉,再做一阵子的。
如今长安城许多贵女都才刚刚知道晶石簪的事,听传言,隐隐有种人人都想跟风买一支的迹象,她要是在这个时候改做玉石簪,反而不合适。
等过了这一阵,她手头上的银子或许足够买玉石了。
哪怕一开始银子不多,那便少做些款式就成,也不会造成断货。
姜月将个中缘由与她们解释一番。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不过,她心里当真觉得暖洋洋的。
“你们帮我的足够多了,等我忙过这一阵,给你们每人都设计一支独一无二的簪子,只送你们不卖她人。”
姜月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办法能表达她的感激了,只是直觉告诉她她们会喜欢这个。
温慕言几人却是高兴坏了,一听到自己将得到姜月设计的独一无二的簪子,激动得不得了。
“真的吗?!”
“姜姑娘你真是太好了。”
“姜姑娘我好喜欢你!”
姜月面对她们这样激动直白的夸赞,鸡皮疙瘩都忍不住起来了一层,笑着岔开话题,“好啦好啦,快挑簪子了。”
“说的对,赶紧挑,明日我同母亲去福恩寺上香,我要戴新簪子出门,”赵姑娘笑道,颊边浮起一抹绯红。
温慕言瞧了她一眼,看出了点猫腻,“我怎么听说,谢丞相家的三公子明日也要去福恩寺呢?”
她们之前就听说,谢丞相的嫡三公子近来准备议亲,如今听了温慕言的话,不免开始联想起来。
赵一如她前阵子也说在议亲呢。
“你明日不是去相看的吧?”程姑娘忍不住八卦道。
其他人也开始兴奋。
赵一如羞道,“还没影的事,你们可别问我,怎么不去问问郡主她怎么知道谢三公子要去福恩寺的,还不是她那未婚夫说的?”
“未婚夫?”姜月闻言挑了挑眉,温慕言定亲了,“莫不是定的谢大公子?”
谢云昭?
这么快?
在书里,他们俩是在明年春闱后,才相互一见钟情,而后迅速成婚的。
她想起裴秋生之前提过,在今年的元宵灯会上,温慕言同谢云昭是有见过面的,不过没表现出来什么异常。
所以他们极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就一见倾心了。
温慕言更诧异,“姜姑娘怎么知道?”
他们也是宫宴前两天两家才商定的,只是才刚口头商定,还没真的提亲定亲,纳采问名都未开始,因而长安城里也没传出来风声。
也就是刚刚宫宴结束时,谢云昭在远处往她这看了一眼,而她也予了回应,谁料被她们几个抓了个正着。
外面人多口杂,她们愣是忍着带她茶楼一起喝茶时,才开始对她“严刑逼供”,她见已然是瞒不住,且过几日谢云昭应当就来上门提亲,便说了。
因此,姜月能猜到,她是很意外的。
姜月意识道自己猜得太过顺利让人起疑,便镇定自若道,“听闻谢大公子才华横溢,冠绝京城,若郡主定亲定的是谢家,定然是他与你最为相配。”
程姑娘道,“说的也是,谢大公子名气可大了,可是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长乐郡主笑着,红了脸庞。
“瞧瞧她这样子,我牙都酸了,”萧姑娘装作真的牙酸似的,捂着半边下颌道。
赵一如也笑。
程姑娘对赵一如道,“你就别笑了,万一你跟谢三公子成了,将来跟长乐就进了一家门成了一家人了。”
赵一如闻言也羞红了一张脸,赧然道,“哎呀,大家都来挑簪子,再不挑,天都要黑了。”
程姑娘也意识到时间不早了,道,“说得对,姜姑娘忙着呢,我们可不能耽误她太久时间。”
“钻石”耳钉
几人嬉嬉闹闹到了临近傍晚, 温慕言并几位姑娘各自买了一支心仪的晶石簪。
突然,程姑娘问赵一如道,“诶?你的耳坠怎么不见了一只?”
“是吗?”赵一如摸了摸耳垂, 发现右边的耳坠确实不见了, “还真不见了,这可是我新买的。”
“明日你还要去相看, 家里可有替换的?”姜月问道。
她注意到赵一如左耳边剩的那只耳坠, 虽然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环形耳坠, 但上面纹的图案格外精致,光泽明亮着实好看,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新的。
赵一如苦恼起来,“家里的有是有, 但都没有这对新的好看。”
那是她特意为了去相看的时候买的,今日宫宴, 她一方面想在宫宴的时候打扮好看些, 一方面也想试戴一下新耳坠会不会不舒服,因此便提前一天戴了出来。
没成想, 居然丢了一只。
“要不我们去找找?”温慕言见她焦急,又看了一眼地上没有,不免问道,“我有贵妃娘娘的手信,跟宫人说一声, 趁宫门落锁前悄悄地回去找应当能行。”
行倒是行, 但如今已经是傍晚了,时间太紧。
赵一如感谢了温慕言的好意, 但还是不想劳烦大家一顿折腾,还是拒绝了, “也不能确定就是掉在宫宴上了,我们今日还去了茶楼逛了街,去的地方这样多,大概是难找,还是算了。”
大不了,她就把家里那些半新不旧的耳坠拿出来,挑一对最好看的戴,也不是不行。
温慕言看见姜月盯着赵一如的左耳若有所思,又问道,“姜姑娘这里可有开始做耳坠?”
赵一如闻言,也看见姜月正看着自己,面露欣喜,“是啊,姜姑娘可做了耳坠?”
温慕言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却觉得大概率是没有的。
百宝阁她们隔个三五天就会来一趟,外面的柜子里没有耳坠她是知道的,至于里面……若是姜月真的做出耳坠来,应当今日就已经拿出来给她们挑了。
回过神来的姜月听她们问,果然摇了摇头,“还没开始做。”
姜月是有做耳坠的想法,毕竟长安城的耳坠还是那种十分古老的环形金银耳饰,样式简单乏味,她几乎很难欣赏得来。
但她做簪子的灵感源源不断,因此没来得及做这个。
赵一如顿时有些失望,仍强颜欢笑道,“没事儿,我家里还有很多耳坠的。”
姜月刚才之所以出神,是在考量将赵一如左边耳朵上的银耳坠改造成两个耳钉的可能性,且在评估了一下后,她已经有了答案。
因而她笑道,“虽然没有现成的,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用你耳朵上的耳坠做一对新的。”
赵一如如今耳朵上的耳坠与她耳洞的大小是一致的,只要将它截断拉直,就能变成现成的银钉。
赵一如惊喜道,“真的?!我当然愿意了。”
说着,她就将耳朵上的银耳坠绕一圈,摘了下来。
姜月接过来后,吩咐姜一去取一个火炉子到她做东西的屋里,而后便带着她们一齐过去了。
姜月将环形耳坠截成四等份,又将其中的两根各截成两等份,得到了两长四短的小银条。
程姑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赵一如这么好看的耳坠,姜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截碎了,真是个狠人。
接着,她就看见姜月将两根长的用工具拉直了,往炉子里面烤软了,就将一头变成尖的,另一头变成扁平的。四根短的姜月烤过后就被搓成了更细的银条,而后烤化,同长的交叉成十字粘在一起。
几人发现,姜月将赵一如的耳坠,改造成了两根帽子为“十”字的钉……钉子?
不是说是做耳坠吗?怎么变成了钉子,这么尖的钉子跟耳坠又有什么关系?
但她们见过姜月做的簪子,相信她的手艺,不到最后一步,她们都不会打断她。
接着,姜月从雕刻晶石留下的一堆小石头里挑出来两颗很小但极为通透的晶石,用布包着,开始雕刻起来。
姜月用锋利的刻刀将晶石对称性的雕刻,若是一个现代人在场,便能知道姜月是模仿钻石的切割工艺在切割这枚晶石。
温慕言她们并不知道姜月雕刻的是什么,她们只知道,这块原本只是透明颜色的石头,在姜月手中雕刻后,开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
虽然没有多明显,但她们真的从中看到了别的颜色!
而且,随着姜月雕刻时将石头翻来覆去的动作,她们只觉得这晶石在闪闪发光,时不时就晃了她们一眼。
这是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雕刻工艺?
太厉害了吧?!
这也是她们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姜月的雕刻,只觉得姜月那双手跟被赋予了神力一般,切石头跟切豆腐一样简单。
姜月噙着微笑,手上的动作半分未停,她将刚刚做好的耳钉帽子那头放在炉子上烤了一会儿,而后将四根小银条弯了弯,牢牢地将晶石固定住。
几人发现,姜月做的是两根镶嵌着闪闪发光的晶石的钉子。
不过,这是钉子,能戴吗?
赵一如以为是做好了,问道,“这便是耳坠吗?”
太漂亮了!
好想知道怎么戴!
其他人也一脸好奇又欣喜地看着姜月。
姜月点了点头,“还差一步。”
而后,姜月拿出来一小块树脂,分成两部分,捏成两个锥形,在炉子上烤软后便用耳钉穿过它。
等它冷却变硬,耳钉的拖就做好了。
到这一步,便大功告成。
“我给你戴上?”姜月问道。
赵一如点点头,高兴地眼睛亮晶晶的。
姜月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给赵一如戴上了这两枚耳钉。
程姑娘惊呼道,“我的天,这也太美了!”
温慕言点评,“坠在耳朵上跟两颗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其他人也淡定不了了。
“太漂亮了!”
“世上还有这样的耳坠?!”
“姜姑娘你真的太厉害了!”
程姑娘又道,“这还不赶紧卖起来?一定能在长安城火起来。”
姜月笑道,“过阵子就卖。”
等晶石簪再做一阵子,攒下更多的碎晶石以后,这耳钉她就会安排上的。
*
镇国公府这边,闻北哲的禁足一个月就解了,阿山受的板子养了两三个月,也已经好了个差不多了。
转眼又到了月底,裴秋生照例在来姜家之前,先去春梅巷转一圈,将身后的尾巴甩掉,再往百宝阁那边走。
闻北哲和阿山在他这次出门时便跟在后面,两人站在与上次截然不同的一户人家门口时,都不敢再贸然进去。
阿山对这个巷子已经非常了解了,他不用问也知道,眼前这户人家住的是一位女子和她的幼女,丈夫已经半年多没回过家了。
很是可疑,但他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不敢进去拿人。
何况前两次裴秋生是在另一户人家门口不见的。
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三次人家了。
阿山问道,“公子,他怎么每次消失的地方都不一样?难道是,他在这个巷子里养了不止一个外室?”
阿山一边说,一边便觉得极有这个可能,“要是这样,被镇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岂不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阿山如今也知道上次他是被裴秋生算计了,生生地让他挨了两回板子,心里对裴秋生那是又恨又气。
他想抓住裴秋生把柄的心思,不必闻北哲来的少。
闻北哲却觉得不太对劲,他谨慎了些,“先调查清楚,派人在这两户人家附近蹲守着,要亲眼看闻北轩进去才放心,切莫打草惊蛇。”
万一又是上次一样搞错了,他可不想再去一趟官府接人。
太丢人了。
阿山被提了醒,也知道这回不能再大意了,再挨一回板子他可受不住。
裴秋生这时候已经到了姜家,他并不知道身后闻北哲和阿山议论了些什么,也不关心。
反正万一闻北哲他们察觉到他真实行迹要跟过来,他提前派到春梅巷蹲守的人也会帮他解决的。
他压根不用担心。
倒是有一件事他有些在意。
他发现,每次他从姜家小住以后回到镇国公府时,闻渊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不过,闻渊似乎看在他这阵子以来一直在抓紧时间学习功课,因此什么也没说。
裴秋生同闻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不知道闻渊还在琢磨些什么。
他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姜家的后门。
姜月正在院子里教他们做东西,一见到他来,便停了下来,亮着眼睛笑着同他道,“今日来得比往常都早。”
裴秋生一见到她,上扬的嘴角便压不住,解释道,“如今甩尾巴越发轻车熟路了,来得就早些。”
他将手中刚买的吃食递给姜月,又放下东西,一如往常,先将姜家劈柴打水一类的重活干了,而后再进屋子里面温书。
这些重活小姜们干不动,姜远发腰又不好,也不属于木匠石匠们分内之事,再加上裴秋生不觉得麻烦,直接将一个月的柴劈好垒好,一个月用的水装进水缸。
来姜家干活的木匠石匠不认得裴秋生,但也能从衣着看出来他身份不简单,光是腰间佩戴的那颗玉,估计都是二百两起步。
穿得这样矜贵的公子哥面不改色的在那儿劈柴打水,而且动作还格外娴熟,在他们眼里看起来还是很稀奇的。
不过姜月之前就叮嘱过,对于姜家来往之人相关的事,都不能对外提起。
他们不想丢掉如今这么高月银的饭碗,知道主人家不该问的话不要问,因此都只是时不时好奇地看两眼,将一肚子的问题咽了回去。
同时心中不免想着,姜姑娘可真厉害,这么俊郎矜贵的公子哥都心甘情愿帮她家干活,将来的前途怕是不可限量。
想到姜家有可能背靠大树,人人都觉得自己要干得更努力些,好得到姜月的青睐,在姜家留得越久越好,将来挣的银子一定不会少。
而且,就算没有这大树,他们亲眼见到姜月这一两个月设计出来一样又一样的漂亮簪子、耳钉和折扇,将来哪怕只靠她自己,在长安城应当都会有姜家的一席之地。
项链玉石
没过几天, 赵一如派人传口信来,说她与谢三公子的事情差不多是定了。
姜月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她去银匠铺子那儿定了两千对待镶石头的耳钉和五百个待镶石头的项链坠子,又卖了一个多月的晶石簪。
这天, 银匠铺子派人将耳钉送来, 姜月便开始将钻石的切割工艺教给褚大叔。
饶是褚大叔做了一辈子的石匠,各式花雕都不在话下, 看完姜月雕了一遍晶石后, 看着这无数个切面闪闪发光的晶石, 难得的出现了眼会手不会的情况。
他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像姜月口中的什么“钻石切割”这样的手艺, 若是画成图纸写成方子拿出去卖,少说也要卖上百两。
甚至遇见识货的, 愿意千两买下也未可知。
姜月如今却手把手教他,分文不取。
他既觉得感动, 又觉得荣幸。
其实, 经过了两三个月的相处,姜月对褚信已然很是信任。她知道他是个人品正直的人, 做不出将这手艺外泄的事。
而且,就算他有心思外泄,这寻常人也学不会啊。
姜月当着他的面又雕了两遍,褚信才领悟了个七七八八,“姜姑娘, 我先将这三枚石头自己琢磨琢磨。”
姜月知道他怕耽搁她时间, 想要自己拿个石头试一试,姜月自然答应, 还嘱托道,“晶石不贵, 你尽管拿来练手。”
褚信一脸腼腆又荣幸,笑着答应了。
褚信自个儿照着姜月留下的晶石,依葫芦画瓢约莫雕了十几个,才终于雕得像点样子。
不过,由于手法不熟练,加上耳钉所需要的晶石小,他的手上也划了七八道大大小小的口子。
他又雕了二十多个,才真正算能比较完美的复刻了。
而这只是花了一天的时间。
姜月当时学这个的时候,大约花了七八天才达到褚信这样的水平。因而她对褚信的学习速度感到惊奇,同时又升起了爱才之心。她同褚信道,“这个东西难度大,你的月银再涨十两。”
其他干活的石匠原本已经习惯了姜月给褚信开小灶一事,本不太在意。可他们一听姜月给褚信涨了月银,顿时都抬眼看了过来。
姜月这个月末才给所有人都涨了十两的月银,这才月初,褚信又涨十两,那他现在岂不是八十两一个月?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只有四十两的啊,如今已经翻倍了。
姜月见其他人都看过来,不想厚此薄彼,宣布道,“你们若是有手艺好的愿意学的,也可以找我来学。若是刻得好,又刻得快,也是按一个月八十两算银子。”
众人听了不免意动,便赶紧都凑过来看看褚信手上雕的是什么东西。
待看清楚褚信手上那几枚精巧玲珑雕刻得极其完美的晶石,再瞥见他手指尖几道大大小小的口子时,纷纷歇了心思。
这玩意也太难了,这是人雕刻的东西吗?
估计也只有姜月和褚信这样魔鬼的手艺才有资格做这个。
而且连褚大叔的手都受了伤,要是他们贸贸然尝试,搞不好手指头都要被削下来一截。
还是算了,他们还是本本分分的凿石头,然后在做一些简单的比如抛光这样的活计好了。
毕竟这个世界有参差,人跟人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钻石”耳钉开卖时,准备了八十对。
街上早已有了风声。
姜月推开门,门口乌压压围着一群人,她却并不意外。
众人都听说赵太傅家的嫡次女赵一如同谢丞相家的嫡三子谢云真即将订婚,而赵一如相看那天戴的耳坠格外漂亮,在福恩寺返回去的路上引得许多女香客围观,将往来道路都挤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天赵一如刚相看完,虽然心中对谢云真很是满意,但却拿不准他是否有意,因而她一颗心都是不安与忐忑的。
在下山的路上突然被许多女子围着问,她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她没必要瞒着,便说出了耳坠是来自长安集市中心的百宝阁一事。
众女子一听便要往百宝阁赶,连赵一如后面说的过阵子才开始售卖的话都完全没听进去。
赵一如:“……”
到后面,她每下一段台阶,都少不得要被路上的女相客礼貌的或直接或拐着弯儿搭讪并询问一番,她也只好礼貌的回应。
只是没想到问的人那样多,她嘴巴都说干了。
福恩寺坐落在山上,马车没法上来,赵一如只恨这福恩寺上下的台阶这样多,又恨自己没像来时那样从后山上来。
如今已经走到了半山腰,不上不下的只好继续往前面走。
只是,当每一位女子刚开口跟她搭讪时,她都直接回应一句,“我这耳坠是长安百宝阁的,过阵子便会售卖。”
就当今日是为姜姑娘的百宝阁拉客了,如此一想,她心情又好了许多。
走在赵一如前面的她母亲:“……”
算了,也不管什么礼不礼貌了,要都是这样拐着弯的问还要慢悠悠的回,今日天黑都下不了山。
赵一如说着说着简直连自己是为什么来福恩寺都快忘了,什么谢三公子都已经让她暂时忘在了脑后,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候到了山脚,进了马车。
一坐上马车,要不是她母亲扶着,赵一如都快瘫了下去。
那天从福恩寺下来,紧接着去百宝阁的女子也格外多,虽然得知同款耳钉还没开始售卖,但也不影响她们对百宝阁的喜爱。
许多女子久不出门,才知道长安城新开了这样一家买珍玩首饰的铺子,这里的珠钗簪子头花她们也见人戴过,但这家的显然比她们之前见过的更为好看。
因此,纷纷都没忍住不剁手。
于是这一天,百宝阁里的珠钗和晶石簪都被抢购一空,连头花和灯笼都被卖了大半。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五天,来买东西的客人都格外多。
而且由于珠钗和晶石簪数量有限,只有来得早的人才有机会买到,因此百宝阁每天早上开门时都能见到花枝招展花红柳绿一片人。
没想到随手送出去一对耳钉却带来这样场面的姜月:“……”
好了,这几天晚上都要赶工了。
众女子连续等了几天,总算等到了“钻石”耳钉开售的这一天。
众女子先前有不少人都见赵一如戴过,虽然当时都被惊艳到,但那时只能远远看着,还出于礼貌不能看得太久,跟如今能近距离观赏、能买下握在手心的体验,是全然不同的。
这耳坠,真的是太美了。
半个上午的时间,八十对耳坠,一对都没能剩下。
姜远发和姜氏两人收银子收到手软。
“钻石”耳坠在长安城一战成名,八十对耳坠就如同第二波无声的宣传一般,买到的女子都戴上了,引得周围人人艳羡不已。
来百宝阁买这耳坠的女子越来越多。
又过了几天,姜月见褚信雕刻耳坠所需的晶石已经格外熟练了,便将耳坠的全部制作过程都交给了他。
接着,她便趁着这时候百宝阁生意正火,又推出了一款“钻石”项链。
说是项链,其实是穿绳的。
这个不知名朝代普通工匠的工艺还达不到做出一条条细银链的水平,即使她一定要画图纸、找顶尖的工匠做,恐怕也由于难度大,没法量产。
因此,姜月只好用红色的细绳代替。
所幸,透明的晶石与红绳颜色格外相配。
她用定制好的银托镶嵌好晶石,再用红绳串起来,末端加了些能调节长度的设计,连做了六十根才拿出来卖。
没想到,一出来就极受欢迎。
古代在脖子上戴金戴玉非常常见,但是戴这样的小装饰的,她们还是头一回见。
而且与耳钉一起戴,看起来是一套,交相辉映的,更为亮眼。
因此,无论有没有买过之前那耳坠的,都有想买这项链的心思。
“钻石”耳坠卖六十两一对,“钻石”项链卖四十两一条。
姜月原本以为头几天买的人才多,后面会慢慢变少,没想到每日进来的客人络绎不绝,几乎没有断过,就算有原本不打算买的也有许多出门游玩的女子过来逛逛最后带走一两件东西的。
姜月这才发现,长安城的富贵人家真是数不胜数,原来一直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很快,姜月便攒够了买玉石的钱。
她问过李掌柜,问过封璟,对比了一番长安城各家玉石铺子,最终选定了一家品质好,价钱也算合适的玉石铺。
有了玉石以后,她便如同做晶石簪那般做起了玉石簪,只是不用再用树脂上色,而是根据不同的款式选用不同颜色的钻石。
比如红梅戴雪,就选的是红色和田玉和白色羊脂玉。
不过,玉石的颜色并不完全一致,同款各个簪子之间也会略有区别。
众人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晶石簪比玉石簪好看,而是之前的玉石簪不是出自于百宝阁而已。
百宝阁的玉石簪实在是太漂亮了。
玲珑剔透,温润明艳,精巧绝伦,世界上再没有比这好看的簪子了。
紧接着,姜月也开始往耳钉和项链上镶嵌各种颜色的玉石宝石,最初采用的多是圆形,后面她又开始用一些玉石宝石的碎料往她精心设计的银托上面镶,做出来一对对、一条条银镶玉或金镶玉的萌宠首饰。
譬如十二生肖或者小猫这样可爱的小动物。
不出意外的,也很受欢迎。
姜月发现,这忙碌是没有个头的,想起来她许诺过要给温慕言她们每人都做一件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首饰,便想着宜早不宜迟,着手开始做了起来。
她每一件都做得很用心,任何一件戴出去都能在人群中吸引所有人目光。她既是为了几人的交情,也是感谢她们从始至终对她的帮助。
几人来到她的铺子收到礼物时,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眼眶都忍不住湿了。
转眼几个月过去,到了年关前夕。
百宝阁在长安城成了炙手可热的商铺。
姜月早已将二楼改成了铺面,又将百宝阁隔壁的双层楼酒铺花了两千两的价钱盘了下来,也改名为百宝阁,铺内装饰与先前的一样,两家铺子中间的墙打通。
百宝阁铺面一下子就大了许多,能容纳更多的客人,姜氏和姜远发各管一边。
姜月怕他们累着,打发能抽出身来的小姜们负责收银,姜氏和姜远发就在铺子里面看着支应下就行。
随着气温越来越低,出门的人少了,或许是没有人群的遮蔽,姜月发现,街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收留贫民
姜月有时候会感慨, 在百宝阁里的时候,她总会有种人人都过得很好,丰衣足食之余还能享受生活的感觉。
但是出了百宝阁, 便能看到街上尚有许多衣衫褴褛、穷困潦倒之人。
这个朝代的贫富差距很大, 而且众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衣着光鲜的世家贵人们可以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从乞丐面前经过,乞丐们看到他们除了机械的说一句“行行好”之外便没有任何神色动容。
世家贵人们可能会绕路避开他们, 嫌他们身上不干净。
而乞丐们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会胡乱往他们跟前凑, 而是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领地等着那么一两个好心人朝他们施点好心洒洒水。
姜月同时也发现, 乞丐中除了老弱妇孺,也不乏一些青壮年, 估计是被生活逼得没了法子,才走上了乞讨这条路。
想到原书中姜家一家四口的悲惨结局, 姜月微微握紧了拳。
若是当时能有人指条活路,断不会死得那样惨。
姜月没忘记她挣钱的初衷, 除了让姜氏夫妇过上好日子以外, 她还想让长安城处于底层的无家可归的百姓一点生的意义和希望。
天气已经冷了。
至少要先让他们安稳过个冬。
姜月想起了一个人,国公夫人闻氏。
闻氏自从找回了裴秋生以后, 便觉得这是她行善积德积攒下的福气,让她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实现了心中所愿。
因此自那以后,她非但没有停止对贫苦百姓的帮助,甚至还在城北也设了个慈善堂, 每日着人施粥。
不过镇国公却并不这样想, 他认为家底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如今孩子都已经回来了, 不能再这样无限制的花钱出去。
而且,城南城北都设了一个, 日日施粥,长安城的百官和百姓都看着在,他那些个同僚们偶尔路过那儿时,心情都不大好。
为官的,都不想见那么多贫民聚集在一起,显得好像他们的治理不行似的。万一哪天陛下听见了什么风声或者微服私访遇见了,指不定要有多麻烦。
先前闻氏是为了找孩子,那大家也可以理解。如今孩子都找到了,着实不应该继续下去,因而已经有官员同镇国公献言了。
因而,闻氏在城北的慈善堂开了没多久,便被镇国公强制关门歇业了,只剩城南的那个还照常开着。
姜月想着,这慈善堂闻氏开起来都尚且艰难,自个儿再开一个,怕是行不通,少不得要遇见人阻挠的。
而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施粥只能解决当日之困,确实不能作为长久之计。
于是,姜月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法子。
百宝阁位于集市中心,铺子背后除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和能住人的屋子,再没有多余的地方,不像姜家杂货铺院子后面还有一大块空地作为后院。
姜家搬来百宝阁以后,那边就只留着一些泥塑乐园的东西,刚开始姜月还派小姜们轮流去照应一下,后来嫌麻烦,已经交给了李掌柜全权打理,收入也直接给了他。
不过泥塑乐园占用的地方不过是院子后面的那一片后院,而姜家杂货铺由于姜月之前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因此整个儿的是空的。
姜月准备在百宝阁外面贴个告示,宣布如今在马路上流浪的乞讨者,都可以来姜家杂货铺干些杂活,类似于洗石头和裁布裁纸之类的,洗二十枚石头可得一文钱,裁块布得一文钱,裁十张纸一文钱之类。
干满五天还愿意留下来接着干的,便可以租一件冬衣穿,一个月起租,一个月三十文银子。
她怕给得高了,会有原本没那么缺钱的普通百姓也来抢着做,反而让那些真正需要的穷人进不来。
因此,她这工钱给的不多,普通有活计有收入来源的人压根都不会看一眼,但对于那些长期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来说,一人一天下来能挣个二三十文左右,若是手脚麻利的,挣个三四十文也不是问题,足够他们吃饱两顿了。
省一省,也能租一床棉被盖。
如此一来,她也不算亏,毕竟这些活计百宝阁的人也要花时间做,不如把这些费时间又简单的活计分出去,可谓一箭双雕。
她最主要的花费,便是准备被子了。时下棉的价钱并不便宜,棉被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若她想图省事,直接买做好的被子,最便宜的成衣冬衣也要十两一床,厚一点的便要十五两。
而三十文一个月的价格租给他们,几乎是回收不到什么,以后也很难再卖出去,算是纯做善事了。
但他们所做的杂活能给其他的工匠剩下时间做东西,这多做出来的东西卖出去也是百宝阁实实在在的银子。
这是双赢。
姜氏不觉得姜月这样的念头这是个好主意,想阻止她,“阿月,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来我们铺子买东西的可是有许多的达官贵人,若是公开让那些乞丐们帮着做,恐怕贵人们可能就不愿意买了。”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有些贵人格外讲究的,连东西掉在乞丐们待过的地上都可能不会要了,更何况还是他们用手碰过的。
姜月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样做确实可能会影响百宝阁的销量。
但她对此也不是没有准备。
姜月准备效仿现代那些扶贫做法,从百宝阁其中一个铺面中腾出一面墙的位置出来,写上“扶贫行善区”,写明了这部分的东西经过了流浪的乞丐之手。
至于她们买不买,姜月心里其实没什么底。但愿能有些人美心善的女子愿意买,若真是没什么人买,那姜月也只能另想它法了。
反正到了春天回暖以后,万物复苏时她还能做别的打算。
将就将就把这冬天过去了吧。
于是,姜月说干就干,告示一出,她便将跟着她的木匠石匠全部召集到一处,宣布后面的安排。
那些木匠石匠见两月有话要说,便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专心听她讲。
姜月开口道,“今日叫大家来,是想说下调整月银的事。”
众人闻言顿时眼里都是欣喜,他们对于这样的开场白那可是太熟悉了,姜姑娘宣布月银的事向来都只有涨的没有降的。
如今临近年关,过几天就是月底了,姜姑娘估计是体恤他们,又要给他们涨了吧?
不过,这次姜月讲的却同往常不一样。
她道,“大家也知道,如今外边天气冷,也有不少人在挨饿受冻,我准备让外面流浪的那些百姓在我姜家杂货铺那边帮着干些杂活,但他们不熟悉活计,我也不熟悉他们,因此需要一些人去当监工看着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姜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要赶他们一部分人去做监工?不做现在的活计了?
当然他们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个,监工这种不怎么需要出力则不太需要动脑子的活计,给不了现在这么多月银吧?
有人便问了出来,“那姜姑娘,监工具体是做什么?去做监工的人月银给多少?”
姜月已经提前算好了,她道,“做监工的那些人,其实只是换个地方做东西,在这里做什么去了那边还得要做什么,只是有我们自己的人看着我更放心些。月银算法不变,不过为了鼓励大家,也因为做了东西还要辛苦大家送过来,去那边监工的,一个月多三两银子。”
其实乍一听,三两银子相对于他们二十到四十两月银来说并不多。
可姜月没忘记,姜家最初一个月只能挣二两银子。
众人们也没忘记,他们在来姜家之前一个月拿的要比现在至少少了个十五两,大多也就拿个十几两。
那个时候,谁家愿意给他们多一两银子月银,他们都愿意屁颠屁颠地跟着后面的。
因此姜月这话一出,除了褚信和少数几个不怎么缺钱家里又离集市中心近的人,其他人竟都是要去。
有人问褚信为什么不去,他道,“我要省点时间给百宝阁多做些东西,哪有那样多的时间来回跑?”
姜月听了只笑,便让愿意去的人收拾收拾东西往姜家杂货铺搬,又叮嘱了几句到时候教贫民们做什么。
估摸着这两天消息一传开,就会有贫民过去了。
*
年关将近,临近春闱,夫子布置的课业逐渐繁重,裴秋生也愈发繁忙起来。
不过,由于有夫子的传道受业解惑,又有系统的加持,裴秋生的备考之路顺风顺水。
这日月底,他来百宝阁时,意外地发现院子里的工匠少了许多,他看见褚信正在院子里面雕一朵黄玉,待他收手时方才问道,“褚大叔,人怎么这么少,其他的工匠们去哪儿了?”
褚信道,“前几天都搬到去姜家杂货铺那边干活去了,姜姑娘要给乞丐们住处和活计,让大家帮忙盯着些。”
裴秋生一细问,才得知姜月将许多流落在街头的贫民们安置到姜家杂货铺了,他们白天在那里干活,领了银子就去街上买吃的,晚上就在姜家杂货铺打地铺,听说许多人都已经盖上了棉被。
还听说姜月已经开始着人准备冬衣,到时候也像棉被那样租给他们。
裴秋生心下叹服。
其实他这几天在府里隐约听见底下人在议论长安城有商铺招那些乞丐们做工,只是他当时正在被夫子考学问,过后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才知道,他们口中的商铺就是百宝阁。
难怪今日他来的路上,路上的乞丐竟少了许多。
闻氏来访
百宝阁让乞丐帮忙做活的事情, 很快就在长安城炸开了锅。
有些贵女一听见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是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得知是这几日才开始之后, 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她们发现此刻头上耳上戴着的东西竟是那些乞丐们做出来的, 怕是第一时间就得扔掉。
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些人原本觉得没什么, 可我没忍住跟风, 时不时凑在一起讨论个两句。
百宝阁的销量一下子便下滑了许多。
原因无他, 即使是姜月专门设置了个“扶贫行善区”,告诉众人只有这一块的东西是贫民们帮着做的, 但众人对此不买单。
她们只觉得百宝阁与“贫民”搭上了关系,铺子里的东西都沾上了不干净。
姜月倒是不着急, 毕竟她手上存款还有很多,也相信等这阵子热度过去了, 销量定然也能恢复一些。
可那些木匠和石匠却是着急得很, 自从有了贫民们的帮忙,如今东西的产量一下子便上去了很多。
可这半个月他们往百宝阁送东西时, 发现铺子里还有很多东西积压着没卖出去,尤其是“扶贫行善区”,东西已经堆得老高了。
街上的流言他们也不是没听到,眼见着来姜家杂货铺的贫民越来越多,进百宝阁的客人却越来越少, 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他们怕的不是别的, 而是百宝阁开不下去啊!
万一百宝阁东西没人买了,开不下去了, 姜姑娘发不出来月银怎么办?
毕竟,养着那么上百个贫民, 夜里打的地铺都快将姜家杂货铺给铺满了。姜姑娘对贫民们又是给工钱,又是给做被子又是给做衣服,里里外外哪样开支不大?
他们可还听说,姜姑娘准备过阵子再租个客栈给他们住。
万一百宝阁真倒了,他们到哪里去找这么高月银的活计去?
因此,也不用姜月说,那些往百宝阁往返送东西的木匠石匠们,都自发的给百宝阁做宣传,
“哪里是什么乞丐做的东西?不过是贫民,而且他们现在收拾得可干净了,穿得可好了,吃得饱穿得暖,已经算不得是乞丐了。”
“他们不过是洗洗石头裁裁东西罢了,他们那双手干活前,那都是洗得白白净净的,半点脏污都没有。不然,百宝阁里卖的头花能那样光鲜干净?”
“百宝阁可真是个良心铺子,自己挣钱了不算,还想着救济百姓。这样好的铺子要是不支持,真是寒了人心啊。”
……
一开始他们说时,街上的众人只当是不信。
可时间久了,人们也发现,从姜家杂货铺里面走出来的人,那确实身上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百宝阁里那什么“扶贫行善区”,无论是珠钗还是头花,也确实一丁点儿的灰尘都没有。
众人心里面也开始动摇,会不会他们说的是真的?而自己也不应该对这样有良心的铺子抱有偏见?
但是动摇归动摇,真正去买东西的人却还是不多。
去姜家杂货铺的,还是大多去买买灯笼这样的摆件用具,而首饰中,也只有头花卖得最好。
因为一两银子一个头花大多是贫困些的女子才戴,她们心里不是很在意这是乞丐们裁出来的,只知道百宝阁的头花又便宜又好看,还嵌着珍珠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由于销量的提升,头花的样式可谓是越来越多了。
姜月从一开始日入几百两银子变成了日入几十两,有时候甚至只有十几两。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倒是亏损不了什么,只是在不考虑买玉石、冬衣和棉被的情况下,基本上变成收支平衡了。
姜月知道时间酝酿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做出些措施改变现状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拿出找人新写的有关扶贫济困的话本子去找封璟时,国公夫人闻氏却先来了。
姜月觉得意外,她知道闻氏是不喜好打扮之人,而且自从裴秋生被认为国公府世子后,闻氏似乎看她的眼神一直很纠结,也几乎不会主动来见她?
但她又觉得不意外,想到闻氏自己就是乐善好施之人,长安城百宝阁传出这样大的动静,闻氏迟早会知道,也一定会忍不住过来看一眼。
姜月是得到姜氏的通知,才从繁忙的里间走出来的。
闻氏一见到姜月,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
只见姜月袖子轻轻卷起,显得散漫又随意。
她简单挽着乌云似的头发,未施粉黛,一张脸却格外清丽,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眸子,比闻氏先前见到她时还要有精气神儿。
这姑娘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
姜月并没意识到这许多,只是心中猜到闻氏的来意,主动问道,“国公夫人安好,可是要买什么?”
闻氏的马车此刻正停在集市中心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许多人都认识镇国公府的马车,便想往里面看是国公府的哪位小姐要去里面买东西。
这一看,便看到了闻氏。
莫不是闻氏久居内宅,不知道百宝阁这里的一些东西是乞丐帮忙着做的?
要不要去提醒她?只是自个儿这身份,去跟国公夫人说话也不合适。
只听闻氏道,“我听说,你安置了一些集市这一片流离失所行乞为生的百姓,给工钱给住处让他们帮你做东西?”
围观的人顿时嘀咕,原来闻氏是知道的啊?听她这话,也摸不清她是来买东西还是来兴师问罪的,莫不是觉得百宝阁不应该让他们帮忙做事?
姜月如实道,“回国公夫人,确有此事,给工钱不假,不过也只够温饱。提供住处却是算不上,我那巴掌大的地方,也只能让众人夜里聚在一起取取暖。”
闻氏想起一年多以前姜月初次来找她求助的时候,穿得还是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衣裙。
如今一年过去,她凭借自己的能力,在集市中心开了铺子挣了钱,刚过好自己的日子,首先想到的却是救济他人。
虽然花费的银子在她看来并不多,但她人微力小,能有这份心思做到这个程度,很是不错。
闻氏虽然也救济贫民,但她只是以施粥的形式,今年的贫民有多少,来年还是多少。可她今日来的路上,已经没见到几个流落在外乞讨的贫民了。
她也在姜家杂货铺外面远远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高矮胖瘦,手里都有活,眼里都很有干劲。
闻氏眼里浮起一丝赞赏,“你做的很好,比我要好。”
姜月笑道,“夫人谬赞了。”
闻氏道,“姜姑娘应当有听说,我在城北有个慈善堂,一直空置着在,快有半年了,我也用不上。听说你那姜氏杂货铺即将住不下了,若是不嫌弃,那处地方你可以随意处置。”
城北那处慈善堂姜月曾去看过,距离这里约莫是半个时辰的路程,离得不算太远。
也已经有城北的几个乞丐闻着风声过来了。
姜月知道,闻氏心底里还是记挂着城北那些贫民乞丐着在,只是迫于官场和国公府的压力,不得已放弃。
她提出要给她用,是真心的,也是希望她能照拂城北的贫民一二。
姜月原本是想租下一家客栈来安置贫民的,只是价钱上还没谈妥,对方总觉得他这客栈住过乞丐,以后怕不是没别人来住了,就卡着这点儿使劲哄抬价格。
姜月有时气不过,恨不得将客栈直接买下。
但又一想到这些贫民等天暖了未必还在集市这边住着,到时候空置的客栈她懒得费心打理,才冷静下来继续跟对方磨。
姜月行礼谢道,“多谢国公夫人,那我便不客气收下了。”
闻氏满意地点点头,想起此行来的目的,看向手侧的“扶贫行善区”,指着一格头花道,“我今日来,是来买东西的。这些头花,我都要了,里面有多少个?”
围观看戏的众人们顿时都惊呆了。
这闻氏好大的手笔,一口气买这么多头花。
姜月看了一下,闻氏指的那一格头花,约莫有七百多个,具体她没数。
她道,“头花是一两银子一个,约莫七百多吧,夫人买这么多,我薄利多销,就收您六百两即可。”
闻氏含着笑,温和道,“我不占小辈的便宜,就收我八百吧。”
接着,便让手下的人付银子。
姜月想起了最初在姜家遇难得闻氏相助时,自己提着东西去感谢被拒之门外的场景,知道推辞也没有用,便也不多说,只笑着收下。
而后让人寻了个上好的箱子,将头花装好放到了闻氏的马车后面。
闻氏有心资助百宝阁一二,也当是感谢姜月愿意城北那座慈善堂以及背后意味着要承担的责任,临走前道,“下个月我还会再来。”
姜月想起今日好像是十五号,原来是闻氏去城南慈善堂的日子,她买这些头花应当是往城南那边送的。
姜月送别,“多谢夫人眷顾。”
众人见国公夫人从百宝阁当真花了八百两买头花时,顿时都被惊到了。
国公夫人说姜姑娘做得好,也丝毫不嫌弃“扶贫行善区”的东西,难道是他们太狭隘了?
可头脑反应快的人顿时想到今日是十五号,“我看国公夫人往城南去了,她买这些头花肯定不是自己府里面戴,而是给那些贫民们送去了吧?”
众人便都反应过来,“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贫民做的东西给贫民戴,似乎更加天经地义。”
“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想买百宝阁的东西了。”
姜月闻言眼皮跳了跳,感慨闻氏一定不会想到,她明明是好心,却给百宝阁本就不多的生意雪上加霜了。
在书里闻氏便是这样,胸无城府,心思单纯,也不太聪明,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更不会想着算计别人。
这样的人,是有可能好心办坏事的。
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跟闻氏无关。
姜月当初在作出决定的时候就猜到后面的路定然艰难,虽然曾经想过要不要晚一些开始,但看到那么多人衣不蔽体在街上横七竖八的躺着靠着,等到再过阵子大雪一下,气温进一步骤降时,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不到来年初春的太阳。
官府对此是不管的,她在去年就已经见识过了。
她终究还是没忍下心,趁自己羽翼尚未丰满时做了。
而闻氏也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她,还送了她偌大的一座慈善堂,直接将她来年春天要安置贫民的地方都给解决了。
她心里,还是感谢闻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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