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遭受刺杀的消息并没有传开,长青面色如常地收复了稗族。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刺杀,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不打算立刻追究其背后的指使者,因为敌人无外乎是其他的皇位继承者,其他国家如今与夏国皆处于修养期,没有谁会贸然挑起战争。


    但他终究是选择了更激烈的回应方式。太子长青武功了得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回京城,此后的暗杀恐怕会转为更加巧妙的毒杀。


    长青希望他的兄弟们能够安分,自从被父皇任命为太子以来,他承载了太多压力,一个没有母族帮扶的太子能够受尽你所想象到的一切排挤和打压,但他最终还是熬过来了,这一次的收复稗族的成功是空前的,但这其中也有着他的自作主张。长青如今才二十岁,他的内心,自然也还忐忑能否得到不苟言笑的父亲的夸奖。


    ——不知道父皇会不会觉得他的处理不妥?


    但很快,另一个问题又萦绕心头。


    ——身边的太监都是从太子内宫里选出的,不知道是何人可以把这样一枚棋子安插在自己身边?各位兄弟中,竟然还有这样手腕通天的人、且欲将他处之而后快的人……


    不再停留,长青立刻启程返回京城阳翟,只是回程的路上却注意到了奇怪的消息。


    长青坐在马车里,透过帘缝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病人。


    那人半边肩膀残缺,躺在板车上哀叹呻.吟,可是那伤口,竟然不太像是被野兽撕咬而出的——但如果要说是刀剑,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伤人至此?


    很快属下便打听到了消息,那人是打猎的时候受伤的,和他同行的其他人都没回来,只有他一个连滚带爬地从山上逃了下来,一开口就已经半疯不傻,大喊有怪物,周围人问他是什么怪物,他却又答不上来。


    长青微微拧眉。


    这里已经是枝潭,再前行就是望京,接着便是京城,为了顾护百姓平安,他此前早就费尽心思设立了打虎队,至少京城及附近几个城镇,是不该有猛兽如此伤人的。


    “回京以后调一队羽林军来,枝潭的猛兽怎么如此凶恶?”


    关狰领命,补充道:“殿下,那恐怕不是寻常猛兽,臣刚才查探过,猎户身上的伤口痕迹,竟然像是被巨剑瞬间切割开了一般……而且……他身上还有烧伤。”


    这种奇特的怪事,很难不让人想到怪力乱神之说,百姓慌了神,为求寄托安慰,就会求神拜佛,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存在。但这种行为又常常被人利用,滋生出愚昧和惨剧,因此夏长青反感宗教,所以他忍不住蹙眉,唇也冷了些。


    “尽快查清楚,不要让百姓受惊。”


    路程看来必须加快,长青传令急行军,不再做长时间的休息调整,只在枝潭留下几人先行调查,其余人等与他全速回京,方便回禀父皇后再处理枝潭怪兽伤人一事。


    两日后,他便回到了京城阳翟。


    ·


    “太子回来了?”


    皇帝夏禹州观赏着园子里的雌虎。


    这雌虎向来威猛,此刻却趴在地上任由一只小虎含.咬虎耳,对远处的夏禹州等人充满警惕。


    大太监吴吉明端着放置鲜肉的餐盘,答,“说是已经进了城,快入宫了。”


    “六个月了,”夏禹州将手浸在金盆中,慢悠悠地说,“如今夏国国库充盈,兵强马壮,此后太子再无建树,也可算一代明君。”


    吴吉明道:“都是殿下英明。”


    “动物尚且爱护自己的孩子,又何况是朕。”


    夏禹州想说什么,忽然又咳嗽了起来。吴吉明便将餐盘交给一旁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奉茶,待夏禹州润了会儿嗓,就听得夏禹州继续说,“太子的接风宴,按照规定办好,赏赐也早有皇后亲自拟定。”


    “朕有这么多儿子,个个都肖似他们的母亲,每每看见太子,就仿佛看见姜瑶又活过来一般……”夏禹州正待继续,忽然听见外面报太子到了。


    “进来吧。”


    夏禹州在金盆中净手,一边擦拭,一边道,“六月不见,让朕瞧瞧太子如今长得如何了?”


    内侍掀开垂帘,太子长青跨门而入,行动间银白色的甲胄发出轻响,头盔下的声音略显沉闷,“父皇。”


    夏长青下跪请安,抬手迅速取下头盔,露出一张极为年轻的脸来。


    面如冠玉的脸上,一双眸子专注而温和地注视着夏禹州,头微微仰着,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


    太子如此孺慕,夏禹州也面上含笑,关心道:“你今年不过20岁,就已经有了如此成绩,又日夜奔波,替太祖收归稗族,朕心甚慰。既然已经回宫,这些日子便好好休养,择日便将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你母后这些日子,可为你选出不少适龄女子。”


    长青回道,“父皇与萧皇后有心了,儿臣感激不尽。”


    如今的皇后是萧淑文,是六皇子夏可钦的生母。在夏长青生母姜瑶死后,因国不可一日无母,故而很快便被封为了皇后,又将夏长青名义上归予了她做儿子。因此夏禹州直称萧淑文是夏长青的母后,也并无太大错处。


    只是夏长青内心总是无法迈过这个坎儿,他只认姜瑶为母亲。但如今整个皇宫内最亲近的人只剩下夏禹州,因此并不愿意扫兴,既然萧淑文为了他出力,那么不管如何,他总得快些去请安才好。


    夏禹州也催促他,“此次你劝降稗族有功,如何奖赏都不过分,今夜为你接风洗尘,自当大赏,但也不可忘了你母后对你的心意,她一直闹着说要见你,你前去好好陪陪她吧。”


    夏长青应了,领着关狰礼数周全地退出去,选出些礼物向皇后请安,不过聊了几句,就被萧淑文握着手腕留下,直言既然来了,不如先看看女子画像,将心仪的女子定下。


    夏长青垂眸应是,仔细挑选,接连看了几张,只对萧淑文说,“这实在难以抉择,不如全请皇后安排。”


    这句话说出来,却迟迟得不到萧淑文的回应,再一抬眸,只见到萧淑文回神般嗯了一声,羊脂素手将画卷慌乱拢起来,“太子常年奔波,在外有自己中意的人选么?”


    长青愣了一下,他很少去想工作以外的事,如今被萧淑文这样一问,整个人也呆住,但很快,心底忽然又生起一点儿不一样的情绪。


    此次回来,父皇也让他多待几日,夏国如今安定,周边各国也都建立了良好的邦交,而萧淑文更是亲力亲为,要和父皇一起为他选定太子妃的人选。


    无论怎么看,大家都在把他当做下一任皇帝对待,而他也会承恩,好好照顾夏可钦。


    至于其他的兄弟姐妹,在拔除他们的危险以后,他也会一同善待。


    夏长青回过神来,看见萧淑文面带薄红的脸庞,终于决定放下内心的隔阂,柔声道,“儿臣全凭皇后做主。”


    正在交谈间,却忽然听见外面传出一声怒喝,夏长青侧目望去,只见夏可钦忽然从马上跳下来,踹了关狰一脚。


    “狗奴才!本皇子做事,还轮得到你来管吗!”


    萧淑文慌忙起身,连画卷滚落在地上也未曾管,口中喊着“钦儿”,面色焦急地走了过去。


    夏长青也缓缓起身,侧目扫向关狰,关狰立刻抱拳下跪,闭口请罪了。


    夏可钦还未消气,又补上两脚,再到要动手时,被夏长青扶住手臂,稳稳地一抬,让他下意识站直了身子,接着,夏长青问:“六弟,方才是怎么了?”


    夏可钦怒目而视,手指着关狰,“你问他!”


    夏长青俯视着关狰,似笑非笑,“关狰,说吧,方才是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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