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15
楚祯平日虽不着调, 专注吃喝玩乐,但办起正事来该有的态度还是端正的,雷厉风行, 顶着两派压力不偏不倚。
证据当场提交至刑部,朝堂不日议出对策, 本想?让严肃州继续治理,但严肃州自语无言愧对父老?乡亲, 坚持自请辞官, 遂由熟悉云州地方情况、跟随严肃州多年的徒弟林子谦出面善后。
证据确凿, 乔守忠败局已定?, 即日压入大牢, 族中子弟面临或流放或充宫的事实,楚越贵为皇子,幽禁于皇子府, 待圣人病愈后决定。
随着朝野关注的淮南水患一案结束,多雨时节告一段落,清闲下来的楚祯迅速发了请帖邀楚淩游湖。
楚淩昨日咳了血,偏还硬要拉着暗五睡觉, 暗五是下?属,抗拒不得,但他可以故作不懂当成字面意思?。
天气凉爽起来,空气中梅雨特?有的潮湿总算散去,午后人的倦意格外高涨。
暗五侧身搂着主子,怀中的人有些不满暗五的敷衍,手上的小动作不断, 暗五总是一副包容的好脾气,偶尔垂眸看他自娱自乐。
从一开始到主子身边暗五就知道从今往后要跟随的主子有着副出色的容貌, 因此他阴晴不定?、偶尔狠戾的性子常常不被人发现。
所以他明面上是病弱、矜骄的,是大庆最受宠的皇子。
暗五熟悉主子的每一个神情变化,见他眼睫颤了颤,暗五便?抱紧主子,手轻拍着青年清瘦的后背,他能感觉到主子的身体也在不经意间颤抖着,像孱弱的幼兽般。
算算日子子蛊发作越发频繁,近日尤为厉害。
楚淩咬着下?唇埋在暗五怀中,即使被温暖包裹,身躯内的阴冷却从未消失,密密麻麻的疼痛,缠绵不绝。
他其实很能忍痛的,之前的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但暗五在身边时楚淩总会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或许是为了博得眼前人的心疼,又或许是不想?在暗五面前伪装。
因为楚淩回抱的用力,他可以清晰的听见暗五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感受他胸膛的起伏。
在温暖中不断沉溺,楚淩仰头?咬上那形状姣好的薄唇,痛苦与愉快交织,楚淩呼吸发着颤,后埋在男人的脖颈中。
楚淩真的是喜欢极了身下?的人,心中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与现实重叠,暗五竟真如?他想?象的那般,不会畏惧、包容、衷心,更重要的是他独属于他一人。
仅是这么?一想?,楚淩呼吸沉重起来,他再一次后悔,明明这人一直在他身边,为什?么?他不能找一点将他找出来呢。
“暗五,我真的好喜欢你?呀。”楚淩蹭了蹭暗五的下?巴,动作如?猫咪亲昵一般,神情餍足。
在赴楚祯游船之前,楚淩先一步接到宫中的圣旨。
圣人病重,特?令四殿下?楚淩伴床侍疾。
这简短的一句话,明面上是给予无上殊荣,但在顾管事看来无异于催命的刀。
顾管事是少有知道楚淩与圣人关系的人,他又给暗五细说了一些楚淩与圣人间的事,中间多次提及了楚淩的母妃,那个红颜薄命的女人。
明知是龙潭虎穴,偏上有孝字压着,下?有朝臣盯着,主子这一趟不去不行,除非上面的位子换人,暗五大胆的想?着。
绿翘咳嗽了几声,试图引起暗五的注意,暗五偏头?看她,黑眸沉静似一潭不见底的湖。
被这么?看着,绿翘有些脸热,她与暗五说话的次数不多,自暗五调倒主子身边后,绿翘一帮人都少有踏入殿内的机会。
“你?的行李准备好了吗?”绿翘试题找话题问,他们是陪同殿下?入宫照顾的,绿翘想?把工作做好,还是需要与暗五提前沟通的。
“嗯。”暗五是一向的沉默寡言。
恰这时楚淩走了出来,周身雾气湿润,黑发还有些许未干,眉眼是掩不住的艳丽,唇瓣水莹莹的富有光泽。
暗五默默移开视线,他又下?意识握紧了身侧的剑,他知他做的过分,否则主子也不会临时沐浴。
绿翘上马车前叮嘱暗五记得给殿下?擦拭头?发,殿下?身子虚弱,是经不起半点风寒的。
他们二人在马车边说话,楚淩掀起眼帘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端是一副金童玉女的画面,偏他没有欣赏的兴趣,格外不高兴。
他放下?竹帘,暗五侧头?看了眼,回头?接过绿翘的话点头?。
马车徐徐驶动,驾驭马车的是府中的马夫,顾管事需要留守府中处理事物,没能跟过来。
“主子。”暗五俯身进来坐在主子身侧,他记得绿翘的叮嘱,其实不用她提醒暗五也注意到了主子湿润的发。
质地柔软的棉巾细细包裹住如?绸缎般光泽黑亮的乌发,暗五低眸动作小心仔细。
楚淩冷哼一声,嫉妒让他的心十分不好受。
“主子不高兴?”暗五问,他的声音是清冽干净的,在耳边喘息时又是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楚淩兀自生气,没揠过半刻便?回头?咬在了暗五的脖颈,磨着牙。
他的力道不重,颇有几分解气的意味。
暗五自是任由主子咬的,他在心中琢磨了会试图理解主子生气的缘由,后知后觉想?到可能是他在马车外耽搁的时间久了。
主子不喜欢等?待,暗五是知道的。
他伸手想?要去安抚主子,却不想?楚淩恰好抬头?,于是手先碰着了楚淩的侧脸,柔软细腻,接着碰到了他的唇,又一瞬间就被柔软湿润包裹。
暗五抿唇想?要收回手,他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
主子抬眼看他,在那双好看的眼睛凝视下?,暗五越发不适,白皙的脸起了窘迫的红。
“主子,马车上……”暗五提醒。
楚淩用了力,咬出了一口牙印。
修长有力的手,指腹处有着厚实粗糙的茧,虎口处的牙印完整清晰,楚淩舔了舔自己留下?的烙印,他阴沉的说:“暗五,你?不乖。”
前面暧昧的氛围荡然无存,暗五躁动的心平静下?来,收回手,拿起放置一旁的棉巾继续为主子擦拭。
暗五不说话的态度令楚淩不痛快,偏他又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看见暗五与其他人亲近楚淩无疑是生气的,他性子就是这样,经常不顾后果的发疯,楚淩忽然怕暗五受不了这样的他。
暗五手上的伤口明晃晃地在眼前晃动,昭示着存在感。
楚淩现在又心疼起来暗五,反复的情感不断拉扯着他的思?绪,他厌恶如?此患得患失的自己。
如?果暗五能永远属于他,眼中只?有他一人就好了,楚淩又恢复了阴郁低沉的模样。
与有着复杂想?法的主子不一样,暗五想?的是主子说他不乖,那谁乖呢,是那个禅蓝吗?
马车穿过东西街,驶向在夕阳照耀下?显得异常金灿耀眼的皇宫。
下?马车时,暗五平静得如?同以往,依旧听话体贴。
进入宫中,楚淩先一步受到皇后召见。
绿翘及其他侍从被宫人引去安置,暗五跟在主子身后前往坤宁宫。
林间的曲折小道前传来戏谑调笑?的声音。
“太子殿下?,只?要你?跪下?学两声狗叫,我便?放过你?那表妹,从此不再纠缠她。”
那人着绛蓝色衣袍,双手负在身后,高昂着头?身后跟着五个随从。
太子独自一人站在他们跟前,身形缩瑟,神情怯懦无措。
主子没有停留,暗五也只?是路过时多瞥了眼。
太子竟然真的慢慢跪下?,前面那人的嘲笑?的声音更大,暗五优越的视力可以看见太子涨红着脸始终无法发声。
“瑾安,你?来了。”
许是严家得以逃过一劫还扳倒了重创三?皇子楚越一派,皇后的气色好了起来,重现雍容华贵气相,对楚淩的态度十分亲切。
只?是不知皇后是否知道她的太子正在被人欺辱。
暗五站在主子身后心中默念瑾安二字,觉得这个字取得真好听。
楚淩没有理会皇后的亲近,他过来是为了提醒皇后履行约定?。
皇后的脸僵了片刻,点头?。
其实就算皇后不履行承诺也没关系,楚淩不在乎皇后这枚棋子,他到坤宁宫来是为了让暗五看清一些东西。
“听闻皇后欲为太子择亲?”
这不像是楚淩关心的事,皇后不明白楚淩的意图但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点了点头?,“楚孝年纪不小了,太子妃的位子一直空着总不是办法。我那侄女文雅懂事,敏慧贤淑,是个良配。”
与娘家通婚,继续下?一代的捆绑关系是最好的选择。虽说严肃州自请辞官,可他门下?弟子众多,分散在朝堂各地,待到有用之时拧起来将会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听到想?要的回复,楚淩不欲多留,转身带人离开。
“暗五。”
“嗯。”
“听见了吗?那姑娘要被许配给太子了。”
主子莫名的话让暗五渐渐回味过来,他还是板着脸,但忽然开窍明白过来主子吃醋了。
“嗯。”暗五回道,顿了顿觉得生硬,挤出话来,“祝她与太子殿下?百年好合。”
毕竟人是自己救下?的,为此还害主子受伤,暗五是衷心希望那姑娘能过得好的。
楚淩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暗五,身侧的竹林被风吹得摇晃婆娑,他在地上的身影被拉得瘦瘦长长的。楚淩笑?了下?,黄昏的薄光落在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明黄朦胧的暗光,艳丽的眉眼变得柔和,他靠近呼吸浅浅落在暗五身上,苦涩的药味若隐若现。
“暗五,你?好乖。”
主子变得柔软黏人起来,仿佛之前浑身尖锐短刺的人是个幻象。
暗五站在原地,过了许久如?楚淩所想?那样轻轻搂住了他。
暗卫16
明月皎皎, 云雾淡薄。
宫中一片灯火通明,宫人?忙碌奔波,神情?肃穆紧张。
李公公挽着拂尘站在殿门口直探头朝远方张望, 他随机拦下一个宫人?,声音尖锐细长, “四殿下在赶来的路上了吗?”
被拦住的宫人?格外紧张,低着头磕磕绊绊回答:“奴不知……”
李公公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松开手, 拍了拍衣袖, “没用?的东西, 滚吧。”
里间响起?圣人?忽高忽低的哀嚎, 李公公连忙弯腰躬身进?去,拂尘一扫挥开身边碍眼?的宫女?,在圣人?跟前小心服侍。
圣人?呻.吟声不?断, 微张着嘴,眼?睛半闭着,面色泛着不?正?常的赤红,他感觉有重锤在不?断敲打他的脑袋, 骨头似乎都要断开,浑身乏力疼痛难忍。
圣人?勉强睁开眼?看清身边伺候的人?。
“小李子,楚……楚淩来了吗?”圣人?撑着口气说完。
李公公不?着痕迹抹了把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犹犹豫豫,圣人?再度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中。
正?待李公公手足无措慌张之时,看守殿门的宫女?轻声传唤, “摩耶国师来了。”
摩耶国师!李公公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拖着虚胖的身子紧赶慢赶上?前迎接, 一张老?脸笑得谄媚。
“摩耶国师您终于来了,圣人?他刚已经陷入昏迷,四殿下迟迟未到,这可如何是好?”李公公一拍手,焦急慌张神色一显无疑。
摩耶国师身上?的杂色三衣还未褪去,放掌于胸前,低垂的眉眼?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在烛火通明的寝宫中,摩耶额前的疤痕分外明显。
只是不?经意?一瞥,李公公心里嘀咕着总感觉摩耶国师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知不?觉中他盯着那块疤痕许久。
摩耶轻轻一咳,李公公回?过神,正?经事要紧,他放下拂尘弯腰伸手引路,“国师这边走。”
大庆国力尚强,早些年留存下来的积蓄非常可观,虽说前段时间各地雨涨饥荒,国库支出数目不?小,可余存的依旧不?容小觑。
作为?天下之主的寝宫,乾清宫自然是琳琅满目,金玉满堂。且圣人?上?任后,乾清宫扩建过两次,里面大有乾坤。
今年西域上?供的贡品格外多,随眼?一望都能看见独有异域风情?、或精致或粗犷的摆件。
摩耶收回?视线,顺着李公公的指引看向床榻上?的人?。
真可怜啊,微下垂的眼?中充满怜悯,嘴角却嘲讽意?味的上?翘。
手中的菩提子串珠滚动,摩耶定定看着圣人?,看的仔细,将这人?丑陋、狼狈的样子深深记住。
“圣人?,圣人?,摩耶国师来了。”李公公斗胆上?前小心推动圣人?的肩,试图唤醒他。
这一触碰就非常吓人?,圣人?身上?的体温高得异于常人?,李公公惊慌不?定回?看摩耶国师,“国师,是否需要传御医?”
摩耶不?作声,圣人?昏昏然转醒,被御医两个字刺激到,猛地一把推开没有任何防备的李公公。
“哎呦——”李公公下意?识夸张叫起?来。
圣人?粗喘着气,发?出的声音如沙砾质感,粗声粗气,怒道:“谁让你叫御医的?”
李公公连滚带爬上?前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许是摩耶国师的到来给圣人?极大的安全感,就连身上?的疼痛都轻了不?少。
头脑愈发?不?清醒的圣人?只觉摩耶国师厉害过人?,他一来自己身上?的疼痛就大大减轻。
蛊虫发?作就是如此,时疼时不?疼,圣人?再一次揠过煎熬的时刻,一心只想减轻疼痛。
“国师身上?是熏了什么?香吗?”圣人?忽然问起?。
摩耶稍稍后退一步,笑道:“许是寺中的香火气过于厚重,扰到圣人?了。”
“国师,你先前说的那个办法真的管用?吗?”圣人?再一次确认。
国师但笑不?语,合掌行了一礼。
摩耶的神情?动作给了圣人?极大的安心与鼓励,他终于得以放下惴惴不?安的心。
“圣人?,四殿下在门外候着。”宫人?忽然回?报。
圣人?不?记得自己召见过楚淩,他去看小李子,李公公碎步上?前,迟疑道:“圣人?,您先前……一直唤着宣四殿下进?殿伺候。”
李公公这么?一说,圣人?有那么?一点印象。
圣人?无力摆摆手,他现在这个模样着实不?愿见人?,但转念又一想,还是见上?一见。
心意?在顷刻间改变,李公公立即吩咐下去,离开时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极不?自然。
摩耶国师在一旁将李公公流露出来的怨恨神情?收入眼?底,再看向挣扎起?身靠在枕上?的圣人?,本应波澜不?惊、慈悲为?怀的面容浮现出明晃晃的讥讽。
楚淩从殿外进?来,暗五没能跟在他身后。
一抬眼?便能看见边角上?站立的摩耶,楚淩轻轻扫了眼?而后站在圣人?跟前,没有任何行礼的动作。
见圣人?狼狈模样,楚淩阴郁病态的脸上?露出不?及眼?底的笑意?,本就昳丽的五官愈发?让人?移不?开眼?。
楚淩肖母,故而深受圣人?宠爱,这是朝野的共识。
恍惚间,圣人?痴痴望着楚淩,意?欲伸手触摸,那个女?人?出现在他的眼?前,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楚淩像是顺从他的心意?上?前一步,他冷眼?看他颤颤巍巍的手靠近,而后笑意?愈发?明显,艳丽而病态的面容如靡靡盛开的花,绚烂到极致,香气馥郁。
他很美?,病态的苍白有着危险的美?感,诱人?恶欲攀生。
“圣人?还记得瑾瑜吗?”楚淩避开那手,阴冷的声音如毒蛇,不?疾不?徐诱惑着猎物。
楚淩承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取字瑾安。
“瑾瑜……”圣人?喃喃念着,他瞪大眼?睛仔细去看楚淩,脸上?露出痴迷与懊悔,“瑾瑜,你终于回?来了……朕错了,朕不?该怀疑你的,当初都是朕不?好……”
“你怀疑什么??”
“朕不?该疑心你与外人?勾结的,朕已经在好好对待你生下来的孩子,你原谅朕,朕会给予你无上?殊荣华贵……”
楚淩对这一出戏没有任何的意?外,待床上?的人?说够,他才回?头对上?角落那人?的目光。
“这就是你的目的?”楚淩的声音很冷很平静。
烛光下,他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即使他的神情?是阴郁冷漠的。
摩耶多次对上?这张脸还是不?免出神,真的太像了。
“你不?恨他吗?”摩耶问,“子蛊的痛苦不?是好受的,只要他死了你就可以解脱。”
慈悲为?怀的僧人?说着怂恿人?杀人?的话。
“然后呢?”楚淩问。
国师不?笑了,沉下脸,“你真的一点都不?像你母亲,她很爱笑的,笑起?来温温柔柔的,让人?移不?开眼?。”
摩耶说到后面,带上?了怀念的语气。
“你应该知道的吧,这些年你肯定调查了你母亲的事。”摩耶以一种肯定的态度说道,提起?楚淩的母亲,他就不?再是金阁寺中的僧人?。
摩耶手中的菩提子转动得越来越快,削瘦的身形撑着宽大的深色衣袍,嘴唇扯动,深深的嘲讽已转变为?怒火与决然的恨意?。
他抬眼?看楚淩,道:“你十多年来忍受的痛苦皆他所赐,他满口谎言,妒忌猜疑,你不?恨他吗?”
摩耶的语速越来越快,不?知是在问楚淩还是在诘问他自己。
“摩耶,你恨他吗?”楚淩反问。
面对着这样一张相似的脸,摩耶是如何都生不?了气的。
他笑了,坦然承认道:“恨,我恨了整整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他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变为?如今阴谋算尽满手血腥的恶人?。
摩耶的心日日都在经历佛祖的拷问,他对不?起?苍生,可他只想对得起?当初那个给他送伞的小姑娘。
瑾瑜初被圣人?看上?的消息传开,父母激动开心,未婚夫诚惶诚恐不?日退婚,没有人?关?心她的想法。
那些不?能在明面上?说出的话,瑾瑜都会私下偷偷说与他听。
她说她要嫁人?了,嫁的人?不?是表兄,是给圣人?做妾。
她不?想做妾,不?想离开熟悉的家?乡,更不?喜欢圣人?逗弄猫狗待她的态度。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的摩耶还不?太会说中原话,是出家?人?,不?会对外道出她的秘密,即将离家?那段时日,瑾瑜日日都来寻找摩耶。
摩耶磕磕绊绊的吐着不?熟练的语言,他安慰小姑娘,不?要怕,他会回?金阁寺祈福保佑她的。
小姑娘噗嗤一笑,她说她不?要什么?保佑,如果摩耶能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经年之后醒悟过来的摩耶爬山涉水来到皇宫,庄严肃穆的皇宫外表金光闪闪,富丽堂皇,但摩耶心知眼?前是吃人?不?见骨的巨兽。
他要进?宫。
摩耶身外之物不?多,买通不?了城门的守卫与宫中的老?人?。但他生得异域特点明显,又是一副僧人?打扮,站在城门下很快引来他人?的注意?。
摩耶说出了人?生的第一个谎言,他顺利入宫成了国师身边不?起?眼?的修行者,往后日子一步一步向权力靠近,打听消息。
可是他还不?够努力,瑾瑜还是受伤了。
暗卫17
“你长的?很像她。”摩耶流露出怀念的?神情, 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时?,摩耶就知道他会是一把极好?的?利刃。
事实也如他所料。
被人忽略已久的圣人此刻的呼吸声格外沉重,摩耶视线扫过去, 手中的?菩提子无声转动,他的?嘴角愈发上扬, 眼中压抑着某种复杂混乱的?情绪,与常年礼佛的?气质格格不入, 癫狂诡谲。
楚淩先天?不足, 幼时?被种下蛊毒, 十几年来可以说是吃药长大的?, 他对药的?味道格外敏感, 从进入乾清宫开始,他就知道摩耶身上的异香不对劲。
宫殿中随处可见?的?来自西域的?玉瓶、屏风等都带着若有似无的暗香,平常尚不突兀, 此刻两种香混在一起如遇见?火星的?柴炭,火光一起便呈燎原之势。
对摩耶来说,圣人的?掠夺是罪,楚淩的?出生同样是罪过。
母子母子, 若不是有子牵连着母,瑾瑜或许就不会那么每日?都在挣扎痛苦。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若有似无奇香,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抹香愈发厚重浓郁,令人呼吸加速,心中烦躁不得解。
摩耶抽出袖中的?匕首割向手腕,猩红的?血争先恐后流出, 滴落在洁净的?地板上,绽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花。
下一秒, 床上的?圣人踉跄起身,他头发乱披,脸上浮着夸张的?潮红,双目暗红,神情狰狞,他似狗一般耸着丑陋的?身躯扒在地上舔舐着血。
楚淩站在原地不动,脸如纸色苍白,唯眸漆黑,唇瓣殷红,有着支离破碎阴郁的?美。
他起了恶心作呕的?念头,楚淩的?目光飘向殿外,他在想为什么人可以这么恶心。
摩耶点燃火折,笑容在摇曳的?火光中扭曲错乱,“别看了,三殿下楚越造反杀入宫中,你的?暗卫被人拦在了外面。”
说完摩耶没了行动的?能力,他靠着柜台缓缓滑下,讽刺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高?高?在上的?圣人如今变得狼狈丑陋,这就是大庆所谓的?主。
小小的?火折抛向易燃的?竹帘,火光瞬间猛涨,白烟扩散,殿内的?温度不断攀升。
何必大费周章呢,楚淩从进来就猜到了摩耶的?计划,但他没有反抗与戳穿,他听着摩耶拖延时?间,任由那香扩散弥漫。
在最?后的?关头,楚淩想到了暗五,他应该是抵触记忆的?。到现在,楚淩终于承认暗五是不喜欢他的?,他只是屈于他的?势他的?令。
呛人的?迷烟吸入咽喉,楚淩撑住边上的?案桌咳嗽,每次咳嗽都有点点血落在白色丝巾上,如雪地绽开的?红梅。
蔓延的?火触及至楚淩的?衣袍,楚淩垂眸淡漠地看着,像是感受不到灼热的?温度,他探出指尖,苍白的?手指被火光照得温暖如美玉。
殿内的?房梁落下,火星四溅,窗杦负重不堪发出断裂声。
耀眼的?火烧了过来,圣人依旧痴迷于地上将要?消失的?血,完全感受不到周身的?滚烫,摩耶半阖着眼,唇角勾出大仇得报的?笑意。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出现,他跃过边上的?圣人与摩耶,目标明确地奔向楚淩。
火势蔓延的?迅速,楚淩的?外袍被点燃些许,偏他像没有痛觉般要?去触碰火。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楚淩的?外袍被暗五迅速脱下,被火灼得发红的?手被带离,他抬头看暗五,漆黑的?眸深不见?底,冷冰冰的?,有着直勾勾的?阴郁偏执。
暗五明白这是怎样的?眼神,只存在天?真残忍的?野兽身上,因?为不通理智,所以才既天?真又?残忍,他成为暗五的?过程中见?多?了这样的?野兽。
只是他们的?主子不应该这样的?,他应衣食无忧、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是大庆最?耀眼最?受宠的?天?潢贵胄。
似乎过了很久,楚淩伸手抱住了暗五。
即将垂死的?摩耶费力睁开眼想要?将两人拦下,楚淩低头看他,对方额角上的?疤痕凹凸不平,摩耶说他那是他向太医院求毒药磕出的?痕迹。
摩耶喜欢他的?母妃,却为母妃求得了毒药,楚淩似乎懂了摩耶的?做法。
将死之人留不住他们,暗五抱着主子一手拖起圣人飞疾矫健的?身形将大火之下即将崩塌的?建筑甩在身后。
热浪与箭雨厮杀都被暗五隔绝,怀中的?人没有受到半分伤害。
他们骑上了马,后面赶来的?暗卫纷纷现身包围保护,周遭的?尸体遍地横陈。
楚越的?造反预谋已久,谁都没料到他竟然在城郊外养了上千死士,私藏兵器众多?。
突然的?发难让护卫军措手不及,死伤过多?,可以说是边打边退。
冲天?的?火光直升云霄,护卫队辨认了一会发现那竟然是圣人的?宫殿,内忧外患,人手严重不足。
他们一行暗卫以暗五为首配合默契,硬生生从上千士兵中杀出血路。
不住是谁认出了暗五的?身份,高?喊四殿下楚淩,位置暴露,再次遭到截杀围堵。
皇家斗争本?就残酷,历代圣人的?位置都是踩着无数尸体上位。
风声呼啸而过,楚淩在暗五怀中咳了血,陷入昏迷。
暗五突然勒马让身边的?暗二?接着保护主子,他将身上的?外衣抱住楚淩,而后转身冲进火光与厮杀中。
他不记得杀了多?少人,身上多?了多?少伤,离乾清宫越近,暗五的?动作越果?断利落,手中的?剑沾满血腥,刀尖的?血成线状滴落。
草丛深处,圣人宛若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
摩耶已死,他受蛊毒的?影响变弱,但经?大火一场及异香刺激,此时?也是垂死之人。
圣人的?声音虚弱沙哑,他的?喉咙被大火熏过,说话格外艰难。
他是大庆的?圣人,理所当然认为暗五会救他。
滴血的?刀尖不断贴近,圣人惊恐摇头,想要?发声求救,可现在没人会注意这个角落。
接近破晓,黎明的?光金黄灿烂。
一边倒的?局势奇迹般地开始扭转。
三殿下楚祯带兵救驾,集合附近全部兵力缉拿逆贼楚越,清除宫中叛徒。
暗五回了郊外的?庄子,将药送到后隔着窗外远远看着禅蓝在主子身边忙前忙后。
剑上的?血已经?凝固,他浑身带血,满身污秽,唯眼中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沉稳内敛。
暗五想,如果?主子醒来还愿意维持先前的?关系,他当替身也可以的?,他抿了抿唇,持剑的?手松了又?紧,如果?主子不愿意,他就离开这里吧。
不再当暗卫,随便做点什么都行。
“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暗二?突然出现重重拍向暗五的?肩。
暗五身形不稳幸好?暗二?及时?接住,暗二?慌张片刻后发现暗五遍身的?伤,不做犹豫立马带他去治疗。
一边飞奔一边急得愤骂暗五,“你说你回去做什么?还嫌人没杀够吗!现在好?了,这么重的?伤,本?来之前的?伤就没好?,我看你的?命能有多?硬!”
午时?,宫中余孽被肃清,一位宫人慌张回报,圣人被害,太子失踪,群臣震惊。
楚越及若干逆贼被压入大牢,由于太子失踪,四殿下陷入昏迷,朝中只有楚祯能主持大局。
从午时?开始,楚祯已拦下数个为楚越及乔守忠求情的?老臣。
楚越面上的?声誉维持的?极好?,加之乔守忠早年为人师表,育弟子无数,多?多?少少在朝为官,现下齐齐发声求情,局面僵持。
到了最?后,脾气好?的?楚祯不由烦了,直说要?死就死,不再阻拦。
说句大逆不道的?,逆反本?就是死罪,若是造反成功,那成王败寇无话可说,可他楚越失败了,现下这干人求情不就是变相支持楚越造反吗。
一干子烂事等着楚祯处理,楚祯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不该轻易答应楚淩,应下这桩破事。
太子楚孝跑了就罢了,毕竟大哥一生都挺可怜的?,他这边能遮掩就遮掩,可楚淩呢!一声不吭就倒下,他这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晚上,好?不容易脱身的?楚祯来不及会见?自己?的?内院美人急冲冲奔向郊外。
“楚淩呢?”楚祯被顾管事拦下。
顾管事礼貌的?回复,“殿下正在休养,还请三殿下留步。”
楚祯气急,愤愤蹬脚,转来转去不愿离开,誓要?等楚淩一个交待。
这时?禅蓝从里面出来,满脸疲意,不复假和尚的?风流倜傥。
楚祯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认出,指着他,“诶,你你你——你不就是严家那个什么,早年被赶出去的?那个!”
楚祯是乐子人,京中大大小小事都有所了解。
禅蓝无奈,敷衍搭理道:“对对对,贫僧原名严立禅,现法号禅蓝,施主唤我法号便是。”
“严立禅,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被赶出去了吗?怎么没去追求你的?美人?”楚祯不认识严立禅,但他对这位人士极其崇拜。
京中一直有好?男风风气,但正经?家族都不把这看在眼里,平日?玩玩就算了,不会放在台面上。
但严立禅不一样,他是真的?把人放在心坎上了,一个南风馆的?小倌,严立禅死活放不下,最?后自愿除名追求真爱。
为爱抛弃家世,可叹可敬。
只是现在看来嘛,楚祯手痒痒的?想要?去摸一摸他的?脑袋,看上去很光滑的?样子,一切都在不言说的?神情中,“我懂我懂,受了情伤遁入空门了。”
这厮还行了个礼,“大师悟性了得,在下佩服佩服。”说完控制不住手,真的?去摸了。
欠揍的?模样,要?不是禅蓝累极只怕会踹他两脚,他后退一步,避开。
暗五出现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愣了愣,觉得有些怪异,可还是没有说什么。
禅蓝如看见?救星一般,拽住暗五就把他往屋里带,“楚淩一直叫你名字,非你不可,你快进去看看他。”
暗卫18
暗五换了身干净的黑衣, 身上的伤被简单处理过,原本是需要少走动的,但他听见禅蓝让人唤他去照顾主子, 暗五便趁暗二去煎药的功夫离开。
他推开门走进,里间的灯光并不亮眼, 苦涩的药味萦绕。
暗五一路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他来到主子跟前, 床榻上的人还未醒来。
回?想起禅蓝着急的态度令人不禁怀疑他话中的真假。
暗五站着守了一会, 身上的伤渐渐有裂开痕迹, 他是不?怕疼的, 但伤口裂开的话会影响之后的工作, 于是暗五寻了张凳子坐下。
用过解药,暗五想主子身上的蛊毒应该解除,日后便不?会如此痛苦。
他默默守着主子, 目光长久停留在主子身上。几乎一闭眼暗五就会回?想起主子站在火焰中?的模样,孤零零的,要与这个世间?没有任何?瓜葛。
夜色渐深,院中?偶有虫鸣, 花与叶的影子摇曳,云层遮住了明?月,一切都是如此寂静。
暗五的警惕心素来是极好的,只是今日稍迟顿一些。
他缓缓睁开眼,抬手拿住了乱动的手,对上主子狭长带笑的眸,声音有些沉, “醒了?”
楚淩窝在暗五身上不?愿动弹,闻言点了点头, 呈依赖姿势。
暗五搂住他为主子把脉,他先前学艺不?精,可后来空闲时都在研习蛊毒知识,粗浅的判断还是有的。
即使楚淩身上的蛊毒没了,他的身子依旧是冷冷的,伤了病根很?难在调理回?来,暗五确认消失后顺势给他暖手。
“暗五,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楚淩将头靠在暗五肩上事后算账。
原本的计划中?,暗五与暗二等人严守城门,拖延楚越破城,为楚祯争取集结兵力的时间?。
可暗五竟先一步离开,违抗命令返回?宫殿。
主子的声音异常平静,完全?没有火中?的疯狂与阴郁,那仿佛是一场梦。
暗五想了想,道:“属下甘愿受罚。”
“你受了很?重的伤,杀了圣人,救回?了一个阴晴不?定、冷漠残酷的主子。”楚淩慢慢的说,侧头唇瓣不?经意间?擦过露出一截的脖颈,他的姿势亲昵而?又大胆,在想要继续时被身上的男人按住。
楚淩对上暗五的眼睛,后者顿了顿,如往常一样的态度,“主子,养伤要紧。”
楚淩贴着他的脸痴痴的笑,许久才说:“你真是……呆子。”
不?到小?半月的时间?毁掉的宫殿竣工完成,因着是新建成,辉煌威严,丝毫看不?出先前的断壁残垣。
事宜与局面安定下来,楚祯松弛有度的手段成功稳住人心,试图为楚越求情的大臣要么被贬要么请辞,朝中?群臣意见统一,纷纷奏请楚祯上位。
楚祯顺从民意,推脱几日后答应,大典于年前举行,热闹非凡。
彼时京中?下了第一场雪,一夜过后,遍地梨花盛开,银装素裹。
这是禅蓝没有出现的第二十日,自主子病好后那个和尚就再也没来看望主子,暗五记着日子并?为主子感到不?值。
楚淩的伤还未好,着实不?宜外出。顾管事心知自己?是劝不?动主子的,索性叮嘱着暗五,让他守好主子。
院中?的人都知道,主子会听暗五的话,但有时候也不?是很?听。
暗五端着新热好的药去书房找主子,书房的门是敞开的,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的窗开着,冷风呼呼灌进来,边角烧着的金丝碳丝毫不?起作用,案桌上的宣纸被压住了一角,此时正被吹得哗哗作响。
主子身子本就虚弱,他离开的时候难道没人进来伺候吗,暗五皱眉将药放在一旁小?桌上,长腿迈过去将窗关上。
不?经意间?发现宣纸上的内容有些熟悉,暗五盯着那简单勾勒的画看了许久,转身出去寻找主子的踪迹。
他前面的生?气其实是不?应该的,暗五知道自从他被调到主子身边后,主子就渐渐挥退了其他人,平日里只有绿翘与红蕊两位有资历的老人可以进来简单打扫卫生?。
楚淩的住所是破了制度的格局,即使楚祯上位后也不?曾削过他的待遇,甚至还比以前更加优待。
后院通的路径多且复杂,但主子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暗五一个一个寻过去,时间?久了,落在肩头身上的雪变多,他的身形依旧挺拔紧实,只是加快了步伐。
腊梅林中?,朵朵小?巧呈现金黄色的腊梅盛开于枝头,枝干枯瘦,点缀的花却极盛。
暗五是在梅林深处发现楚淩的,他倚靠在树下,白色的衣袍在他身上略显宽大,花与雪落了他一身,他的身边是一个又一个东倒西歪精致的玉瓶。
如落入雪地的仙人,飘渺似幻。
暗五加快脚步来到主子身边,先是探探了他身上的温度,这一靠近便嗅到了轻香的酒味,暗五皱了下眉缓缓将人抱在怀中?,只觉抱了一块冷玉。
方才远远看来暗五几乎将其认为是精致的人偶,生?机甚少。
这一动楚淩昏昏转醒,认出人后他下意识环住暗五的腰身。
“主子为何?要私下出来?”暗五的语气生?硬,有着他不?自查的以下犯上,他的面色不?太好,眉心紧拧。
楚淩也觉得太冷了,冰冷的手钻进暗五的里衣,原本整齐严实的衣裳被他弄得松松垮垮,小?脸紧皱,嘴上说着:“冷……”
暗五低头看了他一眼,主子又睡着了,暗五不?再说话默默加快速度。
及至回?屋,暗五将主子放下打算去为他寻热巾擦拭,却不?想衣角被他紧紧拉着。
楚淩睡得并?不?安稳,不?知为何?一直念着暗五的名字,暗五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到底还是上去陪着主子。
有了身躯的靠近与温度,楚淩松开了手,改为紧紧抱住暗五。
主子安静下来的模样着实乖巧,虽平日的性情暗五也喜欢,可暗五还是觉得睡着之后的主子才是真真实实的。
暗五睡意不?浓,他记起禅蓝唤他进去照顾主子的那一晚,禅蓝说主子一直念着他的名字。
其实那时暗五是不?信的,他何?德何?能值得主子留念,直到今天他看见案桌上的那张画。
八年过去,暗五早已成为一名合格的暗卫,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不?会记在心上,他每日想的念的只有任务。
自看见那副潦草的画后,暗五的记忆愈发清晰,在八年前,他曾与主子亲密接触过。
细细回?想,那会他刚从外面调回?京中?,对自己?即将跟从的主子陌生?至极,见到人的那天是个雨夜,主子的身边没有其他暗卫,他即将摔倒,暗五现出了身形。
后来他知道这样做是违背规定的,挨了师傅的罚后暗五就再也没有逾矩过。
偶尔他也会想起那一幕,但画面并?不?深刻。
暗五回?神,与楚淩的视线交错,他意识刚刚一直在盯着主子,耳廓红了一点,暗五松开了手。
主子似乎只是醒了一会,没有说话,接着躺在暗五怀中?闭上眼睛。
就当暗五认为主子复又睡下时,身上的触感愈发不?对,他面色红了又红,寻住那双不?安分?的手,楚淩抬头看他,眼眸湿湿的,眼尾拉出一片殷红。
“我身体已经好了。”楚淩声音沙哑微哑的道。
过去半个月里暗五一直以主子身体未好推脱,楚淩隐忍至今已是极限,加之喝了些许酒,态度比平日里更为柔和。
暗五沉默片刻,楚淩已经咬上了他的喉结,轻轻细舔,暗五受不?了刺激,予以温柔的回?应,然他的心始终是酸涩的。
顾虑到主子的身体,暗五动作间?多加克制,即使楚淩一直缠着勾着他也仅是用手去抚摸。
楚淩的身体是敏感的,事情过后长长会有应激反应,这时暗五的每一抚摸都能让他身形轻颤。
暗五的身躯是矫健强劲的,他常能秉着认真的做事态度,事后却又能给予温情的安抚,克制又认真。
楚淩不?愿去看暗五,他高估了身体的承受能力,哭过一番眼尾更加的红,昳丽妖冶非凡,蛊惑十足。
过了不?知多久,暗五抱起主子为他清理上药,再次回?到床榻上,两人相拥时暗五有种莫名的冲动,他想要弄清楚,他张了张嘴,喉间?干涩,“属下今日送药时发现窗打开了,桌上的画被吹起……”
楚淩纤长的睫颤了颤,他睁开眼看着暗五,深深凝视着他,接着翻身至暗五身上,“是你。”
殿内的碳火发出细碎爆鸣声,珠帘被风吹得摇晃,不?知不?觉间?窗外已是昏黑暮色,只余雪地白茫茫。
楚淩顿了顿,肯定的说:“不?过你忘了。”
暗五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他确实是忘记了。
楚淩眸光幽深,占有欲很?强,他说:“暗五,你是我的暗卫,你应该是属于我的,我后悔了,我不?该放手的。”
殿内烛火明?亮,蜡泪顺着烛台滴落继而?凝固。
暗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为,你心中?已有他人。”
楚淩正在看着他,在这样的视线下暗五的心跳得很?快很?快,轰隆作响。
感受着暗五胸膛强有力的起伏,楚淩心中?的欢喜绵绵满溢,他很?少直白表达情绪,因为他知道他的想法过于阴暗过于见不?得人过于丑陋。
“你听谁说的?”楚淩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这句话。
主子的态度过于危险,暗五正陷于懊悔中?,不?假思索便报出了名字。
“暗二。”
年代1
孟长安从医院醒来, 胃中的酸涩并未消失,令他心生恶心趴在床边对着呕吐,可他?没有进食过, 只能吐出一些稀淡的酸水。
吐完之后孟长安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随之而来是肠胃的空荡与鸣叫, 他?扶了扶歪斜的黑色镜框,镇定地观察现在的环境。
孟长安很快记起自己是在做家务时呼吸不上来而晕倒, 可能是被陈叔发现送进了医院。自父母离世后, 邻居陈叔一家对他多有照料, 经常送些简单吃食过来。
倒不是孟长安生活贫困, 相反父母车祸离世给他留了一笔称得上巨额的财产, 只是他?生活自理能力差,前段时间差点把厨房烧着后,陈叔不放心?, 故经常来看?他?。
正回忆着,门外传来说话声。
这木门不隔音,孟长安可以听出是陈婶向陈叔抱怨他?不守着病人,瞎跑, 还乱去抽烟。
陈叔喜欢抽烟,但陈婶接受不了烟味,因而陈叔经常跑到他?家阳台上蹲着抽,这样想着,孟长安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生得清秀白皙,没受过什么苦,打小身体不好, 家中事物都有父母为他?操办,孟长安可以说得上是在溺爱中长大。
“哟, 长安醒了!来来,这是婶子?大早给你煲的鸡汤,热乎的,肯定饿极了把,趁热喝趁热喝,补身体。”陈婶嗓门大,快步上前将手上拎的绿色铁饭盒打开,最上面一层是压实的米饭,下面是香气扑鼻的鸡汤。
孟长安不好意思?笑笑,他?真是有些饿了。
饭被送到孟长安手中,他?道了声谢便吃了起来,虽是饿极,可他?胃不好,吃饭已经习惯细嚼慢咽的速度,斯斯文?文?。
陈婶看?得心?疼,又记起陈叔将孟长安抛在医院里去外头吸烟,不禁抬手狠狠抽打。
孟长安劝了几句接着就被陈婶压着好好吃饭,别管大人的事。
孟长安算得上是邻居看?着长大了,两家关系深厚,孟长安父母的葬礼也多亏了陈叔陈婶帮助。
短短小半月,孟长安便瘦了许多,陈婶看?得心?疼,心?思?琢磨许久开口劝道:“长安啊,你听婶子?劝吗?”
孟长安在身上找到干净的方巾,简单擦拭嘴角,“婶子?,你说。”
陈婶欲言又止,因常年劳作而显粗糙黝黑的手局促握于膝上,“婶子?听说你有个姐姐在乡下,要不你去投靠姐姐吧,老是这样子?不是个事。”接着她急急补充,“婶子?不是要赶你或者?嫌你麻烦的,就是担心?你。你想想这次,要不是你陈叔偶然回家一趟,那,那怎么办?”
她是个在地里耕耘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即使后边来到城里也依旧起早贪黑卖着早点,没什么文?化,生怕自己的表达让孟长安误解。
孟长安低头在想这件事,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这位名义?上的姐姐。
父母去世前担心?的拉着他?的手叮嘱他?要去找姐姐,他?们预料到孟长安是无法?好好照料自己的。
事实也如此?,半个月里他?便入了三次院,卫生院的人都熟悉了不少。
陈叔事不关心?高高挂起,觉得这是男娃娃的选择,被陈婶掐了掐胳膊才咳了几声跟着附和。
孟长安再次抬头,腼腆笑了笑,“好,我会好好想想的。”
陈婶对?孟长安的性子?了解,他?诚实懂事,是个听话的好娃娃,听他?这么说她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接着她对?孟长安叨叨起这次昏倒的原因,医生说了是他?炒的四季豆没熟,吃了中毒,若晚几小时发现,就不只这么简单躺上几天了。
几日后,孟长安收拾出一个皮箱的行李,里面只装了少许的换洗衣物与书籍,他?不是一个重物欲的人,对?身外之物并不追求。
他?将皮箱放至客厅,为床铺、沙发以及电视等家具电器盖上层挡尘布,看?着熟悉的家,孟长安心?中感概万千。
即将远行,他?带上了父母写的信以及遗留下来属于孟茹的财产。
父母的遗嘱写道,楼房留给孟长安,乡下的房子?留给孟茹,现有的钱财分出四分之一给孟茹,其余皆是孟长安一人所?得。
立遗嘱时特?意请了陈家邻居为证人,防止日后产生纠葛,陈叔陈婶也丝毫没觉得不对?,毕竟父母去世前都不来看?望一眼的白眼狼还不如不养。
父母对?孟长安是溺爱极了,这种爱可以说是对?孟长安的偏爱与偏心?。
孟茹知道后会如何想孟长安并不关心?,他?现下苦恼的是即将进行长达十三个小时的火车旅途。
陈叔一家人早在楼下等着,见孟长安拖着沉重行李箱下来,陈叔立马上前接过,一把扛在身上不给孟长安伸手的机会,他?压低声音说:“你婶子?回屋拿榨菜去了,要是被她看?见你拖着行李箱我不得被骂死。”
小云朵蹦跳着跑来抱住孟长安的腿不撒手,她喜欢极了这个好看?会说故事的哥哥。
孟长安将提前准备好的糖果放在她口袋中,示意她悄悄的不要说话,小姑娘捂着缺了半颗牙的嘴喜笑。
他?们在下面说了好一会话,陈婶紧赶慢赶终于下来,手中明?显不止提了榨菜罐,红色塑料袋中还装了香蕉、腊肠等等。
孟长安试图推脱,结果他?力气还没有陈婶大,被硬压着接过,陈婶松开手后他?的手立马被带了下去,手掌被勒出红印。
“这么重的吗?”孟长安惊讶。
陈婶恨铁不成钢又一把夺回,催着他?们走,再慢就赶不上火车了,边走还边说:“这还是少的了,家中还有过年时做的腊鸭肉,想着东西太?多你带不动,才没给你塞进来。”
“你跟云朵走前边,看?着点她,东西不要你提,走走走。”
就这样孟长安被邻居一家送到火车站,送到站台还不行,陈婶带着他?挤上火车,又凭借力劲大嗓门粗,边走边让前面的人让让,完全没让孟长安被挤到。
到达位置,孟长安对?了三遍票与座位号,终于坐下,他?身边还有个空位,此?刻人还没上来。
陈婶丝毫不客气就将孟长安的东西放在仅有的小方桌上,行李箱放脚下,备在路上吃的喝的按顺序拿出来摆好。
不大的桌子?被挤占得满满当?当?。
孟长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陈婶正在兴头上,手下动作不停,嘴上一直叮嘱着孟长安下车坐车的事情,以及到了村里记得给他?们发电报。
没一会,乘务员上来喊广播催促未买票的人赶紧下车,陈婶待不了多久,最后塞了个红包到孟长安手里,转身就走了。
火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车身摇晃,孟长安紧靠着窗不断与陈叔陈婶小云朵挥手。
小云朵人矮,骑在陈叔头上,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在里面,他?们在外面,只是父母这样做了,她也跟着挥手,笑得不见牙。
嘈杂声越来越大,是后上车的乘客从最近车厢紧急上车,乘务员拿着大喇叭艰难穿行在过道中提醒大家。
孟长安看?见陈婶抹了眼角,他?张嘴大声说了句什么,不知道外面的人听没听见。
火车启动了,孟长安与陈叔陈婶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侧着身子?挥手,不舍之情愈发强烈。
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成黑点,有房屋建筑与树木丛林从窗外掠过。
火车出气的声音顿挫有规律。
孟长安身边的位置是空的,由于过道还充满站着的人,他?也不确定身边的位置是否有人坐,不过他?得收拾桌面的东西。
毕竟一个小桌子?他?占了全部属实有些过分。
陈婶给的东西还是太?多了,孟长安整理了一些放在膝上,减少占用?公?共面积,其余的实在没办法?了。
为了赶这趟火车,他?昨日没休息好,没一会就感到疲倦。
边上人来人往,孟长安抱着大堆东西渐渐陷入沉睡。
他?睡得并不熟,有时候还是会被边上人的说话声或碰撞声吵醒,但很快就接着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开进了隧道,窗外一片漆黑,孟长安在轰隆声中醒来,他?想要去寻放在桌上的眼镜,摸了好一会才摸到,戴上之后世界清晰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刚刚的眼镜并不是他?摸到的,是边上的男人递给他?的。
男人穿着件白色背心?,外面披着黑色皮夹克,浑身肌肉饱满紧实,头发剃得短短的,墨镜下高挺的鼻梁与薄唇让他?看?起来格外不好惹。
孟长安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愣了会才认真道:“谢谢你。”
或许是他?的声音被火车声覆盖,男人侧头看?了看?他?,靠在了椅上,微抬下巴而显得下颚线条异常清晰凌厉。
毫不质疑,这个男人的长相定然是不会差的。
孟长安睡足了时间头脑清醒过来,他?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胳膊,偏头看?向窗外。
窗外漆黑一片,没什么好看?的,偶尔能看?见自己的倒影与身边的景象,孟长安盯着以此?发呆。
他?身边的男人动了动,视线不着痕迹落在发呆中的孟长安身上。
初见亮光,孟长安闭上了眼,明?晃晃的太?阳光落在他?身上、脸上,白皙的肤色如蒙上一层淡淡的暖光,睫毛浓密而纤长,有着当?下少见的俊秀好看?。
十一点时间一到,就有乘务员推着拖车在过道来回叫卖,菜香味很快盈满整间车厢。
孟长安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味,本就不大的车厢混杂着各式菜味,闷且不透气,他?皱着眉抿了抿唇,不高兴的小情绪有些明?显。
过了许久他?喝了不少水,最后想出办法?,以毒攻毒,既然打不过就加入。
年代2
陈婶准备的充分, 将孟长安路上的吃食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铝盒装的饭菜被棉布包了?一圈又?一圈,这?会摸起来还是温热的。
孟长安身上抱着的东西太多?, 一时不知怎么处理,他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那人似乎睡着了?,孟长安小?心翼翼将东西放下, 越了一点点界。
膝上的重物一轻, 孟长安松了?口?气, 两条白皙的胳膊勒出长条红印, 他揭开盒盖, 土豆烧肉的香气扑鼻,原本不怎么饿的人被勾起了蛔虫,孟长安揭开下一个, 里面呈着辣椒炒鸡蛋,辣椒被剁碎与鸡蛋混在一起,香喷喷的,是孟长安最喜欢的菜, 最下面一层是白米饭。
小?格饭菜被分开放在桌上清出来的空处上,孟长安掰开筷子,用边上的布将刺毛的地方擦去,而后才开吃。
他吃饭的速度不快,有着读书人的斯文?,喜欢辣椒的香气,却不怎么喜欢吃辣椒, 辣椒被一点点挑出来放在盖子上,堆成小?山的高度。
火车不知不觉穿过城市, 穿过郊区,来到一望无垠的田野上。
这?会是六月,正是农忙时节。
饱满的稻穗沉甸甸的弯下,被风一吹,田野卷起金黄色的麦浪。
光线耀眼璀璨,落在人的肌肤上,暖洋洋的。
沈问闻到身边饭菜的香味,他睁开眼看?去,边上的年轻人正慢吞吞的吃饭,脸颊一鼓一鼓,张合的唇瓣红润饱满,他长得?白皙秀气,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斯文?感。
怎么说呢,沈问移开眼,黑色墨镜下的脸冷漠恹恹的,心却是痒极,这?么合眼缘的人他是第一见。
那小?年轻很快就吃饱了?,沈林瞧了?眼那饭盒里还剩着大?半,难怪那么瘦弱。
他的小?腿动了?动,鞋子踢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沈林低头,装尿素的尼龙袋着实看?不出里面装着什么。
孟长安正收拾着东西,脚边的东西挪动,他才注意到自己先前放下的东西碍着身边的邻居,顾不上收拾盒饭,孟长安越着身体想要将那一大?袋东西挪过来。
青年看?着瘦瘦弱弱,实际上也如此,背脊的线条单薄清晰,透着白色的衬衣都能?将其大?致轮廓画出。
沈问沉心任由他动作,过了?会青年还在努力而沈问耐不住折磨,收回了?腿,说: “不用。”
声音冷冷的,很低沉,听起来不耐烦且冷漠。
孟长安收回先前的猜测,依旧努力想要将重物挪回位置。
这?时火车突然停住,他们的车厢在靠近前面的位置,突然的刹车令整间车厢又?一定幅度的晃动。
孟长安双手都在尼龙袋上,受惯性身形不稳直接摔向身旁。
他被砸懵了?,不疼,倒是与旁人的亲密接触令他尴尬,下意识说抱歉抱歉。
当他手扶着前面的靠椅想要起身时,猛地发现?身下的触感不对。
硬硬的,像有什么东西抵着他腰,他一时僵住。
沈问脸上的墨镜没摘,车厢摇晃时他第一时间稳住了?身体,倒是没预料到身边的青年会直接栽进他怀中?,他扶住青年柔软坚韧的身躯,他们靠的近,鼻息间都是青年身上清淡的香味,不知具体是什么味道?。
沈问低眸看?着青年柔软的黑发,目光落在那白皙细腻的脖颈,他没有移开视线,一错不错看?着,目光逐渐深沉。
男人镇定自若的态度让孟长安不知如何是好,俊秀的脸染上浅淡的红,他匆忙起身,“那个……谢谢你。”说话的全程不敢看?向身旁的男人。
“嗯。”沈问的手心还余留浅浅的触感,他应了?一声,松了?松夹克扣子,动作正常地交叠腿。
乘务员的出来及时缓解了?孟长安的尴尬,他用余光看?见男人掩住了?反应,轻松口?气,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认真听乘务员解释。
火车出事故的概率极低,可他们恰好遇见了?。据说是什么制动装置坏了?需要更换零件,大?概将停留四五个小?时。
孟长安在心中?默算,五个小?时的话就是半夜到达,得?在火车站凑合一晚上。
他受了?惊吓,心跳恢复平静后拧开水杯盖子喝水,脸上的红晕起的快消失的也快。
等?待的时间里他从背包中?取出常看?的书,在窗外的阳光下,书本在膝上铺开,他低头认真看?书,模样安静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性子令沈问挑了?挑眉,他还以?为青年可能?会红着脸不依不饶的指责却不想他如此冷静。
日过西山时,车厢内吵吵闹闹,不少人串位来回走动,有的甚至清了?块地打?起了?牌,若不是车厢内不允许抽烟,只怕玩得?更花一些。
在这?样的喧闹环境里,沈问的手机铃声响起,这?个年代手机是新鲜事物,有人抬头羡慕地盯着沈问掏出的手机。
沈问看?了?眼来电人,啧了?一声,偏过头看?身边的年轻人,他还在看?书,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下午,也不怕把眼睛看?坏。
手机铃声来得?急促,大?有一番不接就一直打?的架势,连沉浸在书中?故事的孟长安都抬头看?过来。
沈问没有错过青年的这?一眼,他们的视线对上,沈问用舌尖抵了?抵上颚,青年很快又?沉浸在书中?,而沈问脑海全被青年红润晶莹的眼所迷惑,他最烦男人哭哭啼啼,偏这?小?年轻却让他觉得?很漂亮。
眼睛红起来都这?么漂亮,若是哭起来呢,沈问面无表情的想,他一定会.硬.的。
沈问自认不是变态的人,这?也是他头一次生出如此变态的心理,起了?不可告人的欲.望。
他接起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快,急冲冲却不失礼貌的问候,翻来覆去都是废话,沈问心思被一人独占,回答的心不在焉。
“晚点五小?时,等?着。”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不像身边的小?年轻大?包小?包跟搬家似的,沈问孤身一人,什么都没带,一下午的时间全靠假寐与看?身边的风景过去。
这?会小?年轻还在看?书,不一会就能?听见他轻轻的抽气声。
临至夜幕,火车终于修好,得?以?重新前进。
青年开始吃晚饭了?,吃的是中?午没吃完得?饭,看?起来一个精致讲究的人,吃起剩饭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沈问不饿,就是心思活动跳跃异常。
或许是迟钝的青年敏感了?一回,他小?心翼翼抬头看?沈问,接着回头看?向正在吃的饭菜,想着先前的事故,孟长安从袋子里找了?找,找出了?陈婶连夜包了?蒸好的馒头。
陈婶还是高估了?孟长安的饭量,这?馒头应该是他的晚餐的。
馒头很大?,白胖胖的,比孟长安的手掌还大?上一些。
没找到包裹的纸,孟长安只好用手捏住一角给身边的人,“吃吗?谢谢……中?午的帮助。”
他略过中?间一段将馒头递出,心里想的是若是男人不接受那他就收回留着当宵夜。
沈问视线扫了?扫,青年的手也是修长漂亮的,馒头显得?粗制滥造。
他接过馒头道?了?声谢谢。
孟长安不看?他了?,心安理得?继续吃着剩饭剩菜。
沈问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简单的东西了?,他那群小?弟前些年找回了?个厨子,那厨子一日三餐做出来的菜式复杂多?样。
他一口?便吃掉了?小?半馒头,动作带着一如既往的果断与狠戾。
吃过饭,外面的太阳落日,车厢亮起了?幽黄的灯。
这?会青年无法看?书了?,但沈问发现?他竟然从包中?翻出一圈线与两根长长的针,熟练地勾起了?东西。
沈问不懂,但这?样的行为出现?在青年身上他莫名的觉得?合理。
不知不觉中?沈问观察了?青年一天,了?解的越多?,心中?的念头愈发强烈。
火车在夜间行驶,距离下一个站台还有三个小?时,而终点站就在下下站,那么青年很有可能?去的与他是同一个地方。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沈问不担心会看?丢。
孟长安钩了?一小?会眼睛就有疲惫感,不停地眨呀眨,他克制用手揉的冲动,下午看?书没控制时间,现?在难受也是应该的。
他缠好针线放回包中?,靠在窗边撑起额头闭眼休息。
这?下沈问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了?,他的目光匆忙掠夺与审视,即使有墨镜的遮挡,也有着莫名的吓人。
在火车上孟长安睡得?不安,车厢里各个年龄段的乘客都有。
各地方言交汇在一起,你说我笑,兴奋处更是扯着嗓子隔着几排交流,小?孩哭够了?被大?人哄着哄着好不容易睡着,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你高我便低,汇在一起成了?不规律的交响乐。
孟长安撑在窗上的手滑落,脑袋往下坠,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的双腿发麻已经失去知觉,胳膊也是,浑身麻麻的抽痛抽痛,他小?幅度活动四肢,发现?身边的座位空了?下来。
或许是去上洗手间了?。
这?么一想孟长安有了?上厕所的感觉,他放下堆在膝盖上的东西,前面的空地就这?么大?,没办法,只能?再次占用一点隔壁的位置。
孟长安心中?说着抱歉挪动东西,好不容易清空,他呼了?口?气,站起身四肢都是自由自在的。
过道?占满了?乘客的行李与物品,孟长安侧着身挤过,在即将到达车厢前面时坐在边上的人忽然伸出腿来,孟长安被吓着险险越过,身形却是不稳,好不容易扶住了?什么,抬头一看?,人直接愣住宕机。
竟是比刚才更刺激。
孟长安一下子就认出扶住他的是邻座的男人,男人站起来时身材更高大?,肌肉紧绷健壮,站直身体的孟长安竟然只到他的下巴。
男人没戴墨镜,他生得?很英俊,剑眉星目,眼角下方有一道?约两厘米的疤,漆黑的眸,鼻梁高挺,垂眼的神情格外冷漠,有着让人望而却步不可高攀的气质。
若说孟长安反应为什么那么大?,他曾在梦中?多?次看?见过这?张脸,印在墓碑上的那种。
年代3
老式火车不仅过道?狭窄, 焊接两节车厢的地方更是起伏不平,脚底的接板随着火车驶进而前后摇晃,似要散架一般。
公共厕所的环境不怎么好, 孟长?安打?开门看了一个沾满黄渍的小角立即合上,他回头?对上镜子中的自己冷静片刻, 心想这个厕所也不是一定?要上。
回到位置上,男人已经坐好且戴上了墨镜, 孟长?安小心从他身前穿过, 避开两条长?而占地的腿。
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 比其他位置窄了一点, 但?一侧只有两个座位。
窗外是漆黑一片, 天地浑然形成?整体,偶有山间人家的灯火亮起,又被远远甩在车后。
孟长?安对着天空看了会, 有几颗闪烁的星星,看不见月亮,如雾似烟的云层淡薄,它们一齐点缀着单调的夜空。
车厢里的人此刻都睡得东倒西歪, 没睡的人很少,孟长?安偏头?看邻座上的人,戴着墨镜,看不出来。
他小小打?了个哈欠,但?睡意并不浓。
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孟长?安静静的想,看着窗外的夜空想的出神, 思绪走马行空。
他高中成?绩不错,若不是去年生病住院或许他现?在就已?经是大学生了。
错过了高考, 父母托人找关系给孟长?安谋了份新闻站写稿子的工作,且是不用出外勤的那种。
这份工作很适合小病不断偶有大病的孟长?安,他写过很多中规中矩的新闻稿,也写过没有发表的长?篇短篇小说,前者不出差错新闻部的领导很看重信赖,后者父母不喜欢,认为是邪门歪道?,孟长?安只能偷偷写。
孟长?安顺从他们,只对着笔记本写,遇见灵感立马记在笔记本上,从初次谈论感觉到父母并不赞同后他就没对他们提过这事。
直到现?在,他已?经写完了九本厚厚的笔记本,父母都不知道?。
新闻部的直属领导是偶然知道?孟长?安在写小说的,孟长?安公私分明,从不在工作时间做私人事情。
那是个意外,他带错了笔记本,记工作资料的本子与写小说的本子混在一起,被领导全部看完了,孟长?安不觉得慌张或是如何,他平静的向领导解释,领导看了他写的小说后破天荒的夸奖他,可以?说是赞不绝口。
要知道?对待孟长?安完成?的工作领导觉得很不错,但?不至于如此兴奋激动。
事后领导想看前言后续的内容,孟长?安委婉拒绝了,说是日后有机会发表的话再请领导指教?。
孟长?安的性?子就是如此,平静坦诚。
就连遇见梦中注定?要死的人出现?在面前他也仅是慌了片刻,没有多欣喜,更没有觉得自己是上天命定?之人的激动。
不过想到梦中的事,孟长?安开始复盘。
据陈婶说,他并不是一出生就身体不好的。
孟长?安出生那会正赶上父母的工作频繁变动,作为家庭顶梁柱的父亲一度到了失去工作的地步,家庭生活变得困难,还?要顾及刚出生小半年的孟长?安,没办法,孟长?安被送到乡下与爷爷奶奶生活。
然而在乡下没待三个月,爷爷奶奶慌张打?电话给父母,说是长?安在乡下生了病,经常发烧,哭闹厉害,乡下医疗条件不好,爷爷奶奶带长?安去卫生所多次都没治好。
就这样,勉强分出身来的母亲去乡下接孟长?安,他们送过去时孟长?安白白胖胖的是最健康不过的小孩,接到孟长?安时母亲都不敢相信这是她的长?安。
打?那以?后,母亲对乡下的爷爷奶奶心中存了抱怨,即使父亲日后在中间如何斡旋,母亲依旧不原谅他们。
真正事实如何孟长?安是不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听陈婶说的,她与母亲的关系一向亲近。
后来孟长?安被父母带着去了各个城市大大小小医院,治疗上花了不少钱,才在一次手术后勉强康复,但?身体变得金贵易碎起来,这也是父母一直不放心他的原因。
小时候父母带孟长?安回乡下见爷爷奶奶的次数并不多,对孟茹的记忆更是少之又少。
上了学,他天生早慧,在情感上格外敏感,不赞同母亲的做法,孟长?安先与父亲商量讨论,而后由孟长?安与母亲私下谈。
最后孟长?安得以?争取到每年寒暑假能在父亲陪同下回乡下见爷爷奶奶,待三四天的时间。
或许陈婶说的是对的,两位老人对孟长?安的态度热情疼爱过头?,比溺爱孟长?安的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位老人对他的疼爱中有着愧疚成?分,孟长?安不愿追寻先前的事,老人想他,他便常回去看看他们。虽然身体不好,不能为他们做农活分担重任,但?孟长?安每次都是在尽自己所能做事。
三千前,两位老人继而离世,母亲终于愿意回乡下去看他们了。
在老人的墓碑前,母亲的态度是沉默的,那天下着蒙蒙细雨,父亲哭得上不来气,孟长?安撑伞站在母亲身边。
他名义上的姐姐,孟茹远远躲在人群中,似乎在避着他们。
念起往事,身边的亲人接二连三离去,半个月后的现?在孟长?安才真正感受到孤独。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会如此的溺爱孟长?安了。
不知不觉车厢变得安静,孟长?安抱着东西陷入睡眠。
进?入城区,轨道?两侧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眼睫上,他不安地动了动,眼睫轻颤,接着缓缓睁开眼,意识还?不是很清醒。
孟长?安的眼睛生的漂亮,温润而泽,黑眸如浸墨一般透亮,可惜他有中度近视,不戴眼镜眼前就是模糊重影。
这次他长?了记性?,眼镜放在了窗户边沿上,手一摸就能碰到。
戴上眼镜后,孟长?安将?眼前事物看清,车厢里的人少了一半,座位都空出了不少,身边的邻座却还?没走。
可能他与自己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真是巧合。
孟长?安抿了抿干裂的唇瓣,从地上的角落袋子里找出水壶,小口喝着。
看着身边的行李孟长?安犯愁,从包装袋子可以?看出多半都是陈婶后来添加的,孟长?安一开始的行李就只有一个行李箱与背包。
这么多的东西,以?他的身板定?然是困难的。
车到山头?必有路,孟长?安闪过这样的念头?后对着纸条看起了地图。
他要去的是东安县下面的孟家村,到了火车站还?需要坐车两个多小时,这些都是陈叔跟他说的。
孟长?安注意听起广播,距离终点站还?有十来分钟,他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直至最后五分钟孟长?安才将?零散的东西收拾捆好,过道?里站着排队的人,孟长?安坐在位置上没动,身边的人也没有挪动。
火车挺稳,过道?上的人走动起来,你挤我我挤你。
孟长?安庆幸自己没有在其中,要不然他这身板是受不了的。
终点站有个好处,停战时间会相对其他站台而言长?一些,孟长?安只需要在这个时间段里将?东西全部带下去就行。
身边的人终于动了,他站起来给人很强的逼压感,同是在火车上度过一天一夜的人,偏这人没有半分狼狈。
孟长?安先提了两袋袋子出去,一个红色的塑料袋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反正都同样的人让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孟长?安也不知道?,这些都是陈叔陈婶准备的,他没来得及看。
黑色的袋子重很多,孟长?安提下火车便立即放在地上,抬手一看,手掌心红了一片,条条压痕深刻。
即便是深更半夜火车站来往的人很多,孟长?安请了最近的工作人员帮忙看守,前一趟火车刚走,这时稍微空闲些,工作人员点头?示意。
孟长?安放心转身回到火车上,一进?入车厢抬头?看人就愣住。
他邻座上的人已?经将?他的东西大包小包拎在身上,甚至还?能空出手来拖行李箱。
孟长?安震撼于男人的力气与体格,在他走过身边时他匆匆侧身让路,反应过来后立即道?谢并想要分担重量。
沈问停步看他,视线在青年好看的唇形上停顿,“不用。”
他们说话间就已?经走下了火车,摆在孟长?安面前的是一堆行李,用堆字形容丝毫不夸张。
男人还?没走,孟长?安叫住男人蹲身解开袋子寻找可以?送给他可以?作为答谢的礼物。
这不看还?不知道?,打?开一看孟长?安就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重了。
只见袋子里装满了腌制好的腊肉,看着估计有十来斤,另有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两个玻璃罐,里面分别是切成?细块炒好的腊肉以?及榨菜。
孟长?安将?装有腊肉的玻璃罐拿出塞到男人手中,先不说男人的身份与火车上的尴尬事,任何一个人帮助孟长?安他都会好好感谢的。
装满腊肉的玻璃罐出现?在男人手中与他的穿着打?扮及气质格格不入,孟长?安没有考虑到这点,男人收下后他就埋头?整理?东西。
待抬头?看时,男人已?经没了行踪。
上一波人已?经上车,车站里冷冷清清,孟长?安寻了干净一点的座椅坐下,身边放着行李箱与尼龙袋。
他不敢在火车站内睡觉,担心安全,就找出书本继续看,车站的光比火车上的亮许多,字看着也清楚些。
孟长?安不知道?的是,他所在座位区域后面的小小休息室中,沈问正看着通过关系得来的信息,资料上面有着孟长?安明面上能查到的基本信息,细无巨细。
狐朋狗友带着一帮子人在休息室找到沈问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天色接近黎明。
他们震惊看着沈问将?手中的纸看了一遍又一遍,桌子上还?放着一罐稍显突兀的腊肉,反正他们第一眼就知道?这绝不是老大突发善心给他们带的特产。
年代4
天明, 火车站突然变得喧哗起来,人声鼎沸如锅里烧开的沸水。
炎热的天气里,连呼吸都是炽热的, 每一分一秒都在不断考验着人的承受热度能力。
孟长安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好,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 头痛手痛脚麻,全身都不舒服, 连带着心?脏都有微微钝痛感。
他皱眉从贴身衣兜里取出分装好的药, 咽了?几口水才将其吞下, 药丸是起缓解作用, 起效很?慢。
周围的长椅上?全都坐满了?人, 孟长安检查东西没有遗漏后抬头看向?车站内悬挂的时?钟,他下车后一共休息了?两小时?,现在是早上?七点。
大巴发车时?间要更晚一些, 通常在八点左右。
有挎着竹篮四处售卖早点的妇人,竹篮上?面是用一层厚重的白色棉布遮住的,挡尘保温。
孟长安摸了?摸空荡荡的腹部,在妇人走?近后上?前买了?个热乎的慢头, 馒头小巧一个,白面香味十足,但孟长安吃着总觉得不如陈婶做的好吃。
七点五十分,数辆大巴车缓缓驶来于火车站前的车站空地停稳。
有个身穿褐布短衣的大爷手中?拿着纸条反复对比,最后混浊的双目在人群中?寻找,他人很?瘦,弓着薄薄的背, 背上?扛着个大布包。
大爷来回?走?动,最后动作颤颤巍巍拿着纸条走?向?孟长安。
彼时?孟长安正在加快速度吃馒头, 见有人朝自己走?近,他咽下最后一口立即灌了?口水,吃的有些快,吞咽变得困难。
“大爷,有事吗?”缓过来的孟长安站起身问。
“后生,麻烦你帮我看下,到这个地方要坐哪辆车?我头一回?来,路上?忘记要坐哪辆车了?。”
孟长安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笑着说:“大爷,你跟我去的是一个地方,待会你跟我一起走?就好了?。”
上?了?年?纪的大爷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复问:“真的吗?我要去的是……孟家村,我女儿嫁到这个地方来了?,我是来给她送东西的。”
孟长安再三确认后点头,他对自己的东西有些犯难,见大爷还背着包,就让他先坐下,“大爷,我们一起走?,我东西多一点,我先一趟一趟搬上?车,回?头过来帮你可以吗?”
大爷没听清,啊了?一声,孟长安加大音量重复。
“不用不用,我这点东西我自己搬的动。”大爷爽快答道,瞅了?瞅孟长安的身板,干脆放下背包,背着孟长安的东西,“走?吧,我帮你一起。”
孟长安惊了?片刻,连忙托住说不用,他见大爷个头矮小瘦削,怕他闪了?腰。
“没事没事,你走?你的,走?前面。”大爷摆手让孟长安走?前面,见他一直回?头看东西,大爷乐呵呵说:“后生放心?,你走?前面,我等?你快回?来的时?候再走?,看着东西的,不会丢。”
孟长安犹豫,“大爷,要不你在这坐着,我来搬?”
“走?走?走?。”
孟长安抿了?下唇,对大爷不停道谢,他右手拖住行?李箱,左手提了?个袋子?。
一去一回?,很?快孟长安就回?来了?。
两人交替轮换,最后孟长安的东西竟然也搬完了?。
大爷看着上?了?年?纪,实际上?比孟长安还更有力气,来回?两趟,孟长安气喘吁吁,鬓角黑发湿濡一片。
汽车即将出发,孟长安与大爷坐在了?一处。
在他们离开火车站不久,一个身穿的确良格子?衬衣的寸头年?轻人跑来,在指定的位置处看了?几眼?,又向?四周张望,没找到人后立即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大巴车摇摇晃晃,孟长安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汽车一驶动,他便犯了?恶心?,想吐吐不出来。
大爷打?开放在地上?的背包,伸手探进去摸了?摸,抓出了?一把半绿不黄的草,揉了?揉凑到孟长安身前,“来,闻一闻。”
孟长安下意识吸气,说不出的气味进入鼻腔,立即闻到清凉带着刺鼻的味道,十分提神醒脑,恶心?感减轻许多。
“谢谢。”孟长安说的格外真挚。
他太难受了?,格外不想说话,一路上?都是靠着搭在前面背椅上?闭眼?,犯恶心?时?就抓起那把草闻一闻。
“你这后生家家,身体不行?,比我这六七十的老人身体还差。”大爷摇头说道,恨铁不成钢,说着说着他又担忧起来,“你身体这么差,你爹娘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出来?没人接你吗?”
“我女儿信里可是写?了?,从火车站到镇要坐两小时?大巴,镇上?再到村里,还要再坐一趟车,你这身体受得住吗?”
孟长安思考,不大确定,“应该能……”
要是知道路途这么辛苦,他肯定会再三考虑而不是突然冲动,但又一想想,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孟家村。
孟家村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团结和谐的村子?,外乡人一出现他们就能看出是不是本地人。
田野上?,太阳高高悬挂,刺眼?毒辣的阳光恨不得要将人晒掉一层皮。
临近十二点,从家里带了?午饭与水的女人们挎着竹篮飞快地走?上?田埂,田间少有的风将她们头上?包裹的布巾吹动。
近些年?大队对于工分的考核没有之前那么严格,家家户户都宽裕了?不少,出工赚工分的多是家中?顶梁柱。
家里过得还不错的,咬咬牙会将适龄的小孩送气学?校,若是小孩子?不争气,那么最多读到初中?高中?就要回?来干农活赚工分。
“孟茹,你真的不去上?学?了?吗?”
军绿色衬衣的妇女骑着自行?车从窄小的田埂骑过,叮铃叮铃,自行?车停在了?一块小小的地前,阳光刺眼?,她用手挡遮光眯了?眯眼?,对着田地里的人大声喊。
“不去了?,读书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孟茹从泥巴地里走?出,小腿裤脚高高挽起,胳膊、小腿全是点点泥巴。
她戴着竹编的遮阳帽,头发梳成两条粗大的麻花辫垂于身后,笑起来温温柔柔,格外秀气。
宋老师叹了?口气,她是知道孟茹家庭条件的。宋老师取出篮筐中?的饭盒递给她,孟茹道谢接过就要转身去树荫下坐着,宋老师叫住她,“等?会,给你带了?水。”
“谢谢宋老师。”孟茹仰头微笑。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子?呀,宋老师心?中?可惜,想起什么问道:“你那弟弟是今天过来吗?”
孟茹一拍脑袋,有点慌,“哎呀,瞧我干活忙忘了?,火车站这么大,他会不会走?丢啊?”
宋老师见不得她这么关心?那久未谋面的弟弟,“是叫孟长安对吧,他今年?也十八了?,这么大个人不可能走?丢的,你不用担心?他。”
“宋老师,您不知道我那弟弟他身体有点……”孟茹欲言又止,眼?睛眨了?眨。
“你就是太傻了?,为了?照顾弟弟你说不读书就不读书,你难道忘了?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吗?再说,你那父母已经够偏心?的了?,不管不顾把你丢乡下,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一两次,心?都偏到不知哪去了?。就你傻,不知道争取,还巴巴上?赶着照顾孟长安。”宋老师说的重了?些,为此感到十分气愤。
孟茹家的事情她早就听说了?一些,那父母真的是偏心?极了?……宋老师心?里嘀咕,要不是考虑到人已经不幸走?了?她指不定要对孟茹多说几句。
提起父母,孟茹变得沉默,眼?眶渐渐变红,抬头已是带了?哭腔,“宋老师,你说我爸妈他们在下面会不会怨我啊?我那天是要赶车回?去的,中?间崴了?脚您是知道的……等?我恢复已经是几日后……我寄信过去弟弟也不回?我,他肯定也是怪我的。”
“你就是太善良了?!”宋老师扶住她的肩说,“要不是吉林绕了?远路从山脚走?过,你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你唉,自己好好想想,人不能总是一昧的付出。”
孟茹抹着泪送别宋老师,待自行?车离开后她带着饭盒走?到树荫下,周围都没什么人,她默默吃了?起来。
饭菜的味道粗涩,不怎么好,她却越吃越快,回?想起宋老师说的话,孟茹心?中?的快感无限攀升。
合该是这样的场景,她是因为受伤才无法参加父母葬礼,她是为了?照顾病弱的弟弟才会退学?。
这时?一位婶子?走?了?过来,孟茹掩住阴郁,抬头时?是一副纯善面容。
“孟茹啊,婶子?这多带了?些菜,来,多吃点,都是自家一大早做的,还热乎着没动过,不嫌弃啊。”婶子?说着就要将预先分装的菜赶入孟茹碗中?。
孟茹摆手推脱,“婶子?,这怎么能行?呢?二叔还要吃的,你给他留着,他干活辛苦。”
“他一个人吃了?两碗足够了?,你听话,好好吃啊,不要累着了?,等?长安回?来你就轻松些了?啊。”
“婶子?,我……”
“再不听话婶子?可就不疼了?你了?。”女人故意说重了?话,板着脸,想到孟长安那孩子?她颇为怀念,“上?次见到长安还是大前年?,不知道他有没有长高了?些,身体好了?没。”
“婶子?不用担心?,长安健健康康的,没事的。”孟茹捧着碗说。
婶子?哈哈大笑,“那不错不错,长安是个好孩子?,长得也俊。”
孟茹露出怀念神情,笑着应道,心?里却恨死这个多嘴的人。
待婶子?走?过,孟茹面无表情看着碗里多出的菜,菜与饭混在一起,她用筷子?挑了?挑,全挑进了?装垃圾的袋子?中?。
这些人虚伪的善意孟茹一点都不稀罕,重生一次,孟茹看得无比清楚,他们若是真的善,前世怎么会看着她误入歧途不帮助呢。
打?孟茹再次醒来,她就下定决心?要报复那些辜她负她的人,孟长安、于乾……
孟长安可一定要回?来啊,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苦心?半年?营造的场景呢。
年代5
孟长安与同路的大爷下了大巴车后, 面对道路宽敞陌生的城镇两人并不显慌张。孟长安原先居住的大城市远比小镇更热闹,大爷则是经历丰富,去?的地方多了就不怯生。
今天或许是赶闹市的日子?, 街上人来人往,常能看见挑着担子?或背着竹筐的人沿街叫卖。
这会已过中午, 两人都不是很饿。
大爷急着回去?见闺女,不一会儿就找着榕树下即将收拾回家的人, 大爷朝牛车瞅了瞅, 问那人, 去?孟家村顺路不, 可以捎两个人吗?
他们一来一回很?快就说定好价格, 面对同样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大爷聊天明显更?自?在许多,彼此都对这桩买卖很?满意。
“后生, 咋啦?可是还犯恶心??”大爷回头注意到孟长安脸色苍白,上前关切问道,犹豫了下,“要不先去?饭店吃个饭休息下再?走?”
孟长安摇头, 下一秒酸涩呕吐的感觉绵延不绝,他被大爷扶至树荫下,又靠着树休息了一会,这股难受的劲才?缓过来。
大爷看着他直叹气,“后生你这身体可怎么办哟?”小小年纪一身病气,以后连讨老婆都难。
孟长安取出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水瓶,拧开抿了一小口, 水是温热的,他并不是很?想喝。
“大爷, 我现在好了,我们走吧。”
老是在这地方呆着也不是,先前说好搭顺风车的人还在等着他们。
他们两的行李堆在牛车上,板车上能下脚坐人的地方变得窄小。幸好孟长安体型偏瘦,大爷更?是无所谓的上前与赶车的人坐在一块。
待他们坐稳,那人扬鞭轻轻一挥,牛迈开步子?。
日过中天,黄土泥尘的大地散发?着蒸腾热气,一辆被牛拉着的板车路过,板车前坐着一持绳挥鞭带草帽的人,他的皮肤被晒黄黑,车身后留下两道重重车辙印与飞扬在空中的沙尘。
孟长安在摇摇晃晃的板车上靠着行李睡着,他是用手撑在行李箱上,头枕在胳膊上的。
在过于明亮刺眼的阳光下,他的唇苍白干裂,纤密的眼睫颤抖,睡的并不安稳。
孟家早些年在孟家村是很?有话?语权的,家里连着出了好几代村长。孟爷爷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比起挡大责他更?喜欢过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于是到了孟爷爷这一代,孟家渐渐退出孟家村的大舞台。
孟长安提前写了信,村里面的信都是统一托人去?镇上取的,往往谁谁谁来信不出半日大家伙都会知道。
对于孟长安从城里面回来,村里乡亲是既嘘唏又心?疼,唏嘘孟家父母好不容易在城里安家,结果遇上意外早早离开,心?疼被留在乡下的孟茹还要为了照顾弟弟辍学回村里上工。
他们对城里来的孟长安早早带上了偏见,譬如?娇气譬如?懒惰再?譬如?……吸血虫。
“诶,到啦。”
牛车一刻不停地赶,终于在分岔口停下。往前面望去?,进路口处有着一块石碑,上面高高刻着孟家村三个大字。曲曲折折的黄泥土路两侧是划分整齐的田地,沿着田地顺着看去?,大大小小的屋舍沿途展开。
两人付了钱后,行李在车夫的帮助下放至平整的石头上。
大爷紧紧护着背包,对孟长安的东西?犯难,“后生,你家人来接你不?”
孟长安不奢望孟茹会来接自?己,他打算在路边等一等,看能不能等到进村的顺风车。
“长安?”送饭回来的廖婶远远不确定的喊了声。
孟长安侧身,来人很?陌生。
“长安,你真?的回来啦!我刚还和你姐说起你的事情。”廖婶子?胳膊里挽着竹篮,伸出手左拉拉孟长安,右拍拍他的肩,态度热情笼络。
“真?俊,跟小时候一个模样,没有变过。”
廖婶自?顾自?说着抬头发?现孟长安愣愣的,她一拍手,记起那会孟长安才?多大,“你那会才?一两岁吧,小小一团,吵得很?凶,你妈妈奶水不够,还是婶子?我每天来回走一里路去?喂你的呢。”
孟长安脑海中没有丝毫印象,但他想起母亲提过的干妈,那时母亲常常说,若不是干妈的出现,小长安很?难平平安安长这么大。
“干妈?”孟长安不确定的唤道,黑眸澄澈温和。
“哎,对咯!”廖婶打十多年前就盼着这一声,结果每次长安回来不是她因事外出就是长安身体不舒服。
这一声竟然就把她眼泪叫了出来,廖婶粗糙地抹了抹眼泪,接着欢欢喜喜认人。
“这位是?”廖婶是个明事理?的人,转头看向孟长安身边的大爷。
“我是翠花的亲爹,过来看她的,你知道三军家怎么走吗?”
廖婶笑了,“你是说翠花呀,三军家就在那条道拐角处,红墙绿瓦,与孟家挨在一起的。”
随着廖婶指路,孟长安跟着看过去?。
自?爷爷奶奶去?世,孟长安就再?也没回乡下来过。他见那灰扑扑的墙沿种?着一颗极大的枣树,有着块前庭院,边上是三间挨着的小屋。
当?年打地基时,孟家花了不少钱,数十年下来,房屋依旧坚固如?初。
“后生,接你的人来了那我先走了啊,有空去?三军家找我聊聊天唠嗑。”大爷乐呵呵与孟长安说,挥了挥手背着布包深一脚浅一脚率先朝前走。
“孟茹没叫吉林去?车站接你吗?”廖婶心?中狐疑,她刚见孟茹下地,还以为孟茹使唤了吉林去?接孟长安。
“吉林?”孟长安没听过这个名字,侧了侧头,脸颊被晒得微红。
“你宋叔家的儿子?,小名叫二狗,你每回回来都要争着跟你玩的那个。”后一句是廖婶听其他人念叨的,每回孟长安回来都会有很?多小孩抢着跟他一起玩。不过孟长安从小到大身体都不好,孟家父母又拘着他,廖婶听得最多的就是孟长安在看书,村里的小孩在他面前玩泥巴。
“来来来,先别?站太阳底下了。”廖婶把人拉到树荫下,这里一侧有着条小溪水,溪流清澈见底,水波粼粼。
“东西?挺多的,待会我让你叔给你拖回去?。”廖婶安排道。
对于干妈口中的左一个叔右一个叔孟长安不是很?能分得清,他默默记住名字道谢。
看着模样俊秀安静的孟长安,廖婶想起村子?里最近传来传去?的流言风语,她迟疑一会后,还是将村里的事说给孟长安听。
村子?里人多嘴杂,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你一句我一句别?人也不太好管,廖婶偶尔听她们说的太过火,当?场撕了脸后她们才?不会在她跟前说这些。
这些话?嘛,听着肯定是伤人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廖婶就是心?疼孟长安,她知道孟长安不是这样的人,不该被她们贬低的。
“不过要我说呀,你爸妈他们做的确实有点过分,虽说孟茹是丫头,但这么多年不带在身边这不是容易起话?头吗?孟茹心?里头肯定也是不好受的,哎,两头犯难。”
廖婶早年坏了身体,没能自?己生养小孩,照她想,她想她若是有了孩子?不论是男娃女娃她都绝对要一视同仁。
“太过偏心?总是不好的。”
孟长安心?中也在想,为什么父母会对孟茹不管不顾多年。
外面传他们重男轻女,但孟长安却不这样认为,他们对他过分的好像是对待易碎瓷器一般,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身体不好,与性别?无关,这点孟长安能感觉到的。
母亲与爷爷奶奶的恩怨,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以及他们面对孟茹的冷淡……孟长安想,这里面定是有某种?原因。
年代6
在廖婶一家子热情的?陪同下, 孟长安与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了孟家门?口。
铁门?上了锁链,半掩着的?,没有钥匙开不了。
近距离看, 乡下的孟家与他记忆中的一样,枣树的?末端枝干扭曲, 挂着青青小小的?枣,风一吹, 树叶晃动沙沙作响。
“已经有人去?叫孟茹了, 长安你等一下。”廖婶擦了把额头的?汗, 她躲在阴凉处, 不停往地里的?方向看。
隔壁的?大爷听见动静走?出来, 见到孟长安等人连呼着叫他们上屋来坐坐,翠花与三军一同走?了出来,认了人, 待见到眼前这个?书生气质的?年轻人是孟长安后神情尴尬。
廖婶冷哼了声,三军家与孟家是邻居,翠花又是个?把不住嘴的?,平日里那?些?流言风语就多是从?他们口中说出。
大爷不明所?以?, 见几?人不动,这太阳又属实火辣,拉着孟长安就往院子里带。
氛围缓解,翠花讪笑着跟着一同招呼人带上院子里坐。
“这就是长安吧?长的?真俊,结婚了吗?”三军上下打量一番,心思活络了起来,他那?远方侄女跟孟长安差不多年龄, 还没结婚呢。
“长安刚读完高三,二十还不到, 你在乱说什么?”廖婶凶巴巴怼回去?。
三军找了个?不痛快,偏他又不能跟女人见识,扯了椅子上的?毛巾搭肩上回屋去?。
翠花忙前忙后,将瓜果端至桌上,她见男人头也不偏的?回屋,有些?疑惑看向自己亲爹,“三军怎么了?”
大爷很不满女婿的?态度,“别管他,狗脾气!”
廖婶眼睛一转,拉过翠花关心起来,“三军今天怎么没去?上工?”
翠花苦着脸,“前些?天晚上不是下雨吗,他脚崴着了,在家中休养呢。”
“可我看他走?路姿势很正?常呀。”廖婶小声说。
“哎,我估摸着也是好了的?。可他说不舒服,脚崴着,一天到晚叫冲冲的?,我也不好使呀……”
她们两人嘀嘀咕咕,孟长安坐在小板凳上安静的?望着眼前陌生的?田野与荒芜的?道路,侧脸俊秀,眉眼似画。
在大爷加入吐槽三军的?战场不久后,孟茹回来了。
翠花坐着的?位置靠外侧,率先见到赶回来的?孟茹便叫了一声,回想起廖婶起初的?对峙她又难免尴尬,心情是被夹在中间上下不得的?颠簸感。
“长安,你今天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约个?时间呀?这样我好到火车站去?接你啊,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孟茹的?视线从?大包小包的?物品移至坐在板凳上的?人,对上青年那?双漆黑安静的?眼眸,她浑身血液冷了下来,身躯不听使唤地僵住,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上一辈子——她是上跳下窜丢尽脸面的?小丑,孟长安是冷静自持的?旁观者,他们的?命运截然不同。
“孟长安。”孟茹脑中浮现无数前世记忆,她的?声音突然带上哑意,语气平淡,再看孟长安时她浅浅一笑,“累了吧,我们先回去?,你的?房间我给你收拾出来了。”
孟茹说着转身去?拿地上的?东西,翠花瞧她小姑娘一个?生怕提不动连上前帮忙,某种莫名的?冲动出来了,翠花抬头对孟长安说:“长安啊,你看你姐姐对你多好,知道你要回来提前给你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妥当,为?了照顾你连学都没……”
“翠花姐,别说了。”孟茹打断翠花的?话,鬓角黑发湿濡。
孟长安站起身从?她们手?中取走?行?李箱,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翠花愣了愣,对廖婶说:“这孩子,明明先前看着还挺有礼貌的?。”
“就你会叨叨。”廖婶走?来帮着拿起袋子往外走?。
孟长安的?东西大多在孟家门?口,就他手?中拖的?行?李箱与廖婶提的?袋子放在了三军家。
孟茹开了门?,指了指左侧那?间明亮些?的?屋子说是留给孟长安的?,她住右边那?间小的?,中间这间屋子还不知道做什么,暂且空着。
庭院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落叶堆拢在一起,原先作为?菜地的?地方被清理出来种上了不知名的?植物。
注意到孟长安的?视线停留,孟茹腼腆一笑说:“我前些?日子去?镇上买了花籽,想着如果能种出来装扮装扮应该挺好看的?。”
“小茹就是会过生活。”翠花夸道,同时不着痕迹打量整个?院子的?布局大小,他们那?屋子是新建的?,村里少见的?红墙绿瓦,建的?时候翠花与婆婆在材料上面废了不少功夫,有了一些?了解,一眼就能瞧出孟家以?前是富过的?,横梁外墙柱子都肯花钱,料子顶好。
趁着孟茹去?后院烧水,廖婶拉过孟长安站在院中说话。
“长安啊,婶子不知道你与小茹关系怎么样,但她是你姐姐,你刚刚那?态度不好,得改知道吗?”廖婶自认摸准年轻人的?叛逆,语重心长道。
见孟长安不语,她接着说:“先不说小茹辍学的?事,你爷爷奶奶走?了后,她一个?人在乡下生活挺难的?,外面的?那?些?话说的?过分些?,你也不要多想,不要与姐姐离了心知道吗?你们是亲姐弟,是最亲近的?关系。”
“孟茹辍学了?”孟长安问。
廖婶点了点头,“两周前退学,要是继续读下去?的?话明年是可以?参加高考的?。”
孟家村的?人说起这件事无一不是惋惜。
孟长安沉默不语,他看向站在光下的?孟茹,心想不应该是这样的?,孟茹应该继续读书的?。
待廖婶与翠花离开,院中只剩孟长安与孟茹两人对视。
在孟茹亲亲热热上前想要将孟长安带到屋子里时孟长安避开了她的?手?,轻声问:“为?什么不读书了?”
青年的?声音清澈干净,似要将所?有掩饰太平与阴暗思想揭开。
孟茹垂下的?手?缩了缩,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微笑的?面具快要维持不住,她深吸了口气看向别处,“就是不想读了呗。”
还能是什么呢。
她深知读书对她来说不是一条通天路,她不想困在这一方天地,她不想浑浑噩噩过一生,她憧憬孟长安拥有的?。
她恨,她报复那?些?人。
与此同时,孟茹笑着,眉眼弯弯柔和的?说:“你可不要多想,别听他们乱说,跟你没有关系。”
县城里,复式别院中缓缓驶入一辆军绿色吉普。
“二哥,于乾来了!”一蹲在花坪前躲太阳的?干瘦男人连忙起身跑至摇椅前将上面的?人摇醒。
“谁?”胡二还没睡醒,脑袋上有着蒲扇的?印子。
“于乾。”
“于乾?”胡二瞬间清醒,捡起掉落在地的?蒲扇起身。
车窗摇下,或蹲或站的?几?人围上来。
“这么晚来路上遇见什么事了吗?”小弟们让开路,胡二摇了摇扇子走?近试图保持心平气和。
这些?年于乾发展很好,连老大都提过几?次他的?名字,夸他办事能力强。
于乾生着一副俊朗的?脸,人模人样,格外会说话,他歉意的?说着抱歉,路上车子出了故障。
胡二狐疑看了他几?眼,勉强信了他这个?借口。
“沈哥的?东西就这些?吗?”于乾好奇的?问,想要去?搭把手?,胡二亳不讲情面拒绝。
“老大的?东西别人碰不得。”
身为?“编外人士”于乾原本?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老大的?,但恰好林耿不在,他临时顶上,这会被挤兑了也不觉气恼。
“老大在县里住着好好的?怎么想起搬到村上?”于乾向胡二的?小弟打听。
“不知道,老大没说。”
“你们在说什么呢?过来打扫卫生!”胡二瞪眼看过去?,那?小弟立马跑过去?接住扫把。
于乾有些?气馁,对胡二的?严防死守很是无奈与挫败。
这些?人中会开车的?只有于乾,后厢放了物品,胡二随手?点了个?小弟两人挤进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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