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帮妻看门 ◇
回到家中的孟元洲, 独自喝着闷酒。
玲珑郡主和往时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仿佛对这个突然归来的丈夫并不在意。
这让孟元洲很是恼火, 趁着酒意冲进房中,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玲珑眼皮子抬也不抬一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我问你,什么时候和他好上的?”
“哼, 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至少有他在, 你这个起居郎的位置,还是能坐得稳稳当当的。”
“住口,我这个起居郎是皇帝钦封的,是我凭自己的能力拿到的位置, 而不是你那个奸夫指给我的, 我自然能坐得稳当!”
玲珑轻嗤一声:“坐得稳当?就凭你在封乐公堂之上斩杀了两名重要的人犯, 别说起居郎这个位置, 皇上若是问罪下来,你以为你那当首辅的父亲能保得住你?”
“你胡说——”孟元洲大吃一惊, 他不知道自己才回来一个晚上,封乐那边的事情就传得到处都是,“那两人本就是逃兵, 我杀他们是维护朝廷和军队的尊严, 我何罪之有!”
“公堂上下,那么多的官员在列,那些人难道不知道要处理逃兵, 偏偏就你出手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那姓苏的女人, 哼!你做得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胡扯,你既是我的妻子,怎可跟外面那些人一样,听风就是雨!呵,我知道了,你这是为了自己的红杏出墙找借口!”
玲珑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她原本就是心心念念要入宫,却没想到被指婚给了孟二,不仅如此,这个孟二心里根本没有她,晚上睡觉还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这样一向骄纵的她如何忍得了。
但如今也已经嫁人,入不了宫,当不了妃子也嫁不了皇子,更是把气撒在孟元洲的身上。
指望她对他忠贞,门儿都没有!
这会儿听孟元洲这话反倒笑了,随即凉凉瞟了他一眼道:“我做便做了,何须找什么借口,不过你杀的那两人,是太子殿下派去南边寻宝的人,如今人死了,先前的线索断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跟殿下解释这个事吧。”
孟元洲闻言,瞬间一惊。
他竟忘了这茬。
原本这次出任循行使者前往沥州封乐,是太子特意举荐让他去,他以为太子是想拉拢他,这才给了他这趟美差,因此也显得尤为心高气傲起来,更不把吴通李达二人放在眼里,心想着就算杀了这两个小角色又如何,太子自不会因此将他来责怪。
可昨日回来,撞见了这一趟子事,他竟生出别样的想法来:太子遣他去沥州,莫不是方便他和玲珑私会。
倘若是这样,自己杀了那两人,虽说行为上说得通,可太子能放过自己吗?
想到这里,一时间遍体生寒,身子忍不住发颤。
玲珑见他这副模样,更看不起他了,口气也带上几分讥讽。
“怎么样,这会儿知道后怕了?”
孟元洲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睛里,淬着毒。
“你这么看我也无济于事,依我看,还不如好好去求殿下,说不定他看在我的分上,能放你一马呢?”说完,转过头,若无其事地往脸上抹着香蜜。
孟元洲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面目狰狞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你让我去求你的奸夫,求他给我留一条活路,你真是我的好妻子,是要让我这个活王八做到底吗!”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就已经是了。反正我也懒得躲躲藏藏,你若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也都乐得轻松自在。”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我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不是那个奸夫的?”
“是谁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倘若是他的孩子,那将来可是尊贵的皇子皇孙,将来他登基了,看在你为他养儿子的份上,说不定还能赏你一个进入内阁的机会。”
“你——你竟要我帮别人养儿子,你这个贱人,你这是置我们孟家的脸面于何境地,置我于何境地?”
“你父亲这个首辅之位是怎么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就是靠巴结伺候陛下消除异己得来的。将来太子登基,你想要出人头地位极人臣,不也是要巴结殿下,都是做奴才,怎么你倒是清高起来了?”
孟元洲被气得七窍生烟,可气过之后却无力反驳,毕竟对方说的,竟字字在理,就看自己能不能忍下这口气了。
可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他自认为虽然没有能力和太子抗衡,可也不能当王八再继续去舔那人,最后两人大吵拂袖而去。
第二日休沐,孟元洲心中郁闷,于是上了马车去长乐梅园,这园子是京都士大夫最爱逛的地方,休沐余暇,这些文人学子往往携壶榼,班坐古松树下,觞咏间作。
孟元洲以前最爱来这地方,舞文弄墨的,自觉地符合他的气质和身份。
这趟去岭南,来回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和众京都子弟许久未见,大伙见他,也纷纷出声打招呼。
众人聚在一处,高谈阔论,根本不知道在京都以外的地区流民陆续出没,各地暗流涌动,此时园子里一派风花雪月,好不惬意,只是频繁路过院子门口的乞丐还是让有些人心中生出不安来。
“孟二,说说你这趟去岭南有什么收获呗,那些穷乡僻壤的百姓是不是对你们循行使团俯首帖耳,如见天神?”
孟元洲听到这话,眼前立即闪过秋梦期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和面对自己时候轻蔑的眼神,心里十分不舒服,但还是挤出笑,道:“这是自然,毕竟循行使者代表的是天子,凡所到之处如同天子亲临,那些小老百姓岂能不俯首帖耳。”
然而这话一说出口,对面的几位公子哥却一个看着一个地挤眉弄眼,看着并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
“怎么,你们不信?”
其中一纨绔笑道:“怎么我听说使团的人在那边犯了事,被一个小小的郡守和县令妥妥拿捏,后来斗不过,这才不得不夹着尾巴灰溜溜赶回京城?”
孟元洲一听,所有笑意迅速敛去,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张兄慎言,天子使团被地方官员拿捏这事可不能胡说,且不说这事根本就不存在,更何况安王领队,怎么可能会任由天子威信受损,你这话若是传出去,不止我们下面的人榜好过,连安王都要被陛下责问。”
那张公子闻言,有些支支吾吾道:“这话倒也不是我说的,现在大伙儿都在传,更何况你们原本两个副使,张勉却被控了罪折在了半路,如此一来,你的话就很站不住脚。”
“胡扯——”孟元洲最不喜欢听到的是封乐那边的地方官压他一头,这让他很不舒服,直接就厉声反驳。
“不是就不是呗,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听说你还在堂审上斩杀了两名人证,这事总不冤枉你吧。”
“那两名犯人是逃兵,我不过是遵从律法清剿逃兵,是履行职责,并非滥杀无辜。”
另外一位纨绔笑道:“得了吧,我们还不知道你,定是为了那苏家大小姐,怎么,都一年了,还念念不忘,不是说早送军营慰劳将士了吗?”
其他人听了,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孟元洲恼羞成怒,道:“人家早就变成良民了,怎么送军营,别听风就是雨。”
“啧,二公子看着很不服气啊,既然人家是良民,你怎么不把人给娶回来。”
“可别,家里这个都保不住,还想往屋里带人。”有人开始嚼舌根子。
“方宝,你胡说什么!”
“可不是胡说,是有人亲眼看到你不在家的时候家中三天两头来一顶小轿,谁知道来是什么人呢。”
其他几人听了这话,脸上一脸荡漾。
“好,很好,不把我当兄弟是吧,连这些话避都不用避了!”孟元洲拍着桌子大声道。
“孟二,虽说你爹是首辅,但这个首辅怎么来的谁不知道,再说了,咱这位陛下你也不是不知道,盛宠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一个小小的起居郎也配对我们哥几个大呼小叫?”
旁边梁国公幼子曹蒙也跟着起哄:“孟二,倘若是你大哥来,我们不好说这些,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横鼻子竖眼睛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呸——”
“你们——”孟元洲一肚子火,但却没办法发出来
眼前这个纨绔,玩得好的时候大家可以同一条裤子穿,可要是真闹掰了,吃亏的指不定还是自己。
但群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开着自己的玩笑,这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只能憋着一口气,压着火回到家中。
刚进家门口,就碰到挺着大肚子正要出门的玲珑郡主。
不得不说,玲珑郡主也算是个美人,如今就算有了身孕也不觉得臃肿,还让她更显得更加丰润饱满,特有一种成熟的媚态,也怪不得连太子都被她勾得三迷五道的。
“太阳都要落山了,这会儿还去哪儿?”他没好气道,刚刚那些人说的那些话犹在耳畔,像一根根刺刺痛他的内心。
“怎么,你能出门我不能出门?”
“你——”
孟元洲恨她此时的态度,但鉴于她的身份又拿她没有办法。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站定了,咬咬牙道:“既然你说殿下能帮我,那你不如找个时间将他约到家里来,我好好招待他一番,让他帮我说说话。”
玲珑郡主闻言,脸上突然露出暧昧地笑:“怎么想通了?”
“让你叫你就叫,整的这么多废话。”
……
不得不说,玲珑郡主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才隔了一天就真的把太子请到家里边来了。
还是那一顶神秘的轿子,就这么停在了他们家的院子里边,孟元洲心里的屈辱排山倒海,但他又无可奈何。
可倘若不走这一步,一旦上面追究起吴通李达二人被杀一事,谁人帮自己说话?
太子要是责问起来,他该如何应对?
反正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二人都已经这样了,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区别?
太子下了轿子,挥退下人,看到立在一旁孟元洲,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呀,还是不错的,还娶了位好妻子。”
袖子下边,孟元洲攥紧了拳头,可也只能如玲珑郡主所说的那样无能狂怒而已。
他把腰弯得更低,“殿下说的是。”
太子见他如此卑微,心中升起一丝快感,再看他身边的玲珑郡主,只觉得心痒难耐,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搂在怀中。
冲着孟元洲道:“既然你如此有诚意,你的事我自会帮你做主,我与玲珑进去商量点要事,你在门外守着,切勿人打扰了。”
孟元洲低垂的脸几乎扭曲,却仍极力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抖得那么厉害。
“是,谨遵太子吩咐。”
他低着头,就这么看着两个人四双脚从自己的视线范围走出去进入房中,随着门啪的一声关了起来,不要一会儿,里边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你御夫有术……我看孟二什么都听你的,乖巧得很……”
“……讨厌,还不是因为殿下本事大,他有求于你,不得不言听计从……”
“我看你也是乐在其中嘛,是不是他都没能满足你,你才这般……”
“银枪蜡头的,哪里如殿下这般勇猛……”
……
一时间,淫词浪调不绝于耳。
孟元洲浑身发抖,倚在门边几乎要站不住。
可就在此时,小院门口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一个警醒,赶忙站直了身子朝门边跑去。
但那人来得太快,还不等他把院门从里边关上,那人已经推着门大步跨了进来。
孟元洲看着眼前的人,一个激灵,结结巴巴道:“爹,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杀了那两个逃兵的事,好几名御史上奏疏弹劾你,这些人往日看不得我们孟家坐大,想借这件事拉我下水——”孟阁老说着,脸色很不好,这个儿子样样不行就算了,这一出去还惹了这么大个祸回来。
然后话没说完,就听到屋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男女房事之声,瞬间脸色一变。
许是因为知道孟元洲在外头守着,屋里二人觉得今日氛围格外刺激,更显得放浪形骸起来,薄薄的一扇木门怎能抵挡得了那高亢的声音?
孟元洲心咯噔一跳,忙拉着孟阁老的胳膊道:“爹,我们去外边说——”
孟阁老脚步就像是长了根似的,不能移动半分,原本一张就不怎么高兴的脸,这下子直接变得黑如锅底。
“这难道不是你的院落吗?”
“爹,你就别问了,咱们赶紧出去说。”孟元洲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拉着孟阁老的手臂就要往门外拖。
“好啊,你这个孟二,我们老孟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你居然把媳妇的姘头给带回家中让他们在你的房淫乐,你自己都像个孙子一样守在门外为他们把风,你——你——”
孟阁老一口气冲上来,简直要气昏了过去。
他到底也没想明白,自己这些年谋划了那么多案子暗算了那么多人杀了那么多的政敌,自己的这个儿子居然懦弱到了这个地步,沦落到了如此的境地。
孟元洲已经顾不得许多,连拉带拽地将父亲拖出院外,低声哀求道:“爹你就别管了,你赶紧回去吧——”
“是谁?那奸夫是谁?你堂堂一个内阁首辅的儿子,怎会无能到这个地步,你要是搞不定,我这个做老子的,帮你断了这个麻烦。”
“爹,你就别问了——你快走,你走啊——”
孟元洲羞愤异常,帮妻子和奸夫守门原本已经是无比耻辱的事情了,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还居然还被自己的老父亲撞见,这让他有何脸面面对家人——
“废物!你这个窝囊废!”
孟阁老挣扎着还是要进院,孟元洲见他声音越来越大,生怕他引来更多的人知道这种丑事,只得无奈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吼道:“那奸夫是太子——我们惹不起——”
孟阁老闻言,原本还挣扎在半空中的手就这么顿住了,半晌之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太子是当今天子的儿子,是整个大焱未来的储君,他确实得罪不起。
那原本挺值得背,就在这一瞬塌拉了下来。
“那个贱人,怎么会招惹到他……”
“你怎么娶了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孟阁老低低嘶吼着,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他老孟家以后还要怎么做人啊?
“废物——你这个废物——”
孟元洲低垂着头颅,不敢回应。
孟阁老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鹰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
“简直就是欺我老孟家太甚,我现在就去找皇上,让他评评理,大不了把太子给拉下来!”
孟元洲心一跳,但很快就摇了摇头:“爹,事已至此,太子已经答应了要帮我摆平这件事,若是这时候变卦,其他皇子也未必有人能有这个能力替我说话,还是算了……”
孟阁老看着眼前这个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孟元洲被父亲盯得心里发毛,可这时候就算把太子拉下来,他孟元洲做王八的事就能抹去了吗,不能!那还不如利用这个机会求得太子为自己做几件事。
如此想着,便怎么也不同意孟阁老的看法。
他伸手要去扶孟阁老,却被一把推开。
“你好好当你的看门狗,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完,满面怒容,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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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未雨绸缪 ◇
可惜的是, 孟元洲的“忍辱负重”并没有给他带来预想中的升官发财。
倒是他为玲珑郡主和太子守门一事却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一时间,这件事成了人们的茶余饭后。
明面上不让讨论皇家人, 可背地里谁阻止得了,况且人们只说孟阁老的二公子为媳妇和奸夫守门, 却也没指明那奸夫姓甚名谁,说不得太子, 难道还说不得孟元洲?
孟家人也因为此时在整个京都上下都抬不起头来, 孟阁老上朝都比平日安静了许多, 旁的人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眼光,如利箭一般射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孟老三的婚事更是因此告吹,兄弟几人对孟元洲也没什么好脸色。
一时间, 孟元洲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料, 所到之处皆是指指点点, 让他羞愤欲死。
没办法, 他只能让玲珑郡主去找太子,让他动用关系把他调离京都, 再这么待下去,他觉得自己会疯掉。
而要调到哪里,他的首选当然是岭南沥州。
那片曾经人人闻之色变的烟瘴之地, 因为秋梦期任职于那里, 如今已经变成了令人向往的富饶之地,连带着封乐周边的县份,也跟着沾了光, 可以预见地变好起来。
孟元洲想去沥州, 多少还是因为苏韵的缘故。
如今这个妻子, 做出这等事来,让他已经失望至极,他只认定曾经心中的白月光,即使她要嫁给姓秋的又怎么样,等到了那边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而且如今封乐发展这么好,沥州刺史甘德寿已经被送入大牢,这个位子就空了出来,要是太子能帮他一把,等他做了沥州刺史,那秋植还不是任他摆布?
如此,便把心里的想法和太子说了。
太子看着眼前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孟元洲,眼底毫无半点怜悯,比起过往他做的那些事情,眼下不过是睡了他的妻子,根本不值一提。
他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我原先也是想着看能不能把你举荐去沥州,接了甘德寿的位子,可你在封乐杀了吴通李达,虽说他们是我的人,但我也没有因此追责于你或落井下石,但朝中有御史将这事奏到父皇那儿,我也极力劝了父皇,说既是逃兵,人人得而诛之,你何错之有,父皇是答应不追究你的责任,可安王叔却竭力推荐由新会郡的郡守李泰升任沥州刺史,父皇居然也答应了。”
孟元洲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
他咬了咬牙:“既然沥州刺史这个位子由李泰升任,那空出来的新会郡郡守一职,我也能接受。”
封乐隶属于新会郡,辖区内的各县份直接受管于新会郡郡守,只要他当了郡守,也一样可以很好地拿捏秋植。
没想到太子又摇了摇头:“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安王推荐那个姓秋的担任新会郡郡守,接替李泰的位子,而且还继续兼任封乐县的县令一职。”
这些消息仿佛一个个噩耗一般,一个个朝着孟元洲的头上砸了过来,将他砸了个头昏眼花。
他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太子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摸了摸下巴,“除了这两个位子,新会郡那边倒是还有两个新位子现在还没安排人,你若是想去,我倒是可以做主。”
孟元洲闻言,原本失去神采的眼睛里一下子又迸进了一道光,他脱口而出道:“是哪两个官职?”
“一个是封平县县令,还有一个是封乐县的县丞,前者因为涉及甘德寿一案被革职,后者是被秋植给拉下马,如今那两个位子还是空的,你看你想要哪一个?”
孟元洲听完,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来了个透心凉。
一个是和秋植平级的官职,还有一个是比秋植还要小一级的官,不管哪一个,以后都要听命于姓秋的。
如此,这两个位子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首选,更何况当初他还曾经讽刺过秋植,说他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可如今自己也要去做这样的芝麻官,这让他难受极了。
县令好歹还是七品,县丞就直接八品了。
以他现在的起居郎身份,好歹也是六品的官儿,如果继续做下去,将来是会有更好的发展,可京都,他是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家人更是视他为耻辱,败坏门风,他甚至晚上做梦都是被人给笑醒。
“请殿下为我谋封平县县令一职!”寻思良久,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当县令,好歹还能号令一县的人,可要是当县丞,处处掣肘,而且还被那姓秋的日日盯着。
虽说去封乐当县丞能离心中那个人更近一些,可想起那日在堂审之上,自己执剑杀了吴通李达时秋植那可怖的眼神,孟元洲相信,自己若是真的在对方手下工作,那姓秋的定会想尽办法折磨他。
至于封平县县令,就算也是受新会郡郡守管束,但好歹也不用天天跟秋植减免,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选了前者。
太子见他做了决定,道:“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孤去跟礼部说一声,为你要了这个官职就是,也算是对玲珑有个交代。”
听到眼前的那人提到自己妻子的名字,孟元洲忍不住一阵干呕,但还是强压了下去,唯有纳头感谢。
却听又太子道:“但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替孤做了!”
“不知道殿下说的是何事?”
“你先前为了一己之私,当场斩杀了吴通李达二人,但那两人是孤的人,上次你去沥州的时候孤也跟你说了,孤是让他们在那边打探宝藏的事情,但现在人被你杀了,后续的事总得有人来做,你说是吧。”
孟元洲心中泛着苦水,嘴上唯唯诺诺道:“请殿下吩咐便是。”
“宝藏一事已经传开了,老六和老七还有其他的势利现在均有了行动,但孤的势利不在东南,唯一的两个线人也被你杀了,如今开海在即,现在再谋划这个事已然来不及了,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
“殿下请讲。”
“那就是杀了柳鄂,只要没了柳鄂,藏宝图也就没了,那些人也休想拿到宝藏,而孤也还继续当孤的太子。”
“殿下高明,不过如今柳鄂手中的藏宝图已经被太多人窥视,想要对他动手怕是难上加难了。”
太子哼了一声:“你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如何能当好一县县令,我看倒不如不去算了。”
孟元洲闻言,赶紧跪地允诺道:“是,下官必定按照殿下的安排行事。”
太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他离去。
……
与京都一派奢靡繁华不同,中原地区的豫州和徐州却陷入了一片混乱。
从四月份开始,各地就陆陆续续地下起雨来,雨水一多,河水就开始泛滥,位于黄河两岸的百姓就频频遭受洪水袭击,土地家园被摧毁,地里的秧苗刚种下去就一直泡在水里,等好不容易长起来,来一阵洪水,把长到膝盖那么高的苗又给冲走了,哪里还有粮食果腹。
祸不单行,西南地区的益州频也发地震,百姓房屋被捣毁,死伤无数。
若是往年,遇上这些灾害,定是要上报朝廷请求拨款赈灾,可这时候朝廷自己都自顾不暇,国库空空如也,哪里还能银子赈灾。
不仅不赈灾,上面还加派了今年的税赋力度,对盐铁、茶叶等物资的税率收取达到了历史最高,甚至直接将百姓盐田收归朝廷所有,每月只支付些许工钱,逼迫盐农茶农继续为朝廷做佃农长工,一时间百姓苦不堪言。
不仅如此,在天灾人祸面前,贪婪和腐败的官员们也趁机浑水摸鱼,肆意掠夺百姓的财产,人们被迫离开家园,流离失所。
与此同时,乱匪四起,无法无天。社会秩序崩溃,盗贼和强盗横行街头,百姓们无处可躲,人们夜夜惊醒,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一时间人心惶惶,饥荒和恐惧笼罩了整个国家,人们挨饥肠辘辘,只能苟延残喘地寻找可食之物,实在不行,也只能易子而食。流民们漂泊在道路上,他们疲惫不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中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无助。
这一切似乎应验了董仲舒所说的话: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
天灾人祸的连续发生,似乎是上天对国家失道之事的谴责。
封乐。
苏韵、秋梦期、季呼等大小官吏正聚在一起开会,主题是关于金港码头和码头沿岸及相关配套设施的建设。
等以后要开海了,封乐将成为大焱国东南沿海地区的主要出海码头,到时候船只往来聚集在此,将会极大地促进港口以及西江入海口那一段河域两岸经济地发展,这时候就要提前筹谋进行重新设计,第一步是要把河堤岸抬高加固,再规划相关的建筑,是建设观景台还是商业街,或者是建设居民区等其他建筑群。
早在让先前注资扩大赵蕊的门头船坊时,苏韵已经有意识地开始让人收购两岸的土地。
毕竟当时开海日期不定,加上沿江两岸有的地方在丰水期的时候喝水会冲刷上岸,导致粮食被冲走,百姓对于在那儿种植粮食也是抱着碰运气的心理,等遇到有人在收购沿海地块,加上价钱也合适,本就穷困潦倒的人家直接将这些土地给售卖了出去。
也正因为前期的未雨绸缪,如今在重新规划沿江地带的时候,没有出现拆迁户钉子户的现象。
不过就算有,苏韵她们也仍有后招,毕竟如今皇权至上,手握朝廷这把权利的大刀,只要在合理的基础上,解决起这些问题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谁叫牵头这事的,是老百姓最敬仰的秋大人和苏姑娘呢。
“徐主事,码头及沿江建设是未来封乐最重要的基础建设,封乐能有源源不断的资产涌进来,就看这个工程建得好不好,你务必要把全部精力放在这件事上面,工房其他典吏书办要全力配合徐主事,要银子要人,尽管开口,我都会想办法先满足你这边。”苏韵看着徐躬道。
徐躬是先前建筑队的其中一名队长,因能力出众,被提到工房主事这个位置,如今颇得苏韵重用,但凡涉及相关土木工程,苏韵都会把他带在身边,时不时给他灌输一些现代的建设理念,徐躬早就被她的智慧给折服,加上运用了苏韵所教授的理念,做起事来事半功倍,更是对她奉若神仙,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听着苏韵安排的具体事务,赶紧上前一步领命道:“苏姑娘放心,躬自当竭尽全力。”
苏韵点了点头,道:“你做事稳重,这么大的工程交给你,我和秋大人都很放心。”
秋梦期也冲着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如今衙门安排事情,全是由苏韵做主,众人早就见怪不怪。更何况以前那些事,也都是苏姑娘安排的,大人不过是个传声筒罢了,如今都是自己人,何须还要做这表面工夫?
再说了,这一年一来,封乐能有如此大的变化,各位腰包能越来越鼓,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有奔头,还不是靠苏姑娘的运筹帷幄。
谁在明面主事,还真没那么重要。
徐躬得了二人的鼓励,心中激昂。
苏韵这才转过头道,冲着吏房张青道:“张主事,如今西南,还有中原地区等各地频发自然灾害,这些流民除了涌往京都之外,可能会有人反道往沥州方向,到时候流民过境,你要注意妥善安抚,提前在封乐的边界处还有城外建造隔离区安置难民,未雨绸缪,先是要检查他们的卫生情况,免得瘟疫横行,这些人若是没病,就组织起来,分批送到码头的工地处,以工代赈。”
“是,张青领命,一切谨遵苏姑娘吩咐。”
苏韵点头,又交代道:“户房你们配合这一起,看看哪个村子地多人少的,安排灾民安家落户,让他们开荒种地好好过日子。同时还要留意其中一些有德有能之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发现能人者可先向季大人举荐,季大人通过了再带到我这里来,我好安排相应差事给他们。”
“当然,举贤不避亲仇,你们亲戚朋友中有能力者,也可推荐上来,但注意了,举荐上来后被重用了,若是做出成绩来,你们能也能因此能获得对应的奖励,但若是德行败坏者,你们同样要附带相关责任,不过你们也放心,我和秋大人不是一刀切迫使连坐的人,自会调查清楚,你们自己也要对所推荐的人时刻留意,可知晓了?”
“知道了。”众人齐齐回道。
苏韵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举荐的人里面,并不拘泥只能是男人,你们家中的妻子姊妹,有才能者,也不必拘着。”
众人笑了,毕竟自家婆娘有些就在苏韵的工坊里面做事,而且有人还做着管理的岗位,其中更有人道:“有苏姑娘这样的才女在前头,我等可不敢对女子小瞧半分。”
秋梦期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道:“就算是七尺男儿,也是母亲孕育抚养成人,在座的各位,大部分也是有女儿有姊妹的人,谁不希望她们也能出人头地大放异彩。”
季呼本就是个孝子,听闻此言,大为感动,扬声道:“秋大人说的极是,封乐女子占了一半数量,若是能给她们同样的薪酬同样的劳动机会,何愁封乐不强大。”
其他人虽然没有他那么强烈的认同感,但提高女子权益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家里媳妇闺女能有事做,岂不更好?
于是纷纷举手赞成。
说完人手的事情,苏韵又交代了王三:“如今各地频频出现动乱,盗匪横行,你务必带着兵房的弟兄维护好治安工作,保护好老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莫让那些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扰乱整个封乐的秩序。”
“苏姑娘放心,大人放心,有我王三在,绝对要让那些想闹事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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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当面锣对面鼓 ◇
等安排完这些事情后, 各房的人散会回去执行各自的任务。
这时王小宝进来,“主子,苏姑娘, 人来了。”
秋苏二人对视一眼,秋梦期道:“好, 你先下去,我们随后就到。”
王小宝应声退了出去。
秋梦期道:“这个孙叔毫胆识可不一般。”
苏韵神情自若:“如今敢私自开挖贩卖铁矿的人, 能是什么一般人, 且先去会会他看看。”
自武帝之后, 盐铁茶等全部收归国有专营,以充国帑,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地方诸侯、豪强割据。
盐农茶商虽可自行晒盐种茶,但最终都要由朝廷统一收购, 不许自私贩卖。
可即便如此, 盐铁等都是紧俏之物, 利润极其丰厚, 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加上当朝盐政、铁政多存监管漏洞, 舞弊甚多,常有中央盐铁官、地方官员和当地豪强大贾相勾结,垄断盐池、矿山, 做空账目、私自买卖, 实同私有。
因此秋梦期她们想要买进铁矿打造兵器,并非无路可循。
沥州一带,就有一处地方盛产铁矿, 那就是晋康郡的龙乡县。
晋康郡矿产资源十分丰富, 几乎整个岭南乃至周边的铁矿都是从那里运输过来, 该郡和新会郡中间只隔了个苍梧郡,对秋梦期她们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进货源。
而这个孙叔毫就是晋康郡龙乡县人士,其姐夫是龙乡县的县令,靠着这层关系,此人这些年靠私卖铁矿石挣了不少的钱。
秋苏二人能找到这人,还是戴雄帮忙搭的线。
很快,二人来到会客厅,双方打了个照面。
孙叔毫看上去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想来是长期在矿山生活的原因,那头发灰扑扑的像是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样子。
见到二人,他愣了一下。
“秋县令果真如戴大当家说的如此年轻,不过买矿冶铁可不是什么小事,还是让你背后的军师出来说话吧。”
他本就不是什么斯文人,也有个县令姐夫,再加上又长年做着矿产生意,平日里打交道的都不是什么小人物,并没把这二人放在眼里,说话更是无所顾忌顾忌。
他从昨晚就到了封乐,先是在秋梦期所督造的馆驿住了一晚上,体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五星级服务后,对这个馆驿的设计者是充满了好奇心。
当得知是封乐县令设计出来的,孙叔豪对这位县令也好奇得紧。
但想到戴雄说此人才十七岁,他又开始有所质疑。
等进了城,发现城中另有一番景象,就更加不信了,哪个十七岁的少年能作出如此厉害的规划,更是把百姓治得如此服服帖帖?如此方方面面,没有三四十岁以上是不可能协调得如此周全。
但不得不说,封乐城中建筑规划整齐,街道干净不见垃圾等污秽之物,沿街开满了大大小小的铺面,逛街的人也显得尤其多,不像晋康郡的郡县那样灰扑扑的,满地泥泞,店铺东一处西一处乱七八糟的开着,酒楼里苍蝇蚊虫乱爬,整个县城就像是个大型垃圾场。
不只他们晋康郡,沥州一带的县城皆是如此。
害得他挣了那么多银子都不知道上哪儿去花。
如今到了这里,当真觉得这座城并不比那些扬州等富庶之地差,热闹又不混乱,干净又不显萧条,街上一个乞丐也没有,百姓个个脸上笑眯眯的。
他已经决定在这里置地买房了,不忙的时候来这边休养一段日子。
秋梦期笑道:“久仰孙老板大名,这位是内子,姓苏,也就是孙老板说的幕后军师。”
孙叔毫瞪大一双熊眼:“你莫不是逗我?”
苏韵并不在意他的无理,“前台幕后是谁并不重要,能付了银子的才说了算,莫非孙老板不愿意跟女人做生意?”
孙叔豪愣了一下,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大手一挥,“只要有钱,谁都能跟我孙叔豪做生意,无关男人女人。”
寒暄过后,就直接进入正题。
孙叔毫做这一行,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客户买矿石做什么,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招兵买马准备起事,买矿石打造兵器是起事是为最重要的一步,他是做生意挣钱,又不是朝廷鹰犬查背景,哪管你拿矿石来做什么。
况且他不卖,别人也要卖,他何苦把挣钱的机会推给别人?
于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们想要多少量。
苏韵神色淡定,随即报了个数。
孙叔毫表情瞬间有些吃惊,大概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封乐县居然能吃得下这么多的矿,但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咧开嘴露出一排大金牙,笑道:“只要苏姑娘的银子能准时到位,我的矿自然也不会落后,不瞒二位,你们订的这一批货这可是近年来订购矿石数量最多的一批了,我那边也只能分批量供货。”
态度明显和前面的,大相径庭。
苏韵:“我们购置矿石,除了少部分要用于打造民壮的兵器抵御流寇,同时还要用来冶炼铁质农具,包括铁犁、铁铲和锄头等工具,用量不少,如此多的数量,想来孙老板也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价格。”
说到钱,孙叔毫就来劲了,买这么多的矿石,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两人就着价格、运输时间、交货方式和地点等讨价还价了一番后,直到接近傍晚才商定出彼此都满意的结果,当场就定下了契约。
孙叔毫见到生意达成,心情舒畅,笑眯眯道:“和明白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我这一进城啊,对苏姑娘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了,真是位了不起的女人,秋县令能有此贤内助,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前途不可限量啊。”
原先嫌弃秋梦期年纪小,看不起苏韵女人的身份,如今生意谈下来,此人又开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不过即是做生意,少不了要做表面公工夫,这市面上多的是心口不一的人,若是都要计较,那可计较不完。
等将来她们势力凸显,在绝对实力面前,这些人定会乖得跟小白兔一样,俯首帖耳,卑躬屈膝。
如此想着,秋梦期笑笑道:“过奖了,孙老板说话直爽干脆,秋某也觉得畅快,我已在封乐最好的酒楼备下酒菜,并约了戴叔叔过来,今日与孙老板共饮一杯,以庆祝此次生意达成,也预祝今后合作愉快。”
“数日不见戴大当家,正想着找个机会与他喝喝酒叙叙旧,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
晚上的宴会苏韵没去,秋梦期回来的时候已有些晚了,见到西厢房里的灯还亮着,推门进去,见她还在灯下忙碌。
“老婆,你怎么还没睡?”
苏韵抬起头,看着门边只露出一个头的秋梦期,柔柔地勾起嘴角道:“等你回来再睡。”
“那你等我去洗澡,我洗完了来跟你一块睡好不好?”
苏韵点了点头。
秋梦期得了她的允许,心情顿时飘了起来,脚下生风,跑回房间拿衣服赶紧朝净房跑去,生怕晚了老婆睡了就说不上话了。
但又不敢过于糊弄,怕洗不干净,身上的酒气熏到了对方就不好了。
等终于洗完澡,套了件白色的长衫就往苏韵的房间去。
等进屋关了门,走到床边,才发现苏韵一直在忙着的,正是眼前这一件大红衣裳。
那是她的嫁衣。
古代女子结婚时穿的嫁衣,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上面的图案也是亲手绣上去,秋梦期原以为近段时间忙,苏韵就无须亲力亲为了,没想到她却还是自己亲手在绣,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心里涌过一股暖流,麻麻的胀胀的。
想到再过不久,眼前这个女人,就要披上这身红色的霞帔跟自己拜堂成亲,她的心就忍不住发颤。
“这么晚了还绣,小心眼睛坏掉了。”
苏韵笑道:“刚好在想事情,就想着一边整理一下思路,正好能同时进行。”
秋梦期伸手将她手中的针线小心翼翼地拿过来放好,再把大红嫁衣给叠起来,摆到一旁的柜子上,道:“等明天我有空了帮你绣剩下的,你现在每天又是动脑又要做这个,哪有那么多精力。”
苏韵想起除夕夜时候她用十字绣手法绣的那个大脸猫,不禁有些好笑,“要是让你绣,我怕等大婚之日我没脸穿出去。”
秋梦期自然也想到这一茬,红着脸道:“这有什么,到时候正好告诉大家伙儿,这是县令为夫人亲自绣的嫁衣,给那些男人做做榜样才是。”
苏韵也不跟她争辩,往床的里面挪了挪,给秋梦期腾出睡觉的地方来。
“今晚上喝了很多酒吗?”
秋梦期拿着扇子扇了扇,将蚊子赶走,一边把蚊帐放下来一边道:“没喝多少,都是戴叔和孙老板喝,我就开始的时候喝了几杯,微醺而已。”
说完又往自己身上嗅了嗅,“还有酒味吗,我漱口了的。”
苏韵摇了摇头,逗着她道:“就还有一点点酒气……”
说完见对方错愕了一下,轻笑道:“不过是香的。”
秋梦期知道自己被捉弄,瞬间又开心起来,颇有些无赖道:“你都没闻,怎知道是香的。”
苏韵一听,就知道她的意图,顺水推舟道:“那你凑过来,我再仔细闻闻。”
秋梦期心狂跳了一下,凑过去。
对方不躲不闪,这样柔柔地看着她,秋梦期哪里还能克制得住,顺势一把吻住她的唇。
苏韵心里喜欢她,自然也爱极了和她这样的亲密接触,微微张开嘴,接纳了她稍显鲁莽的进攻。
屋外二福半夜醒来,正就着石臼喝水,发出滋滋滋的水声。
它并不知道,屋里两位女主子正在深入浅出进行着唇舌交流,直到两人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或者是喝了点酒,秋梦期今日显得尤为霸道,也更不满足像往日那样的浅尝辄止,手一黏上对方的腰肢就舍不得放开,试探了几下后,见对方似乎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爪子就爬入了寝衣之下。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进入夏季,远处池塘的蛙叫声顺着窗口传了进来,呱呱呱地有节奏地叫着。
青蛙的爪子踩在荷叶上,轻揉慢捻,享受着空旷的夜。
苏韵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先是身子一僵,但很快就软了下来,双手搭在秋梦期的肩膀上,虚虚搂着她的脖子,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了一下,任由她那只手作乱着。
她闭上眼睛,仔细倾听那哇叫声。
那青蛙似乎也知道有情人在做喜欢做的事,抑或它也在向那梦中的青蛙进行爱的告白,绿色的爪子排在莲蓬的顶端,引起周边水纹一阵阵荡漾。
每叫一声,苏韵的身子就要战栗一下。
这个感觉陌生又蚀骨。
只是在感觉对方手有点儿重的时候,忍不住低低地嗯了一声表示抗议,直到这人把握了合适的力度。
蛙声重叠,混迹着一两声蝉鸣,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还来扰人清梦。
“想这样很久了……”秋梦期口中黏黏糊糊地道,从她那一次受伤帮她涂药后,她就时常想入非非,梦里描摹了很多遍,甚至趁着她睡觉,也黏过她一两次。
但如此当面锣对面鼓的,手掌碾过浪涛,确确实实第一次。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场景,她和苏韵在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吃过这样一盒糯叽叽的甜食,也是这样弹手柔软的触感。
脑海里,苏韵仰着头挺身将那糯叽叽的东西送入她嘴中。
软糯弹牙的糯叽叽,夹杂着中间裹着的豆沙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一时间,她身子没有哪一处不发紧,不发胀。
“老婆……”她口中喃喃地叫着心上人,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去,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苏韵早就软了身子,她毕竟不是小姑娘,她有着一颗成熟透亮的灵魂,她同样渴盼着来一场淋漓尽致的爱的洗礼。
感受着秋梦期因为动情而颤抖的身子,她何尝不是早已泛滥成灾。
“期期……”她低低地回应着。
秋梦期脸色一片潮红,昏暗的灯光下,鼻尖都是那个女人的味道,迷人的诱人的魅惑的,她低下头,鼻子抵上对方细细的脖子,越发向下。
只是衣服的领子阻碍了去路。
苏韵感受到跟前这颗脑袋顿了一下停了下来,她难耐地伸长了脖子,只觉得身子空得紧,低下头,眼睛半睁着,朦朦胧胧地看着她,随后微微抬手,将腰间的束带一拉,衣服沿着细嫩的肌肤滑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盐铁资料参照来源:https://zhidao.baidu.com/question/243992032512784204.html感谢在2023-08-06 10:31:01~2023-08-07 14:5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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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爱你早有迹象 ◇
密闭的车厢内, 四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被捆住手脚挨坐在一起。
比起其他三人的瑟瑟发抖,苏韵面无表情地显得异常麻木。
八岁的时候父亲为了给自己买个冰淇淋,路过斑马线被一辆醉驾的汽车撞飞, 母亲一直将父亲的死归咎在她身上,骂她就是因为要吃冰淇淋, 不然她父亲不会要过马路,就不会被车辆撞死。
如今她十三岁了, 可这样的念叨却没有停止, 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人前, 她是位望女成凤的母亲,一人兼职数份工作,支撑她们在这个高档小区昂贵的房贷,还有她的学费以及整个家庭的开支等等, 母亲没有在物质上对她有任何的亏欠, 却在语言上从未给过她半分温暖。
“都是因为你, 你爸才没的, 我怎么有你这么扫把星女儿——”
“我累死累活就是为了把你供上一个好的高中好的大学,你要是再不努力, 你对得起你天上的父亲,你对得起我这没日没夜的辛苦吗!”
“你干吗要去跟小区里别人家的孩子厮混,那些人都是有钱人, 你有这个能力跟人家一起玩吗, 你高攀得起吗?”
“我花钱供你读书,不是让你去玩去享乐,你要是下次不考个第一, 你就不要回来见我——”
……
字字句句, 就像魔咒一样, 这么多年来一直回荡在耳边,稍有松懈的时候,这些魔咒就会冒出来,像唐僧念经一般,围着她不停地诅咒。
她很累,她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就算她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也无法弥补对父亲死去的亏欠,她相信也不会让母亲改变对她的看法,这些毫无休止的魔咒还会一直循环下去。
或许母亲也不知道她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吧,只能彼此折磨着,循着不是目的的目的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推着她向前走。
当时学校里有学生因为压力过大跳过楼,她也曾悄悄上去过那个天台,站在那位同学曾经站过的地方,心想着自己要是也从这里纵身一跃,结果会是怎么样?
母亲会哭吗?她会伤心吗?
苏韵没有答案。
但她知道,有一个人会伤心难过。
那个人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会暂时带她逃离这个压抑的世界,带她去吃糯叽叽的东西,告诉她:碳水会让人快乐。
让她间歇性地拥有了呼吸的空间。
她不敢在明面上和她一起出去玩,怕母亲责怪,她每天需要按时回家,迟到一分钟,母亲都会念叨,迟到半个小时,母亲就会逼问她去了哪里,和谁一起,做了什么。
甚至还会打电话去和同学或老师核实情况。
她觉得很窒息,但她又没有办法,她和期期不在一个教室,她每天只有课间十分钟的时间能与她见面,就算是放学,期期骑着车子从后面追上来,她们也只能简单地说上几句话,等到了小区门口,就不得不分开。
母亲的行为让期期很是反感,她让她反抗,可她不敢,她不是怕母亲的淫威,她是怕刺激到母亲让她做出无可挽回的举动来。
她已经没有了父亲,她不能再没有母亲。
她想着,或许考上大学就好了,到时候就离开这座城市,她要选一座离家很远的大学,远离这个让她无比压抑的家。
当然,如果期期也能考上这所学校就好了。
可大学还好远,她才初二,至少还有四年多的时间,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熬不了那么久。
还好有期期在,她总会在有限的课间时间里,拉着她的手,去学校里没人的小角落,给她带一些好玩的,好吃的。
几乎每一次在崩溃边缘的时候,她又把自己一步步地又拉了回来。
她不知道,如果没有期期,自己会不会像那位同学一样,从教学楼的天台上一跃而下。
这些如果,她没有办法验证。
她只知道在那段荒芜黑暗的岁月里,她是她生命里唯一的色彩。
除了课间短短的十分钟,还有每个星期的体育课,能给她带来片刻的放松,体育课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由活动,期期要是有课也会翘课,陪着她溜出学校,去附近的小食店逛。
她们相互拉着手,她喂她吃东西,她们笑嘻嘻地打闹着,只有这时候,苏韵才觉得自己是鲜活的。
她记得有一天下午,是期盼已久的体育课,秋梦期依旧和往时一样,跷了课,陪着她。
那次她们没有去逛街,而是去了河边,学校后面有一条小河,河边种着树,那是周三的下午,人们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没有人去河边逛,周边静悄悄的。
她们两人肩并肩靠坐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秋梦期问道:“喂,我上节课让人给你传的那个字条你看了吗?”
她嗯了一声道:“看了,你从哪里抄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上边抄的是荷兰小说作家达林·菲尔德《毫无征兆》里面男女主发生关系的一段描写,看上去含蓄,但有些词却也相当露骨,她看的时候是脸上是面无表情,一边猜测着秋梦期把这东西抄给自己的用意,心想着可能是她的恶作剧,但同时心里却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到底是怎样的情绪,朦朦胧胧的,她也说不出。
如今秋梦期居然又拿出来这个事情来问她,她问她为什么要抄这样的文字给自己,平时她们的小纸条都是写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看着无聊,但每次她却都看得有滋有味,也乐此不疲。
秋梦期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的时候就觉得这句子挺好。”
“挺好?”苏韵没好气道,“你怎么会觉得那种事挺好!”
秋梦期一向天下无敌厚的脸却微微有些红了,吞吞吐吐道:“你没有觉得那女主角挺像你的么?一样是被嫌弃的身世,一样的勤奋自强不息,呃,我看了她的样貌描写,除了发色的发型不一样,其他的都很像,也很好看……”
苏韵听到这里,没来由地从心里冒出一团火,声音也变得有些硬邦邦:“你觉得我跟女主人公长得像,你就幻想我和里面那男主人公做那种事?”
“没有没有,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幻想你和别人——”秋梦期说到这里,顿住了,却没再说下去。
苏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原本因为恼怒而腾起的火熄了下去,却变成了另外一种难以言说的燥热。
说实在的,这样的情绪陌生得很,她还很小,虽然周遭大人的世界很成熟,也可以随意窥视,她又很聪明,所以她知道很多事,更何况班上很多同学都已经甚至已经在明目张胆地早恋了,虽然就像是过家家那样,幼稚得可笑,但这些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她却没想过自己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自己也不配拥有这样甜蜜美好的东西。
她没说话,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脑海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秋梦期以为她生气了,小心翼翼地探过脑袋,叫了她几声。
“我错了,我以后不抄这些行了吧,你别生气好不好。”
就这么讨好地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好久苏韵这才睁开眼睛道:“我没生气。”
秋梦期看着她的模样,又搞不准她的状态,也不敢乱说话。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苏韵在期中考试没能拿到年级第一,回去后被母亲大骂了她一顿,再次拿她父亲的事情出来念叨。
而恭顺了十几年的苏韵第一次爆发了,顶撞了母亲,之后就冒着大雨冲出了家门。
那一次,她在雨中狂奔了许久,直到脱力,最后晕了过去,等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这座又黑又挤的面包车上,嘴巴里塞着又脏又臭的抹布,同行的还有三个一样年纪的小姑娘。
苏韵当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竟出乎意料地不哭也不闹,就这么麻木地靠坐在车壁上。
她看过不少的新闻报道,知道被绑走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她知道不能接受那样的结局,她只等着找到一个机会,只需要寻找一个柱子,一块大石头,或者一面墙,她的物理很好,她知道奔跑速度多么快可以造成多大的冲击力,只要她够快,够用力,她的脑袋就可以开花,如此,就不需要继续在人间受苦了。
以前她不愿逼迫母亲,如今环境逼着她不得不做选择。
当选择只有一个的时候,即便是死亡,也觉得突然轻快了许多,因为不用再有所顾忌不用再犹豫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车子外面,喇叭声声疯狂地响个不停,像是有人追了上来。
面包车的玻璃被封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外面,她们被绑住手脚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封住了,无法出声,只能就这样任由面包车因为加速和避让左拐右拐地将她们在车子里甩得七荤八素。
苏韵的头也因此被重重地磕在前头的钢板上,疼得冷哼出声。
就在这时,随着一个巨大的声响,车身猛地震动了一下,她知道后面有车子撞上来了。
前头开车的司机和副驾驶的男人如临大敌,其中一人道:“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十二三岁的年纪居然会开车,真他妈邪了门了——”
“不能继续走国道了,直接走村级路,那小丫头应该没开过几天车,她走不了村级路,直接把她甩开,到时候她能自己把自己送进悬崖里。”
苏韵听到“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几个字,一时间心如擂鼓,她心中隐隐有猜测,但她还是不确信。
秋梦期说过,他爸以前私下教过她开车,她能开车上路,但是还不到年龄不能考驾照,难道真的是她?
她是怎么追上来的?
她是如何发现自己被绑上车的?
一时间她心中惶惶,既希望是那个人,又希望不是她。
而且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万一她真的往村级路上追上来,以她鲁莽的性子,万一真的连人带车一起摔倒山崖下边,那可怎么办。
她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可期期不行,她得好好活着。
苏韵心急如焚,但却无计可施,只能心里着急着。
就算看不到车外的情况,但车子左摇右晃,又是急刹又是疯狂冲刺,再配合前边两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对话声,苏韵大概也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而车里的几个姑娘也被甩得撞成一团,嘴里呜呜地哭着。
“拐,往右拐,立即往村级道路拐过去——”副驾驶上的男人吼道。
“这个臭丫头,她是不要命了啊,咬得这么紧,她不想活,咱们可还想活着。”
“你别说话,赶紧拐,再这么下去,警/察要不了多久也到了,还不如先进村,先甩开这个臭丫头,到时候半路弃车把人带上山藏起来再说。”
正说话着,忽然车屁股后面又遭受了重重一击。
整个车子在剧烈地颤抖着。
“这个臭丫头,我他妈的真想跟她拼了——”
“艹,你他妈跟她逞什么强,甩掉她才是要紧事——”
而跟在后面的车子也意识到了他们这辆车子的意图,她知道自己不擅长狭窄的山石头路,一旦继续开进去,不但人救不下来,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去。
于是更是玩命地加油冲上来,打算在拐弯处来个鱼死网破!
“草——这臭丫头是不怕死了吧——啊”
“轰——”
“轰——”
随着巨大的声响传来,车内发生剧烈地震动,随着一阵天旋地转,苏韵的脑袋重重地在铁板上。
耳边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剧痛随之传来,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终于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床边是正在垂泪的母亲。
母亲见她醒来,先是一喜,但随后又换上了一副刻薄的脸色,冷冷道:“总算醒了,你把你父亲折腾走还不够,也想把你自己折腾死了,好丢下我一个人让我内疚一辈子是不是!”
苏韵一一免疫了这些话,张口就问道:“——秋梦期怎么样了?”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母亲恨恨地盯了她两秒钟,迎来的是她倔强的眼神,她终于开口:“重症监护室,四天了,还没出来。”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母亲阻止住:“她妈现在恨不得你死,你还是别去人家跟前晃。”
苏韵不管不顾,还是要下床,可脑袋却一阵眩晕,床头的检测器滴滴滴地响了起来,门外的护士经过,迅速跑进来,见她要下床,赶紧将她压回床上道:“你现在不宜起身,请立即躺好。”
她挣扎着要拔掉身上的输液管,护士见状赶忙大声将她喝止,其他医生听到动静,迅速跑过来帮忙。
苏韵整个人仿佛陷入癫狂,不停地挣扎着,最后还是被众人合力按在病床上,随着一支镇静剂注入胳膊,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等众人走后,病房终于恢复了安静,苏韵在昏睡过去之前,听母亲说道:“她开车撞了你们的车子,车子滚下马路,她头部受到撞击,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
……
等苏韵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得知秋家人已经将秋梦期转院。
再后来,秋梦期的妈妈来找她,告诉她秋梦期醒了,但却患上了严重的创伤性精神障碍,把以前的一些事情给忘了,希望苏韵不要再去打扰她,也不要尝试去唤醒她以前的记忆,以免给她的精神上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苏韵没想到自己被嫌弃的这么些年,情况没有变好,还变本加厉了。
所有的事情都变了,但好像一切都没变。
秋梦期再也不跟她一起玩了,她身边多了其他的好朋友,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可笑的是,她甚至还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假想敌。
苏韵没有解释,她默默咽下一切,默默消化着来自秋梦期的各种误会。
或许真的如母亲所说,自己就是不幸的代名词,谁靠近谁就会变得不幸。
疏远和沉默,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唯一改变的是,母亲终于没再像以前每天冲着自己念紧箍咒,或许那一次经历让她吓坏了,母亲开始变得沉默,也不再在学业上给她施加压力,可这时候的苏韵却发了疯地念书,因为除了念书她不知道干什么。
后来,秋梦期走了,那段日子她经历了叛逆期,又和人不停地打架,混□□,被她父亲给强制送出国了。
母亲也走了,永永远远地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到四十五岁,她成了孤儿。
她们家的房子因为还不起房贷也被银行收走,好在她还可以住在学校的宿舍,比起以前,日子很清贫,她需要时刻紧绷着为奖学金努力,只是却孤独寂寞得很。
即便如此,这些年她也没放弃过打探那个人的消息,知道她那些大胆疯狂不要命的行径,既开心她能自由自在无所顾忌,又担心着她的安危,直到她终于回国了,她偷偷地见过她几次,见到她有了好些变化,但却养成了一副千金家的娇小姐脾气,还找了这么一个没品的男人,巧的是那男人居然还是她的同事。
她不知道她脑子是真的那时候被撞坏了还是怎样,选了这么个男人,她很生气,生气她的没眼光。
也生气,当年抄了那样的小说段落给她,后面居然找了个男人。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是嫉妒了,嫉妒那个男人可以拥有她。
她不甘心,她想要让她看到那个男人是什么货色,于是她靠近常俊,不过才稍微使点手段,男人就像条哈巴狗一样朝她不停地摇着尾巴。
那人果然生气了,那生气的小模样还真是可爱,她咄咄逼人地质问,质问那个男人,却不敢将眼神放在自己的身上。
她开始殴打那个男人,却不小心撞到了护栏,从天台边缘摔了下去。
苏韵承认自己当时慌了,情绪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医院的时刻,心提到了胸口,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她不能失去她,就算是死,她们也要死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这一摔,却摔出了一个巨大的奇遇来。
苏韵睁开眼睛,一时间突然不知身在何处。
而身下那一处隐隐作痛,还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肿胀感,提醒着她在她身边。
想起了昨晚那一幕幕羞于启齿的画面,心里止不住地悸动着。
她微微转过身子,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黑色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和平时束起或戴帽子时候比起来多了几分女气与柔和。
“老婆,你醒了。”秋梦期眼波含情,盈盈的水光罩住了她。
苏韵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庞。
却没想到一颗温热的眼泪就这么滚入了她的掌心。
“我想起来了,一切的一切,对不起,让你独自委屈辛苦了那么多年……”
苏韵笑了,“没关系……不要哭。”
没关系,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说着自己的眼睛倒是湿润了起来。
如果注定要经历这些,那就去经历吧,该是她的,总归还是会回到她的身边。
秋梦期凑过来,将她紧紧抱住。
薄毯下面,不着寸/褛的身子碰到一处,感动的同时又夹杂着一丝羞涩。
好在秋梦期总是适宜地展示出了她的厚脸皮,道:“我昨晚好开心,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今早想起以前的事既开心又心疼,早知道做这种事能快点找回记忆,我们刚见面就应该上床了。”
苏韵所有的感伤和喜悦就这么被丢到九霄云外,简直没眼看她这张眉飞色舞的脸,拧了拧她的腮帮子道:“又胡说八道了,赶紧起身去前头点卯上衙,这几日事情多着呢。”
“不要,昨夜甜甜蜜蜜,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尽情回味,不宜上班。”
“你不起,我起了。”
“哎哎哎,我起我起,你昨夜受累,你多休息才是。”秋梦期凑过来,在她脸颊边香了一口,“为夫去前堂上班,挣钱养我亲亲老婆。”
苏韵伸手,在她翘臀上轻轻捏了一把,道:“去吧。”
作者有话说:
写了也发不上来啊,发挥你们强大的想象力……
单单昨天那一小段啥都没干我都担心被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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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嘴巴奖励你 ◇
秋梦期去了前堂办公, 整个眉眼都是笑着的。
王小宝忍不住问道:“主子,您有啥事那么开心的,也说来我们听听, 大伙儿一起乐呵乐呵呗。”
秋梦期捡起旁边桌面上的竹简,敲了他的脑袋道:“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能打听的吗, 对了,六子几个他们最近都在干什么?”
“听苏姑娘的差遣, 去周边县份打听粮价呢。”
秋梦期点了点头, 心想, 粮草和武器,还有招兵,最近都有在有条不紊地展开着,但这个战马却比较难买。
东南边马匹较少, 而且比起北方的马匹又更为瘦小一些, 要是能买到北方的马就好了。
但北上买马, 势必要穿过整个国家, 说不定还要经过京都附近,如此大规模马匹运输, 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皇帝她们要造反吗。
秋梦期摇了摇头,这条是走不通了,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走水路, 反正她们如今就在海岸边上, 理论上应是可行的。
汉及以前,北边统一是匈奴的天下,如今时过境迁, 北边沿海一带的游牧民族是否还是匈奴人, 她也不得而知。
在没有网络的旧时代, 信息流通是个大问题。
她抬起头,冲着王小宝道:“你去找找看,问问城里有哪些人是刚从北边下来的,包括商贩走卒,就说我想向他们请教如今北方的形势,让他们明日到衙门来。”
王小宝赶紧应下去办。
秋梦期在办公厢房里转了一会儿,一会儿觉得干劲十足,一会儿又觉得什么都做不下去,脚下总是像不受控制的,总想往后宅跑。
想她。
比任何时候都想。
心里没一处不在骚,只有见到她了才能解了这种痒痒的毒。
可这也才出来不到半个时辰,现在就又进去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黏人了?
过于黏人就会让人没有个人空间,久而久之会让人觉得窒息,秋梦期明白这种感觉,就像当初郝恬总黏着她,她也委婉地提出让她多多充实自己,别老一直围着自己转。
如今情况反过来了,她秋梦期也有这种黏人的时候,秋梦期有些惶恐,她才不要让苏韵有这种感觉。
但不同的是,倘若那个黏人的是苏韵,她会求之不得,甚至希望她越黏人越好,自己永远都不会腻。
可苏韵看着那么冷清疏离,只有偶尔会稍微主动一些,大部分时候,她会更沉浸在事业里。
秋梦期犯愁了,自己这是找了一个工作狂老婆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以前读书的时候,苏韵就是个读书狂,秋梦期想起昨夜好不容易想起来的那些事,知道她们小时候有过那么多的交集,也曾经那么亲密过,心里忍不住甜滋滋的。
除了开心,剩下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和完整。
缺失了一份记忆,表面上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一样继续吃饭上学睡觉,可在很多时候,心里有一个地方空荡荡,以至于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空心的木马,两眼无神地浪荡着人间,东奔西跑,不知道为什么奔跑为什么停下,好像在寻觅什么,又不知道在寻觅着什么。
于是就折腾,叛逆着寻求刺激,通过各式各样的极限方式,刺激大脑刺激神经,试图用另外一种快感来代替内心不知名的荒芜。
而当这份记忆回来了,她身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像是寻回了根源,如释重负。
显而易见,她就是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
即使在没有那段记忆的加持之下,她们还是在一起了,但秋梦期知道,苏韵爱着的,绝对是源于过去的自己。
不是说不爱现在的自己,她爱的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反倒是自己,爱过曾经的她,又爱上现在的她。
原来不管有没有那一段记忆,自己都会被她吸引,这是怎样奇妙和幸运呀。
秋梦期有一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甜蜜混着心酸和内疚,还有止不住的心疼,车祸之后忘了她,还听信别人的挑拨,敌视她,处处与她作对,她该会多么地难过呀,她有那么一个母亲,本来就已经很难了,自己还这样。
哎——
秋梦期忍不住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天意弄人,老天爷也忒不公平了,对她怎么这么苛刻。
不行,就算她再冷淡,老天再不待见,这不是还有自己吗,自己会尽最大的努力,为她遮风挡雨保驾护航,苏韵喜欢成就感,想要实现心中的抱负,想站得更高获得更大的成就,那自己帮她实现就是,眼下封乐不就是这样了吗,她如今已经成了封乐真正的话事人,将来,她会成为新会郡的话事人,成为沥州的乃至整个大焱的话事人!
再说了,她才不冷淡,以前小的时候,她们一起玩过家家,她明明就深陷其中,热忱地扮演着那只大脸猫的妈咪她这个一家之主的妻子。
她们一起上学,给她写小字条,虽然她回过来的永远只有两行字,永远语气那么冷淡,可她却从没落下过哪一次没有给她回字条。
她们一起出去,她会紧紧攥着她的手,认真吃完喂过去的每一份食物,她们喝过同一瓶饮料同一个包子,她不嫌弃她的口水,只要站在一起,她的肩膀也总会紧紧地挨着她。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冷淡的呢。
明明那么黏人。
心里这么想着,又眉开眼笑起来,浑身上下更觉得活力满满动力十足。
啊——有老婆的感觉真好啊,还是自己从小到大都喜欢的女孩子,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秋梦期心底兴奋地呐喊着。
她要做老婆奴,要做耙耳朵,要好好听老婆话,尽一切的努力去服侍老婆,永远把老婆放在第一位——
屁股再也坐不住了,想去找她,想向她诉说这半个早上不见她的相思之情,告诉她自己想为她做的一切。
她猛地站起身,就要出门去,却不想迎面差点撞上一名前来通报的衙役。
衙役说有个叫张嫣的女子求见。
秋梦期压住蠢蠢欲动的心思,暂时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她对张嫣这名字陌生得很,心想可能是治下哪个百姓找上门来让她帮忙解决问题,但转念一想感觉又不是,一般来访请求办事,都会先在前头登记说明情况,要是小事,自有衙役帮忙解决去了,只有搞不定的或者影响较大的才会传到自己这儿。
于是她招了招手,吩咐把人请进来。
没想到来的竟是一位穿着得体,一身书卷味十足的女子,带着三分贵气,大约二十三四岁上下,看着不太像封乐本地的百姓,倒像苏韵这种从京都来的贵女。
女子见到秋梦期,屈膝一福向她行礼,口中道:“张嫣见过县令大人。”
秋梦期抬手让她免礼,道:“你找本官,是有何要事?”
“我乃京都人士,前两个月,舍妹留书出走,说要来盛产好纸的封乐看看,我们姐妹二人自幼父母双亡,是祖父一手拉扯大,妹妹出走,祖父心急如焚但委实又走不开,我这才匆忙南下,一路打听过来,但到了荆州和沥州交界处之后就再无她的踪迹,我与随从在荆州逗留数日查询她的下落,皆杳无音信,想到舍妹的目的地就在封乐,这才又赶往封乐,如今初入宝地人生地不熟,未免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这才不得不打扰大人,求您能派人帮忙查询我妹妹下落。”
既是找人,而且还是个小姑娘,秋梦期自然不会拒绝。
“你稍等,我让负责治安巡逻的主事一起过来听听,如此他们也好寻人。”
说着差人去把巡逻的班头叫来。
就在等待期间,秋梦期问道:“听说如今各地乱事频发,张小姐从京都一路南下,可还太平。”
只见张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带有家仆六人,皆是低调行事,饶是如此,也还是遇上了几波打劫的人,直到过了荆州进入沥州地界,这才缓了一口气,也是万万没想到,曾经让人闻之色变的烟瘴之地,如今居然成了最佳的避难之所。”
虽说先前沥州是甘德寿管的,但秋梦期吩咐过戴雄,让他和山上那些山匪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骚扰过路的商人旅客,方便封乐的产品运往各地。尤其越往新会郡这边,李泰管得紧,再经过上次的濛山的剿匪事件后,就鲜有出现土匪拦路抢劫事件。
张嫣一路过来,体验也最为明显。
由此也更担心妹妹的安危,若是进入沥州地界还好,可要在荆州那边出了事,那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秋梦期也看得出来她的忧虑,赶忙安慰道:“你先莫着急,近日来封乐每天都有派人去巡边,城中也有民壮定时巡逻,若是你妹妹来过封乐,定能找到她的人。”
张嫣听她这么说,稍稍定下心来。
秋梦期也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说话不躁不乱,看着极为冷静,刚入县城就直奔衙门找到她这个县太爷,直接抓住了最为有效的办法。
而且张嫣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应是许配人家了的,她看着知书达礼,但在刚刚在介绍的时候并未自称民妇或奴家贱妾之类,似是故意避开,想来身份不是一般,但对方没提及,秋梦期也暂不好去问。
正说着,门口传来轻轻脚步声,秋梦期转头一看,笑了。
苏韵起来后,想着还有些事要安排,于是就往前头来,见到秋梦期有客人,便想着不打扰她,转身正想去隔壁厢房找其他人,却没想到这人又把她给叫住。
进门的时候,眼眸轻闪,似乎想起昨晚的事。
然而当看到坐在一旁的张嫣,愣了一下,似乎是找回了脑海里的记忆,叫了一声“嫣姐姐”。
“咦,你们认识啊?”
张嫣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道:“我祖父和苏妹妹的父亲原是同朝为官,我们以前见过两次面。”
苏韵这才冲着秋梦期介绍:“嫣姐姐的祖父正是内阁的张阁老,当日你在皇家宴会上被人为难,那些人起哄让你脱衣正身,正是张阁老为你说的话,皇帝这才给你赐官。”
秋梦期恍然大悟,秋植在宴会上被为难一事,她当然知道,只是眼前的女子居然是张阁老的孙女,实在太凑巧了,她赶忙起身,冲着张嫣一揖到底,道:“承蒙令祖替我发声,秋植这才有了来岭南任职的机会,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和他老人家道谢,他日若有时间一定当面谢过阁老,在此之前还请张姐姐代为致谢,秋植感激不尽。”
张嫣赶忙起身虚扶起她,“祖父不过是举手之劳,秋县令不用过于放在心上,他老人家得知你在封乐这边爱护百姓,将封乐经营得如此之好,每次谈起,言语之间皆是赞誉。”
秋梦期惊讶道:“他老人家也知道封乐的事?”
“年前许牧通许大人回京为帝祝寿,曾和我祖父提起过你,甘德寿一案能进展得如此顺利,许大人在圣上面前替你说了不少好话,我祖父也是在场。”
秋梦期既感动又有些不是滋味,许牧通当年若是能对李婉的事也这么上心,李泰如今也不会如此不待见他。
“许大人为我说话,可后来再见面几次皆未听他提起过,倒是让我白白受了他的好处了。”
“帮人并不一定要图什么好事,更何况秋县令做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许大人也是实话实说罢了。”
“如今能为我实话实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张嫣淡淡地笑了笑,这才转头问苏韵:“苏妹妹怎会在衙门?”
苏韵耳朵微热,转头看着一旁的秋梦期,秋梦期赶紧拉过她的手,笑着抢答道:“卿韵是我未婚妻,我们下个月就要拜堂了,到时候张小姐若还在封乐,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张嫣见她二人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亲密,有些惊讶,但随即旋开笑颜,点头:“这是自然。”
苏韵没眼看这个夯货,挣开她的手道:“嫣姐姐眉间抑郁,这次来封乐,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张嫣看着她,道:“苏妹妹还是和以前一样,冰雪聪明。”
正要开口,王三带着几个班头也到了。
于是道:“既然人都来了,我一块儿说吧。”
秋梦期:“稍等一下,画师似乎还未到。”
不料张嫣却道:“不必寻画师,我画有舍妹的画像。”
秋梦期大喜,“如此甚好。”
张嫣这才叫来随从,将早已画好的画像拿出来。
画上的小姑娘俏皮可爱,但大伙儿纷纷摇头表示没见过这个姑娘,于是竖耳倾听张嫣细说了一遍张冉的行走轨迹。
听说是在荆州田荣县境内失去的踪迹,众人不禁心一提。
如今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这么一个水灵灵的长得那么漂亮的小姑娘,万一落入坏人的手中,怕是凶多吉少。
苏韵问道:“嫣姐姐,你在田荣县是否也去找过该县县令?”
张嫣点了点头,“是,但那县令看着颇为敷衍,而且衙门里面也没什么人手,我等不得已以银钱所托,最后也才派了两个人做个样子陪我们在周边走走,找了两天没有任何发现,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便假设她已经安全抵达封乐,先来封乐碰碰运气,若是在封乐也找不到,只能倒回去再找。”
秋梦期想了想道:“王三,你直接执着我的手信,再带上一百人,前往荆州田荣县,在张冉最后留下痕迹的地方细细搜寻,至于封乐境内,由另外两位班头负责。”
王三忙领命道:“是,我现在即刻带人过去。”
说着转身要走,却被张嫣一把叫住,“我跟你一起去——”
苏韵忙道:“嫣姐姐,你们刚从荆州过来,如今再回去,连日奔波,身子哪里能受得住?”
“冉儿是在荆州不见的,我不去心里更难受,比起来,身体累一点能算得了什么。”
苏韵无奈,只得冲着王三道:“王三,再带上五十人,务必要照顾好嫣姐姐。”
“请苏姑娘放心,王三必定保护好张大小姐的安全。”
“好,事不宜迟,去吧。”
张嫣把两位随从留下来协助在封乐城内找人后,随着王三匆匆离去。
很快,屋内就只剩下苏韵和秋梦期二人。
四下一下变得安静了下来。
毕竟昨夜二人才坦诚相见过,又是初次沉沦,苏韵还是忍不住有些害羞,她静静坐在位置上不动,因为她知道那人定是要黏过来。
果然秋梦期终于找到一个和她独处的机会,哪里放过,想都不想就直接挪到她旁边,和她挤在一个位置上,低声问道:“身子还难受吗?”
苏韵的脸儿腾的一下就红了,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大白天的问什么问题呢。”
“关心我老婆的身体还分白天晚上吗,不过白天嘴上关心,晚上身体关心。”
心里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其实晚上也能用嘴巴关心。
只是想想画面,心里就发痒。
苏韵这下上真的燥到了,“你若是不能好好说话我就回后堂去了。”
秋梦期赶紧改口道:“你看起来和张小姐还蛮熟的样子?”
说着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对方的衣角,搂住苏韵的腰。
苏韵怕有人进来看见,想挣扎开,但对方不放手,加上被她黏得舒服,只好任由她去。
“张嫣是名满京都的才女,唯一缺憾就是嫁得不太好。”
“什么情况?”
苏韵感受到脖子周边灼热的呼吸,赶紧定下心神,慢慢回忆道:“张嫣自小聪慧,父母早亡,是其祖父母带大,张阁老二十岁为官,善属文,张嫣常年受祖父熏陶,也是一身的才华,据说三岁识字七岁作诗,张阁老早些年还在京兆衙门做官,十五岁的张嫣就曾协助其祖父破获一个大案子,直到后来嫁给了成国公的儿子上官礼,夫家不喜欢她抛头露面,慢慢地整个京都就很少听到她的消息。”
“她十七岁嫁人,到去年二十三岁,一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听说上官家颇有微词,更传言上官礼频频夜宿青楼不回家。”
“如今在封乐见到她,我猜测或许二人已经和离了,否则上官家的人不会放她南下。”
秋梦期闻言,哼了一声道:“如此人家早离早解脱,依我看,这天下这些男人就没有一个不执着于传宗接代,好似生下来最大的任务就是要留个后代,好证明自己曾在这个世上活过似的。”
“多年来的思想,想改变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就算是现代都不能,更遑论在现在这个时代了。”
秋梦期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至少还是得想办法转变一下观念,就算不能扭转,也不能让这种思想变本加厉才是。”
苏韵点了点头:“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张冉找到,只要找到了张冉,张嫣才能安心,只要她安心了,才能帮我们做事。”
“帮我们做事?”
“这么一个大才女,识文断字又有分析断案和管理的能力,是不可多得的女官,咱们这儿还真的少这么一号人,她若是能留下来,绝对会是一大助力,有很多男性不能共情的决策和事情交给她最好不过了。”
秋梦期闻言眼睛一亮,道:“还是我老婆想得周全,要是能为封乐再觅得一人才,本县得好好奖励才是。”
苏韵看着她,隐约觉得是个陷阱,但还是问道:“你想要怎么奖励我?”
“自然是要嘴巴好好奖励你,”秋梦期看着她咬唇瞪着自己,瞬间改口,“嘴巴好好夸夸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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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红绣鞋 ◇
话说王三带着一百多号人与张嫣一同赶往荆州和沥州的边界, 进入田荣县之后,就开始部署任务。
这些人训练有素各司其职,由各个不同的小队长带领着, 到不同村镇不同街道巷子走访,有的直接找周边的乞丐, 花点肉包子套一下话,有的混入酒馆赌场, 和小混混套个近乎, 不到半天时间, 就把张冉在田荣县的行踪轨迹给问了个明明白白。
张冉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城里的一家客来客栈,客栈老板像小鸡仔一样被拎到王三跟前。
这老板嘴巴紧得很,即便有很多人指认张冉就是进入他家客栈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可他还是死鸭子嘴硬, 口口声声说没见过画上的小姑娘。
王三见多了这样的人, 冷哼一声, 走过去正要动手, 但意识到张嫣还站在一旁,随即又站起身, 拱手道:“还请张大小姐回避一下,以免被这些粗俗的画面污了眼睛。”
张嫣面若冰霜,道:“无妨, 没有什么是我看不得的。”
王三闻言, 便不再相劝,冲着身后的手下道:“上红绣鞋。”
他语气冷淡,说起这话也不显得有多少气魄, 可周边的民壮一听到红绣鞋几个字, 都忍不住浑身一抖。
倒是那姓朱的客栈老板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瞪着小眼睛看着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能有什么厉害的手段来。
无非就是揍他一顿捅他一刀,要他命罢了。
他可是收了大价钱,不能将这事抖出去,若是这事从他嘴里抖出去,不止他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连他的家人也不能幸免于难,于是早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开这个口。
屋子里有人开始生火,张嫣看着那熊熊的火光升起,嘴唇紧紧抿着,不知道王三要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使那客栈的老板招供。
很快,“红绣鞋”被请了出来。
竟是一双宽大的铁质鞋子,样子极丑,和红绣鞋三个字一点都不沾边。
张嫣没有说话,静静地观察着这群人的动作。
倒是那朱姓老板笑了:“你管这玩意儿叫红绣鞋,依我看,你还不如直接一刀把我杀了,我真没见过那个小姑娘,还不如给我个痛快,也不用浪费大家的时间。”
王三没有理会他,示意手下赶紧准备。
很快,那双铁鞋子被放到烧得正旺的火炉上,持续加热。
随着温度越来越高,那鞋子很快就被烧得红彤彤的,乍一看上去,还真的像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一名民壮拿着铁钳子,上下翻烤着“红绣鞋”,因为温度极高,一颗豆大的汗珠滴到鞋子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很快就被蒸发掉了。
不难想象,若是放一片肉上去,眨眼之间就能被烤个皮焦肉烂。
朱姓老板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明白了这“红绣鞋”的含义,顿时吓得面色惨白,满头大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口中喊道:“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杀了我吧——”
王三冷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濛山土匪知道吧,王少彪也应该听过了吧,他比你彪悍,这个红绣鞋还是让他吐了不少东西,不过,别急,这还只是碟开胃小菜。”
说着一挥手,喝道:“给他穿上红绣鞋。”
朱老板吓得魂飞魄散,这红彤彤的鞋子,穿上去两只脚还能要吗,那得有多疼多辣,他死命地挣扎,蹬着双脚不断地往后挪,试图离那双“红绣鞋”远一些。
可这岂是他不想穿就不穿的。
两个民壮拿着大钳子,一人夹着一只铁鞋,放到他跟前。
身后两人押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将他的脚朝那烧得红彤彤的鞋子套进去。
“不要啊——不要啊——给我个痛快吧,”朱老板哭喊着,然而身后那两人根本不为所动,直接用大钳子钳住他的小腿,一边一只,朝那鞋子就这么套了下去。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撕破了整片房子,房梁上的乌鸦被惊到,呼啦啦摆动着翅膀扑腾着四处逃散,连带着哭丧的嚎叫,如此氛围渲染之下,周边的人们更是毛骨悚然心中直打颤。
“好疼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朱老板大哭,两只脚被炙热的铁面烫得皮焦肉烂直冒青烟,肉香味混着焦味,充斥着整个房间,配着凄厉的惨叫,令人作呕。
那样钻心刺骨的痛,岂是人类这样的凡胎肉/体能承受得起的?他两只冒着青筋的手紧紧抓住身边民壮粗壮的胳膊,企图减少足底和铁板的接触面积,却被无情地拉开。
一时间,脚板和通红的鞋底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滋滋的声音不绝于耳,热力像一把把炙热的刀一寸寸刺入肉里,痛得他哭爹喊娘,身子痉挛着,很快就大汗淋漓,犹如雨下。
张嫣等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几名随从更是不忍直视,只有她还在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一幕,牙根咬得紧紧的。
此人宁可受到这样的私刑也不肯交代背后的事情,冉儿落入那些人手中的下场岂不是更惨?
想到这里,一向稳重自持的张嫣一时间也心慌了起来。
王三看着那人还不肯说,冷冷道:“扶他起来,让他走路,走十步。”
周围开始有人低下头不忍直视,朱老板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眼前这个男人的手段,他苦苦哀求,只愿速死。
王三根本没理会他,喝道:“还不走!莫非你是还想要再多加一对红手套?”
朱老板吓得魂不附体,两只红绣鞋已经让他死去活来了,要是再加上一对手套,可如何是好。
然而他的哀求都无济于事,只得咬牙尝试地抬腿走一步。
可鞋子又重又烫,一抬腿脚背就烫得更厉害,等放下脚脚板又烧得钻心,触手可及但又无处可逃的地狱般的疼痛笼罩着两只脚,蔓延到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整个人动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才走一步,就没有力气往下继续走了。
他两眼通红,竟渗出鲜血来。
王三见状,道:“准备红手套。”
很快,两只手一般大小的铁手套夹在炉火上,开始烤炙。
朱老板吓得面目惨白,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痛苦,任凭他哀嚎一声跟着一声,眼前那男人还是死死地盯着他,边上的那红手套已经开始烧得通红了,他别无他法,唯有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踉跄往前走。
直到第四步,口中已然咳出了血来。
王三冷笑,“这才哪儿呢,继续走——”
说着又冲着手下道:“去准备油锅,等走完这十步,上红手套,上了红手套还不说,立即执行‘干炸油’——”
这话一说出来,朱老板直接就往后一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但很快,又被冷水给泼醒。
睁开眼就看到王三那阴恻恻的目光,那声音如魔咒一般钻入他的耳中:“别以为晕过去就能逃过一劫,刚刚只走了四步,还剩下六步,你刚刚晕过去的时候,我们又把红绣鞋给烧了一遍,温度刚刚好。”
“来人,把红绣鞋给他套上去,让他继续走——”
“红手套跟在后面,双管齐下!”
手下闻言,赶紧拿着钳子将红彤彤的红绣鞋又夹了过来,摆在朱老板的跟前。
另外的两只红手套也在他跟前晃着。
朱老板吓得魂飞魄散,刚刚那钻心的痛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再也不想经历了,就算安王的人杀了他全家,他也没办法再继续守住这个秘密了。
“我招——我招——”他痛哭嘶声大喊道。
王三轻嗤,道:“早说,就不用受这么多罪,说吧,那小姑娘现在在谁的手上?”
“是安王——是皇帝派遣的循行使团,那群人从封乐返京,路过田荣县,要找小姑娘去伺候——小人见钱眼开,这才——小人只求速死——”
一旁的张嫣听到“安王”两个字,顿时眼前一黑。
安王是什么人,表面笑面虎,看似敦厚无害,可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和那些皇家宗室的贵胄有过之而无不及,都不知玩弄过多少良家女子,收受过多少钱帛贿赂。
冉儿落在这种人的手里,张嫣不用想都知道什么下场。
一时间呼吸急促,怒火攻心。
“王主事,我要立即回京。”
王三一听,心里叹息了一声,摆了摆手让人把这屋里清场。
按理说这事到这里,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是看着眼前女子强撑着镇定,挺直的腰背却在微微颤抖,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看了眼外头道:“眼下天色已晚,天上星月无半点光亮,又下着毛毛细雨,点着火把也容易熄灭,就算再着急也得天亮再走。”
张嫣岂会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一想到妹妹被安王拿住,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凌/辱,只是想象,就觉得遍体生寒。
拖一天,冉儿遭的罪就会多一天,她现在根本就坐不住。
但也正如王三所说的,这个点不是出发的好时机。
只能压下心中的焦急与不安,道:“是我鲁莽了。”
王三摇了摇头,“你担心幼妹,这是人之常情,若是有人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无动于衷,那与禽兽何异!”
说着,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一副火光冲天的画面,凄厉的声音从熊熊的火海中传出来。
“三哥——三哥——”
一声接着一声,声声泣血,凄厉无比。
……
这也许是今日自己会变得如此残酷的原因吧。
如今再见到同病相怜的人,也忍不住生出了怜悯。
孤男寡女,王三不好再待在屋里,拱了拱手就出门去了。
张嫣心中烦闷,在屋里根本坐不下,到边上游廊边上透气。
坐了一会儿,见到王三匆匆路过,似乎要出去,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叫住他。
“王主事,若是我向秋大人借用你一段时间,护送我回京,你可愿意?”
王三闻言,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不瞒赵大小姐,适才我已经派人前去封乐传信,将这两天田荣县的消息送回去,并向大人请示护送大小姐回京,如今只需等大人回复即可。”
张嫣没想到眼前这个手段残忍样貌平平的男人,一开口就能给人以这样一种安定人心的感觉,就算是位居内阁的祖父都从来没有给过她这样的安全感,更不用说那个薄情寡义的前夫君上官礼。
一股酸涩涌上鼻头,眼睛发烫,她已经多少年没遇上这样的人了。
原以为不会有这样的人。
“王主事如此周全,张嫣感激不尽。”张嫣说着,屈身拜谢。
王三赶紧将她扶起,后退一步道:“大小姐不必如此客气,王三不过是和秋大人提议,至于他答不答应,如今还未可知,现在说谢为时尚早。”
张嫣嫁给上官礼五年,因无后被休回家,王三也是不小心才听说。
说是不小心听说,不如说是张嫣身边的随从看似无意地透露,如今这样的处境,她知道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她身边的人,岂会不配合。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王三没有考虑得如此深远,或许他也已经想到了,但并不介意对方以这样的方式来获得同情。
一个如此从容大气的女子,却被那些世家门阀所嫌弃,就算是对方主动透露的信息,他也无法不为她感到不值,又得知她与张冉自幼没了父母,只有祖父一人带大,但仍凭借一身才气名扬整个大都,更觉得这个女人既强大又令人心疼,自己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县衙小吏,如今遇上她有难事,也只能帮一把算一把。
“张大小姐请先回屋歇着,我还要带人去安王下榻的馆驿查询一番,一有新的消息会立即汇报于你。”
张嫣也想跟着去,但此时外头下着细雨,黑漆漆的,自己一个女子身份这么前去怕是要拖累他们,只得按耐内心,道:“如此,便辛苦王主事。”
“无妨,此乃我的职责,小姐不必过分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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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张冉 ◇
晚上, 苏韵要回苏家,秋梦期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昨晚刚红被翻浪柔情蜜意,今晚就要独守空房, 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苏韵无奈道:“都说婚前不能见面,我们不仅见面了, 还——”
古代信奉婚前见得多,婚后难相见的风俗, 在双方结婚之前, 一般不会轻易与对方见面。
但秋梦期和苏韵工作是要时刻一起讨论, 晚上分开各自回家还好,怎么可能日日不见呢。
更何况两个现代的灵魂,哪里需要遵循这些古老的礼数。
苏韵倒也不是真的想遵循那些古礼,只是这么黏糊, 是不是太过分了。
“别的事我能依着他们, 就这事不行。”
苏韵无奈道:“行吧, 不依他们, 依你。”
秋梦期笑了,道:“那我今晚能不能去你家吃晚饭, 好久没见到岳父岳母了,怪想念的。”
想念岳父岳母是假,但舍不得离开老婆是真的, 就想黏着她。
苏韵眯了眯眼睛:“倒是学会得寸进尺了。”
没有拒绝, 秋梦期觉得有门,赶紧进屋提东西,“我新入手了一台古砚, 送给你爹, 他一定会喜欢。”
苏韵看着她鲜活的背影, 笑着摇了摇头,坐在马车上等着她出来。
果然要不了一会儿,秋梦期便脚步轻快地跑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用宣纸包好的东西,想来就是她刚才所说的砚台,弓着腰就钻进马车内,坐到苏韵的身边。
“大福,走吧。”秋梦期冲着外头喊道。
大福哦了一声,马车开始摇晃着动了起来。
苏家大门口,两个人正在拉拉扯扯。
苏长平颇有些无奈地扯开眼前这小姑娘的手,后退几步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还是不要再跟着我的好,若是被人看到误会了,有损姑娘的清白。”
眼前的少女十六岁上下,天真俏皮,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古灵精怪,苏长平退一步,她就上前一步,“既然是误会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只要你答应帮我进纸坊,我就不缠着你,不然你去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苏长平简直无语,他下午去纸坊找娄曲说事,出来的时候见到门口的守门人拦着一个小姑娘,不让她进去,可这小姑娘口口声声要进去做帮工,守门人说工坊已经满员不招人了,她就说满员了也没关系,她不要工钱,进去扫地搞卫生也行。
这一说,守门人更是不让她进去了。
试想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看着就是哪家富家大小姐闲着没事干来体验生活,要进厂子打工,是她伺候别人,还是得别人伺候她,这种人哪里能收。
再说了,什么人都收,万一是外人来偷学技术的,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于是几人就在门口发生了争执。
守门人都是大老粗,碰上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手上力道一下子没控制好,但感觉还没碰上,那小姑娘竟已经倒下了。
苏长平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一幕,赶忙上前将她扶起。
守门人见是东家的弟弟,慌忙解释,说并不是他们欺负人,实在是这姑娘难缠,他们也是不小心碰到的。
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讹上了。
苏长平自然知道这些人的难处,毕竟纸坊如今日进斗金,任谁不眼红,想进去做工的人络绎不绝,要是人人都能随便进去,那还得了。
于是也好生劝说,让这小姑娘赶紧回家去吧。
这姑娘似乎也看得出来自己今日是进不了纸坊了,只好暂时退让,噘着嘴离开了。
任苏长平怎么想也想不到,那小姑娘不去纸坊,却偷偷地跟随着他回到了酒坊。
今日诸事不顺易见纠纷,在酒坊门口,苏长平又碰到了自己工坊里闹的一出家庭闹剧。
工坊下边有一名女工狄氏,嫁人数载无子,夫家嫌弃,而这些年她在那个家任劳任怨,上面照顾年迈公婆,下边要照顾小姑子小叔子,可因为生不出孩子的缘故,即使她再怎么讨好,可还是逃避不了被嫌弃的命运。
丈夫新纳了一名小妾,十月怀胎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样一来,狄氏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更加地低入尘埃,不仅要地里忙活,又要照顾公婆,还要照顾小妾和小妾生的儿子,完完全全被这一家子当成奴仆来使唤。
那小妾借着这个儿子,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让丈夫把狄氏给降成妾室,丈夫早就看狄氏不顺眼,于是就这么把小妾扶上位了。
狄氏在这个家如何也待不下去,想要一纸休书让丈夫放她走。
可丈夫一家子怎么可能会同意,狄氏在这个家里可是一头什么都能干的老黄牛,又吃得少,放她走去哪里再找这么一个便宜的奴仆。
于是狄氏从家里跑出来,后来被苏长平碰见到了,觉得她可怜,便把她纳入工坊给了她一份工。
可后来还是被这一家子知道狄氏在酒坊上班的事。
苏长平到了酒坊,正好狄氏的丈夫石大带着小妾前来,要把狄氏要回去,狄氏死活不肯,双方闹成一团。
见到主事的回来,守门人赶紧上前来说明情况,苏长平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人上前去把两拨人拉开。
那石大看出苏长平是这个酒坊的管事人,立即舔着脸上前道:“公子,这妇人是我家童养媳,自三岁入我家门以来,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可都这么多年了,肚皮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得已我这才又借钱另娶了一房,这不,才几个月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说这事是不是她没理儿!”
“什么叫没理儿,”
“公子,你看着也是个读书人,肯定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嫁给我却不给我生儿子,就是她的错,我也没跟她计较,让她要么跟我回家,好好伺候我爹娘和孩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当然,我们是愿意她在工坊继续做下去,但挣的银子总得孝顺给家里吧。”
他身后的妾,也是如今已经上位了尤氏,怀里抱着孩子,轻蔑地看着被拉扯得一头乱发的狄氏,眼里带着得意。
苏长平看着眼前这一幕,面无表情道:“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无后为大’指的是没有尽到后辈的责任最大,你这话用在这里用错了。”
还没等石大说话,一旁的尤氏张口就道:“是是是,我们是粗人,我们不懂,可一个女人家嫁人,不就是要为夫家开枝散叶吗,试问公子,若是你娶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妻子,你能认这个命吗。你看看她,连块石头都生不出,难道不应该觉得丢脸吗,若是别人,早该投河了。”
狄氏一听,整张脸血色褪尽。
苏长平见状,“妻子生不出孩子,焉知不是丈夫的问题,岂能把所有问题都甩给一个人担着,况且就算没有孩子又如何,这天底下没有孩子的人多的是,就算生下来养不活养不起的更是比比皆是,看你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把她当成妻子,而是当成了为你做牛做马的仆人!”
尤氏再次插嘴冷笑:“我都生出儿子了,难道还不能说明她那块肚皮不行吗,女人生下来就是要伺候男人传宗接代,她不行,难道还说不得?”
鼻孔翻上天,洋洋自得。
狄氏再也忍不下去,嗖地站起身道:“我生不出孩子,你们石家休了我就是,我是死是活与你们再无干系。”
石大哼了一声,“你自三岁到我家来,不知道吃了我家多少粮食,还有当初把你买回来花了五两银子,那时候的五两银子,可顶现在的二十两,加起来吃的穿的也得五六十两,你若是能还上这些银子,你想去哪儿我便不管你死活。”
狄氏刚来酒坊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去哪里要这五六十两银子,就算是有,也不可能会给这一家子。
她哭道:“我这些年为你们石家做牛做马,请个仆人,就算一年只给一两,近三十年了,也得二三十两了吧,竟有你们这般不要脸的,把人逼迫到这个地步,你们若是真让我死了,我去死就是。”
石大二人怎么舍得让狄氏去死,如今工坊的工人哪个一个月没有一两的工钱,更不用说年底还有奖金,冲着那尤氏使了个眼色,尤氏果然出声道:“你不生孩子,就得认这个命,我们也不要你去死,你把每个月工钱都拿回家,以后这日子还能和和美美过下去,不然你把工坊的位子让给相公,他在这里上工,你回去伺候家里老老小小,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石大听着尤氏的话,转过头来冲着苏长平道:“公子,你看,我比这妇人有力气,你这酒坊的活儿定然是要能做事的人,选她还不如选我。”
周边围观的人听到这话,都被这夫妻二人的不要脸程度给恶心到了,啧啧出声。
苏长平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嘴脸,脸色一沉,道:“我们酒坊招人,是谁就是谁,不是你想进来就进来,想走就走,狄氏在我这里上工,我们工坊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若是你觉得她做错了什么,尽管报官就是,让官府的人派人要人,如若不然,你敢在我的地盘上为难她,我就有理由跟你过不去。”
石大一听,觉得事情好像没按照自己想象的方面发展,有些着急道:“就算她在你们这里上工,可该给家里银子也得给吧,她是我婆娘,我们可是正儿八经地磕过头拜过堂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教训自己婆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你是她的东家,也不能插手我们的家务事。”
尤氏也跟着在一旁帮腔,“她在这里做工,又不给银子给我们拿回家,那还做什么工,还不如回家伺候家里算了。”
狄氏一听,想到过去那些没日没夜干活还天天被拳打脚踢的日子,吓得瑟瑟发抖,跪到苏长平的面前苦苦哀求:“大公子,求求您,不要把我交给他们,我不想回去,让我回到那个家,我不如死了算了。”
看着她这样,苏长平也是于心不忍,答应让狄氏回去,无异于将她推入火坑,如果不答应,石大又是狄氏的丈夫,只要他不下休书,狄氏就永远逃脱不了他的魔掌,这二人天天来工坊前边闹事也是烦心。
可想要他下休书,按照他刚才说的,没有三四十两银子是办不成的。
苏长平不是没有这些银子,但不想就这么便宜了这两个人。
就在这时,打边上突然蹿出一个姑娘,冲着他就道:“公子,这狄氏刚刚打坏了咱们酒坊的一坛子酒,价值一百两,正好她家人在这,何不让她家人帮她赔了。”
苏长平定睛一看,是刚刚在纸坊门口的那少女,竟跟到这里来了。
正想说她两句让她打哪来回哪儿去不要跟着他,但也很快意识到她说的那句话,顿时眼前一亮。
他心里拿定主意,背起手,端起腔调,沉声道:“不说这事我还给忘了,狄氏,之所以我护着你,是因为你打碎了酒坛子,这坛子酒原本是运到京都送给贵人的新酒,价值百两,我本是打算让你在工坊干一辈子的活抵了这些酒钱,可既然你丈夫来了,他不愿意让你继续在我这里做,那你们夫妻二人商量一下,先把这笔款给还上吧。”
说着冲一旁的守门人道:“去把账房叫来,计算一下这酒的价值,报给他们一家子听听,商量着怎么赔款。”
守门人精得很,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应声就往里走。
现场的情形就在一瞬间发生翻转,石大傻眼了:“不不不,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臭娘们,你是怎么打碎酒坛子的,你没有对吧,你快说你没有,是他们故意冤枉你的。”
狄氏被苏长平捡到后,在酒坊上班两个月,哪里还不知道这位主事是何等的品性,就算他真的要指认自己打碎酒坛当真让自己赔钱,她也愿意在酒坊打一辈子的工,只要给她饭吃不赶她走就行。
立即哭道:“酒坛子是我打碎的,我该死,相公,你若是真想让我回去伺候公婆,你就帮我出了这笔银子吧,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跟你回家。”
石大吓了一大跳,指着狄氏,满脸涨得通红:“你——你们这是联合起来对付我——我要去报官!”
这时候酒坊的账房也正好出来,左手捏着一张宣纸,右手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是一个打破的酒罐子,听到石大这么一说,道:“你尽管去报官,这个酒坛子是你婆娘打碎的,坊里有四五个人都看到,这张纸上边是我们的出货单,明明白白写了这灌酒的售价,标价一百五十百两,人证物证俱在,就算去了衙门,你也休想逃了这笔款。”
狄氏呜呜地哭道:“这坛子就是我打碎的,相公,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你这个贱人,吃里爬外的贱货,你跟外人一起坑我,家里什么时候有银子,一个钱都拿不出,你居然还有脸给我拿银子!”说着就要上来揍她。
苏长平见状,上前一步挡在了他跟前。
石大再怎么横,也不敢得罪工坊的管事,挥出去的拳头就这么僵在半空中,一寸也不敢落下来。
工坊里陆陆续续出来几个人,个个都是高大威猛太阳穴鼓鼓的汉子,粗大的手臂能抵得了石大的一条大腿,那几人上来就将石大围住。
“你就是狄氏的丈夫?她打碎了酒坛子浪费一坛子,你替她赔钱吧,没带钱我们就上你家去,家里猪牛羊总有吧,没有猪牛羊总有地把,还有你这儿子,卖去给人牙子,也能值个二三两。”
尤氏一听要拿她的宝贝儿子,顿时尖叫起来:“你们想干什么强抢孩子吗——走开——走开——我们跟那个贱人没关系,她自己打破的酒坛子她自己赔,与我们何干——”
“现在想着甩开干系?刚刚你丈夫可是说了,三岁入门当了童养媳,白纸黑字地写了婚书了,既然是一家人,她欠的银子自然是你们来帮她还了!”
尤氏赶紧退到丈夫身后,急急道:“相公,快,给她写休书,赶紧把这灾星给摘出去——”
石大看着眼前这几个胸肌鼓鼓的汉子,他何尝不知道这是被人下套了,可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啊,心里来气,骂道:“都怪你,明明她一个月已经给了家里八个大钱了,你非得逼着要她把剩下的两个大钱给要回去,不然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尤氏没想到丈夫转头居然指责起自己来了,气道:“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儿子,况且也是你爹娘的主意,你不也是答应了,这会儿见到没着个好的,倒是骂起我来,我辛辛苦苦为你生了儿子,你居然这么对我——你这个天杀的——”
众人一听,议论纷纷,原来狄氏已经给了八成的工钱了,这对不要脸的竟得寸进尺又找到工坊来,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时间是指指点点,唾弃不已。
石大见到这把火居然烧到自己头上来,知道今日是讨不到好的了,想着脚底抹油直接开溜算了,以后再找狄氏算账。
却不想其中一个汉子挡在他面前道:“想跑,没那么容易,今日没有银子,就不能走!”
石大心中大呼倒霉,但实在无计可施,只得认命道:“我写休书,休了这贱人,她惹的祸跟我们石家没有关系!”
苏长平冷哼一声道:“写和离书,你什么东西,也配写休书,马上写,现在就去官府备案,不然先拿你儿子开刀,拿去人牙处卖了赔一部分的款!”
众人纷纷附和,尤氏吓得赶紧搂住孩子,冲着石大骂道:“你还不快点写,什么休书什么和离,赶紧把那个贱人摘出去,别让她牵连到了我儿子——”
石大无奈,只得应下来。
很快工坊里就拿出笔墨纸砚,石大不认字,苏长平亲自着墨,落笔写下和离书,让狄氏和石大二人分别按上手印。
再拿去了衙门备案。
这个被石家压迫二十多年的小妇人跪在苏长平面前泣不成声,苏长平将她扶起道:“孩子一事不必强求,这不是你的错,也无需放在心上,你勤劳能干,他不珍惜是他的损失,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倘若想当母亲,外头那么多的孤儿,选一个品性好的来当自己的孩子养就是,不必拘泥于是否自己亲生的,生恩养恩皆是亲恩,这日子有很多活法,选一条最合适自己的。”
一旁少女看着他说这话,眼睛一眨不眨,难得安静。
狄氏感激涕零,一再拜谢。
如此一来,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
众人终于散去,账房则乐呵呵道:“小姑娘,还是你这个办法好,对待石大这种人,就不能讲道理。”
少女被夸,这才回过神来,扬着下巴看着苏长平道:“怎么样,我是不是挺厉害,你说你们这么大个工坊,树大招风,以后闹事的人说不定还有很多,我也不去那什么纸坊了,勉强去你的酒坊做个门客,你看成不。”
苏长平听她诅咒自己酒坊闹事,直接不理会她,转身就进门去了。
少女见状,小跑着就要跟上,却被守门人给拦住了,道:“哎哟小祖宗,这酒坊外人可不能随意入内,你还是别为难我了。”
“什么外人,你刚刚没看到我帮你们解决这么大一个麻烦吗?”
“可你刚刚说要进去,公子也没答应,你还是行行好,放过我吧——”
“你这人怎的脑子这么不开窍,他不答应也没有拒绝,这明显就是默认了。”
“不是这样的,姑娘,你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我就在这儿等着他——”
……
于是乎,苏长平就被这不知道打哪来的小姑娘给缠上了,第二天下班,人就出现在苏家的门口,就求着她让自己进工坊,纸坊和酒坊,无论如何要进一个。
苏长平哪里想到她居然会跟到家里来,生怕被家人看到误会,想将她赶走,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又不能下狠手,可好言相劝又不起作用,一时间胶着着。
正好就被院里出来的顾氏给看到了。
昨夜女儿没回来,顾氏就来门外盼着,看她什么时候回要开饭,没想到看到自家大侄子在外头和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的。
“长平,在做什么呢?”
苏长平吓得赶紧挣开少女的胳膊,转头回道:“大伯娘,是……是一个朋友,就说两句话……这就进去了。”
顾氏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
少女一听苏长平叫眼前的妇人大伯娘,眼睛一弯,绕过他上前两步,道了个万福,“张冉见过大伯娘。”
顾氏并不认得她,见她俏皮可爱,又是京都口音,听起来很是亲切,笑眯眯道:“真是个水灵的孩子,既然是长平的朋友,怎么不进家里去。”
苏长平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张冉一把抢过话头,“正要进去,大伯娘是在等人吗?”
顾氏笑了笑:“是长平他长姐,说今晚和姑爷回来吃饭,我过来看看到哪儿了。”
张冉亲热上前,靠在顾氏的另一边道:“我陪着大伯娘在这里等长姐。”
苏长平忙道:“你别闹——那是我长姐——”
顾氏看着苏长平别别扭扭的模样,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张冉,只见她穿着打扮皆是不俗,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满脸俏皮,态度更是落落大方,看着应该是哪个世家的大小姐。
再看苏长平,身材颀长个头也蹿了老高,鼻子下面开始冒出青青胡茬,和去年的少年模样有了很大的变化,眼睛一转,道:“既然是你朋友,你长姐便也是冉儿的长姐,便一起等着吧。”
苏长平这下后悔了,刚刚就不该对大伯娘称这丫头是他朋友,现在好了吧,被赖上了。
张冉得逞,躲在顾氏身侧,得意地看着他。
苏长平如今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只得劝道:“大伯娘,眼看要下雨了,还是先进屋再说,长姐说回来,定不会太晚。”
顾氏往道路的那一头伸着脖子望了望,点了点头道:“行,先进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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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人找到啦 ◇
屋内, 一大群人坐在一起等着开饭。
见到了苏长平带着所谓的朋友回来,几个小的没什么异样,笑眯眯表示欢迎, 倒是方氏和苏二爷对视了一眼。
这一年多以来,苏家人身陷囹圄, 起起落落,如今好不容易才翻过身来, 眼看又一年过去了, 儿子又大了一岁, 这时才发现都还没操心他的终身大事。
如今见到他领了这么个小姑娘回来,自然是想到了那一处去。
前几日还找他商量着喜欢什么人家的姑娘,可他却总说不急。
可才没两天却带了个姑娘回来,怎能不令人惊讶。
张冉进屋就逐个和屋里的各位打了招呼, 她嘴巴甜令人讨喜, 原本因为苏学林在场而认为营造出来的凝重感也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苏二爷笑眯眯问道:“小姑娘听着口音不是本地人, 是从长安来的吧。”
张冉点了点头, “正是——”
正待往下说,下人来报, 说是大小姐和准姑爷回来了。
很快厅外传来脚步,张冉这话就断在这儿了,其他人朝着门口望去, 苏长平却偷偷抬眸看了一眼张冉, 似乎怕她被打断了不高兴。
但人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并没有什么不快之处。
秋梦期和苏韵并肩而入,她先是向苏学林夫妇行了礼, 又问候了一遍大家, 这才将砚台送上去。
苏学林见状, 道:“每次来都提东西,这砚台也不能当饭吃,拿回去了。”
秋梦期笑了:“这砚台是我托人从扬州带来的,想退也退不了,留我那儿也只会积灰,宝剑配英雄嘛,这次您先留着把玩,下次不送就是了。”
苏学林无奈,只好接了过来。
这一看,就爱不释手起来,哪里还有刚刚拒之千里的模样。
众人掩口偷笑。
苏韵却见到苏长平旁边还站了位俏生生的小姑娘,眼睛眯了眯,熟悉感随之而来。
张冉见她看着自己,赶忙上前行礼道:“见过长姐。”
苏韵听她叫自己长姐,有些疑惑,却见到众人都在斜眼望着苏长平。
苏长平瞬间百口莫辩,正要说话,苏韵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紧紧盯着这小丫头,脱口而出:“——张冉!”
张冉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她。
“姐姐怎么认得我?”
一旁的秋梦期也认出眼前的小姑娘,正是张嫣给的那张画像,怪不得觉得熟悉,也是喜出望外,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张冉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两人。
秋梦期道:“张冉啊,你姐姐找得你好苦啊。”
张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家里那个凶巴巴的大姐,一听到秋梦期提起她大姐,顿时浑身一颤,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认识我阿姐?”
“你留字离家出走,家里人急得不行,眼下四处动荡,你阿姐心急如焚怕你出事,带着几个仆人匆忙南下,后来在荆州和沥州的边界处田荣县失去了你的踪迹,她都要疯了,今天中午刚到封乐,我和卿韵刚给她调集了人手,这不,屁股没坐热又重新返回田荣县了。”
张冉闻言,虽然嘴上还倔强着,但眼神里不难看出着急和内疚。
“我又不是不辞而别,留了书也告知了去处,等我玩够了自然会回去。”
“张冉张冉,你是不知道外面有多乱,你这样一个水灵的小姑娘,稍有不慎就被人掳了去,你说你姐姐怎能不担心。”
张冉怎会不知道,她就是被掳走了啊,幸好被一位大侠给救了,她也吓坏了,但好在来到了封乐,封乐这里治安良好,她又不怕了,只要不出封乐就不出事,其他的等她玩够了再说。
更何况,要是回去了,又要被许配给那头肥猪,她才不要。
秋梦期倒也不想再说她什么,毕竟教育孩子这个事,还是得其家长才行,看着张冉听到自家大姐时的那个反应,想来张嫣也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但想到张嫣那边还心急火燎的,冲着大福道:“回去让小宝安排人连夜去田荣县,说张二小姐已经找到了。”
还不等大福应声,下人来报,说王小宝来了,找姑爷和大姑娘。
秋梦期忙叫他进来。
想不到的是,王小宝这次来,居然也是为了张冉的事。
原来秋梦期和苏韵二人出门后,王小宝拿着临摹好的画像要去四处张贴,出门的时候却碰到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师兄,大师兄见他手上的画卷,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上边的小姑娘,正是自己劫持安王杀了张勉那晚顺手带回来的小姑娘。
那日从安王那里出来后,等人醒了,影七便问她家住哪里,要送她回去。
谁知这小姑娘却执着着要去封乐,他没有办法,好人做打底于是把人给打包带了回来,后面就没再管了,没想到她居然是京都张阁老的小孙女。
这才让王小宝去通知秋梦期,说人被他无意中救了,就在封乐,不在田荣县了。
王小宝得了消息,赶紧赶来。
可刚进去,就看到那画上的小姑娘站在跟前,一张嘴惊得张了老大都快吞得下一个大拳头。
随着他一说,众人终于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秋梦期道:“小宝,回去立即安排人,连夜赶去田荣县,把消息带给王三和张大小姐。”
王小宝赶紧应下,转身就回衙门了。
张冉自知理亏,不敢出声,如今双方身份说开,于是重新上前见了礼。
苏学林爷没想到时隔一年多,居然在这偏远的封乐见到昔日同僚的孙女,也是感慨万千,问道:“我们苏家如今已是平民身份,不必如此客气,你祖父如今可好?”
张冉道:“一年比一年老得厉害,尤其是今年,那背都要弓到地上了。”
朝中气象如此,苏学林怎会不知道清流一派活得更艰难,说实在的,自己是头铁上谏一了百了,可剩下的那些人守着这么一个骨子里烂透的架子,焉不比自己更艰难,他叹了一口气道:“他如今都这般年纪了,你姐姐又已经出嫁,你为何不在家好好侍奉他老人家。”
张冉也知道自己这样很不懂事,但还是辩解道:“成国公府上下嫌弃阿姐不能生育,上官礼从青楼接了两名侍妾回家,纵容那几个妾室欺负我姐姐,我姐姐便与他和离回了张家,已有半年有余,我们姐妹二人日日侍奉祖父左右,可祖父不知为何,又要将给我许配给那科角将军府的少将军,我不愿意,又没人听我的,反正姐姐在家,我就跑出来了。”
众人这才明白是这么一回事,秋梦期问道:“你祖父要将你许配给科角马家的少将军,你既不愿意,为何不与他好好说,让他撤销这门婚礼,而且这事你姐姐既然知道,怎么不阻止?”
张冉不满道:“祖父性子跟头驴一样,他认定了的,谁也说不了他,反正就是个老古板。”
众人一听,有人眼神乱瞟,看向苏学林的方向,但很快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赶紧转移了视线。
说到张阁老古板不通人情,他们家的这位难道不是?
苏学林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这些看似是无意的目光,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道:“你祖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马老将军身为三朝元老,又手握十万大军镇守科角,科角虽然位于西北边陲之地,但那里却鲜有战乱,还远离京都权利中心,嫁给他,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张阁老如今年事已高,这是想在入土之前给孙女找个强大的靠山。
如此说来,也是人之常情。
可张冉却不高兴,“那马安邦长得极丑,还胖,他都二十六了,我才十六岁,而且他家中早有妾室,听说孩子都有了,我不喜欢他,反正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老男人。”
当年阿姐的婚事也是祖父做主的,可找的都是什么人家,成国公府又怎么样,还不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那上官礼虽人模狗样,可却是怎么对待阿姐的,张冉对祖父的眼光一点都不信任。
这话听着任性,但却是她心中真实的想法,原本天真俏皮的少女,谁又会喜欢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她十多岁的男人。
苏学林还想说话,顾氏瞪着他道:“婚姻大事,孩子们有各自的心思,你若强压牛头牛也不会吃草,就说韵儿吧,若是你真给他找马安邦那样一个人,保不齐她也要跑。”
众人一听,深以为然。
秋梦期忙道:“伯母,韵儿如今有我了,可不兴再做这样的假设。”
顾氏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就打个比方,也能这么计较的。”
苏卿萱插嘴:“长姐和姐夫如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可听不得这些话。”
话音刚落,方氏操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要打她,“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什么浓情蜜意,这些词都是去哪里听来的。”
苏卿萱早就抓住了母亲嘴硬心软的性子,嗷的一声躲到苏韵的身后,叫道:“长姐救我——”
苏韵笑着道:“叫你胡说。”
这么一打岔之后,二爷才出声道:“如今人也找到了,没事就好,先吃饭,等明日张大小姐回来了,再把事情说开,好好商量商量,拿出个主意,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地又跑了。”
张冉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周,最后把目光放在秋梦期身上,道:“秋大人,你是县令,这里你官最大,你能不能劝劝我阿姐,不要让她骂我……”
秋梦期无奈道:“虽然在这里我官最大,可拿主意的可不是我。”
张冉会意,冲着苏韵道:“韵姐姐,你帮我劝劝我阿姐好不好,她可凶了,我也不想跟她回京,封乐这里多好啊,我愿意在这里住一辈子。”
是啊,住一辈子也挺好,她偷偷瞟了一眼苏长平。
苏韵当然想张嫣姐妹留下来,想了想道:“我尽量帮你说话就是,但是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留了封信就这么走了,不说是你长姐,换作我,我也是要生气的。”
“我——我当时也是一时候糊涂——我下次不再这样就是了。”
苏韵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主意。
……
妹妹出事,张嫣想到她落入安王一行的手中,已经是数夜未眠。
王三等人去安王下榻的馆驿,半夜才回来,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当晚循行使者入住,侍卫接管了馆驿,旁的人几乎不能靠近一步,没人得知馆驿里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使团离开馆驿,拉了几辆马车,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排除掳了人塞在里面。
这个消息无疑更让张嫣崩溃,仅抱有的一丝侥幸心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行的丫鬟看着自家大小姐眼底青黑一片,心疼不已,只能安慰道:“大小姐,二小姐吉人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大小姐还是稍稍眯一会儿,天很快就亮了,你这么下去身子怎么能挺得住。”
张嫣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象出妹妹被掳走的画面,根本没有办法睡着。
她干脆起身,道:“你去歇着,我在外头坐一会儿。”
丫鬟无奈,但怎么可能让大小姐一个人出外头去枯坐,打起精神跟在后面。
然而刚打开房门,就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似乎正朝着这边的客栈疾驰。
很快,客栈大门被敲响,外边有人喊道:“请问封乐县王主事住在这里吗?”
张嫣猛然站起身,难道是王三昨晚上送回去的信秋县令收到了,连夜让人回信了?
这会不会太快了!
随着隔壁房间吱呀一声打开,王三出现在门口,衣服半搭在肩膀上,露出精瘦的肩膀,显然也是听到外头的声音刚从床上爬了起来。
只是看到张嫣一脸憔悴地站在不远处,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冲着她点了一下头,迅速朝客栈门口奔去。
张嫣本不欲跟上,但心里总是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如此半夜送信前来,一定是和妹妹的事有关,于是不管不顾,也跟在王山的身后朝大门口一路小跑而去。
门口已经打开,前来送信的人正站在柜台处张望,见到王三,忙跑了过来。
“王主事,秋大人让我给您带话。”
王三忙道:“深夜前来,定是要事,快说。”
那人看到王三身后不远处的张嫣,缓了缓,等她走近,这才冲着二人道:“二小姐已经找到了,人现在就在苏姑娘家中,秋大人特意让我给二位带话,让你们安心返回封乐。”
张嫣还没站稳,就听到这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声音急促地从喉咙中冲出来,后半句居然有些失声。
身子因为激动,有些颤抖,竟朝一边倒了下去。
王三见状,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赶忙伸手一把将她扶住,道:“你没听错,张冉没事,秋大人已经找到她了,现在人就在苏姑娘家里。”
那报信的官兵赶忙点头,补充道:“二小姐什么事都没有,毫发无伤,请大小姐放心。”
张嫣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确定的答案,这回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王三,趴在他的肩头失声痛哭。
心里多日来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放了下来,天知道她担惊受怕了多难熬。
王三何时碰触过这样柔软的娇躯,整个人如通电一般身子震了一下,随即僵在原地,手放哪儿也不是,就这么直愣愣地垂在裤管两侧,动也不敢动。
直到丫鬟跟上来,见到大小姐趴在王主事怀里,赶紧把人给揽过来。
王三怀里一空,一阵失落袭上心头。
他没说什么,默默地后退几步,最后才想起那报信的人还在,忙转过身冲着他道:“我派回去送信的兄弟到衙门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我傍晚出发快马飞驰,想来是和他错过了。”
王三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我让人给你开一间房,先上去休息,等睡饱了再回封乐。”
“是,属下多谢主事体恤。”
信兵走了,张嫣的情绪也终于恢复得差不多,她直起身子,轻轻擦了擦眼角参与的泪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一时候失态,让主事见笑了。”
王三摇了摇头:“没事,人之常情,你连日奔波,这两天情绪又大起大落,再不休息身子会受不了,如今已经有了二小姐的消息,便无须再这般牵肠挂肚,先回房休息吧,等养足精神了,我们再回封乐。”
张嫣点了点头,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朝房间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下,只见客栈大门处,那高瘦的身影远远地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还望向自己的方向。
她低下头,转身跨过门槛,很快身后关门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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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你真香 ◇
在苏家吃完晚饭, 秋梦期恋恋不舍地道别,自行回衙门。
苏韵出来送她,到门外的时候, 突然看着她道:“安王前脚刚走,大师兄后脚就出现在荆州地界, 还恰好救了张冉,你说是不是太巧了?”
秋梦期心里咯噔了一下, 先前让大师兄去打劫安王, 这家伙直接把张勉噶了, 但后面顺手再把张冉给救了,这事自己还真不知情,可看着苏韵这个样子,似乎已经有所怀疑。
其实吧这事也不是不能说, 先前就是一直拿不准苏韵的态度, 说了怕她阻拦, 可就这么放着安王走, 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这才想着瞒她。
那时心想着安王那个祸害, 走了就走了,只要他不再回封乐,这件事也不会露馅, 就当过去了。
谁知道居然冒出了个张冉来, 如今就算秋梦期想招认就已经来不及了。
她心虚地笑了笑:“大师兄向来神出鬼没,他的私事一大堆,出现在荆州地界也不奇怪。”
苏韵眼神紧紧锁住她的表情, 道:“我想也是, 说不定其中的私事之一就是去对付安王, 你觉得呢?”
秋梦期暗道糟糕,只能暂时先把锅甩给大师兄,脸不红心不跳道:“这事说不准,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大师兄一个江湖人士,怎么会随随便便对一个王爷动手呢,救张冉应该是路过顺手的事。”
苏韵不动声色:“眼下天晚了,等我明日去衙门,亲自去问问大师兄是怎么一个情况。”
“不用这么麻烦,我回去就去问,明日亲自跟你说。”
“你急什么,我问跟你问有什么区别吗,还是这事你也掺了一脚?”
秋梦期赶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我想就随手帮你问问而已。”
苏韵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救人这事没什么不好,我也没说什么,你做什么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哪有,肯定是你敏感了,我哪有惊弓之鸟。”秋梦期挺了挺胸。
苏韵眯了眯眼睛,突然冲她勾了勾手指头,秋梦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这个动作似乎是让她靠近的意思,顿时心中一喜,挨了过来。
苏韵见她凑近,抬起手轻轻松松一把揪住她的耳朵。
秋梦期顿时懵了,不敢挣扎,口中忙道:“老婆,大家都在院门口,给我留点面子——”
苏韵冷哼了一声,指尖并没有松下来,压低声音逼近她耳边问道:“是不是去抢安王的钱了,拿了多少?还做了什么?那天我进前厅的时候屋里一阵怪味,是不是还杀了人了!”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题,每个都问到点子上,秋梦期一阵天旋地转,这女人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了啊?
“哎呀老婆疼疼疼,你先放开我,我再细细跟你说。”
苏韵看着院子里面正朝外边探出头来的家人,这才松开手,道:“说吧!”
秋梦期知道瞒不住,只好把之前让大师兄去给自己出气一事竹筒倒黄豆,全交代了个干干净净,末了又道:“他什么时候救的张冉我确实不知道,安王的银子也没多少,堂堂一个王爷,身上就两千两的银票,外加几片金叶子和银锭子,我分给大师兄一半,自己留了一半,等明日回了衙门,我全都上交给你。”
说着一脸讨好。
“原来张勉死了,”苏韵听完若有所思,看了眼仍心虚不已的秋梦期,“怎么,你的计划我不配知道?怕我拦着你?”
秋梦期不敢说话,先前苏韵确实表示过暂时不要动安王,以免他回京之后向皇帝胡说八道,让封乐这边的情况变得被动。
苏韵怎会不知道她碎碎念地想说什么,道:“此一时彼一时,先前的格局如今已经打破了,再分析也没有用,影七既然拿了银子又杀了人,还把张冉给带走,但却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他定然是有办法把安王给治得死死的,我想他做的或许不止这些,他如今已经在主动介入这件事里面来了,而且他比你还更有想法。”
秋梦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原以为大师兄这次去就是偷偷拿点银子暗中偷袭完人就离开了,但如今看来,他应该是和安王正面交锋过,并且成功威胁了安王。
“大师兄他想干什么?”
“你大师兄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先是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摘星阁,为此几乎殒命,如果没有血海深仇,一般人不会做到这个地步;而伤好后一直留在衙门没走,要么他的心事已了,不想介入江湖纷争,投奔你这个师妹过清静日子,可归隐田园岂不更好?而且这次动手,以他的手段和性子,明明可以要了安王的性命,但最终只杀了张勉,他留着安王是否还有别的用处?”
显然孟元洲这种货色根本不配提上台面。
秋梦期的CPU被一下子被烧干了,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条思路道:“这么说大师兄还有未了心愿?”
苏韵点了点头,“这个心愿说不定跟着我们有关系,或者是借助我们的力量能更容易达成。”
“……”
“应该说他目标的方向和我们或许是一致的,但想要的东西可能不同。”
“那——他跟着不要紧吧。”秋梦期下意识有些紧张,说来影七是她大师兄,虽然两人对彼此都没什么了解,可她能感觉得到大师兄是个好人,有事求他帮忙他也没拒绝,她不想他离开。
“既然大家方向一致,为何要赶他走,更何况他还救了张冉。”
秋梦期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大师兄好歹也是我娘家人,上次提亲他也出面了,回头咱们的婚礼,他可是要坐上头的。”
“娘家人?是我嫁给你还是你嫁给我?”
“哎哎哎,说错说错,是婆家人。”秋梦期乐了,露出一口白牙,道,“其实我都可以。”
打完岔,问清楚事情,苏韵这才放过她,转而催促道:“行了,快回去吧,这雨越来越密了,晚点要是下大了马车也不好走。”
安王的事没被责怪,秋梦期觉得心里再没什么事瞒着她,全身轻松得不行,听她赶自己回去,心里很是舍不得。
苏韵看着她那拉丝的眼神,心里也忍不住怦怦直跳,昨夜一幕幕闪过脑海,忍不住有些心悸,但想到父母还在院里等着,自己这一送就送了老半天,只好狠下心来道:“快回去吧,明日我早些去衙门。”
秋梦期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下,忍着不去拉她的手,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晚上睡觉要想着我,我也会想着你……”
苏韵耳朵微红,没说什么,看她转身上了车,冲着她挥了挥手。
……
等苏韵进了院子,众人慌忙移开了眼神,这种欲盖弥彰的表情让她以为自己送人送久了,浅浅地笑了笑,没解释什么,冲着张冉道:“冉儿,你这几日就先和琳儿住一屋,你们一般大,也有话说。”
“琳儿,好好照顾冉儿。”
苏卿琳笑着冲张冉伸出手,张冉赶紧两步移到她旁边,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道:“这几日就叨扰了,希望琳儿不要嫌弃我聒噪。”
“怎会,我还怕你嫌弃我闷呢。”
“不会不会,我阿姐还更闷,我都不嫌弃她,反正只要跟我在一起的人,就不知道什么是闷的。”
苏卿萱一听,也赶紧凑上来,要跟姐姐们一起玩儿。
几个小姑娘说着话又吃吃笑了起来。
苏长平看着那不请自来的小丫头居然受到家里人如此欢迎,还和自己两个妹妹打成了一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站到一边和苏长宁说话。
却没想到张冉却径直朝他走了过来,道:“长平哥哥,这下你总可以带我去工坊看看了吧?”
她眼神热切,却一点也不扭捏,乌溜溜的眼睛能看见自己的倒影,感觉不论提出什么要求让人都没有办法拒绝她。
而这一声长平哥哥叫得可顺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认识了很久似的。
可苏长平不知怎的,倒变得不自在起来,似是为了掩饰,他面无表情道:“我这几日忙,怕是没时间带你去看,况且你想去纸坊,那边不是我在管,也帮不了你。”
一旁的顾氏一直在注意着这两人,听到苏长平这话,恨不得拿棍子敲开他的脑袋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苏韵也笑了,“都是自家人,没有哪个工坊看不得。”
张冉惊讶道:“这些工坊都是苏家的产业吗?”
苏韵点了点头,“算是吧,还有秋大人一起的。”
张冉听了这话,红润的小嘴儿漾出了笑意:“秋大人的还不就是韵姐姐的,大家伙刚刚可都看到了,秋大人被姐姐揪着耳朵连大气都不敢出。”
其他人听了,都捂着嘴笑。
苏韵这才明白刚刚进门的时候大伙那些眼神是什么意思,意识到自己下次在外头还是得那人点面子才行。
“她那是故意使坏让你们看见我在欺负她。”
众人哦了一声,看着却没人相信她。
苏韵就知道自己不该解释,随即闭嘴了。
张冉接过话头:“长平哥哥,韵姐姐可说了,这些工坊都能去。”
这下你该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吧。
“你要是着急就让琳儿带你去,反正她也管着香火坊。”
张冉没想到连苏琳这么小的年纪也管起工坊来了,倒也没气馁,道:“香火坊要去,你的酒坊我也要去。”
苏长平无奈,只得点了点头,道:“我若是得空就带你去就是。”
苏韵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叹了口气,年轻人的直球就是这么打的,不像自己和秋梦期之间,上一世加这一世,都耗了多少年了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起她离去时恋恋不舍的表情,心一软,决定明天起早一些,去衙门见她。
……
次日,苏韵果然早早去了衙门,秋梦期一大早打开房门就见到那张在自己脑海里奔腾了一夜的脸,原本萎靡的眼神瞬间一亮,变得神采飞扬。
“我觉得今天一整天不管做什么都会是高效的。”
苏韵知道她的意思,嗔了她一眼,道:“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到前头点卯。”
“我这不是想你想得都没睡好嘛,这才起晚了,马上就去洗脸。”
等秋梦期匆匆把自己收拾好,胡乱喝了碗粥,就去前头露脸去了。
苏韵早已端坐在她的办公厢房里,正在拿着纸笔规划着什么。
秋梦期挤到她旁边坐下,伸着头看了看她画上的地图,标注的地方正是螺岭村虎门跳,知道她正在想什么,道:“二虎前天就已经出发了,孙叔毫的矿石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抵达。”
虎门跳正是她们规划好的打造兵器的地方,这里靠近出海口,水流量大,方便取水冷却淬火,而且打铁大量采用了水流的动力,先前就请了近百名木匠在那儿修建水车,能在很大程度上提高兵器打造的效率。
而选址定在虎门跳,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里是西江下游分支,虽靠近海口但流的却是淡水,如果再向下几十公里,就是海湾了,海水带有很多杂质,不能拿来冷却淬火,打造出来的兵器在硬度和柔韧性上面都存在很大的缺陷。
要不是苏韵,秋梦期哪里知道这些。
苏韵:“明日我得去一下虎门跳,打铁场建成那么久,第一次批量打造兵器还是得去跟进一下,没有差错的话往后就全按流程走,就不需要操心那么多了。”
秋梦期摸了摸她的手道:“老婆辛苦了,咱们一起去。”
苏韵点了点头,虽然封乐城距离虎门跳不过半天路程,但这次去至少要住两个晚上,有这么个活宝跟着打点,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何乐而不为。
秋梦期见四下无人,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道:“韵韵,你真香。”
以前她们小时候,秋梦期经常这么叫她,从小学到中学,直到后来车祸。
如今她恢复了记忆,嘴上就会时不时这么叫她,有时候夹杂叫老婆,人前就叫卿韵,岳父岳母面前叫韵儿,私底下怎么黏糊怎么来。
苏韵感受着脸颊上边湿漉漉的一闪而过,又听她这么叫着自己,年少时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仿佛两个人坐在一起做作业,体育课到河边闲坐,她也会凑过来,问道:“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好香。”
“你用哪个牌子的沐浴露,真好闻。”
如今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苏韵自行调制的东西,两个人用的是一模一样,可秋梦期还是觉得苏韵身上的味道就是比别人的香。
苏韵伸手将她稍稍推开了一段距离,道:“我跟你用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哪有香不香的。”
秋梦期神神秘秘道:“你不知道,我以前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说当你觉得一个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好闻的味道,每次你闻到那种味道的时候都想起某个特别的人,会觉得这个味道就是那个人的专属,那么这就意味着,你已经深深地爱上那个人了。”
苏韵转过头,咬着唇看她,“你想说什么。”
秋梦期难得地红了脸,扭扭捏捏道:“我想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嘛。”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秋梦期觉得嗓子有些发痒,轻轻咳嗽了一声,却没说什么,只是身子靠过来,黏着她,越发亲密。
苏韵嫌热,道:“五月份的天气,你知道自己身上温度有多高吗?”
整一个大火炉!
秋梦期嘿嘿两声,真起身去找蒲扇,这回不敢靠得太近,拉了一个凳子坐在离她半米左右的距离,帮她扇扇风。
见她难得乖巧不耍无赖,苏韵也收起荡漾的心思,想着规划别的事。
却听秋梦期道:“对了,说到招兵买马,但是马匹那边好像进展不太顺利,我们南方的马匹太少了,我倒是有个法子想跟你说说。”
说完将前天上午想着的利用水路去北边运输马匹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苏韵听完,点了点头,“这个法子当然是可行的,在明朝时候,就专门有马船、快船以供送官物,中世纪十字军东征,也是用船只运输马匹,但这对船只的构造水平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个需要和赵蕊那边沟通,但不管怎样,船只建造的技术要进一步加强,这是一定要做的事,万一将来成事,需要派遣船队寻找玉米土豆的高产作物的种子,也是要用到。”
说完又夸了她一句:“你有在动脑筋了。”
秋梦期开心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跟你一起,被迫动脑。”
苏韵皱了皱眉头,这用的什么成语。
秋梦期才不管那么多,笑盈盈地看着她,加大手中的力度,让人力风扇的风力又加大了些,让老婆能多凉爽几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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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姐妹相见 ◇
下晌, 苏韵估摸着张嫣等人差不多要回到了,让王小宝去家里把张冉给接来衙门。
果然王小宝才出去不久,王三就带着张嫣出现在门口了。
张嫣知道妹妹平安, 见到二人的时候已丝毫不见焦躁的模样,倒是先盈盈下跪, 拜谢二人的救妹之恩。
秋梦期可不敢受她大礼,毕竟人也不是她救的, 但为了拉拢眼前这女人, 她还在厚着脸皮去和影七通了下气, 把这功劳给安在自己的身上,影七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挥了挥手将她赶走了。
如今人家家属行了这么大的礼,她心虚着赶紧上前将人扶起, 道:“先前我也不知道这事, 一切都是巧合。”
说着将安王来封乐期间造下的孽说了一遍, 最后道:“此人到了封乐, 指使下边的人散布流言造卿韵的谣,还到处搜罗县内的姑娘要去伺候他们, 连男娃都不放过,又暗示我给他议程,林林总总一堆破事, 我实在气不过, 待他人走后,就安排人去把议程给抢了回来,没想到派去顺手救了冉儿, 他只当是行侠仗义没跟我说, 我也不知道这事, 你来的时候没能与你言明,害你白白又跑了荆州一趟,实在是罪过。”
如此一来,议程一事,安王就算没拿到手,一而再再而三地,这帽子也算是扣得牢牢的了。
张嫣听到秋梦期这么说,忙道:“县令嫉恶如仇何罪之有,倒是您派的人行侠仗义却不欲张扬,实乃真君子,还望大人能帮忙引荐,我定要重谢恩人。”
“没有问题,待你们姐妹二人相见,我便带你去见他。”
等待张冉的空隙,二人又说起了安王这厮。
张嫣从秋梦期口中得知苏韵流言一案后,也没再掩饰心中的厌恶道:“司马一族,纵容皇族子弟四处造孽,上管不了国家,下不爱护百姓,气运已经走到尽头了。”
秋梦期见状,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如今这天下乱糟糟的,我只想和卿韵守着封乐,看着百姓安乐富足,便足矣。”
张嫣闻言,却笑了。
“大人何须自谦,如今整个大焱动荡不安,倒是封乐偏居一隅,一派欣欣向荣之相,百姓说到秋大人和苏姑娘,无人不赞叹无人不尊敬,封乐地处东南沿边地带,交通便利商业发达,水利系统越发完善,又有百姓拥护爱戴,大人何不以封乐为根基,振臂一呼,如此更大有作为。”
秋梦期大惊,她还没开始拉拢人,对方倒是反过来煽动她了。
先是转头看了苏韵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转到王三的身上,似乎在询问:你小子是不是和张小姐透露了什么?
王三赶忙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呀。
张嫣见二人互动,道:“嫣虽一介女子,女子所说的话向来不被人看重,然两次见面目睹了大人和苏姑娘的相处方式,也看得出来大人对女子并无丝毫轻视之意,反倒极为尊重,这才斗胆说了这些话。”
“王主事这一路确实什么也没说,只是我既有眼睛,也有耳朵,从京都一路南下,未到新会和封乐,所见之处处处皆是疮痍,官官相护四处勾结,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天子脚下,皇家贵胄恃强凌弱,一般人家难有出路。反倒在封乐这座沿海小县城,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不受外界侵扰,百姓安居乐业,这才萌生出如此大胆想法,若是大人和苏姑娘能将封乐的版图扩大,天下所有土地皆是封乐的疆土,天下所有百姓皆是封乐的百姓,有了大人的庇护,百姓何以再流离失所饿死街边,故而才有此大胆发言,倘若大人觉得张嫣这些话大逆不道,尽管将我退出去斩了就是!”
秋梦期听完,整个人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睛发亮。
苏韵也是嘴角微翘,眼角带着笑意。
这莫非是事业上的双向奔赴。
张嫣是个明白人,也是个明眼人,虽然她们上次见面不过才一个时辰不到,她就能看得如此透彻,只能说这女人确实不简单。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拐弯抹角,张大小姐既然觉得封乐能进一步扩大版图,但是你也知道,封乐的百姓能有今日的安居乐业,除了他们自己努力,还需要我们这些人来守护,我且问你,你可愿意做守护这些百姓中的一员?”
张嫣立即双膝跪下,弯腰低头触地,道:“张嫣愿追随两位主公,今后任凭差遣。”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京都才女,终于回来了。
秋苏二人上前,将她扶起,苏韵道:“能得姐姐相助,封乐何愁不强?”
众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三看着眼前的三人,也跟着觉得欢喜,刚刚回来的路上还担心着张嫣见到了妹妹就要把她接回去,心里一时间还有些空落落的,可现在看来,姐妹二人,怕是轻易不会回去了。
如此能常见佳人,心里也有了些许宽慰。
意识到自己居然心生妄念,一时间又酸涩不已。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没见人,张冉的声音已经传进来了。
“阿姐——阿姐——”
她虽任性,但也不是全然不明事理的人,之前还怨怼祖父姐姐,但一想到阿姐一路追随南下,吃了那么多苦,昨夜又听苏韵跟她描绘当日见到她阿姐时阿姐是如何担忧憔悴,她心都要碎了,自责不已,今早起来连早餐都吃不下,知道阿姐回到封乐,就迫不及待就来见她。
张嫣这次南下,就是为了这冤家,听到她的声音,一向平淡无痕的脸色也变得激动起来,转身朝门口跑去。
一下子就把冲进来的小人儿给抱了个满怀。
“阿姐——”
张冉哭了个稀里哗啦,脸糊成了一只小花猫,一个劲儿地道歉:“都是冉儿的错,是冉儿不懂事私自跑出来,让阿姐和祖父担心,阿姐你尽管打我——我这次一定不会躲,一下也不躲——”
张嫣果然伸手锤了锤她的后背,哽咽道:“你就是该打——你都不听说你被安王掳走,阿姐心都要死了——”
张冉鲜有见到姐姐这样事态,越发觉得自己过分,心中自责不已,哭着不住地道歉。
一时间厅内尽是两人呜呜哭声。
直到过了好半天,两人的情绪这才恢复下来。
秋梦期和苏韵商量过后随即安排起两人的住所。
“原封乐城过于狭窄,我们顺着西江往出海口方向对江河两岸加高河堤,开辟了新的城区,其中有一个片住宅区,专门为前来封乐的能人和有识之士所修建,目前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我和卿韵的宅子也在那儿,王主事也分了一套,明日小宝陪你们姐妹二人过去挑个院子,等建好了就搬进去,将来就算去了别处,也可随时回来住,相当于在封乐也有一个家,等将来张阁老致仕,也可把他接到咱们这个沿海小城来安度晚年。”
引进人才,就不能小家子气,尤其是高端人才,除了高薪留人,还要解决他们的住房问题,建造人才公寓之类,解决他们未来子女的教育问题等等。
这些当初在规划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年初廉租房区域建设好了之后,那几个工程队可一刻也没停下来,马不停蹄地开始投入这些已经布局好的规划中。
因此秋梦期可以好不夸张地说,不管有多少流民进入封乐,她们都能吃得下,毕竟在没有机械帮助下,单靠人力劳作,多少人都不够用。
张冉一听能在这里安家落户,别提有多高兴了,但大姐在这儿,还轮不到她说话,只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张嫣。
她哪里知道,在她来之前,张嫣已经和县令夫妇已经谈好了条件。
张嫣自打到了封乐,也喜欢上了这个别具一格的地方,最主要是,一切的事物都太新鲜了,各项规划面面俱到,尤其话事人的思想,最为新潮先进。
除去她阁老之女的身份,试想哪个地方能对区区一个女子如此客气,不但奉为上宾,还对妹妹的事情也是尽心尽力,未有一丝怠慢。
人活着图什么,除了荣华富贵,就是出人头地,受人认可,能体现自己的价值,而这些,跟着这两人都能实现。
当然张嫣更看重的,是苏韵的女子身份。
这些年让她所累将她困在深庭后院的,亦是女子身份。
无人打破梏桎和枷锁,她亦不能,只能束手受困。
她曾不甘过,但却又只身一人,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个眼界,跳出来率先冲着这些枷锁发难。
如今既然有人在前,岂不正合她意!
她能看出来,这位秋大人虽然事事出面,可真正拿主意的,却是那位背后的美娇娘,只要前面的领头羊岿然不动,她亦可以坚定不移紧随其后。
也许,仅凭女子的身份,也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如此想着,张嫣随即笑道:“大人如此面面俱到,嫣却之不恭,那就笑纳了。”
苏韵这才开口:“房子还没建好之前,嫣姐姐就暂时住在馆驿,冉儿不想住驿站就去跟琳儿一起住,等房子修整好了再搬过去。”
张嫣自无不可,颔首应道:“多谢妹妹如此面面俱到。”
二人尚未起事,她表明态度的时候能叫一声主公,如今事情定下来,便改了称呼,也更为贴切亲密。
苏韵笑了笑,“嫣姐姐这两个月以来一直奔波,这几日先好好歇着,明日我和大人要去虎门跳,估摸要两日才回来,姐姐若是乏闷,让小宝陪你在城中和附近村落转转,也好对封乐能有进一步了解。”
张嫣点头应下。
“若是想了解更具体的情况,也可找王主事。”
王三赶忙颔首。
“嫣姐姐,你看还有哪些地方没有点到的?”
“妹妹安排得很是周全,不过眼下各地风云四起,京都尤甚,是否要在京都和重要地区设置相关的联络点,以方便获取传送各方面的消息?”
苏韵点了点头,“这个很有必要,早上大人还和我商量着要去北边买马的事情,可惜消息闭塞,如今竟不知北地是匈奴还是鲜卑。”
张嫣道:“如今匈奴已经不复存在,分裂成鲜卑、羌胡、扶余、挹娄,眼下大焱境内纷争不休,北方各部族蠢蠢欲动频频南下,边境百姓日子也不好过,没有了如勋国公和镇国公那样的将帅镇守边关,想来北边防线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
“苏姐姐身居长安,却精通北边之事,实在令人钦佩!”
张嫣苦笑道:“倒还真不是我主动去打听来的,尚未和离之前,上官礼也与人谋划从北边购买马匹之事,他其中的一名相好正是鲜卑商人送来的胡姬,实则是胡人派来与他联络的棋子,我久嫁城王府,他们早已把我当成后宅碌碌的妇人,有些事也没避着我,倒是让我听到了一些消息。”
“上官礼也要反?”秋梦期惊讶问道,“他是自己想上位还是支持哪个皇子?”
“支持六皇子。”张嫣道。
苏韵似有所思,“这个六皇子在咱们南边有石千户柳鄂他们帮忙办事,在京都又有安王和城王府拥护,没有冒出水面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此人看来不容小觑。”
张嫣道:“但最头疼的不是咱们,当属太子。”
苏韵笑道:“枪打出头鸟,他们视太子为劲敌,太子何尝不将他们当成眼中钉,咱们徐徐图之闷声发大财,倒也是个计策。”
“妹妹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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