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海寇真相 ◇

    六月十三。

    新会郡衙门。

    王三带来了海寇调查的最新消息:常年在晋村附近沿海地带活动的海寇, 并非只有倭人。

    盆允县内乡绅刘氏一族,数年来与倭人相互勾结,对沿海地带烧杀掳掠, 捣毁村民田地里的作物,使村民每个季节都白忙活一场, 加上皇帝又抬高税赋,村民土地上没有收入, 交不起税, 不耕种又要犯下荒芜田地罪, 只能以每亩一两不到的价格贱卖给乡绅土豪。

    以至于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刘家一族所拥有的田地居然多达五万亩。

    而海寇登岛之后,更是掳掠了不少年轻女子,双方二一添作五均分了这些人口, 一半绑了送去海盗的老巢, 刘家这一边则将这些姑娘神不知鬼不觉地卖到外地去, 赚了个盆满钵满。

    李泰在的时候也想着要肃清海寇, 可这些海寇向来神出鬼没,每次官兵下村, 海寇像是未卜先知一样不见踪影,待官兵一走,他们又开始冒头。

    他也不是不怀疑有内奸, 可盆允的县令还有其他几位相关位置的官员, 这些人在京都的靠山无人敢撼动,加上早之前甘德寿在上头施压,他是牵一发动全身, 加上手头也没什么人手, 这些年来只能一直和这些海寇打着游击战, 收效甚微。

    而根据王三带来的消息,这位连李泰都无法撼动的县令汤庆生,正是六皇子母妃的娘家人。

    王三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她。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这些年被杀害的人数,和消失的少女人数,每一个数目都触目惊心。

    但这些数目却从未达到县以上的层级,不用说,是直接被盆允县的官员给按压下来,不见天日。

    王三为了拿到这个数据,废了好大一番功夫,花了数日的时间。

    此时秋梦期气得浑身直哆嗦,把桌子锤得怦怦响。

    “真是岂有此理,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通通抓起来,千刀万剐!”

    “一刻都不许耽搁,我现在多一个时辰都不能等,立即行动,我要在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前就要看到他们刘氏一族的所有人,还有那姓汤县令以及涉案的所有官员,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少!”

    “不管会不会暴露我们的人手,马上行动,反抗者格杀勿论!”

    这是继濛山土匪之后,另一个丧尽天良的案子。

    王三领命,消失在血色的晚霞里。

    秋梦期不吃不喝一夜未眠,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苏韵早已接到消息,在戴燕的护送下赶往郡里。

    秋梦期忍了一夜的情绪就在这一刻崩溃,扑进她怀里,滚烫的泪珠滴在苏韵的肩膀上,让她心疼不已。

    苏韵见到她那乱糟糟的头发和通红的眼睛,抚了抚她的后背道:“眼下世道艰难险恶,我们除了要铲除邪佞,更要让百姓看到希望,你这般不爱护自己的身子,如何让百姓看到希望。”

    而这时候,王三带着人押着刘家和汤家两百多号族人一路浩浩荡荡押往郡中,队伍中还夹杂着三四十个倭人。

    听到王三报到的时候,秋梦期抬头看着大门外的天空,第一缕朝阳刚好从云里射出了第一抹光辉。

    她轻轻推开苏韵的肩膀,面色已经恢复以往,“我现在要去看看这群畜生,问问他们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好,我跟你一起。”

    两百六十三名涉事人员双手被缚住在衙门外跪了一地,浑身瑟瑟发抖着,起初有些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有的大半夜地被抓起来,连拉带拽地被带了过来。

    当见到一起被绑来的海寇,有些人大抵已经明白是什么事情了,身子瞬间抖如筛糠。

    也有人打着什么也不认的主意,打算扛过去,反正他们背后有靠山,一个小小的郡守能奈他们如何,以前李泰那般不近人情,可每每不也是无功而返吗?

    还有些女人高喊冤枉着,拿着孩子来作为挡箭牌祈求怜悯,可王三手下这些人岂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比起发配路上那些差役有过之无不及,但凡落下一个步子,鞭子就直接卷过来,痛得这些人哭爹喊娘。

    原本要一天一夜要走完的路程,硬生生给压到了半日,只因秋梦期红着眼睛冲着他吼道,要在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之前要见到这群人。

    新会郡的几位原来跟着李泰的从事,自秋梦期上任以来并没有瞧见她使了什么过激的手段,主要还是从税务、治安、产业发展和百姓增收这四个方面开展工作,今日乍一见到这人如疯子一般命人绑了这么多人过来,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从这些民壮口中得知了原委,震惊过后就是愤怒。

    但还是有人上前提醒道:“大人,这些人动不得啊!”

    秋梦期冷呲一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甚至连王子都不是,在本官面前,没有哪个人是动不得的。”

    那人见她神色暴戾,又见门外那些民众皆不是郡里的配备的人手,看着更像是这位年轻郡守的私兵,顿时不敢再多一句言语,唯唯诺诺退下。

    衙役将桌子抬到衙门外面,秋梦期端坐高堂之上,面容冷峻,眼神如刀。

    只听她一字一句道:“供出倭寇老巢和落脚点,我能让你们死得个痛快,留个全尸。”

    堂下这群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封乐县县令新晋的郡守,看着她形容俊俏年纪轻轻,比起凶神恶煞的王三,倒更像个绣花枕头,于是纷纷起了心思。

    汤庆生两只眼睛骨碌一转,哭丧着脸道:“郡守大人,冤枉啊,下官与海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会与他们有勾结,请您明查啊。”

    秋梦期冷冷看着他,并不说话。

    王三径直走到他跟前,一把将他的左手按在地上,一刀过去,一个小指头就这么被切了下来,丢到众人的跟前。

    汤庆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得目瞪口呆,直到痛意传来,这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前排的人被这一举动吓得尖叫连连。

    秋梦期冷笑:“这就怕了,你们蒙着头遮着面带着倭寇登岛进村杀害村民的时候,砍掉可不是区区一根小指头,那可是一颗颗人头!!”

    说完语气一提,震怒至极:“你们那时候可有现在这样的惶恐和害怕——”

    “不,你们没有,你们眼里是嗜血的残暴,你们混在倭寇当中,将刀子捅入村民的腹中,踩踏烧毁他们的秧苗和作物,你们甚至忍不住大笑出声,因为要不了多久,这些田地很快就划入你们的名下,这些村民很快就成为你们卑贱的长工,种着原本属于他们的田地,你们高兴坏了,怎么会想到也会有今日——”

    “你们掳走了他们的女儿,送给了海盗,卖给了郡外的人贩子和妓院,我就问你们,你们还是不是人!”

    衙门外有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听到年轻郡守愤怒的吼叫,想到那些百姓的悲惨遭遇,也不禁潸然泪下。

    更有人愤怒地拿着石头砸向跪在中间的那一群人。

    众人被吼得瑟瑟发抖,但有无知妇人上前哭诉道:“大人,这些都是家里的男人们做的,跟我们这些女人孩子无关啊,求大人饶了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吧。”

    这话一出,直接就承认了这等肮脏下作的勾当,刘氏族人暗暗咬牙切齿,骂这妇人的愚蠢。

    而秋梦期看着她身上绫罗绸缎,笑得流出了眼泪,“与你们无关?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耳朵脖子上戴的是什么,还有你手腕上,那么大个金镯子,这些都与他们无关吗,你知道你这些金银珠宝是怎么来的吗,是那些村民的女儿,被卖到别的地方去,挣来的银子给你穿金戴银挂到脖子上的,你还敢说你无辜吗!”

    “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的孩子在学堂里,向别人炫耀着自己的财富,威胁着村民的孩子,说要让海寇帮他们达成一切,十来岁的小儿都知道家里的男人们在勾结海寇,你们这些同床共枕的夫人姨太太会不知道吗——啊——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秋梦期那赤红的眼珠子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厉声质问,那女人吓得匍匐在地,再也发不出任何一个声音。

    “私通海盗残害同胞,罪该如何?”

    周边伫立着的官兵民壮们齐齐回道:“当诛九族!”

    “呵,还跟我说什么无辜,实话告诉你们,我已经等不及上面的批复,我秋植今日就不管章程不管流程,定要让衙门前这片土地淌满鲜血。”

    这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跪伏着的人们吓得魂不附体,年纪小一些的小孩子更是哭成了一片。

    一向稳如泰山的汤庆生第一次慌了,确切地说,从王三出其不意削掉他那个手指头的时候他就慌了。

    不等上面批复就动手,根本没有时间给贵妃娘娘运作?

    “你——你这是罔顾朝廷律法,你先斩后奏,内阁不会答应,贵妃娘娘不会答应,皇上不会答应,七皇子不会答应——”

    秋梦期一拍桌子,起身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道:“跟我提皇上和贵妃娘娘?我且问你,是皇帝叫你联合乡绅勾结倭寇的吗?是皇贵妃娘娘让你残害百姓的吗?”

    她咄咄逼人,汤庆生忙大喊,“不是,我没有,这些都是冤枉的——是栽赃陷害——”

    “啊——”

    还没喊完,手上又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眼前一花,左手的小指头一个弧线落在他跟前。

    王三冷冷地盯着他,仿佛来自地狱的死亡凝视。

    “求求了,不要再削我手指头了——”汤庆生恐惧大喊,然而看到王三再次手持利刃逼近的时候,他慌忙收声,抬起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涓涓血水从断指的伤口顺着手背流下来,淌在宽大的袖子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我告诉你,七皇子也好,贵妃娘娘也罢,现在提谁都没有,就算皇帝老子站在我跟前,只要倭寇的老巢还没有吐出来,你们所有人一刻都不得安生——还是刚刚那句话,谁招供的,我赐一杯鸩酒,留你们一个全尸,至少死前不再有伤痛,否则我有时间跟你们慢慢耗!”秋梦期恶狠狠道。

    边上被绑着的几十个海寇似乎知道这下不能善了了,遂破罐破摔,其中有人不屑喊道:“要杀要剐,赶紧动手,皱一下眉头算老子输。”

    蹩脚的汉话,瞬间激起了围观人群的愤怒。

    秋梦期气笑了,倒是把怒气给敛了下来,甩了一下衣袖道:“王三,让他见识见识我们来自封乐特有的招待,千万别让他失望了。”

    王三大声应了一声,随即命人将刑房和牢房里所有的刑具全都搬出来,一字排开罗列在众人面前。

    那锈迹斑斑奇形怪状的刑器在朝阳的映衬之下,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衙役王三的指挥下很快就生起了火,上次曾经在荆州边界处出现的红绣鞋这会儿也赫然在列,被丢入火中。

    特质的高温炉子炭火烤了起来,黑色的铅在烈火的炙烤下慢慢熔化成通红的液体。

    王三让人把刚刚喊话的那名倭寇给拖到前边来,道:“此人这么能喊,嗓子怕是早已经渴了,给他灌进去。”

    人或许不怕死,但却没有不怕酷刑不怕折磨的,那倭寇见势不妙,撒开腿就想跑,可还没迈出两步就被按在地上,翻了个面。

    滚烫的铅水就这样被灌入其喉中,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撕裂惨痛的声音,高温的痛苦和内脏被撕裂的痛苦,让那人的声音变得凄厉,旁人只是听着,就已经觉得喉咙冒烟跟着一起刺痛。

    目睹这一切的其他犯人吓得魂不附体,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些人甚至因为过度惊恐而失去了控制,尿在了自己的裤子里。

    王三冷笑道:“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看到火上面的那双红绣鞋了吗,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穿上它走上一走!”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脚板子已经开始在冒烟。

    “看到那边的桌子吗,上面的酒壶就是毒药,你们谁要是能招供出海寇老巢的地址,或者多找出其他藏匿的海寇,就不需要承受这些痛苦!”

    王三说着,冲着手下的人道:“来,上红绣鞋,先给刘家嫡长子穿上一穿——”

    “啊——不要啊,求求你们了,不要啊,我怕疼,我也不想死,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那抓着他的民壮呸了一声踢了他一脚道:“真是异想天开,等你穿上了红绣鞋,你就会发现,比起活着,你更想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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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一个不留 ◇

    两百七十三人, 仅仅审讯了不到二十人,海寇的情况就被抖得差不多。

    秋梦期讽刺道:“刚来的时候一个个嘴巴比铁鸭子还硬,怎么, 这会儿没有骨气了?再叫嚣一句给我听听——”

    场上无人敢应答,唯有犯人们受刑过后的呻/吟声和孩童的哭泣声若隐若现, 而此时的秋梦期已然失去了怜悯之心,她知道, 倘若她心软一分, 她就会无法正视那些殒命者和其他的受害者。

    震怒和发泄过后, 目的达到,她的情绪也终于缓了下来。

    整个过程,苏韵站在人群后边,每一帧都看在眼里。

    见到事情告一段落, 这才上前道:“你一夜未眠也不吃东西, 先去吃点东西吧。”

    秋梦期摇了摇头:“刚刚审出来的消息, 放着容易走漏风声, 现在得快,况且官兵们同样一夜未眠, 他们不睡,我更不能休息,如今便一鼓作气, 马上前往晋村附近的海域, 将海寇的老巢给端了。”

    从理性上来说,是应该这么做,只是因为她是自己心爱的人, 又是女儿身, 苏韵便忍不住心疼。

    可她知道秋梦期不会留下来休息, 只得捏了捏她的手道:“注意安全。”

    秋梦期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这才转过头冲着手下道:“刚刚那些招供了的,将他们绑住,与我们一起前往晋村,如果刚刚他们说的是实话,就地赐鸩酒,若是等我们的人到了地方,却找不到海寇的老巢,或是人跑了,那么——”

    “重启第二轮审讯,不死不休!”

    她要确保那些人所招供的东西是对的,而不是胡乱咬人蒙混过关。

    原本因为受不住酷刑试图蒙混过关的人听到这话,就知道今日这一劫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只得请求重新招供,以求速死。

    秋梦期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这些人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新的供词呈上来,秋梦期一挥手,带着王三等一众官兵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几名郡里的从事看着这些人远去的背影,还没能从震惊中醒过来。

    困扰了整个新会郡几十年的海寇一事就这么解决了?

    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把海寇的底细给抖了个一干二净?

    这让人情何以堪!

    封乐强大,不是没有理由。

    也怪不得封乐的百姓对那位曾经的小县令那般赞不绝口,按照当下形势,整个新会郡的百姓,信服这位年轻的郡守已经不需要什么时间了。

    秋梦期一行是带着满腔的怒火而去,她不知饥渴不知疲惫,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目的地,将那些畜生连根拔起。

    好在他们的动作够快,这次的海寇没有和往常一样收到提醒,就这么被瓮中捉鳖了。

    “全部杀光,不留一个活口——”

    秋梦期命令着,自己则手持长剑,率先冲入贼寇当中大开杀戒。

    东洋的倭人中不乏一些厉害的刀客,不然这些年也不会盘亘那边沿海地带,铲除不掉。王三等人见她杀红了眼,怕她出了意外,步步紧跟。

    倭人的,自己人的,鲜血混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纷飞,赤红的双眼咬紧的牙关,一次次冲刺,一次次砍杀,心头的恨意难消——

    数百名海寇就这么被捅死在这片他们曾经作威作福的土地上。

    秋梦期将老巢里边的受难者带回岸边,放她们各自归家,不愿回家的,和濛山的那些人一样,由官府接管。

    并命人将海寇的尸体吊起来,挂在沿岸的树上,以作警告。

    至此,一直盘亘在沥州南部沿海地区的海寇终于被全部剿清。

    秋梦期留了一个百人小队,专门在海岸线边上进行巡逻,铲除漏网之鱼,稳定沿海百姓的民心。

    凡是参与勾结海寇的人员,整个家族所有土地财产一律充公,并安排人员走访受难的百姓,登记以往损失,归还他们的财物并给予丰厚的补贴,把土地均分下去,并承诺三年内不收他们的地税。

    对于剩下的那些犯人,继续审讯,那些被卖出去的姑娘,寻根究底,卖到哪里去,要将人给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审讯过后,凡有后台者,当场斩杀,防止有人在朝中暗箱操作,让这群人死灰复燃。

    做完这一切,再上疏朝廷,将海寇一事汇报上去,对于酷刑审讯隐去不提,那些被当场处死的,只说这些人引贼入村,被官兵发现,交火的时候被杀死。

    剩下的其他事宜,则根据朝廷下来的指示再作处理。

    海寇一案,让所有人大开眼界,不管是新会的百姓,还是郡里那些官员,所有人从来没见过如此强硬的办案作风,如此雷厉风行的处理方式,如此高效的,又如此残忍。

    不论是用什么手段,接过大快人心!

    但秋梦期“活阎王”的称号也随之而来。

    苏韵听着心疼不已,自己好端端的女孩儿,被灌上如此残忍的名头。

    可秋梦期却不在意,道:“先前我们布的局你忘了吗,让官绅百姓上报土地数量,下一步就是要根据他们报的这些数重新丈量土地,收回那些隐报瞒报的土地,这件事在处理的过程中必定会引起我们和豪绅阶级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但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人人都知道我心狠手辣,等接下来我们收网的时候,这个名头或许会让我们走得更顺一些。”

    苏韵何尝不知道这些,可——

    她叹了口气,所谓慈不掌兵,秋梦期如今的路子正一步步往行兵打仗方面发展,她在政务管理方面或许并不够聪明,可在领兵方面,资质正在慢慢地被挖掘,她这样的转变,或许并不是坏事。

    秋梦期在郡里待够了五天,又转道回了封乐。

    如今她剿清海寇,郡里的官员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带着不敢直视的敬畏,得知她要成亲,也劝她这些日子好好待在封乐,就不用再跑郡里了,除非有什么实在处理不了的事情,他们再送信请示她。

    秋梦期确实还有很多事要忙,尤其是宝藏的事,对于郡里官吏的贴心,她欣然接受。

    李泰得知自己一直头疼的海寇一案落下帷幕,欣慰不已,专门写信将她表扬了一通,在上表的奏疏里更是痛陈这件事的影响和危害,对秋梦期的手段进行粉饰与赞赏,防止皇帝耳根子软,被贵妃娘娘吹了枕头风反倒转过来责备秋梦期的不是。

    但这些对秋梦期来说都无所谓,在这场剿寇的战役中,她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就不再惧怕上面怎么说,只是尽可能地把撕开脸面的那一天往后挪,为自己争取更多发育的时间。

    结束海寇一案的秋梦期回到封乐,睡了个天昏地暗。

    县衙门口,王三正在交代一群衙役,“还有十天就是大人的好日子,这十天之内不管多大的事,都不许拿去打扰,让大人好好休息好好筹备婚礼。”

    衙役们点头表示明白,随后有一人问道:“可有些事也只有大人能做主,往时咱还能去请示苏姑娘,可苏姑娘也是准新娘,自也是不能找,您又忙,那咱该找谁呀?”

    王三确实也忙,但眼下大人不得空,政务的事自有季呼处理,但还有一些其他棘手的事情,需要特殊处理。

    正要开口,一道温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其他事,就找我吧。”

    王三不用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张嫣慢慢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前站定。

    其他人赶忙行礼。

    王三垂下眼眸,就着她刚刚回的那句话道:“大人先前就有交代过相关事宜由您负责,只是海寇一事刚刚发生,免不了会生出新的矛盾来,细枝末节都需要打理,小姐怕是要多辛苦一些了。”

    眼前的男人从始至终就没有看着她,永远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因他低着头,脖子上因为晒伤脱皮的痕迹就这么闯入了张嫣的眼帘,还有下巴处青青的胡茬和手背上尚未愈合的伤口,这让她也意识到他近日来的辛苦。

    一直以来,这个男人在她眼里就像是一个神秘的影子,他藏在暗处,却能总在你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又像是一头永不疲惫的豹子,总是默默奔走从不停歇地忙碌。直到清晰地看到他脖子上那些痕迹,张嫣第一次觉得离他那么近,近到见可以看到他身上那些细细碎碎的东西。

    方知晓他也不过只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她摇了摇头道:“比起你们劳心劳力,我这算得了什么。”

    第163章 如约而至 ◇

    六月二十, 王伽的人马到达了封乐。

    随行的还有在尹西候(瘦猴)等人协助下逃离京都的胡姬,同时还有王伽的家人。

    秋梦期见到老朋友到来,在天香楼开了包厢为他接风洗尘。

    胡姬一路随行, 大家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因有女眷在, 加上张嫣的身份特殊,吃饭的时候, 张嫣苏韵均一起出席作陪, 秋梦期一脸笑意盈盈, 面面俱到地招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王伽的妻子钱氏和王母没想到封乐居然是这样一番景象,咋舌不已。

    王母道:“先前伽儿说封乐繁华热闹我还不相信,我就说热闹能有京都和苏杭热闹嘛,如今一看, 还真不是说大话, 再说到这些吃的, 你看看这手臂粗的大龙虾, 在京都哪能吃得到这宝贝儿。”

    秋梦期笑道:“伯母您可得放开吃,封乐什么都不多, 就海鲜多,还便宜,大可当饭吃。”

    王母:“哎哟, 这放以前想都不敢想哪。”

    王伽的儿子大约十一二岁, 女儿也是八九岁的年纪,两个小朋友都比较害羞腼腆,尤其是他儿子, 进屋问礼后一直低着头, 一句话也不多说。

    秋梦期分别给人夹了一个大螃蟹道:“来来来, 这蟹肉满膏肥鲜美无比,吃了养筋活血、增强体质,青儿这样的小姑娘吃了更聪明,豹儿这样小伙子吃了更结实,今天咱不吃它十个八个可不能出这个门。”

    两个小家伙害羞地谢过,但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让你韵姨姨手把手教你们怎么吃,来,韵儿示范一下。”

    不同于父亲的其他同僚那般清高冷淡,眼前的秋梦期热情又体贴,让这兄妹俩人原本绷得紧紧的小脸一下就松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活了起来。

    苏韵笑笑,拿过一个小钳子轻轻一夹,坚硬的蟹壳喀嚓一声就断开,露出鲜嫩肥美的蟹腿肉。

    她笑了笑,道:“是不是很简单。”

    说着起身,将夹出来的蟹肉盛到王母面前道:“老夫人吃这个,不过蟹性寒,您老人家最多就只能吃这一个。”

    王伽见她如此厚待自己的母亲,面上虽不显,但心下感动不已。

    王母笑得合不拢嘴,口中道:“好好好——老婆子今日是有口福了,能得郡守夫人为我剥蟹。”

    苏韵也不扭捏,大方笑道:“这名头还算不上,过几日拜了堂才算。”

    胡姬见她这幅落落大方的模样,加上这次能逃出城王府也全赖这二人所谋划,好感度也嗖嗖嗖地上来。

    一旁的张嫣也没冷落她,招呼着她吃东西。

    苏韵又再夹了一份蟹肉送到钱氏面前道:“嫂子也尝一下,若是觉得味道淡了,沾一下这个酱汁兴许会更有味。”

    钱氏颇有些受宠若惊,颔首谢过。

    她根本没法将眼前这位郡守大人的未婚妻和一年多以前丈夫押解队伍中的犯人联系在一起,但此时对方的表现,让她觉得,她能翻身,也是在情理之中。

    一顿饭宾主尽欢,秋梦期让王小宝把王母几人先送回馆驿,胡姬也被张嫣请了去,王伽则留了下来。

    见到包厢里只剩二人,王伽这才叹了口气道:“梦期,为兄这次来,怕是要麻烦你了。”

    秋梦期笑笑:“既是当我是朋友,可就不兴说这种话。”

    王伽这才把这次南下路上的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原来王伽和往时一样,押送犯人前往岭南,岂料才到半路,胡姬就被尹西候(瘦猴)快马送了过来。

    王伽自然不会拒绝。

    可才启程不到两天,自己的妻子老娘也快马跟上,说是儿子得罪了城里的贵公子,将人脑门砸了一个洞,京都是待不下去了,还是去求了谢家找的马车才赶上了王伽。

    王伽没想到才出来十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可事已至此,他别无它法,只得将胡姬和家人混在人犯中,继续南下。

    秋梦期听完道:“豹儿看着挺稳重的一个孩子,怎么把人脑门给砸了?”

    “说是见到那公子哥欺负一个女孩儿,那女孩是他认识的一个姐姐,女孩不从,这孩子为了让那女孩逃走,拿起石头上去就是干,这下好了,直接把家给干没了。”

    “好家伙,才十来岁一个孩子就这么有骨气,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就别笑话我,这些年我都被磨成球了都。”

    “就冲咱豹儿这个骨气,来封乐是来对地方了。”

    王伽见她言语诚恳,心下稍稍宽慰,道:“我上边的头儿也说了,这次恐怕就是最后一次押解了,现在到处都在造反,抓也抓不过来,鸡鸣狗盗之辈横行街头也无人管,京都那边一天能出十几个命案,我们在路上也不太平,乱糟糟的,像是一锅乱炖的猪食。”

    秋梦期安慰他,“无妨,那就留在封乐,明日便差人给你找房子住下来,想热闹一点就住城里,想清静一点种点地咱就住郊区乡下。”

    王伽忙从口袋里掏了一番,拿出几张银票放到桌面道:“托你的福,为兄也不至于家徒四壁,这些都是为兄的全部家产,你熟悉这边,就劳烦你帮忙安排了。”

    秋梦期笑道:“怎么能拿你的银子,你不知道,我前头刚收拾了一群勾搭倭人残害百姓的畜生,收缴了他们不少的房产地产,你想住哪儿,去挑一间就是,想种地,定也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王伽一听,脸上神色顿时轻松不少,道:“你如今贤名远扬,可不能为了为兄破了例。”

    “看你说的什么话,就算是其他地方过来的流民,我也是要给他们安排田地和住的地方,更何况你,如今有现成的就直接分了用呗,莫非因为你是我朋友,为了避嫌却连流民的待遇都不如?”

    王伽听到这话,这才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对我搞了特殊,引起别人闲话。”

    秋梦期摆摆手,“放心吧,眼下谁也不敢说我的闲话。”

    说着心里却暗忖,王伽这一来,定是不能再放他走了,妻儿老母都在这,妥妥的一革命人才,而且他也朝廷的人,熟悉官僚系统,又常年在路上,性格坚韧,什么样的场面都遇到过,放哪个位置都合适。

    另一边,张嫣与胡姬再次见面,两人都曾是上官礼的女人,按理说再次见面应该多少会有些尴尬,可惜并没有。

    张嫣如今享受过自由的空气,在秋梦期和苏韵这里又受到重用,岂还是当初深宅后院里那个事事以夫为先恪守妇道的世子夫人。

    作为当年同样处境的胡姬却最能发现她的变化,心下羡慕不已,也暗自庆幸,幸亏当初在她和离当晚去她跟前哭诉一番,这才有了今日的境遇,就算回不了扶余,若是能像张嫣自由自在过着不受任何人束缚的日子,也未尝不可。

    “想必救你出来的那人已经和你说了,大人的条件就是让你联系扶余那边,想要与他交易马匹。”

    胡姬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立刻修书,秋大人只需差人把书信送到家乡即可。”

    张嫣问道:“你来之前,上官礼可与北方各部族搭上关系买上马匹了?”

    胡姬:“一直都是与鲜卑人买的马匹,只是财力方面力不从心,买的不多,价格也压得厉害,鲜卑人十分不满。”

    张嫣:“我知道扶余一直想和大焱贸易,只可惜一直被鲜卑打压阻挠,如今有了你这个中间人,想必过程不会太难。”

    胡姬却一脸难色:“扶余虽然有马牛羊,但是想要运送到封乐,如果不能从幽州辽东郡经过的话,就得借道鲜卑,如此一来,怕是难成。”

    张嫣闻言,立即取出了苏韵画的地图,铺在桌面,指着北面顶端的那一小块道:“挹娄和扶余一样,深受鲜卑的压迫,秋大人贸易目标除了扶余还有挹娄,届时我们不走陆路,走水路,可以从挹娄借道将马匹赶到海边,我们的船只就在码头处等待装船,或者是从丹东沿着绿江向下走水路顺着扬州方向到达沥州,不过第二个方法还是得搞定辽东郡的话事人,但这些事无须你担心,秋大人自会想办法去完成。”

    胡姬一听说水路,有些吃惊道:“那岂不是要数百艘马船方可运完这些马匹?”

    张嫣笑笑:“不瞒你说,现在至少已经有五十艘马船等着启动,况且封乐和扶余挹娄的生意,我们可不是只想做一次,如果可以,大人想一直保持这条航线的畅通,除了战马,我们还需要牛,如今沥州一带,在新刺史和秋大人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百姓分到田地,农业遍地开花,我们需要更多的耕牛来带动这些产业,人们要吃饭,耕种业就一直得发展下去,牛马等都会一直是我们长期需求的对象。”

    胡姬听了这话,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张嫣,道:“不过数月不见,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

    张嫣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笑道:“我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变了,只是这些事一直是我心底想做的事,如今能做我自己,心里便觉得开心,整个人也像是活过来一般。”

    胡姬有些遗憾道:“可惜我除了这一身皮囊一无是处,没有办法像你这般受人赏识,能获得像你那般肆意人生。”

    张嫣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只是你还没发掘到自己的能量,不过如今你在这里,就已经为封乐和扶余的友好贸易合作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你无须去想那么多,封乐这里环境轻松,先好好休息几天,享受这里的风土人情,一旦海上的马匹之路建立起来,双方的沟通和协作都需要你的帮助。”

    胡姬听到这话,似乎觉得自己也有些用处,也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她打量了一下馆驿内的摆设,脸上也变得鲜活起来,“这次到了封乐,发现好多新奇的东西啊,就比如这个——”

    胡姬指着一旁梳妆台上的大镜子,道:“我从未见过这么亮这么清晰的镜子,能把人的每一根汗毛都能照得清清楚楚,若是能把这些镜子拿到扶余去卖,肯定会火爆了。”

    张嫣挑了挑眉:“镜子、茶叶、丝绸、瓷器、玻璃、果酒、白糖、河粉还有珠宝等,都会在贸易清单上。”

    “玻璃,你是说这个吗?”

    胡姬进门的时候就留意到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里面装着橙色的液体,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宛若珠宝一般。

    听到张嫣提到,就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将瓶子捧在手中,反复摩挲欣赏着。

    “对,那个是玻璃瓶,可以用来装酒水和香水等液体。”

    “香水?”

    张嫣笑了,看着胡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拿出一瓶两拇指那么大的小瓶子递到她跟前,“打开,闻一闻。”

    胡姬在她注视的目光下拔掉塞子,凑到了鼻子边上。

    就在香味到达鼻端的时候,眼睛一亮,原本慵懒的眼神也变直了,整个人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这就是香水,天哪——太香了,上上个月,安王府上请了宴席,世子带我去,安和郡主也来了,身上就是这种味道,不少的太太小姐们都围着她问她涂了什么香粉,可她却不愿告知,没想到居然是这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

    张嫣拿过瓶子,倒了一点在指尖,接着在耳后、手腕和后腰处轻轻搓了两下道:“香水味道浓郁,无需太多,一点点就够了,一瓶能用上许久。”

    胡姬就喜欢这种变美变漂亮变香香的东西,对这香水是爱不释手。

    “这么说,这些东西都是封乐产的?”

    “是啊,不止这些,咱们的产品多了去,等你写了信,我们的人过去的时候也会带上样品和清单送给各部族的人,他们可以根据各自的需求下订单,只需用马匹作为货币交换就行了。”

    “太好了,希望贸易顺利啊——我真的太爱封乐这个地方了——啊——”胡姬兴奋地喊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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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北上扶余 ◇

    胡姬很快就写好信, 就在秋梦期和苏韵挑人北上的时候,秋北玺(细狗)主动请缨,愿意前往扶余走一趟。

    东南西北四人自小就在底层里混迹长大, 都是猴精的人,跟了秋梦期后, 她也有意识请人教他们识字,并陆续教给他们各项不同的技能, 带着他们出入各种场合, 以期今后能担当大任。

    北玺(细狗)毛遂自荐她当然高兴, 但这次沿海北上的并非北玺一人,他们要派一艘船过去,除了船长和水手,还有护卫保镖, 有翻译, 有负责商务谈判的, 同时还会带上货物样品。

    而负责这个任务的主事是李泰介绍来的, 那人名叫孙恒,是李泰曾经的幕僚, 原本胸有沟壑,只是李泰这些年一直被甘德寿打压,他看不到出头之日, 也觉得李泰过于谨小慎微, 于是离开了新会。

    只是后来一直不见明主,别人也看不上他,就这么落魄了几年, 李泰得知秋梦期广罗人才, 于是就把人介绍给了她。

    孙恒到了封乐后在县里适应了一段时间, 彼此都相当满意。

    秋梦期和苏韵欣赏他的见多识广,做事稳妥。

    孙恒又折服于二人的魄力和所谋之事,也算是一拍即合。

    这次让他前往扶余洽谈合作,秋梦期和苏韵都觉得比较稳妥。

    而北玺如今年纪还小,跟着去学习,若是能混得开,将来也能委以重任。

    只是遗憾的是,他不能留下来参加秋梦期和苏韵的婚礼了。

    六月二十日。

    临行前,北玺跪在二人跟前道:“小的虽不能亲眼看到主子和夫人拜堂成亲,但希望回来的时候小主子就有消息了。”

    他这话一说,众人哄然大笑。

    苏韵嘴唇勾了勾,她和秋梦期要是真有孩子,那才是真的奇了怪了,不过这些人并不知情,他们所盼的也是情理之中。

    她倒也没因此败坏心情,孩子嘛,生不了就捡一个来养就是,只是眼下她们志不在孩子,她们拥有彼此,眼里只有彼此,还要顾全天下百姓,哪里有心思去养育孩子。

    而听到北玺如此调侃的秋梦期,早已操起鞋底要打他,口中骂道:“一天天嘴上没个把门的,主子的玩笑也是你能开的?”

    北玺抱着头嬉皮笑脸地踏上了远航的路。

    ……

    与此同时,尹西候(细狗)从京都方面传来消息,说如今国库紧张,朝廷已经开始大范围开启捐纳制度。

    捐纳制度是由朝廷条订事例,定出价格公开出售,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卖官鬻爵,以前是暗箱操作,如今是已经放到明面上来了。

    事实上,该项制度在历史上存在了两千多年的时间,但捐纳也有规定,比如吏部官不可以捐,还要统一资证,乡邻要具结担保等等,不过一般到了每个朝代的后期,捐纳泛滥,例捐就变成常捐,越捐越滥,资质方面就没那么严格了。

    也就是说,只要有钱,就可当官。

    当下就是这样的情形。

    几人看着尹西候送回来的信件,上面已经明码标价着:县令五千两、郡守一万两、刺史一万五千两、道员一万七千两……

    不禁咋舌。

    苏韵道:“这个时候开取捐纳,除了想充盈国库,还想通过此举来拉拢部分阶层的人,暂时稳住民心,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这次捐纳机会。”

    秋梦期问道:“你意思想把沥州的大小官都换成咱们自己的人?”

    “正是,如今封平盆允县令一职都空着,而接下来我们要清丈土地均分到户,那么每个县都需要自己人来支持这场改革进行,免得到时候被其他官绅形成联盟,导致前头做的准备付诸东流。”

    张嫣表示支持这个提议。

    秋梦期却肉疼道:“我还想着强行安□□们的人呢,捐官这不还得交钱吗。”

    想到拿着白花花的银往上交,她就肉疼。

    “况且都要反了,这些地方官员以后还不是咱们自行安排?”

    苏韵摇了摇头:“虽说如今大焱风雨飘摇,但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被认可的政权,百姓虽然怨恨这个政权,但同样也屈服于这个政权,在其被推翻之前,其他方式上位都名不正言不顺,除非我们现在已经全面宣布独立成国了。”

    秋梦期若有所思,张嫣道:“除了沥州境内的官员,或许我们可以将自己的人手安插到其他州郡去,比如交州。”

    秋梦期顿时眼前一亮,前两天的大师兄对裴家的调查结果至今还让她义愤填膺,“要是能把裴家父子拉下来,把我们的人给扶上位,是不是就可以控制整个交州了?”

    如今她们的根据地是在封乐,慢慢扩散到新会,乃至整个沥州,但区区沥州,已然不是她们所谋的最终目标,而交州作为毗邻的大洲,两个州联合起来,她们的版图也能进一步扩大。

    “单单一个交州刺史还不足以控制整个交州,但三个、四个关键职位,就会有了一定的影响,”苏韵说完,转头看着张嫣道,“若是让西候去找你祖父要近期各州官员的空缺职位清单,会让他老人家为难吗?”

    张嫣笑了:“如今朝廷下发捐纳制度,就是为了拿银子,巴不得快些把空位子卖出去,怎的还会把这些信息给藏着掖着,不过得快,不然好的位置都被人抢了去。”

    苏韵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待会儿就给阁老修书,让他留意吏部的职位情况,一有空缺传给西候即可。”

    说着又冲着秋梦期道:“你这几天开始筹备去把宝藏挖回来,这次捐纳定是要花不少银子。”

    事关宝藏,秋梦期愿意得很,笑着应道:“谨遵夫人吩咐。”

    张嫣看着两人的互动,笑道:“还有五天你们就要拜堂了,可现在都还在忙着布局这个那个,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忙碌的新郎新娘。”

    秋梦期眨了眨眼睛:“就算再忙,只要她在我身边,我每天都能如拜堂一样开心。”

    张嫣又见狗粮,笑了笑,“既然都安排好了,我先下去给祖父写信。”

    看着张嫣出去,秋梦期这才转过脸来,看着自己这位未婚妻。

    苏韵正低着头看着那份尹西候送来的信,脑子里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秋梦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刚刚她嘴上和张嫣说了,只要日日对着苏韵,都能像拜堂一样,可事实并非如此,她其实也想着两个人一起躺在沙发上,黏黏腻腻地,我吻一口我亲你一把的感觉。

    可她现在和苏韵相处模式是怎么样的?

    没穿过来之前,前半部分两个人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什么也不懂,后半部分都是在怨与恨中度过,根本毫无甜度可言。

    穿过来后,因为失去记忆,她又一个劲地虐着对方,苏韵则一味忍让,打着牙往肚子里吞,硬是什么也没说,别说甜甜,不怨就不错了。

    等到终于云开见月在一起了,可她们除了屈指可数的几次接吻和一次上床之外,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秋梦期托着腮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掀着眼皮子看着对面,她不得不怀疑,苏韵是不是性冷淡。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又打翻了这个假设。

    因为屈指可数的那几次接吻,其中有一大半是苏韵主动的,这样,应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至于上床的那个晚上,因为太激动,也没太记得她当时的反应。

    而且第一次都会很疼,自己又那么莽撞,想来她也没有什么很好的体验。

    秋梦期不禁有些懊恼,难道是自己不会,技术不好,让苏韵产生阴影了,所以她现在每天到点就按时下班回苏家避开自己?

    技术不好也没办法,以前没穿过来的时候有电子设备,也没想着要了解这方面,如今没那个条件了,想观摩学习就更找不到地方。

    秋梦期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眼睛时不时地盯着苏韵,看着她美丽又认真的侧脸,越看越觉得沮丧。

    会不会真的就是技术不好,让她觉得工作比自己还更有魅力。

    听说前面的戏份很重要啊,自己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服侍到位,前头的戏份到底包括什么?

    知识量贫乏的秋梦期一时间抓耳挠腮,莫名其妙地突然又跳出一个问题:

    韵韵这么冷淡,会不会是柏拉图主义?

    只想谈恋爱,不想做?

    想到这里,秋梦期难受了,倘若苏韵真的是,那自己怎么办,不然还是忍一下,等成亲后,一周一次?还是一个月一次?

    一个月一次会不会太久了,现在还没结婚她能忍,可婚后了香喷喷的老婆睡在身边,怎么能忍?

    这是个大问题,要是解决不好会影响以后的幸福生活。

    她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苏韵怎会觉察不到,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秋梦期咬着唇,摇了摇头。

    “你眼睛告诉我你心里有事。”

    想到前几天海寇那件事,苏韵心一揪,觉得回来后好像对她关心少了,于是放下手中的资料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

    “还在想着前几天前的事吗?”

    秋梦期想了想,点了点头。

    苏韵手背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随后抱住她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秋梦期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闻着她身上特有的熟悉的香味,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突然想试试,苏韵是不是真的排斥过度的亲热。

    苏韵似乎也感觉到怀里她的蠢蠢欲动,松开怀抱,看着她的脸道:“你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秋梦期看着她的眼睛,直勾勾道:“我想吻你。”

    苏韵陡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声:“你想吻就吻,为什么要问,你这一问,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你了。”

    秋梦期也觉得这话问得有些蠢,看着她丰润的唇就在眼前,一时候又不好意思凑上去,左顾右盼地转移着注意力。

    她轻咳了一声道:“你不会拜堂当天也还在工作吧?”

    苏韵瞥了她一眼:“刚刚是谁说了,只要是跟我在一起,忙点没什么,反正天天都是拜堂,怎么这会儿又计较起这个来了。”

    “这么说就是了。”秋梦期颇有些不满地嘟起嘴。

    苏韵只当她日常撒娇玩闹,也没将她这小情绪放在心上,伸手弹了弹她鼓鼓的脸颊。

    正在这时,下衙的鼓声响了起来。

    苏韵柔柔地盯着她道:“好了,到点下班了,我要回去了,明日开始我就不来衙门了哦,后日你就按照计划,前往月亮岛挖宝藏,得手后把消息传给我即可。”

    秋梦期看着眼前的女人,对方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的都是工作的事,越发印证自己刚刚的猜想。

    苏韵见她愣愣的没有回应,低下头凑近,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乖乖的,我先回去。”

    秋梦期摸了摸唇,看着她高挑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门外,两条好看的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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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挖掘宝藏 ◇

    从六月初六开海日起, 圣光岛及附近的岛屿上时常会出现一些神秘的身影,这些人并未相信藏宝图真的被毁了,尤其在辛宰确定柳鄂的那张藏宝图乃伪造之后, 加上原本在自己手上的那张图也不见了,他坚信这其中一定有鬼。

    不出意外的话, 真正的藏宝图应该在秋植的手上。

    可他如今一介布衣,明面上去讨要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暗地里偷袭。

    虽说大海茫茫, 可根据曾经的那半张地图, 他相信真正的藏宝地点一定距离圣光岛不远,于是将人手埋伏在附近的岛屿,只要秋植去寻宝,势必要经过那一带, 到那时候就直接派人将宝藏截获。

    只是那日秋植等人离开圣光岛后, 就再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来了, 辛宰的人等了二十多天什么也没等到。

    “你们听说了吗, 姓秋的明日就成亲了。”

    “那咱们还在这里干守着作甚,在岛上待了二十多天, 老子都快憋坏了,我看这两日就不盯着了吧,有哪个新郎官会在新婚前夕和成亲当日出来挖宝。”

    “可不是, 听说秋植宝贝他那妻子得很, 断不可能这个时候出来。”

    “照我说,说不定藏宝图根本就已经毁了,孟元洲肚子里那张就是真的, 已经不可能找到宝藏了。”

    “那这么多天咱们岂不是白守着了?”

    “哎, 主公还不死心, 咱们这些小的就只能听着命令咯。”

    “头儿,反正这两日秋植不可能往海边来,咱撤了吧,等后天——大后天吧,新婚燕尔哪个新郎官舍得出门,到时候咱去城里吃饱喝足待上两天再回来做个样子,主公他们也不知道……”

    那领头模样的听小弟这么一说,不禁心里痒痒的,说实在的,一天天猫在这破岛上什么也没有,连淡水都得省着喝,一天天吃的这些都吃腻了,女人也没有。

    “走,不过后天一大早就得回来守着。”

    “是,头儿,后天回——后天回——”那小卒笑嘻嘻的,转头就去摇船。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随着他们的船驶回封乐码头方向时,秋梦期的五艘中型船舶从赵家的采珠坊直接下水,绕过圣光岛直奔月亮岛。

    随船的一共两百人,个个身穿铠甲手持钢刀,另外还有五十名弓箭手。

    这些人藏身在船舱中间,而外头甲板上的,则是一群做渔民打扮的民壮。

    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些人里面,角落里落魄水手模样的,正是一直待在县衙门后罩房中的刀疤脸,正坐在甲板上修补渔网的,居然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面酷吏,至于那个正整理绳索和船帆年轻水手,竟是本应在家中做准备的准新郎官。

    三千万两白银,这是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换谁不眼红,秋梦期几乎把所有的精英都调了过来。

    似乎谁也料不到郡守大人会在婚礼前夕出来寻宝,一切都很顺利。

    到了目的地,下船、登岛,在岛上南面寻找第二高的石峰,再找到了底下对应的山洞。

    看着山洞结实的石门,秋梦期相信若是没有机关驱动,得花好几吨炸药才炸开这块巨石。

    山洞左侧镂空向下是一道深渊,里面注满了海水,肉眼根本看不出深浅。

    这里应该就是先前辛宰所说的,断龙石机关的所在地,想要挪开山洞口的巨石,就必须下水潜入深渊抽出断龙石,启动机关。

    此时潜水的水手已经做好准备,四人穿上了用海蛟和鲨鱼皮制作成的水靠,每个人腰间系着绳索,头上罩着一个玻璃和熟皮材质做成头罩,连接头罩的是一根长长的管子,这是苏韵特意赶工出来的装备。

    “两个两个一起下去,情况不对就上来。”

    水手应声,相继潜入水中。

    随着管子一寸一寸地跟着向底下延伸,岸上的人也在计算着断龙石的位置。

    大概过了一刻钟,绳索和管子停止了扯动。

    岸上的几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面,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免得错过了什么动静。

    秋梦期猜测,机关不可能装在那么深的地方,应该是向下到一段距离之后会分出另外一条隧道往水平方向延伸,七拐八拐的这才会需要耗费那么多的时间在水下。

    据当时辛宰所说,张元武是因为能在水下潜水一刻钟,是当世潜水奇人,这才选中了他,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不可能憋这么长时间的气,也只有靠着苏韵的这套装备,那几名潜水人员才能下到水下这么久。

    大概又过了半刻钟,就在秋梦期有些沉不住气想要换另外两人下去的时候,只听到地下一阵震颤,紧接着整个地面开始动起来。

    轰隆隆——

    眼前的石壁上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痕。

    随着轰隆之声继续,裂痕越来越大,两扇石壁向左右两边缩了进去,随即露出一巨大的洞口。

    “成了——”

    众人脸上露出了惊喜。

    “三小队,在外头守着,注意下水的几人,确保他们安全上岸,一小队打头阵,二小队戒备,进洞——”

    ……

    是夜,五艘船悄无声息地穿过赵家采珠坊抵达岸边,紧接着,一个个五六十斤重的大箱子被抬下来,搬到早已停在岸边的马车上。

    上百匹马组成的车队趁着星夜拉动车轮,朝目的地奔去。

    ……

    直到凌晨丑时,秋梦期才回到张灯结彩的家中。

    宝藏到位,秋梦期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下来,即便满身疲惫,也觉得开心无比,因为明天还有比寻到宝藏还要更开心的事。

    梳洗完毕,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被春桃从床上挖起来,浅浅也打理了一下妆容,穿上大红婚服。

    古人结婚都是晨迎昏行,早起去迎亲,下午或傍晚完成婚礼仪式。

    主要是这时候交通不方便,路上需要耽搁较长时间,但苏家距离她们的新房并不远,所以双方已经提前商定好了不会太早派花轿过去,这样一来,新娘子也不必天不亮就要起来化妆准备。

    等秋梦期出门的时候,已是巳时。

    百姓们都知道郡守大人今天结婚,早早就挤在路边想要一度风采,他们眼神热烈跟着兴奋不已,好似今天也是他们家办了喜事。

    秋梦期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心中感慨万千。

    刚来这个小县城的时候,垃圾满地蝇虫飞舞,到处弥漫着的都是臭水沟的味道,一片萧条的景象,可如今的封乐街道,干净又热闹,人头攒动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

    听着百姓高喊着她的名字,感激她成就了封乐。

    可她岂敢居功,哪里是她成就了封乐,却是封乐成就了她,当然,这背后都离开不了那位大功臣,好在今日,她终于能把这位劳苦功劳的大功臣给娶回家了。

    下马,进门,看着她弟弟将她背出来送入花轿,沿着一路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她终于将她带回了她们的家。

    拜堂,礼成。

    新房里挤满了人,张嫣张冉赵竹,还有禾景焕、娄曲的女儿芙儿,李泰的妻子罗氏和女儿婵儿等人,熟悉的陌生的,个个都是笑靥如花。

    结发,喝合卺酒。

    直到夜色加深,宾客相继离去,前院的喧闹声也渐渐安静下来,秋梦期也终于回到房中。

    苏韵早就在春桃的伺候下吃了东西并洗漱完毕,此时正斜躺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姿态慵懒。

    六月多的天气,正是天热的时候。

    制冰是理工科穿越人士的必备技能,苏韵自不例外,更何况枕边人就是个自带热气小姑娘,秋梦期怕热,她少不了往这方面多费些心思。

    今日大喜,新房中自也免不了冰块。

    屋里此时一片清凉,很是舒服。

    见秋梦期推门进屋,她将书本放在一边,微微坐直了身子。

    秋梦期刚进了屋就被屋里的凉气给熏得舒服,她知道自己身上满是酒气,不敢坐在床上,只是靠着床边跪坐在地上,双肘支撑在床榻上,托着腮,脸儿红扑扑地看着苏韵,口中道:“像是在做梦一样。”

    苏韵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疼是吧,那就不是梦了,你今日凌晨归家,没睡多久又起床迎亲,这会儿又这么晚了,快去洗漱早点睡觉。”

    秋梦期也觉得身上黏腻,对比苏韵此时的清爽,自己这一身实在埋汰。

    想到今夜是她们的洞房花烛夜,瞬间又精神一振,从地上爬了起来道:“我去洗澡,你可得等我。”

    说着从柜子里扒拉着衣服忙不迭跑去了浴室。

    苏韵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失笑。

    随着水声响起,大约不到半个时辰,秋梦期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床前。

    她的头发披着下来,又洗去了平日脸上的伪装,俨然就是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

    苏韵无疑是喜欢这样子的她,只可惜往日不常见,不过如今她们已经成亲,往后闺房之中,还不是自己想看就能看的。

    见她头发上还滴着水,要去找毛巾给她擦一擦。

    没想到才下床走出两步,就被身后那人细细的胳膊一把钳住了柔软的腰肢。

    “你头发还滴着水呢。”苏韵轻声道,想挣扎出来。

    谁知秋梦期像是没听到她话似的,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要抱……”

    熟悉的少女清香,苏韵不忍推开她。

    任由细细的水珠顺着她的头发滴下来,最后却滚入了自己的领口,很快就浸湿了胸前的一大片。

    秋梦期将她转过来,入眼是她微微张开的领口和衣裳濡湿之下显现出来的小荷甲尖尖,顿时眸光变得幽黯。

    苏韵见她直勾勾地盯着,有些羞恼道:“看哪儿呢,头发也不擦,倒是滴到我身上来了。”

    秋梦期置若罔闻,却出其不意低下头凑过去,隔着布料就这么轻轻地咬了一口。

    苏韵吃痛,嘶了一声,忍不住锤了她一下,可这样的小力道根本就没被秋梦期放在眼里,只是此时的秋梦期却突然想起苏韵或许不是很喜欢这趟子事,于是有些克制着放开手道:“你好好躺着,我自己去拿。”

    说着转身就去拿毛巾,胡乱地擦了几下,见头发不滴水了,这才又回到了床边。

    “困不困?”苏韵问她。

    听她这么问,秋梦期皱了皱眉头,刚刚没洗澡催她洗澡也是怕她这两日睡不好犯困,这会儿又问困不困,莫非是真想睡觉?

    但她这会儿真的不困,她此时眼里心里都是她。

    “我先灭了灯。”

    苏韵听着,嗯了一声,往里边挪了挪,让出她的位置。

    秋梦期一阵掌风吹灭了蜡烛,这才入了账内。

    安静躺好,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肚子上。

    一旁的苏韵却被她的这番操作迷惑了,按照这人的性子,刚刚都能那样子,这会儿难道不应该……

    是昨晚运回宝藏太困了,这会儿顶不住困意了?

    苏韵不禁有些遗憾。

    但洞房花烛夜,她还真不想守着一个熟睡的爱人。

    哪怕只有一个吻都好。

    如此想着,便侧过身来。

    秋梦期感受着耳边温热的呼吸,心里早已热浪一波跟着一波,却极力克制着蠢蠢欲动的手。

    可就在这时,毯子下边传来细微的动静,一只手伸过来,轻轻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头。

    秋梦期这下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忍,反过来捉住了对方修长的手指。

    转过身,一把搂住苏韵的身子。

    苏韵感受到她的主动,松了一口气,这种事她主动求欢也不是不可以,但秋梦期好歹是个攻君,她能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腰间,可接下来总得她主动不是?

    感受到她一只手已经拨开了自己身前的衣裳,苏韵咬着唇,闭上眼睛。

    ……

    秋梦期心里多少还是欣喜的,毕竟刚刚是苏韵率先提出了欢好的讯号,说明她也是想的,不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她记着先前琢磨好的信息,比如前戏。

    于是仰着头,去捕捉苏韵的唇。

    像甜甜的糖果,像软软的棉花糖。

    再低头去捕捉刚刚被头发浸湿的那小荷尖……

    苏韵呼吸一滞。

    这个,上次的时候也有,其实感觉还不错,苏韵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仰着头,修长的脖颈在暗夜里展露出美好的曲线。

    然当秋梦期继续向下的时候,她心一惊,觉得害羞极了,拉着她的胳膊不让。

    可身上这人已经尝了味道上了头,哪里是她能劝阻得了的。

    她不能否认,心里其实还有着隐隐的期待,她轻声拒绝着,修长的手指却插进她的头发里,不知想拉开她还是想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按压过来。

    “秋梦期……”她口中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在舌尖滚动,混着黏黏的情意。

    那日在天台之上,她决计想不到她们会有这一天,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待她……

    是啊,谁能想到这一天呢。

    很多人或许也想不明白,曾经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如今却成了彼此最终的羁绊。

    直到一阵凉意袭来,苏韵感受到她的唇舌,身子微微一缩,但灭顶的快乐侵袭了整个大脑,感受到自己反应的她忍不住感到羞涩,但身体的反应却很真实,她抑制不住再次将自己送到秋梦期的嘴边。

    她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情况真的算不上多好,她甚至觉得或许就是那么回事,连接吻都比那个好。

    但这次却不一样,秋梦期带给了她更新鲜的感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这么多水分,如今被她稍微鼓捣一下,就如同破了皮的水瓜,一阵一阵地往外溢出来。

    秋梦期自然不是傻子,她能从对方的反应中能感觉到她的愉悦。

    比如她紧紧攀附着她的肩膀,那像猫儿一般的轻哼声……

    “喜欢吗?”她微微喘着气,问道。

    黑暗中,她看不到苏韵的表情,但能感受到苏韵听到这话时短暂的停顿,似是羞恼地轻咬了一口她的肩头。

    秋梦期心中荡漾,她一屈膝,膝盖却碰触到了床单上清清凉凉的一滩湿滑,她知道是什么,只是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苏韵的。

    夜已深,情继续。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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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罚她亲你 ◇

    一觉醒来, 已经是日上三竿。

    家中没有长辈,不用起床敬茶,秋梦期前天晚上去寻宝忙了到凌晨, 昨晚上又在床上忙活了半宿,这一合上眼睛, 就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

    苏韵率先醒来,睁开眼睛, 就看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庞, 黑亮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和自己的发丝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青丝。

    就这样侧着身子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去触摸碰她那长长的睫毛。

    可惜秋梦期睡得太沉,根本就不受她干扰。

    她玩弄了一会儿, 这才微微抬起身子靠在枕头上, 身上的薄毯子滑了下来, 雪白的肌肤上面点点痕迹, 都是秋梦期昨晚的杰作。

    她有些羞恼地瞪了对方一眼,可惜人居啊根本就感觉不到。

    风从窗外吹进来, 扬起了窗帘,带来一阵晨间的清爽。

    有阳光,有清风, 有河水和新鲜的空气, 爱人在身边安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一切那么美好。

    她探过身子, 在秋梦期熟睡的脸庞轻轻落下一吻, 轻轻叫了一声小懒猪。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这才起身下地, 披上衣裳,去了浴室洗漱。

    春桃听到屋里动静,轻轻推门进来,见到苏韵刚从浴室出来,轻声问了一声夫人好。

    苏韵道:“来帮我梳妆吧。”

    春桃笑着上前,去柜子那里翻了几件衣服,小声道:“要穿哪件?”

    苏韵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你都跟在她身边那么久了,还不知道她睡觉的时候,一旦觉得安全,打雷都吵不醒吗?”

    春桃还真没注意到这茬,因为以前秋梦期晚上根本不需要她近身伺候,有时候早上过来叫她起床,也是一叫就醒,少有赖床,平日不需要早起,她也不来吵她,就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正常说话就行,就那件淡紫的。”

    春桃点了点头,把其他几件又放了回去,抱着那件粉色的上前替她更衣。

    古代衣服繁琐,有个人帮忙还是更方便。

    只是当春桃看到她胸口一片吻痕的时候,目光游移低下头去,苏韵虽然有些羞赧,但还是绷住了脸,一派淡然的模样。

    古代小丫鬟贴身伺候,见到的可比这儿详细多了,就连主子夫妻二人做那趟子事,丫鬟都得在一旁守着,等待叫水,她和秋梦期可没让人听床的嗜好,没让春桃靠近。

    只是她和秋梦期皆是女子,春桃也是一早便知,苏韵倒也没有因为这个生出什么不安的心理来,但春桃那边,得由她自己慢慢消化了。

    “夫人,早饭是等大人起床再一起吃,还是先给您端过来?”

    苏韵道:“她这两晚都没睡够,这一趟怕是得睡到中午,不等她了,端到外头堂屋吃。”

    “是。”

    ……

    用过早膳后的苏韵闲着无事,只是今日才大婚第二天,又不好出去玩,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转身又去了书房。

    当初说要弄两间书房,秋梦期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可后来还是顺了她的意。

    苏韵想着她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但也觉得熨帖。

    开了一会儿的小差,这才投入工作中。

    如今她需要重新搭建新的体系,包括选官制度、教育体系、税务结构等等,很多的细枝末节都需要完善。

    另外还要管底下那几个产业,虽然几个作坊都交给二爷几个人去管理了,但很多地方还需要跟进,特别是她现代化的思想必须结合现在这个时代的情况才能落地,还要想办法把这些人给培养起来。

    她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她缺一个秘书,确切地说,她需要一个执行力强的助手。

    张嫣不行,因为张嫣本身其实也是一个决策者,不适合在她身边听她发号施令弥补细节上传下达。

    最重要的是,她的理念和古代人会有很大的差异,在发布任务的时候未必有那么多时间一点一点地去剖开,去跟每一个末端人员进行解释,她需要一个中间上传下达的,能够快速理解她意思的,又有时间和耐心去传达给下边的这么一个人。

    秋梦期勉强可以,但她没有耐心去干这些琐碎又细致的事情,一开始为了自己她或许可以配合,久了就会暴露本性,苏韵不想因为工作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感情。

    况且秋梦期也志不在此,她同样也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其实苏韵心里是有一个人选。

    只是还在踌躇中,一来怕那人心高气傲不愿意接受她这个情敌的领导,二来怕她万一还是像以前那样走上歧途误了大事。

    但不管怎么样,郝恬确实是目前最好的人选并且没有之一。

    她原先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成绩不错,后来秋梦期出国留学,她也去了同一个国家,秋梦期是去玩,但她去却是真的在学习知识。

    后来经历那次跳伞事件后,郝恬彻底放弃了极限运动这个本来就不是兴趣的兴趣,回国进入职场,打拼了四五年,干得都还不错,在她们穿越之前,她是在某上市企业给董事长当秘书。

    倘若不是因为和苏韵之间的这件事,郝恬身上其实挑不出什么错。

    想完这个想那个,就这么一直忙活着,直接忘记了时间,直到门口传来动静,这才抬起头来。

    秋梦期那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韵韵,新婚蜜月期居然还在工作,冷落了对象,你的另一半要不高兴了。”

    苏韵放下手中的笔,微微转动一下有些酸累的脖颈,笑道:“谁叫我的另一半睡得跟一只小猪一样,先把新婚妻子给冷落了呢。”

    秋梦期笑嘻嘻的走进来,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按揉了几下道:“你那另一半真是不解风情,要狠狠地罚她才行,不然以后揭瓦上房无法无天了。”

    苏韵闭着眼睛享受着她的按摩,道:“你说怎么罚她好呢?”

    “罚她亲你,亲十分钟不许停。”

    话音刚落,苏韵就觉得整个身子被转了过来,很快唇上就印上了一片温热。

    手上也不老实,顺着肩膀就往下,从领口探了进去。

    苏韵感觉自己被握住了,顿时身子一紧,昨晚上的记忆从海里闪过,就这么溢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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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倔老头 ◇

    两人胡闹了一会儿, 苏韵这才推开秋梦期道:“你睡了那么久,就不饿么。”

    “饿了,等着你一起吃早午餐。”

    两人这才携手去吃饭, 吃完饭,苏韵趁机说了心中的想法。

    秋梦期听说她想把柳月如叫来当助理, 确确实实地意外了一把。

    “她工作能力确实不赖,不过这事我也把握不准, 回头我帮你去问问她。”

    苏韵想了想道:“不用, 我自己找她说, 既然以前的事情已经说开,现在就没有必要再通过你这个中间人去沟通,这也算是崭新的合作关系了,至于她答不答应愿不愿意, 我尊重她的选择就是, 我也不希望她会因为你的关系而勉强自己。”

    秋梦期看着苏韵, 突然站起身, 凑过来,在她脸上啾地啄了一下。

    “韵韵, 你真棒。”

    理性又包容,她怎么会有这么棒的老婆呢。

    “少来,刚吃完饭就来亲我, 满脸油。”苏韵故作嫌弃地嗔了她一眼。

    ……

    第三日, 归宁。

    顾氏看着两小夫妻携手归家,又见女儿面色红润,心里自是开心得很。

    弟弟妹妹也围上来,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苏韵好脾气地一一作答。

    然而苏父却一改常态, 板着一张脸。

    要不是顾氏把他的鞋跟都要踩烂了, 否则他早已忍不住大发雷霆。

    苏韵看着父亲那张阴沉沉的脸,心里其实是有些猜想。

    刚来封乐的时候她崭露头角,提出新制盐法,又修建了水车,当时苏学林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能惠及百姓,他也跟着脸上有光。

    只是随着今年以来,她频频参与衙门事务处理,又联系开办几个产业,每次衙门有事,秋梦期都是紧急来接她过去,苏学林已经有所察觉。

    明显的,他对她一个女儿身堂而皇之地插手朝廷大事很是不悦。

    即便她是他女儿。

    再加上她和秋梦期所做的这些东西,行动过于超前,思想过于开放,直接挑战了这位曾经太子太傅根深蒂固的父权和君权思想。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苏氏一家被流放岭南边疆,苏学林对皇帝无一句怨言,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一根筋了。

    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让他骇然的是,秋梦期和苏韵两人的野心,对整个天下的野心。

    他的女儿要参与造反,他哪里还坐得住。

    他不找她,苏韵自然也不会主动摊牌,只当什么也没觉察,只是没想到用过饭后,他却把秋梦期给叫去了书房。

    秋梦期并不笨,归宁之日岳父却一脸阴郁,多少还是能猜出一二。

    果然刚进屋,苏父开门见山问道:“流寇之事你先斩后奏,挥手之间上百人头落地,老弱妇孺无一幸免,衙门里面你让韵儿一个女流之辈掌管大局,你是打的什么主意!”

    秋梦期就知道,应该是有人在自己这位岳父大人耳边嚼舌根子了,她神情自若道:“岳父大人是从何人口中得知,我未经同意就杀了包括老弱妇孺在内上百人?”

    “此事传得到处都是,何须我去打听。”

    “刘氏一族死有余辜,我如何处理都不为过,或许岳父大人不知道,自景仁三年到围剿之日,晋山沿海一带死在海寇手里共计一千三百八十人,被掳去不知所踪的少女四百四十个,烧毁房屋八十所,踩塌耕地累积两万亩——岳父听着这些数目,还觉得小婿做法有错吗?”

    苏父只知道海寇猖獗,但却不承想居然会如此惨烈,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但面子使然,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没有弄清楚就开口指责,硬邦邦道:“即便是这些人犯下了滔天罪恶,朝廷也早有对应律法进行惩罚,你按照条例上报就是,届时自有旨意将他们绳之以法,何须你这般胆大妄为先斩后奏,如此将朝廷律法置于何地,将君上置于何地!”

    若是别的事,秋梦期或许不愿意跟他争执,只是事情涉及晋村百姓,她见过他们的惨状,深深为他们的苦难痛心,苏父如今这番话,让她很不舒服,倘若他不是苏韵的父亲,她定当场发火。

    但此时也只能忍下怒火,面无表情地道:“岳父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拿晋山海寇的事来作幌子。”

    苏父见她如此态度,心中不喜,他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对儒家思想奉若神明,无时无刻不在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遵循三纲五常之道,立志做一个谦谦君子,可最疼爱的女儿却选了这么一个夫婿,虽说是有几分能耐,但人品资质方面皆不符合他的标准。

    不是个君子,看着就来气的那一种。

    如今见她如此姿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客气了,疾声质问道:“你如今豢养私兵,私铸兵器,篡改朝廷税法,你是怀的什么狼子野心!”

    晋村之事已经让秋梦期很是不悦,现在又听到他拿税法这件事来质问她,不甘示弱道:“岳父如今在书院教书,莫非是耳聋目盲,竟不知道当今天下税赋几何,不知如今苛捐杂税有多少,我若是不出手,封乐的百姓怕是连外边的流民都尚且不如!”

    “税赋乃国家之国策,若是每个官员如你这般罔顾国策随意更改,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国策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小小的郡守能擅自改动的?”

    秋梦期一再被他埋汰,已经不想再忍他了,沉下脸道:“我看就是韵儿把你们给惯得,帮你把所有的税赋都交了,让你吃饱喝足衣食不愁,以至于您老人家都忘了如今百姓活得有多艰难——”

    说完这些,她面无惧色地盯着苏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诚如您所想,没错,我就是要造反,我就是要反了司马家的天下!”

    苏父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女婿,心中的愤怒如熊熊的火焰般燃烧。

    他曾是堂堂太子太傅,忠君爱国无数次冒死上谏,可如今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居然打算举兵造反,这让他感到无比震惊和痛心。

    “秋植,你这是想干什么?”苏父的声音颤抖,厉声质问,“师出无名,名不正言不顺,你这样做是背叛君王,是大罪!”

    秋梦期眼神不闪不躲,“皇帝无德,民不聊生,我必须这么做。”

    苏父冷哼一声,“你口口声声说为百姓着想,你可曾想过,造反会给百姓带来什么?他们需要的是安宁的生活,而不是战乱。”

    秋梦期深吸一口气,“天下已乱,皇帝昏庸追求长生术,忠臣遭到迫害,如今的皇帝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明君,他所追求的只是自己的个人利益而不顾天下苍生。如今天下大乱,整个国家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百姓流离失所,我不能坐视不理!”

    苏学林情绪激动道:“你这是背离忠君之道!况且如今皇帝已过半百,就算皇上暂时被奸人所蒙蔽,但其膝下仍有有所作为的子嗣,尤其六皇子,也是位贤王,他有着治理天下的才能,若是他登基,必能重建太平局面。我们作为臣子,应该坚守忠诚,而不是造反取而代之——”

    “我意已决!”

    苏学林被她的态度给刺激到了,震怒地站起身,斥道:“你年纪轻轻未及弱冠,对天下大势根本不了解,不过是心中的私欲作祟,难道你以为造反就能够解决问题吗?你所说的天下已乱,但你听到的只是一部分声音,还有许多藩王诸侯和士族阶级,他们依然愿意效忠皇帝,你——你这是在找死。”

    秋梦期毫不示弱地回应:“天下诸侯和士绅阶级,已然站在了百姓的对立面,如今天下土地兼并如此严重,皆拜这群人所赐,起兵就是为了整顿这些人,他们这些人早就被蛀虫掏空了身体,并不足为惧!”

    苏父看着她如此油盐不进,心中的愤怒更甚,他猛地一拍桌子,“你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你自然可以造反,可你如今娶了韵儿,你这样做,只会让苏家人背上叛徒的罪名!我告诉你,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秋梦期定定地看着他,“说来说去,您还是为了您的名声,不想背上造反的骂名。”

    苏父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来,“秋植,我不希望韵儿跟着你成为千古罪人。”

    秋梦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您的建议请恕我不会接受,韵儿也不会接受。”

    苏父听到这话,恼怒道:“就是因为跟了你,她才会变得这般肆无忌惮心比天高,竟忘了一个妇道人家该有的礼仪和觉悟。”

    秋梦期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着,她怕她一个控制不住就会朝这个男人的脸上挥过去。

    “妇道人家怎么了?谁规定女人就得屈服男人之下,谁规定女人必须要有什么礼仪?韵儿如今是我的人,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管不着她。”

    说着突然露出挑衅一笑,道:“这个反我造定了,不仅如此,我还要把韵儿推上那个位置,对司马家取而代之,我要她成为这片天下的王,就连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要臣服在她的脚下!”

    “你——你简直岂有此理,秋植,你这是罔顾人伦,不容于天理——”

    “呵呵,什么才是正确的人伦,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理,这些东西的定义从来都是统治者为了更好地统治以下阶级创造出来的东西,这些不是真正的真理,我无须遵循,也不会去遵循。”

    “你——”

    “岳父大人,从今日起,书院您就不必去了,以您现在觉悟,我怕教坏了孩子们,您就好好在家颐养天年吧。”

    说着不顾苏父的反应,直接推门而出。

    她怕她再继续待下去,会忍不住揍了这老头。

    只是刚推开门,却见到了站在门口的苏韵和苏母,不知道这两人站在这里多久了。

    秋梦期冲着丈母娘点了点头,拉过苏韵的手道:“韵儿,这里有个人脾气大得很,咱们回家。”

    苏韵转头看了眼母亲道:“娘,您好好开导父亲,但也无须受了他的气,我先回去,过几日再来看您二老。”

    虽说政见不合,思想上有所分歧,但毕竟是生养的父母,秋梦期倒也没想过要让苏韵和苏家断绝关系,苏韵更不会这么做,只是对于苏父这样的倔驴子,自然也不能一味惯着他,该打压还是要打压。

    两人牵着手径直出了门,上了马车后,秋梦期问道:“我吼你爹了,还把他赶出学堂,你会不会有意见。”

    苏韵笑了笑:“你都帮我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怎么会对你有意见。”

    “毕竟是你爹,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若是向着他也不奇怪。”

    “我向来是帮理不帮亲。”

    “那若是有一天我不占理呢?”

    “那也无妨,我这人一向护短。”

    “你爹不是短吗?”

    “他不是,你才是。”

    第168章 你来干什么 ◇

    封乐城江边延长线, 开辟出了一片新城区,其中有一片区域规划着大大小小的住宅,这就是秋梦期曾经说的为人才打造的安家落户的小区。

    这片区域里, 有个大院叫做潇湘馆,专门为单身女子设置的院落。

    潇湘馆的建筑结构别具一格, 由八间独立的房舍组成,采用灰砖黑瓦, 充满了古朴的气息。

    如今柳月如、戴燕和胡姬都住进了潇湘馆。

    自从离开圣光岛后, 柳月如就与柳家断绝了关系, 但整个人终日就缩在潇湘馆,哪儿也不去。

    尤其这几日正值秋梦期和苏韵的大喜之日,虽说她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可这么多年付出去的多真情实感, 岂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离开圣光岛后她就没再过问宝藏的事, 但她知道, 秋梦期和苏韵想要弄到手的东西, 八成是逃不了了,秋梦期也说了, 这次宝藏一事能成,她是主要功臣,即使她这辈子什么也不做, 也能保她一世衣食无忧。

    三千万两银子, 购买力换算成现代的人民币,大概得有三百亿,可不就是大功臣嘛。

    柳月如懒懒地躺在凉榻上, 百无聊赖。

    衣食无忧又怎么样, 没有对象, 没有网络,去哪儿不是骑马就是坐马车,屁股都能疼上半天,在这个鬼地方活着有什么乐趣可言?

    柳月如有时候想着,还不如当初在圣光岛上死去就好了,反正活着也没意思。

    好在潇湘馆里还有戴燕和胡姬,但戴燕自从跟了秋梦期后,这段时间也是早出晚归,没什么时间跟她厮混,倒是胡姬闲着。

    不过胡姬是个享乐主义,心很浅,到了封乐后被这里的物质迷惑,一天天在外头买买买,回了屋里可劲儿折腾自己那一身。

    柳月如如今正颓着,也没有要取悦谁的必要,多数时间还是习惯独处发呆。

    就这么混混沌沌过了几日,却听到有人敲响了她的房舍。

    她起身趿拉着鞋子去开门,却吃惊于来找她的人。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韵。

    虽说柳月如已经有自知之明不去肖想秋梦期了,但她和苏韵之间水火不容的气氛却一直都在,只是她多少还是有些理亏,毕竟上一世她为钱为占有欲所指屡屡陷害对方,只是高傲的性子让她没办法向对方低下头来。

    如今见到这个死对头亲自上门拜访,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脸上抗拒的表情怎么也遮掩不住。

    “不请我进屋吗?”苏韵问道。

    柳月如看着眼前的女人,身着绯色长裙,亭亭玉立,犹如夏夜的轻风,美得不可方物。

    反观自己,头发未经梳理,显得凌乱不堪,身上的衣裳就这样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嘴角因为贪吃还带着没擦干净的屑末。

    她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水,但在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涌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她不愿低头,也不愿屈服,抬着下巴不客气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苏韵看着她,“三两句话说不完,你确定要在门口这么跟我说话?”

    柳月如想了想,好半天才道:“行吧,你等我一会儿,待会儿去那边的廊亭说。”

    说着不等苏韵回应,啪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苏韵没说什么,转身就去了不远处的廊亭。

    大约等了两刻钟,柳月如终于露面了。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女孩,苏韵笑了笑,道:“坐吧。”

    柳月如没客气,一屁股坐下,却没看她,也不说话,仿佛先开口便输了气势。

    苏韵问道:“住在这儿还习惯吗?”

    柳月如没好气道:“怎么,现在当了郡守夫人,是替夫婿过来慰问还是显摆你那郡守夫人的身份?”

    苏韵没有介意她说话的方式,又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柳月如见她八面来风吹不动的模样,觉得跟她顶嘴也没意思了,不冷不热道:“混吃等死呗。”

    苏韵顿了顿,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票据放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地将那物轻轻往前一送,道:“宝藏的事,多亏有你。”

    柳月如闻言,眼神往银票上面一瞟,啧了一声:“一万两,算是不少了,不过秋梦期不是说了吗,能保我一世衣食无忧,怎么的又舍得拿银子给我,莫不是要收回前面的福利?”

    苏韵摇了摇头:“衣食无忧是真的,银票也是真的,你付出的努力,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见到真金白银,柳月如态度还真的稍微缓和了下来。

    她上一世为金钱所累,不得不说,金钱是这一切的起源,否则她不会有机会接触秋梦期,也不会在后来的日子里爱上她。

    如今苏韵拿出银票,也算是诚意满满。

    “你来应该是有别的事吧,否则单单只是银票,何须你自己亲自出马?”

    苏韵点头,“是,确实是为了你而来。”

    柳月如听到这话,呼吸一滞,她是真的挺讨厌这个苏韵,语气听着波澜不惊,可话里的用词仿佛将自己看得多重似的,而且还看着自己的眼睛,让人无法逃开,被迫跳入她这看似真诚的圈套。

    柳月如移开眼神,漫不经心地道:“我一个无业游民,等死的废物,还有什么值得郡守夫人专程上门?”

    “斯尼亚政治经济学院,金融学专业,全额奖学金获得者,优秀毕业生;全国金融分析大赛三等奖;在庆隆银行担任高级秘书期间,负责协调各部门工作,成功提高部门效率10%,获得年度优秀员工奖;在曙光集团担任项目经理,获得公司创新奖;在万宏集团担任首席秘书,负责协调董事长的工作,成功协助公司完成一项重大收购案。”

    苏韵说完,笑了笑道:“这样的人,要说是等死的废物,换作谁都不敢承认。”

    “行啊,苏韵,你调查我!”

    “倒也没有特意去调查,当年万宏与我们学校有合作,我负责其中一个项目,无意间看到你的履历。”

    “你想干什么!”

    “倒不是我想干什么,事实上我是想问你想不想干点什么。”

    柳月如眼神闪烁了一下,“如今我巨款在握,何须去干什么,游山玩水享受生活不好吗?”

    “以前你和秋梦期,去过那么多的国家那么多的地方,你们甚至在几万米高空俯瞰过地球,穿越冰川高寒之地,也横穿沙漠无人区,你们还有什么样的美景没有领略过,需要在这方寸之地游山玩水?”

    柳月如闻言,瞬间语塞。

    对方说的的确是事实,眼下这个社会物质条件匮乏,确实没什么东西可以入眼的,没见她现在连门都懒得出吗。

    “以前那是囫囵吞枣,现在要放慢脚步细细体会。”她反驳着。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你摸摸你的心口,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否则你当年为什么那么拼命!”

    “我那是为了钱——”柳月如没好气道。

    “如果单单是为了钱,你完完全全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是你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在迫使你不断地往上爬,你迫切想要出人头地,想让别人承认你的价值!”

    柳月如转过身去,不想让苏韵看到自己被击中时无措的表情。

    苏韵缓了下语气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也知道我和梦期现在在做什么,我需要你这样的人在身边,当然,如果你想当领头羊,那你拿出本事来,我也可以辅佐你,我想告诉你的是,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以前你在现代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不可能达到的地位,或许现在就能有机会达到。”

    “这样不一样的人生,跟你们在万米高空俯视地球的场景,或许会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会有不同的震撼。”

    前者是视觉的震撼,感官的震撼。

    但后者,是心灵的波动,甚至会带来更宽广的震动效应。

    “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可以,明日到衙门来找我。”

    苏韵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月如,转身踏出廊亭。

    柳月如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第169章 前来报道 ◇

    先前上面提拔秋梦期担任新会郡郡守的时候, 皇帝就曾下旨让她筹集一百万两的赈灾款,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在这两个月里,秋梦期经历了开海、宝藏、海寇和成亲等事件, 可谓是忙得团团转,而之前联合整个沥州展开的耕地统计任务结果如今已经收上来了。

    苏韵翻着眼前数据资料, 眉头皱了皱,道:“堂堂一个洲, 所有耕田数目加起来居然才一千五百万亩, 简直可笑。”

    这些数据是由张嫣最后统计上交的, 她比任何人清楚,听到苏韵这么说,也不禁叹了口气道:“为了逃避赈灾款的筹集,这些地主豪绅也是煞费苦心了。”

    “按照我估算, 沥州总体耕地至少要有四千万亩, 这么算下来, 瞒报数量高达一半以上。”

    看着张嫣一脸疲惫, 苏韵知道她手头的事情也不少,要忙别的事, 又要统计这些数据,难免受累。

    但也没办法,她更忙, 总不能把自己又放置在一堆具体事务当中吧。

    “最近你多辛苦一些, 让吏房那边多留意,看看有没有擅长算术的人才,好好培养, 否则事必躬亲, 铁人都能给累趴。”

    张嫣笑笑:“不碍事, 暂时还能忙的过来。”

    听到这话,苏韵顿了顿,道:“马上就要清丈土地了,叫人送信给秋梦期,让她开始行动吧。”

    秋梦期这几日在郡里,有事也是差人传达。

    “明日休沐,大人今晚应该就回封乐了,还需要送信吗?”

    苏韵这才抬起头来,“她已经去五天了?”

    张嫣见她这样,不禁为某位郡守大人感到同情,据她所知,郡守大人如今新婚燕尔,前头几天的时候,每天晚上不论多晚都要从新会赶回来,半夜到家,第二天凌晨又赶回去,就是为了回来和媳妇睡上两个时辰的觉,后来被苏韵教训了一顿,这才老老实实待在郡里,等着休沐那天再返家。

    可如今休沐时间到了,夫人居然还一副后知后觉毫无期待的样子。

    她没好说什么,点了点头。

    苏韵道:“既然今晚回来就不用送信了,晚上我直接和她说。”

    张嫣想起接下来的土地清丈事宜,深吸一口气道:“接下来少不了要面临一场恶战了。”

    “无妨,如今均分田地已经成为大势,谁都挡不住,对了,西候那边有信儿了吗?”

    “还没,应该就是这两日了。”

    苏韵:“我们的沿路信息点可能还得再多设置几个,否则信息传播速度还是赶不及。”

    以往官府通信,主要靠驿站传输,一般每隔二十里就会设有一个驿站,倘若相关公文需要“马上飞地”,就必须按规定以每天三百里的速度传递。同时紧急情况下还会有四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意思是每天要跑四百里、六百里、八百里。

    倘若是八百里加急,沥州到京都大概三千多里路,最快四天能到。

    当初苏家柳家从京都发配到岭南,一天要走五十里路,也得走两个月,这样的路程却缩短到了四天之内,可想而知对马匹和驿卒要求得有多高,一天这么跑下来能跑死马跑死人。

    因此每个驿站都配备有快马和驿卒,等待随时接替转往下一站。

    如今大焱的信息系统虽然还没有崩塌,但是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各地方的驿站没有收入,地方衙门没办法支撑巨大的马匹和人员开销,驿站的马儿比外边的难民还瘦,哪里还能一天这么高强度地跑。

    朝廷如今想要八百里加急已经难以做得到了,目前若是有紧急情况,最多也只能四百里加急。

    而秋梦期他们也是从今年刚开始铺开的这条线,主要以钟淑娘的酒楼作为依托,但在没有酒楼的城市她们还是得建立新的消息点,目前只供信息传输之用,没有官府驿站那样繁冗的机构,开支方面也相对少了很多。

    不过她们如今资金财力雄厚,马匹都是好马快马,膘肥体壮特能跑,也能轻松做到四百里加急甚至要稍微更快一些。

    也意味着,尹西候从京都传过来的信息,最快要八天的时间,但来回一趟也得半个月了。

    苏韵说要再增加信息驻点,是想把速度提高到六百里加急的层面,把来回时间控制在十天之内。

    两人正要商量着具体消息点的地址时,却听到有人来报,说柳二小姐求见。XZF

    苏韵拿着笔的手紧了紧,吩咐把她请进来,又冲张嫣道:“这事我晚点再跟你讨论,你先去忙其他事。”

    张嫣应声退下。

    随着门口敲响,苏韵抬头,昨日还萎靡不振的女孩,如今一身清爽干练站在眼前。

    苏韵心也一下放松下来,冲着她笑了笑。

    来人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道:“民女柳月如,前来报到。”

    虽说和苏韵不对付,但该有的职业素养还是会有,更何况如今已经打算来上班,自然是得端正心态。

    苏韵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她跟前,向她伸出手,道:“欢迎加入。”

    柳月如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苏韵的目光,而这双眼睛,如同她强大的内心一般,里面漾着一片浩瀚,似是包容着万物,又带着隐隐的光芒。

    她心中一动,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修长、坚定而有力的手。

    ……

    尹西候的信件在下午到达封乐,与此同时,还收到了朝廷方面对一百万赈灾款筹集情况的催促函。

    苏韵将朝廷的那一张丢到一边,翻开尹西候的那一份,里面果然罗列各个州郡的目前尚还空缺的职位。

    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后,递给柳月如道:“你看看,有什么建议。”

    上午柳月如过来,苏韵自是先把当下的情况说了一遍,都是职场的老人了,不用怎么教就可以直接上手。

    柳月如仔细看过一遍道:“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一些岗位空缺,不过既然我们的势力在东南沿海,西北方向太远,到没有必要布那么大一盘棋,耗费财力不说,还会把我们的精力和实力分散,还不如先把周边附近的拿下,到时候在东南方向形成全面之势,直接横扫中原以北,到时候大势所趋,西北方向的势力螳臂当车,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成事。”

    “你的意思是西北方向可以直接放弃吗?”

    “倒也不是,郡县以下的岗位直接跳过,刺史以上可以考虑,同时还要分析是虚职还是实职,倘若是实职可以安排,而且不必过于集中。”

    苏韵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先分析出你认为应该拿下的职位,汇总一下,晚一点张嫣和梦期回来我们碰头开个小会确定下来。”

    柳月如退下去准备了。

    到了大概傍晚时分,秋梦期果然回来了。

    到了封乐第一时间没回家,而是直接往衙门跑,毕竟自己那工作狂老婆这时候肯定是在衙门。

    没想到刚进厢房就差点和一个人撞上了,定睛一看,愣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柳月如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她为了早点见到苏韵又是提前开溜快马加鞭回来,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没好气道:“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秋梦期这才想起苏韵先前和她提起过想让柳月如过来帮忙的事,如今人在这儿,看来是成功说服了。

    也不恼她这冷言冷语的模样,笑眯眯道:“好好干。”

    说着侧过身子,进了厢房。

    苏韵早在她们对话的时候就知道她回来了,头也不抬地道:“回来了——看看张嫣在不在,我们四人开个会。”

    秋梦期瞪大了眼睛,“你是我老婆吗?好歹我也是风尘仆仆刚进的屋,还没喝口茶你就开始要开会!”

    苏韵闻言,手上动作停了一下,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她这位一个星期不见的“丈夫”,冲着她勾了勾手指头。

    秋梦期见状,哪里还有什么怨气,一脸期待地走到她的桌边凑了过来。

    苏韵放下手中的笔,捏住她的下巴,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秋梦期一个星期不见她,想念得紧,路上回来脑子里全是她的身影,满心激荡着今晚要好好温存一番,如今见她主动,心中荡漾得要死,张开嘴就含住了她的下唇。

    厢房里面顿时一阵水声,秋梦期身子发紧,就要去搂她。

    苏韵却轻轻将她推开,道:“乖,晚上再给你。”

    秋梦期知道这时候不妥,加上柳月如在外头随时进来,只是心里骚动难耐。

    她忍不住又凑过去,一把噙住她的唇用力一吸,这才恨恨放开她,“今晚要你好看。”

    说着后退两步,整了整衣衫,道:“我去看看嫣大妞在不在,准备开会。”

    苏韵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唇,心口的急促的跳动才慢慢地放缓下来。

    不在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怎的一回来了,就搅得着内里反动不止,心都跟着荡漾起来,连工作都不愿意做了呢。

    苏韵有些懊恼地拍拍头,果然是美色误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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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戴雄来访 ◇

    会议有了柳月如的加入, 整体效率果然提高了一番,还没开会就已经把会议主旨、讨论方向和对应的资料都准备齐全,同时也提供自己的几个备选建议, 只需要话事人拍板就行。

    她圈出来的那几个州郡的职位,苏韵几人看过后都均觉得可行, 便都定了下来。

    话题很快就聚焦在交州刺史这个位置上,苏韵对这一官位势在必得, 而秋梦期恼着那个裴永寿居然敢打赵蕊的主意。

    张嫣道:“倘若我们找不到他们的把柄, 何不创造把柄。”

    另外三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张嫣道:“裴永寿这种沽名钓誉之辈, 又想要孝子名头又与人暗通款曲,还想寻一个富家女子,利用其身家财产来作为往上爬的垫脚石,父子相类, 他父亲又能是什么好人, 说不定和赵家通婚这个想法就是裴亮想出来的主意, 这样的人家, 经不起查,也容易入套。”

    秋梦期深以为然。

    苏韵垂眸沉思道:“交州距离京都算起来也是三千里开外, 裴家父子想要攀上六皇子的大腿而四处筹集银子,试想他们要这些银子来做什么,倘若说是上千万两的宝藏, 可用来充当军费粮草的开支, 可裴亮作为一个小小的刺史,他能筹多少银子,顶天不过几千一万两, 可这些银子对军费粮草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六皇子能看上他, 绝对不是为了那几千两银子。”

    “你是说,裴家父子为了得到张蕊他们家财产,是别有用途?”

    苏韵点了点头,“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到,交州地方偏僻,更是个不毛之地,也是囚犯流放地之一,没有什么产出,但它那儿离晋康郡很近,晋康郡虽然属于我们沥州,但也几乎处在两州的边界处,先前我们在和晋康郡龙乡县的孙叔毫订购铁矿,他就曾说过,他们郡里的铁矿石主要销往沥州和交州两地,裴亮那里离晋康郡很近,不会没有想法。”

    “六皇子想要夺位,除了人脉的运作,他同样需要军队的支持,那就离不开武器,裴亮想抱六皇子的大腿,或许会从这个地方下手,我们只需要查一查他们有没有私下冶铁炼铁,不管多少,只要有,透露太子的人就够了。”

    秋梦期闻言眼前一亮,道:“高啊,眼下哪个郡哪个洲不私炼武器的,基本上就是一抓一个准,这事我来安排。”

    裴亮父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至于接下来的捐纳事宜,柳月如建议道:“尹西候那儿或许先预支他一定的捐纳经费,这样一来一旦有新的职位出来,他在那边也能及时运作。”

    如果职位下来,先发信咨询,再回函,半个月就都过去了,好的岗位也被人家给挑走了。

    苏韵点头,“这个可以,拿二十万银票给他吧,再给他标注哪些州郡的哪些岗位空出来了,让他直接拿下,不需要等我们这边的答复。”

    一次性往外拿二十万,绝对是个大手笔,果然口袋有银子后,做什么都不用束手束脚。

    “目前我们的业务范围在扩大,封乐的福隆钱庄已经满足不了储户的需求,增开钱庄数量得列入计划了,至少新会郡和沥州都得各开一个。”苏韵道。

    由于福隆钱庄存钱还能有利息,又有郡守背书,百姓有银子都愿意往福隆钱庄里边存,不算各作坊的存银,光是百姓散户加起来就已经有十几万两银子了,这些银子外贷,能挣利息,也能解决不少的燃眉问题。

    柳月如本就是金融出身,立即表示支持,“钱庄网点更多,能给储户提供更加便利的服务,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潜在——提高老百姓对我们的信任度。”

    张嫣道:“若是在京都再开一个点就好了,以后我们钱庄的银票就可以天下通用。”

    苏韵意味深长道:“也不是不可能,月如,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先搞定郡里的和沥州的,如果需要实地考察,你就找戴燕带你去,至于京都那边,可以先了解情况,等这两个网点搞定,再考虑那边。”

    柳月如第一天刚上班就接了个大case ,心里也开心,笑道:“定不辱使命。”

    说完这三件事,就到了重头戏——土地清丈。

    这将会是眼下最重要,最迫切,也是最艰难的任务,因为这项工作一旦安排下去,势必会受到地主士绅阶级的阻挠。

    然而有人一听到是最难的人物,就来劲了。

    “这个任务不用说,就交给我吧,”秋梦期直接站起来道,“谁叫我是咱们四个当中唯一一个‘男’的呢。”

    张嫣不知情就算了,柳月如和苏韵听到她这话,都用着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秋梦期被二人盯得两眼发毛,讪讪地坐了下来。

    “我意思是,咱们这几个人当中,就我会功夫,更何况我还有个‘活阎王’的外号,这种事,舍我其谁!”

    秋梦期说的没错,这件事也只有她出面,才能更有震慑力,其他人都不太好使。

    苏韵道:“嫣姐姐,你回去先拟好清丈土地的公告文书,派人下发到各县,具体丈量人员由梦期这边安排,你只需做好前头工作即可,执行的,让她去做。”

    张嫣点头应下。

    苏韵又冲秋梦期道:“这些士绅瞒报土地在前,他们先不占理,因此我们执行这项任务的时候大可理直气壮,手段也可以稍微强硬,不服的,抓起来按照律法处理,先找两个刺头来做典型,好好震慑一番,后面那些人见势不妙,也只得服从。”

    秋梦期抱拳道:“是,谨遵夫人吩咐。”

    ……

    台山船坞,赵蕊正在和工头沟通船只交付情况,听说外头有玻璃厂的人过来拜访。

    玻璃厂是苏韵的另外一个产业,赵蕊当然知道这些,不敢怠慢,赶紧让人把客人请到了会客室。

    等她见到来人,没来由地突然有那么一瞬的心虚。

    “戴寨主光临,有失远迎。”

    戴雄不敢对眼前的女子露出半点轻慢,毕竟整个封乐如今最挣钱的,就数这个船坊了,他们的玻璃厂销量还没打开,目前可连纸坊都还不如。

    不过依照眼下的情况,玻璃产业离崛起已经不远了。

    他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道:“赵老板客气了,这次过来是按夫人计划,前来和赵老板商讨船舶运输货柜一事。”

    原本提着一颗心的赵蕊暗暗舒了一口气,道:“夫人先前也有跟我提起过这个事,只是当时玻璃产品还没出来,规格尺寸也没有,所有这件事就一直搁置,倘若规格已经确定,倒是可以着手货柜打造事宜。”

    赵蕊这边只是船舶作坊,而玻璃厂那边也只提供货品,想要打造货柜就得找第三方,这个第三方其实也是赵蕊名下的另外一个货柜作坊,虽然服务不同,却都是同一个老板。

    赵蕊立即找来货柜那边的主事,三人坐下来,针对船舶大小、玻璃产品的规格进行讨论,最后确定了两种不同规格的货柜。

    事情谈妥后,货柜主事就退下了。

    戴雄也起身告辞,临了转头又问道:“最近燕儿都是在赵老板家里住的吗?”

    问起这话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心虚,以前刚开始他也算是个女儿奴,为了女儿连兵也不当了,跑回老家占山为王,如今人到中年又起了雄心壮志,一心扑到产业上,把女儿给忽略了,真是不应该。

    赵蕊如实答道:“偶尔来找我……三妹玩,不过近日被秋大人叫去衙门做事,兴许忙,已经数日不见到她人了。”

    “去跟梦期做事了呀,那挺好,哈哈哈——”戴雄爽朗一笑,“前阵子回家的时候,她说都是在你家里住,叨扰你和令妹好长一段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赵蕊摇了摇头,“她救了我三妹,她们二人趣味相投,平日闲时做伴也是极好的事,何来叨扰之说,说来不好意思的是我,自燕儿救了我三妹,我却一直还没能正式登门拜谢,实在惭愧。”

    戴雄忙摆了摆手道:“这孩子没别的本事,就是喜欢打架,碰巧收拾了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别放在心上,不过我最近忙得很,没什么工夫照顾她,她若是上你们家玩,你替我多多管教管教她,不然怕是要野得不像个女孩子。”

    “她……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何必拘着她。”

    天真烂漫,活泼又可爱……

    “那不成,这孩子太野了,没人看着她怕是要上天,我还寻思着反正她年纪也不小了,给她找个婆家,管束管束她,不然等将来年纪大了,性子又这般不好,怕是难嫁出去。”

    戴雄说完,突然间意识到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正好就是他口中的年纪大的难嫁出去的那类,顿觉失言,赶紧改口道:“倒也不是年纪大不好,就是性子不好,哎,总之就是得有人管教管教她。”

    赵蕊神色淡淡,仿佛他说的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点了点头道:“倘若见到燕儿,我会传达您的意思。”

    戴雄懊恼着自己说话不经大脑,但此时也收不回来,也没好意思再留,再次冲着赵蕊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戴某这厢谢过。”

    说着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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