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心思缜密 ◇
焕儿觉得自己的脑袋重重地磕车板子上, 疼得差点就晕了过去。
她躺在地上,正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见到后面又继续跟上两辆马车, 下来几个精壮的男人。
衣着普通,和封乐的老百姓似乎没什么两样, 但这些人双目炯炯,个个身强体壮, 有人正扶起马车扒拉着他们这个车厢, 似乎在找什么人。
原本要张着的眼睛, 瞬间又紧紧闭上,一副昏迷过去的样子。
而率先爬起来的是赵铭的护卫赵八,见到这几人正在扒拉着马车,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妙, 好在腰间的佩刀还在, 抽出佩刀立即戒备, 一边冲着车厢里边喊道:“公子——公子——”
车厢里伸出一条手臂摇了摇, 表示自己还活着。
那群人见状,相互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立即围了上来,逐渐逼近。
“你们是什么人——”赵八喝道,他一怒, 满身的腱子肉都在颤抖。
若是论单打独斗, 他自信这里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两个上也是如此,但如今对方十来个人, 他又要护着两个半大的孩子, 着实有些不妙。
这些人也不答话, 就这么一步步逼了上来。
赵八心里只盼着周边快些来人,他也好让这些人帮忙前往衙门叫人,三巷这里,平日虽然人少,可也不至于如此安静,如今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只有听天由命了。
眼看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赵八手握冰冷铁刀,大喝一声,迎了上去。
这十名歹人,一个个身形矫健,剽悍异常,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显得十分冷酷。
这与赵八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但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作为赵家身手最厉害的护卫,他身手敏捷,如同灵动的豹子,在十名歹人之间穿梭,每一刀挥出,都带着凌厉的风声,歹人们连连后退,一时间被他的气势所震撼。
一名歹人首领模样的人上前一步,他的身高足足八尺,肩宽腰细,犹如石塔一般稳重,显然是这群人的头目。
“迟则生变,速战速决!”他暴喝一声,率先扑向赵八,其他歹人立刻跟进,纷纷朝着赵八发起了猛攻。
赵八孤身一人,面对众敌,却毫无惧色,他一刀劈开为首的歹人,然后身形一转,避开另一名歹人的攻击,再一刀扫去,又一名歹人应声倒地。
歹人们越发谨慎,他们采取围攻的策略,从四面八方袭向赵八。然而赵八就如同一只灵活的猿猴,时而翻滚跳跃,时而反击突袭,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首领眼见久攻不下,脸色愈发阴沉,他从腰间抽出一条铁链,甩向赵八。
铁链犹如灵蛇一般,速度快得惊人,赵八急忙举刀格挡。
就在此时,一名歹人突然从背后突袭,赵八一个踉跄,被铁链扫中,登时跌出几丈远。
等他挣扎着起身,车里的赵铭已经被扒拉出来,架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不必担心,我们只是来劫人,不会伤他性命。”歹人首领淡然道,随即一挥手,众人顷刻间散去。
若不是满地狼藉,谁也不知道刚刚这里发生过一起惨烈的厮杀。
赵八看着这空荡荡的巷子,气得狂吼出声,但人已经被劫走,他别无它法,只得将车子给卸下来,骑上马,朝着衙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
苏韵得到赵铭焕儿被劫的消息,整个人震怒不已,先是第一时间让人通知四门注意盘查出城的人员和马车,再让王小宝立即去通知通知影七等人,刘二虎孙锦接到通知也匆忙赶到。
如今王三、戴燕和秋梦期都在新会,远水救不了近火。
赵八长话短说,将现场情况说了一遍。
影七没想到几年中午还和自己一起吃饭的小姑娘居然被劫走了,眼底瞬间泛起杀意。
苏韵道:“看样子是奔着赵铭来的,却不知道为何也掳走了焕儿?”
赵八摇头:“那时候数人围攻,我也看得不真切,只看到那些人架起了公子上马车,却没看到他们带走焕儿,或许是缠斗的时候已经把人给抓走了,总之他们散去,焕儿小姐也不见了。”
苏韵不知道为何焕儿会消失,只得暂时先把重心放在赵铭身上,因为只有弄清楚为什么抓赵铭,才能搞清楚作案动机,是何人动的手。
只需一瞬,便想通敌人的目的,“立即兵分三路,去赵家庄、船坞和采珠坊,务必保护好赵竹赵蕊和老爷子,这些人必定是为了赵家的钱财而来。”
“刘主事,你带人去勘查现场,看看是否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尤其和焕儿相关的线索。”
三人带着三队人马兵分三路,刑房主事也赶紧带人去了现场。
影七却没来由地心神不宁,但此时人已经被捉走,只得先保证还没出事的人的安全。
果然等他们到了地方,除了赵蕊的船坞,其他两个地方都发生了打斗,但这些地方都是赵家常驻之地,少不了护卫保护,来人一时候也没能顺利拿下,而影七刘二虎等人来的动作也快,这些人见势不妙,只能逃之夭夭。
……
晚上,衙门灯火通明,季呼还有白日那几人都聚在房间里,分析着这些人带走赵铭和焕儿的意图。
苏韵道:“除了上次的裴永寿父子,赵家这些年几乎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要对他们下手,不出意外就是为了钱财。”
众人也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到底是什么人,会有胆量把主意打到赵家的身上?”
“赵家和大人走得近,他们难道不知道得罪赵家就是得罪大人吗?”
苏韵:“既然这些人明明知道赵家和我们关系好,却还要铤而走险,那么可以确定,这些人不是一般的人。”
孙锦道:“既然是为了钱财,这两日大概也会有消息,他们想用赵铭威胁赵家,赵铭的性命应是暂时无忧。”
“没错,他们抓人是为了银子,或者是想控制整个赵家,如今台山船坊日进斗金,谁不馋这个钱,不出意外,明后天就会开始有人来跟赵蕊解除,要么给钱,要么就给他们当傀儡为他们挣钱。”
“能组织得起这么多的杀手,而且策划如此周密,这些人不容小觑。”
“那个巷子之所以没人,是因为这两日刚好发生命案,人们都不敢往那一处去,真是巧了。”
听到这话的苏韵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再讨论下去也没有意义,夜已深,大家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想办法吧。”
“焕儿母亲那边,张嫣你负责安抚。”
众人无奈,只得先行散去。
赵家那边因为赵铭被掳,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衙门已经负责起了这个案子,赵蕊知道不久定会有消息,但具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谁也不敢保证。
但事已至此,只得煎熬地等候着。
而散会后的影七没有回房,而是点着火把,打马去了赵铭和焕儿被掳走的案发现场。
他觉得自己今天有些沉不住气,就是因为没有好好回应那小姑娘的问话,耿耿于怀着,没想到又接到了她被掳走的消息,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比被捅了成筛子的那一次还难受。
看着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木屑,还有铁链子砸在地上凿出的深坑,脑子里似乎能复刻出今日他们与赵八缠斗的场面。
他熄掉火把,静静地站在一地残骸中间,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想象着每个人的站位,一招一式。
他似乎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匍匐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朝那马车爬去,马车下面刚好有个专门藏人的地方,她吃力地攀上去,藏在了那一处……
哒哒——
哒哒——
马蹄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影七眼睛一睁,朝着马蹄声的方向急驰而去,只见隔着一条巷子的大道上,一名守城士兵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小的身子纵马前行,朝着衙门的方向。
那士兵暗夜行马,哪里想到前边还站着一个大活人,惊恐之下勒住马儿,马儿吃惊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将人掀落。
影七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怀里的小人儿给捞在怀里。
那士兵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龇牙咧嘴地正要骂人,在月光的映衬下才发现眼前黑衣男子正是先前训练自己的统领,赶紧忍痛弯腰行礼道:“统领大人,属下有急事要禀报夫人——”
“你是在哪里发现她的?”
士兵忙回道:“是在北城门外,小姑娘应该是趁夜跑了十多里路,刚到城门口就晕了过去,口中只说有赵铭的消息。”
赵铭出事,四方城门已经收到消息,严查进出人口。
如今这小姑娘说有赵铭相关的消息,他哪敢怠慢,赶紧把人吊上来连夜送去衙门找夫人定夺。
影七道:“这事情交给我,我亲自去和夫人说,你回去休息。”
那士兵赶紧应下。
影七又道:“明日去找季呼拿赏银。”
士兵大喜,刚刚那一摔也不觉得痛了,刚要回话,眼前的男子却已经不见踪影。
……
今日一事,诸多疑点,苏韵没有回河边的院子,直接在衙门住下,但一时间也没睡着,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事。
迷迷糊糊中却听到敲门声。
苏韵瞬间清醒,赶紧披衣起身。
春桃也起来掌灯,打开门一看,居然是影七。
看着他怀里蓬头垢面的小姑娘,身上磕磕碰碰青一块紫一块,还有那一双渗着血红鲜血的脚,苏韵呼吸一滞,颤声道:“她——没事吧。”
影七径直进了屋,将焕儿放到软榻上面,道:“力竭加惊恐,整个人晕厥过去,先喂她喝点水,等会儿应该就能醒。”
春桃赶紧端来水杯。
影七却不假她们的手,接过杯子,一点一点地喂进去。
待一杯水下肚,再将小姑娘放平。
苏韵吩咐春桃差人去找老宋头,焕儿那双脚,惨不忍睹,必须及时处理。
“怎么回事?”她问道。
“今日那群人来抓赵铭,没人注意到焕儿,我估计她是猜测到赵八不敌,所以趁着没人注意,钻到了对方的那辆马车底下,那车子是特殊构造,下面专门设有一个容一人藏身的暗格,攀附在下边不会掉下来。”
“那马车就这么把赵铭带出城,人们也想不到车底下还有个小姑娘,到了地方她就滚下来,再趁着暗夜逃了回来。”
苏韵听到这里,心也跳得厉害,眼眶都在发烫。
“这两只脚跑得血肉模糊,怕是得跑了十几里,又是大晚上磕磕碰碰的——她怎么——”
说到这,苏韵真的忍不住落泪了。
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脏兮兮的小脸蛋,难受极了。
“一个大人尚且都做不到这一步,更何况她一个才九岁的孩子。”
影七别过脸去。
老宋头很快就到了。
嘴里骂骂咧咧,怨大晚上的还打扰他。
影七一把抽出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瞬间不说话了,摸了摸鼻子看了下情况,道:“脱力而已,马上就醒,不过这双脚,得要一个月才能下地。”
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只橙色小瓶子,放到焕儿的鼻尖。
焕儿眉头皱了皱,嘤咛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就是一张眉间带着一指宽疤痕的脸,她眨了眨眼,道:“疤脸大叔?”
影七看着她,不说话。
苏韵蹲下来,柔声道:“焕儿,醒了,这会儿在衙门呢,别担心。”
焕儿这才转过脸来,看着苏韵,这时候记忆也开始回笼,她叫了一声夫人,挣扎着要坐起来。
春桃忙拿着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
焕儿急切道:“我知道赵铭被劫去了哪儿——”
“别急,慢慢说。”苏韵轻声安抚。
“……当时八哥一个人打他们那么多人,大声喊人也没人过来,我……我估摸着要遭,刚好看到他们车子底下有个地方能容人,心想着,反正没人注意到我,跟了过去知道地方了,我再偷偷跑回来搬救兵,到时候学兄就不会有事了——”
苏韵叹了口气,又不忍责怪,“你这个行为,虽然说很勇敢,但你铭哥的命是命,你的命何尝不是命,万一出了意外,你娘怎么办,下次要三思而后行,这一次虽然成功,谁知道下一次会怎样,不能抱着侥幸心理。”
“我知道了。”如今安全了,焕儿的终于没那么紧绷,她道:“学兄被带去的那个地方是在姚家村的村祠堂,我跑出来的时候趁着月光看了上面的字,就写着姚氏祠堂。”
影七一听,皱着眉头道:“姚家村是在东门方向,送你来的那士兵却是北门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焕儿两条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道:“我跟着马车要出城的时候,当时街上已有衙门民壮飞马前往通知四个城门要严查出城的人,马车在城里走得慢,到城门口的时候士兵已经接到盘查的消息,载着我们的那辆马车出城也是有人来查,但却没见拦下来,我在车底看不到前头的情况,觉得这里边有蹊跷,但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或许他们把学兄藏得好看不见,总之没人拦下,于是又留了个心眼,往回跑的时候绕到北门进城。”
苏韵听完,简直叹为观止,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
只是还不待她说话,影七这边腾地站了起来,冲着苏韵道:“我现在就去姚家村。”
说着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苏韵忙道:“你不带人手吗——”
影七冷哼一声:“对付这种宵小,我一人便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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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幕后主使 ◇
影七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好歹是换了衣服才来见苏韵,但还是能嗅得到淡淡的血腥味。
苏韵问道:“赵铭呢?”
“丢他回赵家庄了。”
说来影七和赵铭也算是有缘分了,先前王家和赵馨勾结, 通过摘星阁让他掳走赵铭并下了杀人的指令,不过他那时候正准备与摘星阁撕开脸皮, 故而没有选择下手,而是把赵铭丢到当时还在大河村的苏家。
如今已经是救他的第二次了。
“留活口了吗?”
影七摇头, “不过我大概知道是谁派来的。”
“当年的袖手旁观的北疆游击队将军, 后来的神策大将军、齐国公, 如今的反贼——辛宰,是与不是?”
“夫人心细如发。”
虽说眼前的女人比自己要小上七/八岁,但影七自认只是一个杀人的屠夫,不懂治国安邦之策, 但他自个有眼睛, 如今封乐百姓过的日子今非昔比, 他当然看得出来不是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师妹能办得到的。
近两年来他几乎日日在衙门, 她们二人做了些什么,他又岂会不知。
他都能接受得了她们两个女子在一起, 又怎么可能会反对苏韵以女子的身份代替秋梦期成为整个局势的话事人?
如今见她未到现场不见证据,也能分析出幕后之人,联系过往, 他也不得不服, 心甘情愿叫她一声夫人。
“不过我们中间有内应,”苏韵道。
“是,三巷路口的案子发生得过于凑巧, 又正好是赵铭每日下衙返回书院抄近路要走的路线, 那人知道他们平日是走哪条道, 也知道赵铭他们什么时候离开衙门,什么时候会经过那儿。”
“而且焕儿说的,东门当日查了车子却并未叫停,明显守门士兵已经被买通。”
苏韵道:“这一批人可都是你训练出来的。”
“非也。”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韵道:“这事暂时按着不动,等秋梦期回来再说。”
影七点头表示知晓,事情交代完转身要走,走之前却欲言又止。
苏韵道:“焕儿她娘一大早就把人接回去了,你若想见她就得上她们家去。”
影七嗤一声:“我跟她又不熟,我为何要见她。”
苏韵顿了一下,道:“是我会错意了。”
影七没再接话,转身走人。
苏韵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翻开手上的书页正要做事,却见季呼敲门进来了。
苏韵看他那样子,大概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他上来就问道:“姚家庄那事是夫人安排的吗?”
苏韵叹了口气:“不算是,但也不算完全没有联系,死了多少人?”
“三十五人,脑袋全都砍下下来,摆在供桌上,村民吓得不敢出门。”
苏韵点了点头:“这事就让孙锦去处理吧,对外说是苍梧郡那边潜过来的流寇,黑吃黑,团灭了。”
季呼惊讶道:“劫持赵小公子的是苍梧郡辛宰?”
“正是他。”
“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们这次没有得手,说不定会卷土重来,你让下边多安排点人巡逻,有可疑人员立即汇报上来。”
“是!”
……
苍梧郡。
辛宰大发雷霆,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废物,六七十人出去,要抓的人没抓到,抓到的又给弄丢了,还损了三十多个人的性命——废物——他娘的都是废物——”
底下一群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们倒是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人,一下子就能杀掉我们三十多个人!你们知不知道,这三十人都是当年老子从北边带过来的弟兄,一夜之间,说死了就死了——”
没人说话,毕竟姚氏祠堂的那一拨人,凡是见过那杀手的,都全军覆没了。
几个胆子大的终于开口道:“先前也没听过秋植身边有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会不会是请了外头的杀手?”
“以前还有个摘星阁,如今摘星阁覆灭了,当今世上还有哪个杀手帮派有这个能力,仅凭一己之力干掉你们这样的,还一次干掉三十多个?”
回答他的又是一阵沉默。
倒是一旁的师爷提醒道:“主公,咱们不是还有个内线吗,待有机会一问便知。”
“问问问——他先前只答应我帮我解决赵家人这件事,再有旁的他定不愿,也不知道那个秋植是给他们下了什么蛊,整个衙门几乎是铁捅一块,根本没地方下嘴,要不是以前的门路——哼!”
“主公,照我说,不管那么多,直接干了,大军一开过去一股脑就把封乐给占下来,至于封乐那个幽灵杀手,就算他能以一敌三十,可能他抵百吗,能抵千吗,咱这么多人一哄而上,就算是战神降世,他也只能乖乖受死!”
“就是,到时候不只是赵家的船坊,还有那个什么福隆钱庄,还有纸坊和香坊的,那就都是咱们的了,哪里愁没有军费。”
旁的人纷纷附和。
“就算没有封乐,可始安、始兴、贺临和苍梧四郡都在您的掌控之中,那些乡绅地主不想自家田地被秋植收上去,就得依附咱们,到时候从他们手上刮一点,这军费不就都来了吗?”
辛宰听到这话,没好气道:“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一旦咱们的队伍发展壮大,单靠这些乡绅也远远不够,更何况这些人也不全是待宰的小羔羊,哪个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被逼急了也不行。”
“主公说的是,不过现在逼他们的是李泰和秋植,他们的矛盾在前,这些地主乡绅要想保住土地,就只能投靠咱们了,就算到时候咱们下手狠了他们又能怎么样,毕竟他们曾背刺过秋植李泰,哪里还有这个脸回头再去求那二人,就算他们肯回这个头,秋植却未必愿意给他们这个脸面,到时候他们还不得哑巴吃黄连,任由咱们摆弄。”
这话倒是中听,辛宰的脸色缓了缓,道:“不管怎么样,如今大家利益一致,就得牢牢地绑在一块,四个郡,每个郡的乡绅能出五千人,再加上咱们的一万人马,如此算起来也有三万人马了。”
一旁军师道:“三万人,在当世已经不算是个小数目,想当年大泽乡陈胜吴广起义,不过才九百余名戍卒,后来绿林赤眉起义,组织的饥民一开始也不过才几百人,比起他们,咱们可算是占尽优势。”
辛宰点了点头,“那些都是不入流的农民军,起得快垮得也快,纵观史上,想要成事,还是得靠和世家乡绅挂钩在一起,那些泥腿子,成不了事。”
……
苏韵昨夜多番被打扰,几乎不成眠,早早醒来后又连续处理了几件事情,便有些困乏。
虽然赵铭焕儿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但背后的辛宰和潜伏在自己人里面的叛徒还没有处理,秋梦期如今在帮着李泰处理其他几个郡县的土地问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刚想叫张嫣写信把情况和她说明,又想起那天晚上那人控诉着自己的冷淡,于是歇了叫张嫣代笔的心思,自己亲自提笔写信。
先是把赵家发生的事情一一阐述,包括赵铭和焕儿被劫,焕儿机敏报信,歹徒同时袭击赵老爷子和赵竹处,企图将这些人抓起来作为威胁赵蕊的把柄。
同时分析了幕后使者的势力,指向辛宰,以及队伍里存在内奸的情况。
写完这些,正要撂笔,想了想,又接着写道:焕儿娘亲绣了两双鞋子,我的这一双穿着刚好合适,你的那双看着也不差,绣了一对并蒂莲,只是我的绣在外头,你的绣在里头,想来是要绣一双情侣鞋,却不想歪打正着,并蒂莲对你来说也是合适的……
娘亲来见过我几次,说爹气还没消,气鼓鼓地又去了大河村去种地……
絮絮叨叨地又加了两页纸才写完,以前觉得写这些鸡毛蒜皮的挺无聊,可真正写起来才发现,把生活中细细碎碎的事情仔细掰开来和心上人说,其实也是件温馨满满的事。
或许秋梦期也并不要求自己表白得有多露骨,她应该就是想听听这些生活的点点滴滴,感受平淡日子里两人一起的细水长流。
苏韵写完,仔细封上,这才叫来王小宝让人给送去郡里。
……
赵家。
赵铭平安归来,老爷子老泪纵横,一个劲儿地叫着乖孙。
赵铭知道家人担心,跪在祖父身边,抱着他的膝盖极尽安慰,终于等到老人家情绪恢复回房间休息了,才逐一和长姐三姐细细问安。
辛宰的人并没有袭击船坞,他们是为了钱财而来,还打算留着船坊以后帮他们挣钱,他们认为只需要控制住赵家另外几人,就能够把住赵蕊的命门,让她乖乖地为他们做事。
以至于赵蕊人是没事了,却为家人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如今见到家人全部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细细问了赵铭昨夜被人掳走后的情况。
赵铭道:“那些人掳我不过是想用我来威胁姐姐,暂时还不敢对我怎么样,倒是焕儿为了我,从姚家村徒步跑回城里搬救兵,她还那么小,却不怕夜黑路远,仅凭双足一路跑了十几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倒觉得我自己窝囊透了——”
说完,赵铭忍不住低声抽泣。
被掳上马车后,他根本不知道车底还有另外一个人,昨夜回来的路上他问影七是怎么找到他的,影七只说:“焕儿趁乱藏在车身下,随你一同到了姚家祠堂,再偷偷潜出来,一路跑回城里,暗夜行路磕磕碰碰,双脚血肉模糊……”
听到这话,赵铭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裂了,他一个十六岁的男儿,却赖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冒死相救,他何德何能。
尤其是想到要是换作焕儿被掳,自己未必能做到像她这样,就更觉得羞愧自责。
赵蕊姐妹二人只知道是影七把弟弟救回来,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也不禁动容。
“焕儿小小年纪,却如此聪颖果敢,姐姐自问也未必能做到像她这样,真心觉得钦佩,也感激不尽,若不是她,赵家接下来要面对如何的状况不堪设想,回头备上厚礼,我们姐弟亲自上门道谢。”
赵铭坐在位置上,神情恹恹道:“都是因为我还不够厉害,这些贼人才三番两次都要拿我下手,如今我已然成了赵家的软肋。”
赵蕊见状,忙安慰道:“铭儿这话可说错了,人之所以能成为另外一个人的软肋,跟他厉不厉害没有关系,而是跟他有没有被在乎被关爱有关系。”
“祖父和姐姐们心系于你,你才能成为软肋。”
“反过来,我们何尝又不是你的软肋。”
赵竹闻言点头:“我与祖父皆遭到袭击,只是身边护卫多,这才幸免于难,恰巧你身在外头,加上歹人精心策划,这才着了道,你万不可有那样的想法。”
赵铭听着,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
只是想了想,又问道:“长姐,若是我们不做船坊不采珠,只做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或许就不会遭人觊觎,会不会就不再有人三番两次对我们下手了?”
赵蕊摇了摇头:“万不可有这种念头,普通小老百姓家有他们的灾难,过去你跟我下乡收税,你也见识过有些人家承担不起税赋鬻儿卖女,你想想,那样的境况和你昨夜被人捉去的境况又有什么不同。”
“更糟糕是,一般普通老百姓家,单单几两银子就能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一场洪水一次干旱,就足以让一个家庭覆灭。我们往上爬,虽然也会遇上更多的难题,但解决问题的对策会比他们更多,生存的概率也更大,更不用说,在积累财富的过程中,我们收获的还不只是金钱这么简单。”
赵铭听到这话,觉得着实在理,更羞愧于自己先前那消极的想法,赶紧起身向赵蕊行礼道:“是弟弟过于狭隘,才会如此自怨自艾,如今听姐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后定不负期望,强大自身,让那些宵小闻我名声退避三舍,不敢生出再将我赵氏视如鱼肉之念!”
赵蕊见他如此,这才笑道:“强者令人生畏,你知道就好。”
正说着,外边有人来报,说夫人增派了一队人马前来护卫。
赵蕊看着弟弟妹妹道:“当事情不好的一面发生的时候,不要忘记,其实我们还有更大的依仗。不管是焕儿也好,影统领也罢,倘若不是大人的关系,或许我们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我们能做的是,选对了依仗相互成就。”
赵竹赵铭齐齐应下。
“铭儿昨夜辛苦受怕,先回去休息,下晌阿姐带你们去焕儿家致谢。”
赵铭听说要去见自己的救命恩公小焕儿,脸上终于开颜,也觉得激动,道:“阿姐为何不现在去?”
赵蕊嗔他一眼:“焕儿昨夜奔走一夜,又受了伤,现在定是在休养补眠,你现在过去打扰她,还是人吗?”
赵铭自知鲁莽,赶紧打嘴,这才歇了心思,退下回屋去休息。
而后院回到房间的赵老爷子,见到家人平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深感大孙女的不容易,既要当爹又要当娘的,上要照顾自己这个老头子,下要看护两个弟弟妹妹,累了一身,却啥也没捞着,还孤零零的连个伴都没有。
想到那日她说的,留在赵家不嫁人了,他就有些揪心。
他私心里当然希望她留下来,毕竟赵家这个担子只有她才能担得起来。
当初他虽说看开了,但毕竟是家里的基业,真正放下却也没那么容易。
既然大孙女不想嫁人,又有别的想法,何不成全了她。
如此想着,他的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姑娘家脸皮薄,等她自己选,还不如自己做主给她挑几个,反正不是嫁人,养着玩玩而已,只要长得好看健硕就差不多了,姑娘家不就是图那一层面皮吗。
……
苏韵寄完信后,问张嫣还有什么急事,张嫣看着她一脸困乏的样子,道:“无甚急事,夫人昨夜几乎一夜没睡,不如先回去休息。”
苏韵也不勉强,“那我回河边小院睡,下晌便不过来了。”
张嫣点了点头,催促她快些回去。
大福春桃和夏羽也跟着马车回了小院。
苏韵回去后草草洗漱过,就上床睡觉去了。
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到在学校里读书,她和秋梦期体育课躺在河边的树下,她因为晚上做题做得晚了没睡好觉,枕着草地就这样睡了过去。
但是秋梦期这家伙就是惹人烦恹,拿着一个狗尾巴草一直在搔弄着她的脸庞,把她给搞得睡意全无。
她烦不胜烦,翻过身就要骂她,谁知道一睁开眼睛,才知道刚才那是梦。
不过眼前确确实实就是秋梦期的脸,只是场景变回了屋里,外边黑漆漆的,只有不远处桌子上燃着一支蜡烛,忽明忽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秋梦期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刚进屋,才到床边坐下来你就醒了。”
苏韵又闭上眼睛缓了一下道:“梦到你拿着狗尾巴草在捉弄我,不给我好好睡觉。”
秋梦期笑道:“我怎么舍得。”
她刚刚只是坐下来亲了亲她的脸颊而已,哪有捉弄她。
“累坏了吧,春桃说你中午睡到了现在。”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概丑时。”凌晨一两点这样。
苏韵的眼睛这才渐渐地恢复了些清明,伸手去摸了摸她搭在床上的手腕道:“那你怎么这么晚还回来,收到我的信了吗?”
“本来也是打算明日回来了,收到你的信就不愿再等了,就算晚一点到家,明早还能睡懒觉不是?”
苏韵的信,难得写了一些细细碎碎的生活片段,还夹杂着她的一些感受,没一个想字,也没一个爱字,可秋梦期这次却能看了个满心的欢喜,再加上出了赵铭和焕儿那样的事,就再也待不下去,连夜赶马直奔封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戴燕得知赵家被袭,扭扭捏捏地说不在意,但心里却明显很在乎,以苏韵的名义一个劲地撺掇着秋梦期连夜归家。
秋梦期本来就心中挂念佳人,怎么可能还能待得住,两人也不带随从,一人一马就这么从新会赶了回来。
秋梦期见她还是一副困顿的模样,搔了搔她的手背道:“本来没打算吵醒你,可你睡得浅,还是把你给弄醒了,你继续睡吧,我去洗个澡,一会儿我轻轻的。”
苏韵翻过手来,勾住她的手指头,道:“已经醒了,又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其实还好,你先去洗澡,我等你好了再一起睡。”
秋梦期心疼她,见她坚持要等,只得作罢,她弯了腰俯下身子,在对方唇上轻轻碰了碰道:“那我动作快一些。”
说着这才恋恋不舍地起了身。
果然不到半刻钟,整个人就带着一身水汽钻进了裹着苏韵体温的被窝里。
苏韵这时已经没了睡意,见她这样,轻笑道:“怕我跑了似的。”
秋梦期侧着身子揽住她的腰身道:“想都别想,不给你跑的机会。”
说着贴着她的脖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真香。
“我以后不管去哪里得带着你一身衣服跟着才行,这样睡觉往我头上一蒙,就如同你在我身边一样。”
苏韵忍不住想咬她,“你这样子好奇怪,像是人家没断奶的孩子,还拿个带着妈妈味道的东西跟着。”
秋梦期笑了:“可不是还没断奶么。”
说着手上就不安分起来。
苏韵感觉被她拢住,身子一僵。
秋梦期又凑过来,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当初我们刚到封乐的时候,你有一次也说我像个没断奶的孩子,没想到真是一语成谶了,我怕以后还得吃上好多年才行。”
苏韵羞恼,伸手要去捏她。
秋梦期却已经将她一把转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感觉身上衣裳被拉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已经凑过来,埋了下去。
苏韵倒吸了一口气,但随即就被欢愉的感觉占据脑海,她微微闭上眼睛,伸出手,抱住了那颗脑袋。
第183章 好利索了吗 ◇
戴燕同样是凌晨回到潇湘馆, 虽然知道赵家那边已经没事了,心心念念地还想去看一眼,只是这会儿三更半夜的, 上哪儿去看。
赵蕊住在赵家庄,自己这时候贸然前去, 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更何况她这时候去看赵蕊,是以什么名义去, 她不喜欢自己, 负责的事更说不上, 当然,自己也没想着要她负什么责。
想到那日从她那薄薄的唇片里面吐出的那一句话,“你若是介意,我倒是认识一个千金圣手, 她能制作一种药丸, 能让那处恢复如初——”
这句话, 每每想起来, 还是会让她痛彻心扉。
她真不知道当时的赵蕊是以什么样的心境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到这里,她不仅自嘲一声, 还能以什么样的心情,当然是不喜欢自己想推开自己的心境呗。
不禁心中一阵悲凉,又觉得自己很是犯贱, 人家明明就不喜欢, 可自己还一个劲儿地黏上去,逼着她陪自己逛街,让她给自己银子, 指望着她因为那点内疚的心思而对自己百依百顺。
可如今看起来, 赵蕊之所以一时候百依百顺, 那还不是因为她迫不得已碰了自己,她那该死的责任心作祟,如果让她选择,当初她绝对不会碰自己一根手指头。
戴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自怨自艾着,开始后悔着今夜就不该回来。
回来干什么,自己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关心她的人多了去,不缺自己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醒来的时候也不愿意起来,就想这样瘫在床上什么也不去想。
可谁知秋梦期来了,隔着门叫着她道:“我待会儿就去赵家庄,你跟我去看看呗。”
戴燕昨晚上被自己洗脑了一番,这会儿兴趣缺缺,半死不活道:“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门外的秋梦期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昨夜那么急着想回来,今早又如此沮丧,想来是纠结了一夜赵蕊的态度了。
于是也没给她选择的机会,道:“赶紧起来,去检验他们家护卫的情况,如今她也算是我义姐了,又是咱们县里的纳税大户,我得保证他们家一家四口全须全尾安安全全的。”
秋梦期拿工作来压她,戴燕不情不愿地起来。
心里又有那么一丝侥幸,幸好是工作,自己这样去也算是名正言顺,才不是因为关心她思念她。
慢吞吞地去洗漱,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一个时辰了。
秋梦期本就是个没耐心的人,骂道:“除了等我夫人,我可没等过谁这么久,下次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戴燕没理会她,转身径直上马了。
秋梦期看着她萎靡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爱情的苦,谁都要吃上一次,这也才算是公平。”
她和苏韵,中间的弯弯绕绕,回想起来,有时候都还会觉得窒息。
赵蕊知道秋梦期今日过来,也没去船坞,专程在家等着。
只是当见到她背后的戴燕时,眼神忍不住闪烁了一下。
可惜戴燕低着头,全程没有看她一眼。
她也只能暂时敛下心神,应付着秋梦期。
秋梦期道:“这次背后的人我们已经查出来了,是苍梧郡的辛宰,原神策大将军,跟我们一起抢夺宝藏的那个。”
“宝藏没抢到,心有不甘,又想从别的地方弄钱,好支持他起事,如今沥州一带,除了盐铁,最挣钱的就数我们封乐的几家作坊了,你这个体量大,也容易招人眼红,就这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赵蕊表示明白,“不论如何,每次赵家出事,都是大人和夫人鼎力相助,赵家是欠了您的大恩德。”
“没什么恩不恩德的,船坊也有我和韵儿的股份,帮你也就是帮我们自己,更何况前日我刚在老爷子面前说了,认了你当义姐,这事可不能只是口头上说说。”
赵蕊抿唇笑了笑:“说来说去,还是我占了便宜。对了,那位影七统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方便,想带铭儿登门道谢,说来他已经救了铭儿两次了。”
秋梦期摆了摆手道:“倒不必,他是我师兄,虽然看似是住在衙门依附于我,但做事全凭心性,而且他不喜欢跟人交流,你也不需要放在心上。”
赵蕊有些遗憾地笑了笑,还是拿出了一张福隆钱庄的一万两银票放到桌上,“还烦大人回去帮我转交于他。”
秋梦期摇了摇头,也不瞒着,笑道:“你知道他是谁吗,摘星阁的顶流杀手,先前摘星阁覆灭,也是他的手笔,摘星阁做的生意都是上万起底,他灭了摘星阁,你觉得他还缺这些钱吗,倒不如留着,按时按量给我交税才是正道。”
赵蕊也是第一次听到影七的身世,不禁大吃一惊,随即疑惑道:“他不是你师兄吗,怎么入了摘星阁?”
“他早些年叛逃出师门,那时候我还小,也是来封乐的时候才重新与他遇上了,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他和摘星阁有什么滔天的仇恨我也不得而知,但那样一个组织留在世上终究也是个祸害,灭了倒是好。”
“竟有这般渊源,不过有如此奇人跟着,大业也能多点胜算。”
秋梦期点了点头,大师兄跟着,确实帮她解决了不少的事情,将来起事,也势必要对他委以重任,只是他心思深沉,也不知道到时候彼此之间能否步调一致,还是得找个适当的时候跟他聊聊才行。
“韵儿说给你们这边增派了人手,会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困扰?”
赵蕊摇头道:“怎么会是困扰,我倒还怕给你们增添麻烦呢。”
“哪能呢,不过也希望局势快些稳定,到时候大家融成一体不可分化,就不会再有人打这种主意了。”
赵蕊何尝不这样想呢,但眼下还不到时候。
秋梦期和她说完,这才起身告辞。
眼看着戴燕也起身,跟在秋梦期的身侧,也正要出门去,赵蕊心里有些发紧,袖子里的手掌也蜷缩起来,想开口让她留一留,但一时间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只得怔怔地看着她就这么出门而去。
然而刚走到门外,只听秋梦期冲着戴燕道:“刚刚说了,让你来看一下护卫的安排情况,我走你也走,你的活做完了吗?”
戴燕不说话。
秋梦期道:“行了,我先回去,你自己搞定了再回。”
戴燕翻着眼睛看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秋梦期转身冲着赵蕊道:“蕊姐姐,你待会儿带着戴燕去看看那些护卫安排的情况,哪不合适的,哪个人不合格的就让她处理了。”
说着不等赵蕊回话,就上了马车。
王小宝鞭子一挥,马儿就这么走了,留下了戴燕一人。
赵蕊看着门外那越发显得高挑的身影,她踌躇了一下,终于移步上前,冲着她道:“你跟我来吧。”
戴燕哦了一声,转身跟在她的身侧,但仍沉默至极惜字如金。
看着不像往日那样活泼地跟在自己身边撒娇耍赖的小姑娘,赵蕊心里有些酸涩。
她忍着不甚舒服的情绪,带着戴燕去了赵家庄的各院子和周边转了一下,介绍了防护情况。
这些事本来就没有什么需要重新安排的,不过是秋梦期把她留下的借口而已,戴燕自然是没有什么要调动的,赵蕊说什么,她点着头就是。
见她介绍完了,戴燕垂下眼眸,道:“既然没什么问题,我就回去交差了。”
说着拱了拱手,转身就往门外去。
赵蕊见状,手心一紧,忙出声叫道:“燕儿——”
戴燕脚下的步子定了下来,只见她转过身,“蕊姐姐还有什么事。”
虽然那是在笑,但眼底带着礼貌和疏离,已经不是以前那样,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摇着尾巴等她来抚慰。
赵蕊心中一痛,酸涩异常。
“你……上次腰上的伤口都好利索了吗?”
戴燕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语气听着十分轻松,“都好利索了,还没谢过蕊姐姐特意去看我呢。”
话音刚落,赵蕊脸上一白,那日去了,说了那番不该说的话,还闹了不小的动静,小姑娘如今这样的态度,不用说就是那时候被伤到的。
她咬着唇,小心翼翼道:“我那日因为出了点事,状态不是很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好吗?”
戴燕笑了笑:“蕊姐姐说什么了?我都不记得了,你知道的,我这人性子就这样,忘性也大。”
她这么说,反倒让赵蕊更难受了。
她袖子里的拳头有些无力地摊开,她冷淡惯了,对事情向来不爱强求,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的话她也不愿意勉强。
只是如今面对这样一个小女孩,她实在是——
“都晌午了,留下来吃饭吧。”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戴燕其实也没想着要回去那么快,只是刚刚氛围那样子,她也不想觍着脸继续留下来,再受对方的冷脸。
这时候的赵蕊也难得一见地开口挽留,让她原本已经打算封闭的心又微微开了个小口。
见她犹豫着,赵蕊道:“我让人做了你喜欢的甜点,现在就让她们端去。”
话说到这份上,戴燕终于也没再坚持立即就走,扭扭捏捏地跟在了她身后,准备进屋。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的车辙滚动的声音传来,三辆赵家标志的马车相继驶入了庄子。
赵蕊看着这阵势,有些不解,她没吩咐过要接什么人来,祖父和弟弟妹妹都在庄子里,这时把谁运了来,作为一家之主,她还是过问了一句。
前头的马夫低眉顺眼,道:“都是老太爷给大小姐挑的,让人给送了过来。”
赵蕊正莫名其妙。
三张车帘子也相继撩开,三个相貌迥异不同风格的男人相继下了马车,看到眼前的赵蕊,根据衣着和年龄判断,就知道日后要服侍的正是此人。
他们只知道赵大小姐样貌尚可,但已经二十有六,来之前以为她应该是个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老女人,却不想眼前的女子肌肤白皙,容貌清丽气度不凡,根本不是自己想象当中那样不堪,一个个顿时面露喜色,纷纷上前行礼,眉眼之间皆是暧昧和亲近。
前头的男人细声细气地道:“奴是专程来伺候大小姐的。”
赵蕊见状,顿时后退一大步。
随即猛地回头,去看戴燕的脸色。
果然那张小脸先是错愕,随即就是愤怒。
却一字没说,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只留给赵蕊一个决绝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都是老爷子的错,下章解开。感谢在2023-09-09 17:45:18~2023-09-10 17:5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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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一路狂奔 ◇
赵蕊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撩起裙摆就去追她,口中叫着燕儿——
她知道,这次要是解释不清, 那她和戴燕,就彻底完了。
虽说她原先是有这个意思, 但一想到戴燕要永远离开自己的世界,变成一个不再有交集陌生人, 她就无比惶恐, 下意识地没办法接受这个假设。
而这个时候的戴燕, 内心如同浇了油似的随时炸开。
她不管赵蕊在后面怎么叫她,就这么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马儿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直到最后跑了起来, 她不想让赵蕊看到她此时脸上的眼泪。
扯下缰绳, 一个翻身就上了马, 用力一蹬, 马儿开始跑起来。
赵蕊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大急。
她知道今日若是放了戴燕回去, 以后怕是怎么解释都不好使了,顾不得仪态顾不得端庄,撒开了腿也跟在马儿后边跑了起来。
后边的三个男人和赵家的下人顿时傻了眼,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戴燕此时心头如火一样燃烧, 血都快要沸腾起来了,她怒急了。
刚刚还以为这个赵蕊低声低气的,或许有心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却没想到她居然憋了这么一个大招等着自己。
这是存心把她留下来看笑话吧。
是想讽刺自己不如那三个男人吗!
戴燕觉得委屈极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般地憋屈、难过、屈辱和愤怒过, 今天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全一下子尝到了。
行啊赵蕊,真是好手段,你是知道怎么伤人心的。
还一下子找了仨!
越想越气的戴燕抽打着身下的马匹,只想快些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却没想到身后那女人的声音却一直没停下来,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戴燕不想回头,在她此时看来,或许每一次心软带来的都是对方更深层次的伤害。
上一次是千金圣手,这一次直接是明晃晃的三个男人。
怪不得一直把自己往外推,原来她喜欢的是这种。
啊——
戴燕心中怒吼着,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没想到跑了一阵,那声音还远远地传来,戴燕终于回头,看到远远的一处黑点,一直跟在自己的后边,马儿跑得太快已经快看不到她的身影。
戴燕的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既然做了那样的事,干吗还要追上来,是看自己的笑话吗!
戴燕多想听听她的解释,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事情就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了。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庄子过来,路两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百姓惊奇地发现,有一女子从赵家庄的方向出现,沿着道路狂奔,她的长发衣衫凌乱,眼中充满焦急之色。
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务,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位狼狈不堪的女子,议论纷纷。
这时人群中有人惊呼,那不是赵家的当家赵大小姐赵蕊吗,她怎么这副模样,到底在追逐着什么人。
赵蕊的心焦如烈火,她实在不愿意这些本就不该存在的误会阻亘在两个人中间,她更害怕的是,以后或许没有向戴燕解释的机会了。
她一向很少这样奔跑,才跑没多久就已经气喘吁吁,呼吸也变得急促。
心跳声像鼓点一样在耳边回荡,似乎在催促她再快一点。
她的身体状况告诉她,她实在不适合这样子高强度的奔跑。
可要是不追,人就不见了。
她只能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燕儿这次能再心软一次,停下来等一等她。
眼看已经看不到人听不到马蹄声了,她心里只道是完了。
脚下却还是在机械般地不愿停下来。
恍惚间,道路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什么东西,赵蕊心一惊,但已经来不及收住脚步,就这样身子一歪,朝边上摔去,眼看就要撞到路边的石块上。
然而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却落入了一个柔软怀抱中。
看着眼前这样熟悉的小脸,赵蕊想叫她,却叫不出来,只能急促地呼吸着,还一会儿才上气不接下气叫道:“燕儿——”
“你这个蠢女人,想死就回家里死去,不要死在这外头丢人现眼。”戴燕咬牙切齿地吼道,见她就这么徒步追了上来,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调转了方向,又往回跑了。
没想到这个蠢女人居然差点朝那石头撞上去,把她吓了个魂飞魄散。
赵蕊已经完全不在意她此时口中说的是什么话,她紧紧抱住戴燕的胳膊,防止她突然又像刚刚那样给跑了。
戴燕皱着眉头将她扶起来后道:“你放手,我要走了。”
赵蕊怎么可能放手,她拧着眉头道:“我脚崴了,我回不去了。”
戴燕没好气地指着身后不远处,正催着马儿不紧不慢跟着的卢音道:“你的护卫一直跟着你,你这是做的苦肉计给谁看。”
赵蕊并不知道卢音在后面,但确实也是卢音她们的行事风格。
但她说什么都不依。
“我脚真的很痛。”赵蕊说着,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
戴燕见状,哪里还能狠得下心来,骂道:“我就是欠你的,你都这么对我了,怎的我还得这般鞍前马后地服侍你,我是不是犯贱啊——”
“不许你说自己犯贱,”赵蕊心疼道,“是我求你的,你带我回去吧,不,不回去,你想去哪里都好。”
看着路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戴燕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她一把将赵蕊拦腰抱起,放在马背上,自己也跟着翻身上了马,揽住她的腰,鞭子一挥,马儿撒开蹄子朝前跑去。
她不愿意去赵家,那三个男人她一想起就觉得难受。
就这样跑了一刻钟,来到一片林子附近,这才勒停了马,伸手把赵蕊又抱了下来,放到树下阴凉的地方,等拴好了马儿,这才转身回到她的身边。
“把鞋子脱了。”她命令道。
赵蕊闻言,却把右脚缩了缩,道:“……其实脚没事……”
戴燕一听,觉得自己又被骗了,火气再次腾腾地往上冒。
“赵蕊,你是觉得我很好戏耍是吧。”
赵蕊见她要起身,赶忙拉住她的胳膊,道:“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解释。”
“我亲眼所见,莫非你想说那三个男的不是来服侍你的?”
赵蕊忙摇头道:“这三个人的事,我完全不知情——”
“你就说是不是来服侍你的?反正我刚刚都听他们发话了,说奴是来服侍赵大小姐的,你真厉害,一下子找了仨,确实比我戴燕强,毕竟跟我你还得亲自动手劳心劳力,找了这些个人,只需躺着享受——”
毕竟也是人心肉长,听着这些伤人的话就这么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能不难过,但这又确确实实是因为自己处理得不妥才造成的,赵蕊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是当下的戴燕已然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正一句一句地质问着她。
赵蕊看着她张张合合嘴巴,耳边是那些愤然的话,听得她心如刀割,再也忍不住,腰身一挺,就这么攀住她的身子,倾身上前,一把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终于,整个世界安静了。
戴燕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方,唇上还贴着对方温热丰满的唇瓣。
但下一秒却条件反射地,将对方一把推开,“赵蕊,你一计不成又来一计,现在是想用美人计逼我就范是吧。”
赵蕊摇了摇头,道:“燕儿,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刚刚那蜻蜓点水的一碰,虽然她推开了赵蕊,可戴燕的心境却有了一丝的变化,她们接吻了,那日在车里,她中了药,赵蕊用手帮她解决了,那时候她们接吻了吗,戴燕已经没有印象。
但刚刚的那个吻,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不得不说,赵蕊的这个举动明显地影响了她的决心,戴燕觉得自己唇上还留有温热的余韵,她终于还是妥协了下来。
“那你最好给我解释得清楚。”
美□□人,戴燕承认自己可耻地沦陷了,她愿意听她的解释,并且期望这个解释最好能说服自己,相信她的无辜。
赵蕊见她冷静了下来,这才解释道:“当日裴家事毕后,我便和祖父商量了,不再嫁人,以后就留在赵家庄与他老人家做伴。”
这话说出口,戴燕心中一跳。
她以后真的不再嫁人了?
“可这跟今天那三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
“谁急了!”
“……祖父说不嫁人,到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我当时就说就算不嫁人,也不会孤零零的,这两个不冲突——想必就是这个答案让祖父误会了,他应该是误会我要养面首,这才给我找了这么三个人,并且还没有事先跟我说明。”
戴燕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第一句上面,不嫁人但又不用孤零零,那是什么意思?
赵蕊似乎也意识到她在计较着某一句话,脸上有些羞涩,倒也没有主动解释什么。
戴燕秉承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优良传统,问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赵蕊终究要比戴燕大上八/九岁,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能够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当时是考虑过我们俩的可能性,这才和祖父说了那些……”
戴燕听到这句话,好半天才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她张了张嘴,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混沌之中没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于是又问道:“所以刚刚的事你并不知情?”
赵蕊点了点头:“我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现在我们就去跟我祖父说清楚。”
“你不相信我,你总该相信他老人家吧,况且我刚从家里出来,也没和他们对过口供,你去问他,若是和我所说的有半句差错,我任由你处置。”
话说到这份上,戴燕心头的怀疑俨然已经逐渐消散,她别别扭扭道,“不去,我不想见到那三个男人。”
赵蕊见她态度已经明显缓和,心情稍微放轻松了些,“我们以后要是想要在一起,就必须解决掉类似这样那样的问题,这三个人,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门槛。”
“还是仅这一点困难你就退缩了?”
戴燕脸一僵,哼了一声。
看样子是答应回去了。
赵蕊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换了个表情,道:“戴燕,你想清楚了,我比你大九岁,那就意味着,我会比你老得更快一些,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死在你前头,将来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还能拥有光滑细腻的肌肤,甚至我性子也是这般无趣,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戴燕不高兴地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觉得我只是看上了你的样貌才喜欢上的你,说到老,我将来难道也不老不死吗?”
“还有谁这么说?”
“这不是重点好吧。”
第185章 都是误会 ◇
赵蕊的脚没有扭, 戴燕没好意思再抱她上马,自己先上去后,这才伸出手来拉她。
古代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子, 十三四岁就开始学习骑马,赵蕊自不例外, 只是她这样的身份,如果不是很有必要, 出入大多都是坐着马车。
像今日这般不顾礼仪一路狂奔, 已足以让人大跌眼镜。
她们还没到家, 赵家大小姐像个疯子一样一路狂奔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赵家,赵老太爷忙把前头门房给叫来,问是怎么回事。
那门房道:“原本大小姐和戴燕小姐客客气气地说着话,谁知道老爷您找来的那三人进了庄子, 被两位小姐看到了, 咱大小姐就问了一声是哪里来人, 那三人就下了车, 说是来服侍大小姐的,旁边的戴燕小姐看到这么回事, 整个脸色就变了,二话不说直接就上马走人。”
赵老爷子盯着门房,让他快些说下去。
门房又道:“大小姐见戴燕小姐走, 急得赶紧追出去。”
这话落入赵老爷子的耳朵里, 愣了一下,他觉得“急”这个字放在自家大孙女的身上不合适,那孩子从小到大好像就不知道急字怎么写,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燕丫头骑马跑了, 蕊儿就这么一路追上去, 连追了几条街?”
“是,一边追一边喊着戴燕小姐的名字,可戴燕小姐气急了,根本就不理她,好像还哭了。”
赵老太爷赶紧问道:“那追上了没有?”
门房摇了摇头,道:“小的一直在庄子里没出去,再后面就不知道了,不过卢音姑娘骑马跟着,大小姐不会有事的。”
老太爷听完,心里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婆子领着三个男人进了来。
那三人见到老太爷,赶忙下跪问安。
老太爷看着眼前的这三个男人,再结合门房刚刚说的话,脸色隐隐变得有些凝重。
他突然想起,早之前裴永寿第一次来提亲,戴燕那丫头也是这样冲了进来,把姓裴那小子已经纳妾的事给抖了出来,当时看着她的表情也是很不对劲,最后不知怎的也是气坏了跑了,自家那大孙女当时不太对劲,但没去追。
可这次又去追了。
这怎么像是小情侣之间你追我躲的戏码?
想到这里的赵老爷子嗡嗡直响,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日蕊儿说的,不嫁人和有人陪伴照顾不冲突,不是要找面首,怕是说的就是戴燕那丫头吧。
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三个男人,文质彬彬面若桃花高大魁梧三种不同的类型,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瞬间头疼了。
他叹了好大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终于摆了摆手,冲着一旁的管家道:“给了银子打发走吧。”
管家错愕,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挑来的人,咋的又放回去了?
那三个男人一听说不要他们,瞬间就慌了。
赵家如今可是封乐最有钱的人家,进了赵家的门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了,更何况那赵大小姐长得那样的好样貌,如此有财又有貌的女人,他们这辈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老爷子,不知道我们是哪里做的不好了,您要把我们给赶走?”
“就是,为了来赵家,我都把以前的关系都给断了个一干二净,若是再回去也不知道去何处落脚了。”
“你们赵家不能仗着自己有钱就这么对咱哥几个吧。”
“就是……”
赵老爷子听着眼前这三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忽然间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和女人找多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主意,一旦多了争宠,聒噪,容易发生口角,而且还后宅不宁,太影响气运了。
甭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男人多了也容易成了菜市场,吵吵闹闹不成体统。
见到赵老爷子没有发话,三个男人继续道:
“今天说不清楚,我也不走了,反正丢脸的可不是我们。”
“老爷子,您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才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没有说法,一人一百两,要么拿钱拿卖身契走了,要么我把卖身契卖到花楼里,你们自己选择。”
听到这声音,众人齐齐回眸,发现他们的女主角终于回来了,虽然手上还牵着另外一个女子。
看到人回来了,那三个男人瞬间眼睛一亮,都想上前,却被女人冷峻的眼神给定住了,再想起刚刚她所说的,要把他们卖去花楼,瞬间噤若寒蝉。
倒是其中的一个识相,上前一步道:“小子愿意走人,多谢老太爷和大小姐赏赐的盘缠。”
另外两人见状,自知讨不到好,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
看着那三人陆续退出房间,赵蕊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赵老太爷道:“祖父,您给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赵老爷子坐在那儿,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圈,他其实是在判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自家孙女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是要棒打鸳鸯还是睁只眼闭只眼,抑或是持支持的态度。
说实在的,除了女孩子的身份,戴燕的身份样貌没得挑,戴雄虽说背后身份是绿林好汉,当初也算是为民请命,而且当过兵上过战场,更何况他还有个岭南节度使表哥。
如今又与秋大人关系密切,大人一口一个叔父,戴燕作为他的女儿,这个身份并不差。
赵蕊从进门时候,见到老爷子正打发那几人出去,就知道他老人家已经想明白事情始末了。
当即开门见山道:“既然您都能主动给我找了面首,我和燕儿的事便也一并接受了吧”
一旁的戴燕听到赵蕊竟当着老爷子的面,直白地说出要和自己在一起,心脏顿时咚咚直跳,自己当初找戴雄说她们的事,还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可这女人就站在这里,直接将事实摊开,根本不需要采取什么迂回战略。
长驱直入,干脆利落。
对戴燕来说,她自己或许也能做出那样的举动,但那是性格使然的冲动和义无反顾,而对于赵蕊,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胜券在握。
如此气魄,怎能不让她又爱又恨。
爱她如此干脆,又恨她当初决绝。
又忍不住多了一丝窃喜,倘若她对自己当真没有一丝好感,断不会做出这样的转变,戴燕相信,如果赵蕊还是以前那样的心思,那样的态度,她自认没有信心能将这个女人拿下。
上头的赵老太爷眼珠子转了转,随即站了起来,换了个笑脸,“哎呀,误会,都是误会——”
“家里有几个丫鬟,到年纪了,不是还没许人吗,我寻思着要给她们找个好婆家,就让人找了几个出挑一点的来让她们看看,谁知吴妈给听错了,这不,竟变成了挑人伺候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给孙女挑面首,这事传出去确实不好听,老爷子能承认到这一步,已经是不易,赵蕊和戴燕倒也没想逼他认到底。
赵蕊道:“以后这种事,祖父在做之前,还是先跟孙女招呼一声,免得闹了大误会。”
戴燕此时早没了刚才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是这会儿因为身份突然的转变,三份害羞七分拘谨,扭扭捏捏的,一时间没好意思开口插话。
赵老爷子道:“行行行,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以后少管就是。”
说着转头问戴燕:“燕丫头,你爹最近在忙什么?”
戴燕老老实实回答:“夫人新开一家玻璃厂,爹在里面做管理。”
“就是那个酒瓶子还有镜子的那个玻璃吗?”
“正是。”
“跟着夫人和大人混,总是没错的,想来今后又是咱们封乐又一大产业,”说着话头一转,“你爹什么时候进城,你让他有空来家里坐坐,老头子找他唠唠嗑。”
说来与其给孙女找面首,还不如找个家世清白的小姑娘,只要她们相互喜欢,好过留着那几个男人在家里乌烟瘴气的。
戴燕听到老爷子这话,哪里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这似乎就是双方家长见面的意思了吧。
她压着心底翻涌的情绪,微微看了赵蕊一眼,似乎在等她首肯。
赵蕊想着戴雄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心里不忍有些发怵,比起搞定自家的老爷子,搞定戴雄或许会难度更大一些,想了想道:“不然,还是我先去见他吧……”
戴燕瞬间就明白了赵蕊心里的担忧,噗嗤一声笑了:“其实咱们的事我爹早就知道了。”
赵蕊吃惊,“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你主动跟他说了吗?”
戴燕摇了摇头:“那日我受伤,你去潇湘馆找我……后来我们起了争执,其实当时他就在外头,全都听了去。”
赵蕊整个脸一下子血色褪尽,当时自己可是说了那句话,那她父亲岂不是知道自己要了燕儿的第一次,还始乱终弃,试图拿药物去……
一向遇事不慌镇定自若的赵老板第一次觉得心跳得有些快,连额头上都变得有些汗津津。
“他……有说什么吗?”赵蕊紧紧盯着戴燕,手也不由自主地抓住旁边椅子,生怕她说出过于刺激的话来自己一时候受不住。
戴燕见她这副模样,心里觉得好笑:“他只说你看不上我,等着我碰一鼻子灰。”
这是什么意思,是答应了还是反对?
赵蕊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他大抵的意思是,不管我的婚姻大事了。”
不反对就是答应,赵蕊直接抓住了这一点,舒了一口气道:“等下次他回来,我亲自上门拜访,到时候再把他请到家里来,和祖父闲聊几句。”
赵蕊总会适时地做出安排,不管是工作也好,生活也是如此。
以前戴燕会觉得她古板,但如今看来,这种走一步看三步的周全其实真的很贴心,倒是自己,从来都是只顾着自个儿,这也怪不得赵蕊先前会犹豫再三。
可即便犹豫了,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一个不成熟的自己。
戴燕咬着唇,心间微动。
第186章 心神摇曳 ◇
赵老太爷虽然上了年纪, 但谁人不年轻过,想到刚刚下人传回来的那些话,大抵也知道两个孩子刚刚还在闹着别扭, 于是也不再留人。
赵蕊这才带着戴燕出了老太爷的房间,回到自己的院子。
和戴燕家不同, 赵家是大户人家,光是赵蕊一个人的丫鬟就四五个, 除了老爷子自个儿住在主院, 另外姐弟几人都各自有自己的院子, 每个院子也配有单独的厨房,大家作息时间不同,有时候并不在一起吃饭。
戴燕以前常来赵家玩,并不觉得有什么。
虽然他们戴家在石盘村, 是个农户, 可该有的屋子院子还是有的, 而且她爹好歹也是清风寨的大当家, 方圆百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她表伯是岭南节度使, 她身份也不差。
因此在这之前,她心理并无落差。
只是这次进了赵蕊的院子,看着眼前精致的装饰, 不知怎的, 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粗糙得很。
赵蕊见她站在院子门口,像迈不开步子一样。
“怎么了?”
戴燕摇了摇头。
赵蕊往回走, 拉住她的手道:“你现在想退缩可来不及了。”
戴燕忙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想退缩了!”
说着甩开赵蕊的手, 径直进了院子。
院里面的丫鬟鱼贯上来, 端水倒茶伺候她们净手吃茶。
刚刚赵蕊不顾形象地一顿疯跑,连头饰都给甩了,这会儿头发衣裳乱糟糟的,丫鬟们也赶紧上来给她换衣梳妆。
赵蕊吩咐一人去小厨房把戴燕喜欢的银耳羹给端上来。
戴燕原以为她刚刚是为了把自己留下来随口说的,没想到还真的熬了。
赵蕊似乎也看出了她所想,道:“早上王小宝就过来传话,说大人上晌要过来,大人来了,想必你也是跟着来的,就提前让她们给熬了。”
虽然这事对赵蕊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能被她放在心上,戴燕原本飘乎乎的一颗心,这才慢慢地踏实了下来。
喝着银耳,看着美人梳妆,本来是件挺惬意的事情。
唯一就是觉得房间里人太多了。
以前来赵家,也是同样这个院子这个房间,并不觉得人多,可如今心境变了,更想单独跟她在一起,再多一人,便觉得碍事。
赵蕊那边很快也整理好妆容,起身走了过来,坐到她旁边。
身后的两个丫鬟就站在不远处听候吩咐。
戴燕一时间突然不敢看她,只是默默地低头喝着甜品。
赵蕊问道:“好喝吗?”
戴燕点了点头,“好喝,你要喝吗?”
赵蕊想了想,“原本不太想,但看着你喝,又觉得好像味道不错,也想喝几口。”
身后的丫鬟听了,道:“大小姐要喝羹,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
赵蕊摇了摇头,道:“不必,我跟她喝那一碗就行。”
赵蕊闻言,心怦怦地跳得有些快,有些不好意思让她喝自己喝过的,但心里又盼望着能跟她共用一碗羹。
赵蕊见她脸上犹豫之色,道:“怎么,不想给我喝吗?”
戴燕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将瓷碗轻轻往前一送,道:“你若不嫌弃的话。”
赵蕊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她毕竟活了那么多年,小时候也见过父母的相处方式,怎会不知道情人之间的情趣,她笑了笑,“你喂我。”
戴燕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瞬间就握紧了,一张俏脸也跟着红到了耳根子。
“那日在潇湘馆,我喂过你了,这次该轮到你喂我了。”
戴燕哆哆嗦嗦地端起碗,道:“那……好吧。”
说完,舀了满满一大勺银耳,送到赵蕊的嘴边。
赵蕊看着这满满一勺,噗嗤一声笑道:“你就这么喂,也不拿碗接着,我才换的衣服,滴到衣服上,又得再去换另外一件了。”
戴燕的直接闹了个大花脸,赶紧另一只手端碗过去接着,只是一时间喂也不是,不喂也不说。
赵蕊看着她这小模样,道:“你吃吧,我逗你的。”
戴燕闻言,羞恼地瞪了她一眼。
又为了不能跟她同喝一碗羹而耿耿于怀。
赵蕊这时候才问她道:“我下晌还要去船坊,你要跟我去吗,还是要回衙门?”
戴燕咬着勺子,眼睛游移带着丝,含含糊糊道:“跟着你。”
赵蕊听到这个答案似乎觉得也挺满意,道:“你们昨夜晚归,要不要休憩一会儿。”
戴燕怕耽误她事情,摇了摇头,反正她去船坊办公,自己跟着,可以窝她的办公厢房里睡觉。
见她喝完了羹,赵蕊吩咐丫鬟把东西收拾了下去,那两个小丫鬟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戴燕见到屋里只剩了两人,轻轻舒了一口气。
赵蕊见状,问道:“不喜欢丫鬟在旁边伺候着?”
戴燕想了想,低声道:“若是以后我们要是做什么亲密的事,也要当着她们的面吗?”
赵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做什么亲密的事?”
戴燕原本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一张小脸烫呼呼的。
赵蕊看着她粉面桃花的样子,心微微一动,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看着直愣成一个傻子的小姑娘道:“是这样亲密的事吗?”
戴燕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偷袭!”
“我当着你的面亲的,这怎算偷袭。”
“哼~”
赵蕊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带着几分羞涩和不谙世事,忍不住地有些心疼和愧疚,这个小姑娘,跟着自己这近一年来的纠缠,糟了不少的罪。
先是被迫失了身,后面自己又对她态度敷衍冷淡,明明知道她在乎,却还是想方设法疏远她推开她,还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又经历了裴永寿事件,还有今日那三个男人的事,这桩桩件件,都是自己一次次伤害她,而她,难过着,却又一次次地原谅了自己。
人间天使,大概就是她这样。
想到这,心中微颤。
自己何德何能啊。
伸出手,轻轻抚着她脸颊,轻声道:“燕儿,对不起。”
戴燕冷不丁听到她的歉意,抬起头错愕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一次次伤害了你,让你难过了那么多次,害你掉了那么多次的眼泪。”
戴燕哼了一声,噘起嘴道:“你知道就好,不过我勉强原谅你了,谁叫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什么?”赵蕊收起伤感的情绪,问道。
“我不告诉你。”
“情人之间是不可以有秘密的,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戴燕听到情人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蹦出来,整个人脑子里轰地炸开了,心扑通扑通地跳了好快。
她是死皮赖脸着想着要跟赵蕊好没错,但也没想过要讨什么名分,也没在对方或别人面前这么正式地说起两个人的关系。
但眼下赵蕊说了,“情人”两字还说得如此顺口,好似她们之间本就该是这样的关系。
“我……我不好意思说。”戴燕红着脸,张着嘴半天吐不出那个词。
赵蕊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在你那里能有什么身份呢,你都不愿意给我。”
“我不是不愿意给你,我——我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好吧。”戴燕羞恼地瞪着她。
赵蕊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蛋,觉得此时的她可爱至极。
自己以前怎么会没发现她这可爱这么美好,这般黏黏糊糊逗着她的感觉,让人像是比喝了蜜还要甜。
原来谈情说爱便是这样的感觉。
赵蕊看着她,轻轻咬着唇,道:“你不好意思说,那我自己猜。”
戴燕手撑着腮,看着她,眼睛忽闪忽闪,被她迷人的样子勾得心神摇曳,红着耳朵道:“那你猜。”
“谁叫我是你的——”赵蕊吐出这几个字后,舌尖一转,又顿了下来。
戴燕看着她,心也提了起来,不知道她会猜出个什么样的称谓来。
可赵蕊就像是故意吊着她一样,迟迟不愿说出后面的字,这让戴燕很是按捺不住。
就在她急得快哭的时候,赵蕊终于吐出了后面的一个字“——妻”
这个字穿过耳膜直到被意识接收,戴燕整个人小脸几乎是爆红了,她心跳如擂鼓,密集的,一阵一阵的,她双手捂住脸,觉得害羞,又想掩饰住自己因为太高兴而弯得过分的嘴角。
赵蕊见状,知道自己猜对了,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的心情,这时候也变得欢愉起来。
心动的感觉也随之而至。
她好像才第一次明白,快乐来得那么简单,而快乐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带着甜蜜,和无法压下来的唇角,看着她痴嗔甜蜜和害羞,心里也同样觉得无比愉悦。
她伸手去拉戴燕捂住脸的手,口中笑道:“不许捂住,我想看到你。”
戴燕抬起头,咬着唇,想笑,又觉得害羞,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
“所以我猜对了吗?”
戴燕看着她,轻轻点了两下头。
“猜对了,是不是有什么奖励。”
戴燕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没有奖励。”
赵蕊倒是没跟她计较,毕竟山不过来我过去嘛,作为一位精明的商人,她深谙其道。
“我不一样,我赏罚分明,你这会儿的表现很乖,你的妻子想奖励你,你要还是不要。”
戴燕果然转过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赵蕊笑了,一把揽过她的脖子,凑过去,轻轻含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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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睡得像只小猪 ◇
一天当中两次接吻, 让戴燕整个人像是在云上飞翔一般,晕晕乎乎的。
第一次的时候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还来不及品尝出来是什么味道。
可这一次,是真真切切, 她含住了自己的唇,轻轻吸吮着。
戴燕坐在那儿, 整个人几乎化成了水, 身子从上到下都是烫呼呼的。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 只能紧紧地抓住赵蕊的胳膊,攀附着她,任由她欺负。
赵蕊年长,这些年扛起赵家的生计, 谈的生意, 面对的人物, 大多都是久经商场老狐狸, 阴险狡诈、道貌岸然的人数不胜数,一开始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 那些人欺负她不谙世事,出言轻佻,她回到家中也常常躲起来独自伤心垂泪, 慢慢地久了, 她的心境就开始发生变化,那些轻浮的话也依旧会有,但她开始学会巧妙地回答又不拂了双方的面子, 想清高, 是挣不了钱的。
随着她变得越来越厉害, 那些人开始对她忌惮,不敢当着她的面说那些话,但背后的却也一点都不少。
可这时候的她已经不在意了,也不需要低眉顺眼应付着那些老男人们擦边的荤话,不差钱了,想合作就合作,不想合作就直接走人。
慢慢地,就养成了现在寡言少语一声不吭的性子。
但她决计不是天生就清高冷淡,是久经世俗见多了龌龊的场面厌了恶了,懒得浪费心情罢了。
她这二十六年来虽然没有动过情谈过恋爱,可并不代表她单纯什么都不懂。
以前谈生意,求人家办事,鉴于赵家从他父亲那里留下来的底蕴,那些人虽不至于对她动手动脚,可他们会在酒桌上叫来女人,当着她的面上下其手做那些龌龊的事,她知道太多男人们挑拨女人的技巧,以前是不知道这种乐趣从何而来,甚至觉得恶心。
直到如今动了情,撩了这只小猫咪,才知道其中的滋味。
不过也只是在外边浅浅地吮着,因为这只小猫咪已然有些受不住了。
她慢慢放开她,退了回来。
可戴燕攥着她袖子上的布料不放,她只能将她拥入怀中。
只听这只小猫细若蚊蚋的声音道:“蕊姐姐……那日……那日在车里,你那个我的时候……亲了我了吗?”
赵蕊抓着她的手一紧,她和这只小猫的缘分就是从马车上面的那件事引开的,她曾一度把那件事当成是她人生中的一次失误的决策,懊恼着招惹上了一个甩不掉的麻烦,那时候只想着救人,怎么可能去亲她。
她如实回道:“今日是第一次亲吻,那时……我们不熟,所以没有。”
不过当时戴燕中了药,情动得厉害,在被弄得狠的时候,她紧紧抱着她小声啜泣着,小小的脑袋蹭着她的肩膀和颈窝,两人呼吸交缠,亲密无间。
但确实没有亲吻过。
以前赵蕊不愿意想起那时候这小姑娘大汗淋漓的模样,还有她腮边的发丝缠在脸上以及那迷离的眼神,每次稍微一碰触到画面的边缘,都会赶紧将思绪抽离。
不想这时候乍一提及那件事,画面猝不及防地侵袭脑海,一时间心脏像是被击中,一阵一阵地紧缩,伴随着身子也漾起了电流。
“你会介意吗?”赵蕊怕她看出端倪,赶忙敛回心神,小心翼翼地问道。
介意她和她第一次的时候,没有亲吻她。
戴燕抬起头看着她,摇了摇头。
“这种事只能是跟最亲密的人做……我只是想确定一下,第一次那个已经稀里糊涂的没有了,不能连第一次亲吻也稀里糊涂的。”
赵蕊心疼着她的单纯,又为自己之前的冷漠多生出一丝的愧疚来,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道:“以后每一次,都不会让你稀里糊涂的,好吗?”
戴燕一听,想起刚刚自己那没出息的样子,脑子其实是晕乎的,又有些不好意思,缩进了她的怀里。
赵蕊抱着她软乎乎的身子,这颗自诩已经硬如石头的心,也软成了一摊水。
想起前段时间两人情感撕扯的那些片段,忍不住笑道:“看你现在这迷糊的样子,哪里还有那日扶余使团前来大出风头英姿飒爽的模样。”
戴燕从她怀里挣出来,坐直了身子道:“那时候没人护着没人爱着,我还能迷糊给谁看。”
“都是我的错,我那时候挺不是人的。”赵蕊满眼歉意。
戴燕道:“都过去了,我不也再去想那段时间的心情,每想一次就觉得心里难受一次。你也不用内疚,反正你这人就是这样子,顾忌这个那个,若非你真喜欢,也不会做到这一步,我如今也算知足了。”
就如戴燕所说的那样,倘若是别人,别说今日的妥协,就算是一开始的那日在马车上,赵蕊都不一定要亲自动手为她解毒,只因她救过赵竹,她见过她娇俏可爱的模样,不忍心她爆体而亡。
若换作另外一个人,就算她亲手救了,救了便救了,也不会后面事事,更不可能去迁就对方。
凭什么她救了人还需要她负责,这是最不讲道理的事,她有一百个法子能把人给挡回去。
可偏偏对着戴燕,她却没这么做。
现在回想起来,赵蕊也觉得神奇,这真不是自己这个性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缘分这种东西,果然是玄之又玄。
两人黏糊了一会儿,就去了船坊。
船坞里十来艘不同体量的船只正在动工,锯木声,捶打声、说话等各种各样声音交汇在一起,场面一如既往地热火朝天。
赵蕊先是去找几个工头交代了事情,随后就回到办公厢房做事,戴燕像只小猫一样,寻了个舒适的角落,蜷缩着身子沉沉睡去。
赵蕊办公厢房有休息隔间,可她不愿意去,觉得离心上人太远,赵蕊无奈,只能随她去了。
好在她天生心大,除了和赵蕊的这番情感,别的事情入不了她的心,如今就算厢房里有人进出,说话声音有多大她都能睡得雷打不动,这一点跟秋梦期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蕊知道她这个特点,也因此才能毫无负担地让她睡在这里。
戴燕昨夜晚归,回来后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个早上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说是大起大落也不为过,如今情绪一放松下来,睡意也铺天盖地地来。
赵蕊起身进出了几次,每次绕过她旁边,她都还保持一个姿势不变,睡得跟只小猪似的,看得赵蕊这位年上的大姐姐怜惜不已。
九月底十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微凉,找来薄毯子给她盖上,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过了一把手瘾,这才又起身去做事。
直到晚上夜幕降临,戴燕才醒来。
看着正坐在自己木榻不远处的赵蕊,她没有在做事,而是靠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闭目养神。
屋里也还没点蜡烛,就着天边日头的一点余光朦朦胧胧的,屋里一坐一卧,外面工人也陆陆续续地下工回去休息,还有些人留值船坊,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来。
“蕊姐姐……”她轻声叫道,声音带着一点沙哑。
赵蕊闻言,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醒了?”
“睡了好久呀,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不舍得叫。”赵蕊道,一向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温柔。
戴燕简直要溺死在这声音里,她自幼失去母亲,由戴雄一手带大,平日在混在寨子里,都是一群糟汉子,唯有一个表姐玩得好,可哪里被这样对待过。
她慢腾腾地爬起来,下了榻,跪坐在赵蕊的脚边,下巴枕着她的膝盖蹭了几下,俨然一只乖巧的猫咪。
赵蕊无疑是喜欢的,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眼前的小姑娘,谁都不像,不像赵馨也不像赵竹,不是她任何一个妹妹那样的类型,她会讨好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离自己更近。
“蕊姐姐,我想要个院子。”
“院子?什么样的院子?”
“想在新区那儿买个院子,和梦期和夫人那里的那一片。”
“不喜欢住在赵家庄吗,也不喜欢潇湘馆?”
“人太多了,你那儿好多丫鬟,都盯着,潇湘馆还有柳月如和胡姬,她们要么是单身的,要么是伴侣不在身边的,我跟她们不一样,我也想要一块地儿,你过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的家。”
没有她祖父弟妹丫鬟和各种规矩的家,也不是潇湘馆那种大院子里无甚隐私的家。
赵蕊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她笑了笑,道:“那不容易,明日我就去看房子,想要什么样的?和大人那个一模一样的结构行吗?”
戴燕一听就知道她要大包大揽,轻哼一声道:“收起你的做派,这院子我自己花钱买,不要你给我买。”
“为什么,是想跟我见外吗?”
“没有啦,你不是我……妻子吗,咳哪能让你出钱买房子,再说了,一套院子我还是能买得起的。”
这些年从她爹那儿拿了不少,再不行跟秋梦期借,到时候再从薪水里扣了还给她就是。
“就是不想吃软饭,是不是?”赵蕊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反正你不许插手,等买了院子,你想回赵家庄的时候我就跟你回赵家庄,想去咱们的院子就来,你说好不好?”
难得听到小姑娘的规划,赵蕊怎么会忍心拒绝她,更何况,她也想体验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都依你,”赵蕊宠溺道,“不过你得答应我,没了银子就跟我说,我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也是时候找个人来帮我花了。”
戴燕扑哧一下笑了,“怪不得那裴永寿对你锲而不舍,他就是想坐享其成,不过你放心,我爹就我一个孩子,他也攒了不少钱,我不缺钱花。”
“而且我现在也开始跟着梦期做事了嘛,我也有俸禄的,虽然少一点,但你不要铺张浪费请丫鬟啥的,我也能养得起你。”
赵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养她,觉得好笑又新奇,但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她笑道:“我吃的不多,应该是能帮你省上一点。”
戴燕听出她的取笑,嘤嘤嘤地要去挠她。
赵蕊捉住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
第188章 下堂妻 ◇
戴燕正和赵蕊黏糊的时候, 秋梦期正忙着和另外三个女人在开会。
说的正是苍梧郡辛宰的事。
秋梦期道:“我就说明明东边五郡瞒报的土地都能收得上来,西边四郡却困难重重,原来源头在他那儿。”
秋梦期和李泰要收土地, 士族乡绅当然不乐意,毕竟他们的地多, 瞒报的也最多。
就算不瞒报,还要根据土地多寡缴纳赈灾款, 土地越多要缴的就越多, 不管哪边, 他们都讨不到好,怎能不对秋梦期和李泰二人入骨。
张嫣道:“先前辛宰还想打着以百姓为己任的旗号,如今为了能拉拢士族乡绅,只能把底层老百姓一脚踢开了。”
苏韵:“他所不要的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底层百姓的力量一旦爆发起来, 颠覆一个王朝不在话下。
“纵观古今真正意义上的农民起义也几乎都走不到最后。”柳月如道。
言下之意, 倘若她们也是农民起义,未必能成功。
苏韵看着她, 笑道:“你看我们几个,有哪一个是真正的农民阶级?”
农民军大多目不识丁,他们不会真正指挥打仗, 也不会挑选人才, 甚至就连正常的人事安排都不会。
和职业正规军也有很大的差距,一遇到比较残酷激烈的战斗,心理防线容易崩溃了。
农民起义的领袖大多不是政治老手, 不会笼络人心, 也不会选拔真正忠心且有才能的部下, 会经常出现内讧,众叛亲离等情况。
最致命的一点是,农民起义军领袖大多目光短浅,没有长远的战略眼光。
但以上这几点,在她们这里,大部分是不存在的。
但她们和农民阶级却有着天然的联系。
她们的初衷是为广大老百姓的根本利益而出发,这点毋庸置疑,也坚决不动摇,同时这也是被验证过必定会成功的真理。而且依靠两年来的亲民政策,她们如今名声远扬,有广大的群众基础。
柳月如见她这一笑,虽然有些讨厌这个女人的狂妄的,但不得不说,她这一反问,倒是让她对她们如今所做的事又多出了几分信心。
“夫人是有对策了吗?”张嫣问道。
以前还叫她韵儿妹妹,如今她和秋梦期成亲了,也更名正言顺地统领起主要事务,张嫣便随大流地叫起了夫人。
“有,分两步走,一是打舆论战,这一步动摇军心,再行第二步,领兵镇压。辛宰想靠土豪士绅上位,但是你们想想,士绅土豪会自己出来打仗吗?他们同样是用金钱和粮食来笼络农民来为他们卖命。”
“辛宰这次为什么铤而走险大老远跑来封乐袭击赵家,还不是为了银子,他想通过挟持赵铭威胁赵蕊给他们拿钱为他们打工,如此他们好拿了这些银子充当军费,继续笼络百姓。”
“但我们不用像他们那么辛苦,因为我们自己就有银子。”
月亮岛那笔三千多万两的宝藏,加之封乐如今经济发展起来,源源不断的税银,还有土地发到百姓手中,也能拿到一成的地税,攒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辛宰能有什么钱,就算是之前跟着汉王谋逆偷偷藏了些银子,但又能有多少,还能支撑他多久?
苏韵又道:“我们除了银子,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就是土地。”
秋梦期忙道:“现在那四郡的隐瞒的土地都没能收上来呢。”
“很快就收上来了,而且是全部收上来,不单单是瞒报的那些!”
这话一说出口,其他三人齐刷刷地望着她。
苏韵:“辛宰造反,乡绅土豪跟着他参与了这场谋逆,一旦被镇压,这些地主们焉有善果?”
秋梦期笑道:“参与谋反,不说诛九族了,那些地自然是得没收上来。”
张嫣柳月如也笑了。
“所以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打败辛宰。”
听到打仗,秋梦期开始蠢蠢欲动。
苏韵道:“我们不蛮打,毕竟其他四郡的兵将也是沥州的老百姓,说不定将来也是我们的兵,能智取就智取。”
“你就说怎么办吧?”
“正如我刚刚所说的,先打舆论战,放出风去给四郡百姓,凡拥护李刺史和秋郡守的,皆人人有地可种,只收一成税,百姓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并不想打仗,如此一来,四郡人心溃乱,待我们的兵马一到,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张嫣赞道:“这样不但解决了辛宰这个祸乱,还能顺带把四郡的士绅土豪给扣了造反帽子将他们土地给收了,一举两得啊。”
秋梦期道:“甚好甚好,我还担心着那四郡瞒报的土地收不上来,这下好了,直接把机会给送上门来了。”
“这事还是得先跟李刺史通一下气,商量出兵方案,虽然我们有兵马,但这算是我们的私兵,不到关键时刻还不能放出来,若是让许牧通调兵,也得向上面上疏方可。”
秋梦期点头道:“我明日就去找刺史大人。”
……
封平县,一家赌场内。
后门出去有一间小屋,屋里坐着两个人。
其中背对着门口的那人,赫然就是封乐县刑房主事孙锦。
孙锦对面,竟是最近在苍梧郡一带频频发生动静的辛宰。
孙锦面无表情道:“不是说不要再见面了吗!”
辛宰笑眯眯道:“孙主事何须如此冷漠,其实我是为你不值啊。”
“此话怎讲?”
“王三,一个小小的守城士兵,两年之内,先是担任封乐县兵房主事,不到半年,一跃升任新会郡的兵曹从事。不仅如此,以前那些远不如你的,都已经跟着秋植去了郡里担任要职,而你,原本已经是县衙门捕头起点,如今却还是在县衙里面担任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兵房主事。”
辛宰说着,满意地瞥到孙锦紧握起的拳头,继续道:“如今秋植跟着李泰,大搞土地均分,你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忙里忙外,最后得罪了那么多的士绅土豪,你能混到什么好?”
孙锦面无表情道:“按照上面指令做事,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倘若真是按照上面指示倒还好,可你当真以为收了士绅的土地是上面的旨意?不要告诉我你跟着秋植那么久,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他想造反,你何苦跟他送命?”
“你自己不也是造反吗,怎么你就比他高尚?”
辛宰摇了摇头:“我当然不是什么君子,可至少我对待跟着我一起干大事的弟兄们可一向都很大方,你就说说秋植有承诺过你们什么吗?”
孙锦不说话,因为按照秋梦期的说法,他们这是为百姓做事,为百姓谋求福利,但从未说过今后事成,是否能封侯拜相高官厚禄。
辛宰得意一笑:“是吧,他拥有如此之多的财富,却从来没想过要分给过你们,你说,弟兄们辛辛苦苦给他卖命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可他倒好,除了加点薪水,其他的好处是一分没给,更不用说他现在忙着削弱官绅势力,剥夺士族地主的土地,就算将来你跟着他真的成了事,你觉得这好不容易收上去的地,他还能再分给你们吗,到头来不过就是一堆虚名,你们这是白白给他卖命啊!”
“哼,你倒是能说,你给你手下的士兵多少实惠了?”孙锦道。
“眼下我也算是白手起家,即便如此,至少我也没短过手下的人,若是今后能成大业,论功行赏,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怎么样,秋植没有给过你们任何承诺吧,他除了口口声声说要替百姓做主之外,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若是想指望跟着他建功立业,你还不如死了这条心。”
“你想怎么样?”
“跟我干,事成之后,一旦我的队伍扯起来,立即封你为都尉。”
“俸禄一千石,独领一军,一营兵马。”
这个条件一说出来,任谁能不心动,按照孙锦如今的刑房主事职位,就算升任县尉,一年百两银子的俸禄,秋梦期再大方,年底能发个双薪和过节费,也才不过二百两。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辛宰说完,随即便带着人离开了。
孙锦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很快,黑暗中又走出一人。
“辛宰这些年从汉王那里偷来的银子快烧完了,他很着急,这会儿心急火燎地想对秋植下手,如此也好补充他那个大窟窿。”
孙锦:“但不得不说,辛宰的方向是对的,至少如今整个大焱,再没有人比秋植更有钱了。”
“哼,三千万两的宝藏,他是整个都吃进去了,他没有钱谁有钱!”
“世子爷切勿小看封乐城里的那些商业作坊,单单一个纸坊,一年收入都快能抵得了整个州一年的税收,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准备面市的玻璃产业。”
“那又如何,还不是为他人作嫁衣罢了!”
孙锦低头道:“不知世子爷接下来有计划?”
“前交州刺史裴亮,原本是六皇子的人,秋植却将其私铸武器的事捅给了太子党,导致原本这么好的一条线给断了,六皇子如今已经容不下这个姓秋的,但以先前几次交手的情况来看,他屡占先机,这次既然辛宰要跳出来,你在中间烧把火,越旺越好,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如此我们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明白。”
来人说完,不禁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个秋植年纪轻轻,不应该会有如此才智,他身后是否有什么高人?否则不可能在短短不到两年之间,就能积累如此财富,还笼络了如此多的人心。”
“世子爷有所不知,秋植并非什么厉害的角色,其阵营中真正运筹帷幄的是其妻子,前太子太傅苏学林的女儿苏卿韵,如今秋植一党上下所有人,皆尊称其为夫人。”
“秋植不过才十七岁,苏学林的女儿似乎年纪也不大,怎的行事如此老辣,更何况如此女流之辈,看着不像是个有翻云覆雨本事的人。”
孙锦摇了摇头:“秋植当初到封乐上任,初次堂审,惶惶不安,不知断案不懂控场,还是那苏氏暗中提点,才不至于当众丢人现眼,包括他后来以强劲手腕拿下乡绅王家和濛山土匪,这一切皆是那苏氏在背后指点,使得秋植开始一战成名,百姓对他有口皆碑。世子爷莫忘了,当初的新制盐法,还是苏氏想出来的,这事可是报到了京都上面,李泰因此免了苏家一家的贱籍,此女不可小觑。”
“哼,区区一个女子,在你口中竟成了诸葛再世,这秋植也真是窝囊,竟要靠一个女流之辈往上爬。”
孙锦道:“不仅如此,张阁老的孙女如今也在秋植麾下,平日与那苏氏同进同出,配合得天衣无缝,整个封乐乃至新会郡的百姓已然被她们这些个女人给蛊惑得不知东西南北,百姓心里只有苏氏,连秋植都得排在其身后。”
来人闻言大吃一惊,道:“你说张阁老的孙女,可是姓张名嫣?她也在封乐?还在秋植手下做事?”
孙锦诧异对方的反应,点了点头:“正是,莫非世子爷与那张嫣认识?”
上官礼冷哼一声,“那张嫣,更是本世子的下堂妻,平日只知道在后宅捻针绣花足不出户,成亲数年并未能给本世子生个一儿半女,此女又极为善妒,我不过是多娶了几名妾室,她自己生不出孩子还要霸占着位子,若不是本世子心善,给了她一纸休书放她走人,否则她如今还得留在成王府后院日日服侍不得闲,眼下倒好,竟跑到封乐来助纣为虐!”
孙锦不知道张嫣与成王世子之间居然还有这层关系,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上官礼骂完还不解气,又道:“张氏婚前确实有几分才情,但你说她能为秋植出谋划策,此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她若是真有这个本事,在成王府不可能默默无闻至今,就算生不出孩子,也该有本事拿捏其他妾室才是,怎可能闹到与本世子和离,颜面扫地如同一条丧家狗灰溜溜地回了张家。”
孙锦一时候愣住了,他本人对张嫣确实也没什么了解的,而且上头秋梦期和那几个女人开会,就算捎带上王三刘二虎等人也不叫他,当然这也是他耿耿于怀的原因,他认为自己在封乐秋植这里,一直没能够进去过他们的权利和政治核心,是以最终倒向了六皇子一边。
孙锦道:“或许是我判断错了,世子妃并未——”
“既已经和离,她便不再是世子妃。”上官礼喝道,说起张嫣他就来气,当初念在她这么多年在后宅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从未出错,就算她没有孩子他也从未苛责过,可这女人空有一副样貌却不知情趣不知体贴,似乎他跟外头那些男人并无不同,每每总是冷淡,这让他很是挫败,久而久之便疏远了她,却不承想,这女人居然要与他和离。
他以为她只是以此来要挟他,为了给她一个教训,他当真就写了。
本来还想等着她来求他收回和离书,没想却等来了她搬离王府的消息,而后就失去了她的消息,如今居然跑到封乐来了。
倘若只是跑了一个张嫣还好,连府上的爱妾胡姬也不见了,后宅接二连三地丢了人,让他怒不可遏,如今一提到张嫣和胡姬,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在还有另外一个小妾肚皮争气,为他诞下麟儿,这让他稍稍欣慰了些。
……
此时,上官礼口中的下堂妻,正和赵蕊钟淑娘在奶茶店雅阁里闲话家常。
钟淑娘的儿子阿满坐在地上自个儿玩着手中的玩具,不哭也不闹。
戴燕赵竹张冉几个小姑娘在楼下闹腾着。
赵蕊和钟淑娘好友多年,彼此间不要太熟,如今多了个张嫣,三人年纪相近,倒是能说到一块。
“我说大忙人,看着你最近眼角带俏的模样,有啥好玩儿的可不能忘了你的老姐妹。”
赵蕊淡淡道:“能有什么好玩的,日子不都是照样这么过的吗。”
“我的日子是照样过,你可不一样,你比我精彩多了。”
“你瞎说什么?”赵蕊一副你很无聊的模样。
钟淑娘挤眉弄眼道:“我怎么听到外边闹得沸沸扬扬的,说咱们封乐知名千金大小姐不顾仪态当街狂奔追赶情郎,啧啧啧若不是指名道姓,我真不敢相信那人是你。”
张嫣闻言也笑了,赵家那点事她倒是听说了些。
钟淑娘又贼兮兮道:“听说老爷子给你找了三个猛男,怎么样,好使不?”
赵蕊脸直接黑了,“这都是哪里传的谣言?”
“反正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
“别听外头那些人胡说八道。”
“我不听外头的人胡说八道,我就听自己人怎么说,”钟淑娘说着,起身从窗口探出了半个身子叫道,“燕儿——”
楼下戴燕正跟张冉赵竹聊得正海,听到头顶上有人喊她名字,以为赵蕊叫她,忙抬起头,见是钟淑娘,笑道:“钟姐姐,你找我有事嘛?”
“对,来来来,姐姐们想跟你聊点事,快上来。”
戴燕见她笑得一脸荡漾,便知道估计是和赵蕊有关,还没上楼就忍不住耳朵发烫了,既想着融入姐姐们的话题,又觉得上去怕是要被姐姐们调侃一番,也不知道蕊姐姐是想瞒着还是……
“愣着干嘛,快上来。”
戴燕哦了一声,咬着唇轻轻巧巧就上楼来了。
进了屋里,见到四只眼睛就这么炯炯望过来,只有另外一双美目瞥了她一下,又一副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戴燕心跳得有些快,呼吸都是热的,也没敢看她,转而向着钟淑娘问道:“钟姐姐,你找我有事呀?”
钟淑娘含笑道:“对,两日前你不是刚好去了你赵姐姐她们家嘛,听说老太爷给她找了三个男人,可有这回事。”
听到这事,戴燕就不害羞了,直接摇头,“没有这回事,钟姐姐,你的消息可不太准,不过老太爷是想给家里几个丫鬟相看是真的。”
“这年头当主子也不容易,还要给下人相看,”钟淑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话头一转又道,“那听说你蕊姐姐当天赤足狂奔去追小情郎,可有这么一回事?”
戴燕原本一张严肃的小脸这才又软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往赵蕊方向瞟了一眼。
对方刚好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就这么碰了一下,很快又移开。
暧昧在一圈圈荡开。
“你别看她,你就说是不是吧。”钟淑娘兴奋地催促道。
戴燕眨了眨眼,摇头。
没有赤足狂奔,她穿了鞋子,也不是什么小情郎……
钟淑娘看着戴燕,意味深长道:“燕儿,你学坏了,都知道撒谎了。”
还不待戴燕解释,旁边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去难为人家一个小姑娘。”
戴燕听出来她在护着自己,心里泛起一阵甜意。
钟淑娘听到赵蕊开口,也不客气地还回去,“我为不为难人我不知道,但你比我还大,你好意思嘛。”
赵蕊没理她,冲着戴燕道:“别理会这个疯子,下去和竹儿她们一起玩。”
“别别别,赵蕊你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才叫人上来,不过就问了一两句你就舍不得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你这么会护的。
“不下去也行,坐到我这儿来。”赵蕊说道。
戴燕自然是听她的话,走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
桌子底下,赵蕊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这一幕恰巧落到张嫣眼中,不禁心跳了一下,随即眼波流转,抬头去看赵蕊。
赵蕊老脸一红,随后又恢复若无其事,端坐位置上,手上攥着却没放开。
当初开海的时候真是一语成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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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阁老致仕 ◇
先前五月中旬, 秋梦期升任新会郡郡守,皇帝下任命书的时候,同时又下了一道圣旨, 命她筹集一百万两的赈灾银子。
对于一般的郡县来说,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对秋梦期来说,这并非不可完成, 但她知道, 一旦筹齐赈灾款, 不出意外的话这笔钱势必要流入皇帝的腰包,豫州等地的灾民与该赈灾款根本无缘。
但在尚未起事之前,款项筹集任务还是要做。
好在他们利用这个机会重新清丈了土地,其中东五郡瞒报的土地如今已经全部收上来了, 这算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同时通过土地数量分层级对士绅强制筹集赈灾款, 确实也收上来十来万两银子。
只是西边的始安、始兴、贺临和苍梧四郡却迟迟不配合工作, 如今查明这四郡的士族官绅与前神策大将军辛宰已经达成合作, 支持其起事,以应对秋梦期和李泰清丈土地筹集赈灾款的相关行动。
这四郡土地清丈行动进展缓慢, 李泰也陆续上疏阐述其中艰难。
然而上面不支持工作不说,关于赈灾款的催款函一封接着一封,秋梦期虽不堪其扰, 但也不想拿肉包子打狗。
而李泰则忧心豫州等地的灾民, 两人最后商量,先筹集二十万两送过去应付一下。
秋梦期心想着这李泰和自己老丈人一样,都还在对这个腐朽的政权抱有希望, 这次非得让他死心才是。
果然没过多久, 尹西侯的消息也很快传来, 当这笔赈灾款到达京都的时候,直接就被皇帝截胡了。
说是要拿去建永陵地宫。
李泰听到这消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夹杂着对皇帝的失望,和对秋梦期的些许愧疚,若是这笔赈灾款留下来,当真能做不少事。
秋梦期倒也没想跟他计较,毕竟这些银子当初收上来确实也是以赈灾款的名义筹集,也给朝廷送上去了,至于他们怎么花,那就没办法了。
但能让李泰看清形势也好。
永陵地宫眼下还差四十万两银子的投入即可竣工,皇帝听信元昊星君之言,如今天下大乱灾祸四起,皆是因为不敬仙神所致,必须尽快修建永陵地宫,将仙君接回地宫镇守,如此可保大焱千秋万代。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如今皇帝已经被仙丹掏空了身子,越发觉得力不从心,隐隐觉得自己大限要到,故而不管不顾也要将地宫修建完成,如此他方能修炼成无上的长生之术,延续性命。
眼看地宫竣工在即,就差最后几十万两的经费,这一笔从沥州上来的赈灾款,自然是第一时间就下诏被送往宫里。
皇帝看着眼前的二十万两银子,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好个秋植!好个李泰!朕让他们每人筹款一百万两,他们每个人就筹了十万两来糊弄朕,岂有此理——”
偏殿内一片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去触皇帝的霉头。
倒是昊元星君道:“陛下,有总比没有好,等着二十万两用完,说不定沥州的下一笔款项也筹集好了。”
皇帝刚刚发了一通脾气,一时间声嘶力竭,连咳了一阵子,待他摊开手,掌心赫然是一抹刺眼的鲜红。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这让他无比惶恐,也更坚定了要尽快修好地宫的决心。
负责押运银两的官员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这可是要发往豫州的赈灾款,灾民们等着救命呢,这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灾民的命是命,朕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朕告诉你,没有永陵地宫和九重塔在,朕就活不下去,你莫不是想要朕死,才会想拦下这笔银两!”
押运管吓得赶紧磕头道:“陛下,臣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臣不过是想问陛下,若是没有赈灾款,要如何跟豫州的百姓交代?”
“你问朕,朕问谁,朕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若事事都只盼着朕来解决,朕要你们有何用!”皇帝面露凶光咄咄逼人,所有人鸦雀无声不敢动弹。
次日上朝。
朝堂中得知此事的臣子们,表现不一。
太子之流看着皇帝如今这副模样,恨不得他早日殡天,如此他好上位,更盼着有人前去刺激皇帝,惹得他发病。
而六皇子之流,就算是想要贤名,但如今还没准备好,倒是希望皇帝能再多活几日,因此不愿在这个时候去触犯皇帝的霉头。
至于其他大臣,自从皇帝将苏学林等谏臣一一处理之后,如今已经没什么人愿意再就这些事情上谏,免得惹怒皇帝殃及自身,故而一个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是一向走温和派路线的张阁老坐不住了。
以往好歹还有人站出来说一两句,如今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倘若是别的事,张阁老或许忍忍也就算了,可豫州数月来一直受到洪水侵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豫州刺史的请款奏疏一封接着一封堆在内阁的案头上,字字泣血句句带泪,让他于心难安。
可惜如今满堂文官,竟无一人为此发声,就这么任由着皇帝将原本拿来赈灾的银子用在他处。
再看着眼前这位皇帝,印堂发黑两眼无神,整个人就像是一摊烂肉堆在龙椅之上,哪里还有半分为人君父的形象。
终于再忍不住,颤颤巍巍上前奏道:“陛下,豫州刺史今日奏疏呈至内阁,请求拨付赈灾款给百姓救命,不知该从何处调取银两驰援豫州?”
皇帝听到这番话,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他就知道一旦自己做点想做的事,就有人要站出来阻拦,自己堂堂一个天子,却处处受这群臣子掣肘,实在是憋屈得很。
昨天押运官刚被怼了回去,如今又来了个张阁老!
他压着隐隐的怒火道:“张民,如今国库空虚你不知道吗,你让朕去哪里拿银子去拨给豫州!”
“陛下,昨日沥州刚到的二十万两银子,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你倒是消息灵通,不过这笔银子朕另有用处,如今五陵地宫竣工在即,眼下各处灾难频发,皆是因为上天惩罚,如今没有媒介,无人与上天沟通,只有建好了地宫和九重塔,才能直通上天,感化上天,届时灾难自能消融,如此,这笔赈灾款,也是算是用在了救灾抢险的之途,值了。”
如此昏聩之言从堂堂一国之君口中说出来,张阁老信念崩塌,失望极了。
“陛下,天下灾祸丛生,百姓疾苦应是当下最先要解决的问题,就算是求仙问神之事也要安排在其后啊!”
“张阁老若是有心想要为豫州灾民着想,还不如想办法催催沥州那边,让他们赶紧筹集剩下款项送入京都,也好尽快安排赈灾。”
张阁老听到这话,原本佝偻的身子又弯了几分,他站在那里,一股失望和无奈的悲怆之感从心底生出,再一点点地在朝堂上弥漫开来。
他终究还是不死心,又道:“陛下,恕臣直言,此时修建九重塔和永陵地宫,实非明智之举——”
皇帝终于烦不胜烦,不待他说完便喝道:“张民,莫不是朕平日对你过于纵容了,以至于你现在竟敢顶撞朕违背朕的旨意,如此不知体察圣心的臣子,朕要你何用,朕看你也是老眼昏花不便于行,但念你劳苦功高,还有你儿子为国捐躯,便不与你计较,明日起,便致仕还乡吧。”
“还有,朕这个地宫是修定了,而且这个月月底必须要修建完成,张民致仕,内阁空出一个位子,四品以上官员,只要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朕便破格允一个你们进入内阁的机会!”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但很快就噤了声,可所有人依旧心如擂鼓。
皇帝为了修建地宫,连内阁的位子都舍得放出去,一旦内阁被别有用心的人把持,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到时候甚至连他自个儿说话都未必管用。
如此可见,皇帝为了尽快让地宫完工,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即便有人心寒,但仍有人暗自窃喜,因为机会来了。
张阁老颤颤巍巍跪下,他双手将顶上帽子摘下,轻轻放在跟前的地砖之上,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
这位两朝元老,朝着眼前已然昏聩的帝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撑着老腿起身,未敢站直,就这么躬身退出了殿外。
皇帝见状,怔怔望着他的身影,突然间一股怅然若失蔓延心间。
他扫视朝廷上一圈,突然发现满朝文武百官,竟有半数是不认识的,这个认知让他猛然一惊。
一旁的昊元星君立即上前道:“陛下英明,如此雷霆手段,地宫竣工之日已不远矣,天神感应陛下决心,到时灾害自去,一切雨霁风清,旭日东升,大焱辉煌指日可待。”
皇帝一听,心下稍安,刚刚的一丝不快也终于被抛之九霄云外。
眼下这些人,蹦跶得再厉害,一旦地宫建成,联合九重塔,引得神仙庇护,届时还有谁敢对他这个皇帝说三道四。
第190章 并蒂莲鞋子 ◇
谁也没想到, 致仕归家的张老,突然决定要下沥州。
这事秋梦期张嫣等人已经从尹西候那里接到了消息,秋梦期吩咐路过的消息驻点留意路上, 若是张老经过,注意帮忙打点行程, 令他一路顺畅。
孙锦在上官礼的指示下,答应了辛宰的条件。
然而辛宰指派的第一个任务, 就是要把当日害他丢了人质并损了三十五条性命的那小姑娘大卸八块, 送到苍梧。
孙锦并没有拒绝。
以平日里他对秋梦期和苏韵二人的观察, 这二人对青年学子尤为宽待,尤其近期还招了十多名尚在书院念书的少年人入了衙门,到各房实习,辅佐做事。
就连焕儿那样的小孩, 居然也能令那二人青眼相加。
孙锦几乎已经可以预计到, 这些人未来必定会被这重用, 甚至能一跃飞升, 远超自己之上。
这样的认知让他嫉妒得面目全非,对于辛宰的这个要求, 他乐于接受。
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弄死她还不是小菜一碟,到时候直接把锅甩到辛宰的身上, 秋植此人重情又冲动, 必定要找他拼个你死我活。
成王世子让自己烧把火,这不就烧起来了吗。
……
焕儿的脚终于也好了起来,可以和往时一样正常走路了。
于是又和以前一样, 开始了家里、书院和衙门的三点一线的生活, 只是身边多了不少的影子, 赵铭等人自经历上次事件后,如今走路都是挑着大路走,整个沥州的巡逻比起以前又要严格了不少。
焕儿从苏韵口中得知,那日是影七将自己从北门处抱了回来,或许是因为这个,突然间对这个疤脸叔叔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日和往时一样,去了后院吃饭,端着饭碗坐在池子边上的小桌子,眼睛却瞟着四边的房顶。
可惜没有见着人。
就在她有些失望地低下头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找什么?”
焕儿一惊,手中的筷子差点就要掉到地上。
“我……我没找什么,”见到来的正是自己心里想着的那人,她心里有些激动,但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明显,很快稳住了情绪道,“您怎么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
“我从后罩房出来,你背对着路口,我自然是出现在你身后。”
焕儿尴尬地笑了,但想起前些日子的事,赶忙放下筷子,站起身冲着影七行礼道:“上次从姚家村回来到北门,听夫人说是您把我带回衙门的,焕儿这厢谢过了。”
影七瞟了这俏生生的小姑娘一眼,个头又矮,堪堪才到自己腰上,巴掌大的小脸上镶着两只大眼睛,这么一个小不丁点,不知怎的却这么多规矩。
面无表情道:“举手之劳而已。”
说着越过她,去厨房打饭。
焕儿看着他高瘦的背影,和身上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气息,想起赵铭说的他手刃三十多人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失神。
看着凶神恶煞的,可为什么却觉得只要他在,周边就安全感满满?
焕儿坐下来,开始吃饭。
才吃两口,就听到脚步声,那人又回来了,径直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焕儿疑惑道:“您不上屋顶了吗?”
影七瞥了她一眼,“我坐这儿吃,不行吗?”
焕儿笑了,眼睛弯弯的,道:“当然可以。”
只是接下来,想说什么,又找不到词了,因为对面这人埋着头,并没有打算要搭理她的样子。
人家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而已,焕儿心底对着自己说,告诫自己不要打扰对方进食。
于是两人便一声不吭地各自扒饭。
影七虽然吃饭,但眼睛却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这小姑娘,莫名的亲近感,让他忘记了,自己这些年来几乎不与人同桌吃饭的事实。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吃饭呢,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见到了两个假人。”
焕儿见到秋梦期,忙叫一声大人。
秋梦期点了点头,端着自己的饭碗坐到两人的中间,东瞄瞄西瞄瞄的。
“为什么我觉得你们两气氛好奇怪啊。”
影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秋梦期:“那不行,你们两都不说话了,我再不说,那不就是三个哑巴了吗,你不说便算了,不强求。”
说着转过头冲着焕儿道:“下地走了两天路,就迫不及待地跑来了,脚还疼不疼。”
焕儿摇了摇头,“不疼,躺了一个月,腰难受,得下地走走。”
“行吧,在屋里走走可以,回去让铭儿捎你到家门口,不用走那么远的路。”
焕儿点头:“学兄现在每天都送到家门口。”
影七听着两人说话,依旧是一派面无表情的样子。
秋梦期也懒得理他,忍不住蹬了蹬自己的脚,向焕儿显摆道:“瞧,你娘的手艺,好看吧。”
这鞋子是上次焕儿母亲乔三娘给绣的,她和苏韵一人一双。
焕儿看到母亲做的鞋子被大人穿上,心里也高兴,笑着点了点头道好看。
却不承想,原本正在埋头吃饭的影七见她这么一显摆,眼睛也往她脚上随意一瞄,原本嗤之以鼻的表情在看到鞋口往外爬出来的半朵并蒂莲花瓣,瞬间瞳孔一缩,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秋梦期吓一跳,赶紧把脚缩了回来,警惕道:“喂,你想干什么?”
影七盯着她的脚,语气不容置疑:“把鞋子给我!”
“你有病啊,我脚上的鞋子也要。”秋梦期才不依他。
可此时的影七却急红了眼,弯下腰就要去拉她的腿。
秋梦期放下碗筷,嗖一下就跃出两三步,随即摆出了一个格斗的姿势,“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随便乱来——”
影七并没有妥协退开,而是马步一支,摆出架势,道:“把鞋子给我!”
“你过分了,别人脚上穿的鞋子你也要,我就不给。”
影七没再废话,也没给她让招,直接两步上来就开打。
秋梦期见他来真的,也不怂,支着拳头就迎上去。
焕儿看见,吓得小脸发白,又不敢出声制止,眼看两人就要打在一起,她一眼瞟见了不远处一抹绯红色的裙角,赶紧起身哒哒哒跑过去。
果然两个正互不相让的两个人,下一秒就被一个温柔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喝住了:“大中午吃饭,打什么架!”
秋梦期见自家老婆过来,赶紧收起拳头翻身一跃跑到苏韵的身边道:“影七这个变态,非要脱我鞋子。”
苏韵看了眼影七,只见他胸口起伏着,死死盯着秋梦期鞋子边口上露出来的一抹花纹。
苏韵似乎看出了什么,道:“大师兄是要我这双还是她那双?”
影七目光一移,发现苏韵的脚下也正踩着一双同样绣着两朵并蒂莲的鞋子,而且她的是绣在外头,更夺目更亮眼。
熟悉的纹路落入眼底,他牙关紧紧咬住,好半天才涩然开口:“要她那双。”
都是一样的绣法,他要看个真切,也只能拿自己小师妹的,哪有去拿妹媳鞋子的道理。
“脱给他。”苏韵冲着秋梦期道。
秋梦期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苏韵,“老婆……”
“听话,给他。”
秋梦期只得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将两只鞋子脱下来,朝影七丢过去。
影七抱着一双鞋子,扛起自己的饭碗,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焕儿,转身朝后罩房走去。
秋梦期冲着他的背影呲了一下嘴做了个鬼脸。
苏韵坐了下来,吩咐夏羽去给她再拿双鞋子,冲着焕儿道:“焕儿吃好了吗?”
焕儿看着碗底还剩的一点,道:“还差一点,要不是他们要打架,就已经吃完了。”
“慢慢吃,吃完了去东厢房眯一会儿,下晌就不犯困。”
焕儿点头,扒拉了两口剩下的饭,随后起身道:“夫人,大人,焕儿吃饱了,先行退下。”
苏韵点点头:“去吧。”
小花园里就剩妻妻二人。
夏羽去把苏韵的饭端过来,秋梦期蹭到她身边道:“大师兄是魔怔了吗?”
“这鞋子或许对他有特殊意义。”
“焕儿她娘给咱们做的新鞋子,对他能有什么意义?”
“应该不是鞋子有意义,是绣这两朵并蒂莲的人对他有意义。”
“你是说,焕儿她娘亲!”
苏韵点了点头:“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我们先前猜测的东西,或许就快有答案了。”
秋梦期咬着筷子,想了想道:“这么说来,大师兄的身份也很可疑啊。”
“这里就你跟他最熟,你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知道了。”
“熟什么熟啊,我去到师门才几岁,就跟他见了不到几次面,师父口口声声叫他逆徒,我连他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有时候听到师父白天起来在那里唉声叹气的,我就知道他肯定又偷偷回来了,也不见师父面,就留了一壶酒在山门口。”秋梦期扒拉着仅存不多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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