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

    时间拨动钟摆, 迈过季节的鸿沟,昨日里还是深秋,今日冷风一吹, 天地便落了雪。

    这是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轻柔安静像是熟睡的孩童。

    窗户外溜进了一缕冷风, 挑着烛火左右摇摆,吹皱屋内人的眉头。

    沈竹绾顺着风来的方向投去一瞥。

    窗户处忽的冒出一颗人头来, 季容妗招招手, 眸中跃动着兴奋:“公主!快来。”

    沈竹绾置笔, 起身往门外走。

    簌簌的冷风从敞开的门中吹入,沈竹绾脚下步子顿了顿,依旧出了门。

    一只手牵住了她,温暖的感觉从指间流入身体, 驱走那份寒冷。

    季容妗拉着人走过长廊, 抵达池水边的水榭内。

    月亮悬在正空显得格外遥远, 被一层薄云笼罩, 只有隐晦月光蒙蒙落在平静无波的水面。

    万籁俱寂,寒风夹杂着细雪从亭外吹入, 季容妗转头看向她:“公主,你看,下雪了。”

    沈竹绾抬眉看她:“嗯?怎么了?”

    “这可是初雪!”身边的少女仰头看向夜空, 唇角扬起一抹笑:“据说一起看初雪的人会在永远在一起。”

    “所以公主”她话音一转, 捏了捏沈竹绾的手,侧眸看她,笑容有几分狡猾:“要与臣一同看初雪吗?”

    分明已经将她带出来了, 还要装模作样问她一遍。

    沈竹绾无奈:“本宫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季容妗忍不住笑了, 笑完后又故作大方道:“自然有。”

    “是吗?”沈竹绾轻飘飘看她一眼:“那本宫便不看了。”

    季容妗:“……不行!”

    沈竹绾轻笑出声, 紧接着,便被人恶狠狠地捏了捏掌心。

    沈竹绾收声,余光瞥见长廊尽头处走来的冬梅,被握住的手不动声色地欲要抽回,又在被人察觉的一瞬,攥得更紧了些。

    感受到身边投来幽怨的目光,沈竹绾无奈轻叹,没再挣脱。

    冬梅一路压着唇角走到两人面前,将托盘内的东西递到季容妗面前。

    季容妗没接,扬了扬下巴指着那边的桌面:“放那吧。”

    冬梅依言照做。

    木托盘上放着两件披风以及两瓶酒。

    季容妗故意牵着沈竹绾的手往桌边走了几步,扭头看向冬梅,握着沈竹绾的手翘起一根食指来,指着那两件披风:“这两件,哪件更厚实?”

    冬梅:“……”这两件不是一样的款式一样的厚度吗?

    不过她看着自家主子那略显刻意的手,当下明白过来,道:“上面的更厚实。”

    “好。”季容妗点点头,终于松开了沈竹绾的手,装模作样地将那件“厚实一点”的披风系在了沈竹绾肩上。

    她的确是故意的没错。

    虽然她与沈竹绾已经是妻妻关系,但在有人的地方,沈竹绾很少与她亲近。

    好像她是一个地下情人般,见不得光。

    季容妗有些懊恼地想。

    系好的披风包裹住面前的女人,季容妗将另一件披肩系在自己身上,拉过沈竹绾坐下,道:“公主,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梅花瓷瓶落在桌面发出“咚”地一声轻响,沈竹绾顺着面前瓷瓶上的指节,缓缓看向季容妗:“驸马要与本宫喝酒?”

    季容妗点点头,又有几分迟疑:“公主可以喝吗?”

    沈竹绾指尖搭在酒瓶上,微微挑眉:“本宫倒是可以。”

    就是不知道驸马行不行。

    季容妗成功接收到了沈竹绾没有说完的话,眉头一压,拿过酒瓶扬首:“那臣也可以。”

    一刻钟后,亭外的雪逐渐小了些,沈竹绾看着眼前脸颊驼红,眼神迷蒙的人,勾了勾唇角说了句话。

    无数个公主的脑袋在她面前晃悠,红唇张张合合,仿佛自带回音般在她耳边接连响起。

    “驸马不行啊——”

    “咚!”季容妗将酒壶按在桌面,整个人拍案而起:“谁说我不行!”

    目光往下淌了淌,季容妗猛地垂下头,与沈竹绾几乎脸贴脸:“你说的?!”

    “我行!”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沈竹绾面前,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掐腰稳住身体道:“我行,我一定可以适应,我才不会怕,杀人而已,可是杀人犯法,会蹲局子的,不过没关系,我杀鸡也很厉害的……”

    眼前人颠三倒四说着些她听不太明白的话,沈竹绾却注意到她口中的“适应”。

    适应什么?沈竹绾垂眸想,自然是适应她先前说过的那些话。

    但显然,她尚且没有适应。

    沈竹绾站起,注视着她轻声道:“驸马醉了。”

    “我没有。”季容妗顺手拿过两人空空如也的酒壶,坐在桌上,道:“我还能给公主表演一个杂技呢!”

    说着,两只手轮流在空中抛起了瓶子,即便醉了,她也接的很稳。

    表演完毕,季容妗收好两个酒壶,从桌上下来,看向沈竹绾道:“公主,我厉害吗?”

    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她,沈竹绾弯唇点头:“厉害。”

    “那公主有轻松一点吗?”

    季容妗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后,接着道:“我从我爹那听说了,如今大乾情势不太好……”

    后面的话,季容妗没再说了,只是依旧盯着她,生怕她露出一点烦扰的情绪。

    原来她今日所做这些都是为了让她轻松些。

    沈竹绾轻出一口气,目光落在了眼前少女身上。

    朦胧的月辉照在她脸上,少女眉宇间青涩依旧,却隐约有了几分成熟的模样,勾人地紧。

    “本宫无事。”她轻声道:“驸马不必担忧。”

    话音落下后,少女便轻轻松了一口气,旋即整个人开始往她面前凑,眨了眨眼,疑惑道:“公主,你怎么有两个头呀?”

    沈竹绾瞥她一眼,没有动作。

    不过片刻时间,眼前少女已然凑到她脸前,“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笑嘻嘻道:“两个头的公主也好看!”

    沈竹绾:“……”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冬梅,扶驸马去休息。”

    冬梅很快走来,季容妗却不愿让她扶着,只凑在沈竹绾身边不愿走,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公主不要我了吗?”

    说着,大眼睛还眨了眨,眼见着就有泪珠浮现,沈竹绾出声道:“乖乖听话,本宫便不会不要你。”

    季容妗忙不迭点头,做出三好学生的样子。

    “冬梅,扶她回去。”

    一只手忽然扯住她的衣袖,少女像是变戏法似的,乌黑的眸子蓄起泪珠,下一秒,那泪珠便“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说掉就掉,没有半分迟疑。

    沈竹绾:“……罢了。”

    醉酒后的少女黏人地紧,然而很快沈竹绾便发现,她不仅仅只是黏人,所作所为也比清醒时大胆了太多。

    沈竹绾静静看着挡在眼前少女,冷声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嘛,公主,我们是夫妻!”眼前少女撅着嘴道:“一起沐浴怎么了?”

    沈竹绾眉头一跳:“驸马有自己的浴房。”

    “可我今日想与公主一同沐浴!”

    一刻钟前,沈竹绾将人扶回房后,准备去沐浴,让少女留在房内等醒酒汤,只是当她说出自己要去浴房后,少女便非要跟着她一起去。

    连走路都不稳当的人,此时站在她面前倒是堵得稳当。

    无言僵持半晌,眼前少女终于轻哼一声,让开了路。

    沈竹绾瞥她一眼,衣摆跨过门槛款款离去,没走两步,脚下步子忽然一顿。

    扭头一看,那少女欲盖弥彰地背对着她看天空。

    沈竹绾揉了揉眉心,到底做出了妥协:“罢了,过来吧。”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身边便多了个脑袋,季容矜乖巧地笑笑:“那我们走吧!”

    沈竹绾:“……”

    浴房内,扑面而来的热气驱散了身上的寒冷,沈竹绾走至浴池边的换衣台前,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少女。

    她动作倒是很快,已经拆散了头上的发冠,眼下衣裳剥的都没几件了。

    沈竹绾转回头,开始拆头上的装饰。

    不多时她弄好头发后,只听噗通一声,身后人已然入了水,只在浴池内露出一个脑袋,直直地看向她。

    沈竹绾起身,背对着少女缓缓脱去外袍。

    当只剩下最后一件里衣时,她心有所感地从镜子中看了眼身后的少女。

    她的脸比先前更红了,目光也更为灼热,仿佛一只看见了肉的狼狗,蓄势待发着,随时准备扑上来。

    沈竹绾要脱里衣的动作顿了顿,咬唇轻蹙眉头,里衣到底顺着肩侧缓缓落了下去。

    温热的水包裹住她的身体,连带着耳根那点热度也被融化了去。游水声哗哗响起,不过片刻功夫,眼前已然多出一人。

    沈竹绾抬眸看她。

    少女乌发散落,面若桃花,水盈盈的眸子望着她,比春光更灼人:“公主。”

    她轻声喊了一句,叫的人心痒。

    沈竹绾没说话,只静静瞧着她,一滴水珠从她额间落下,从眉尾顺着脸侧缓缓下滑,一路到白皙分明的下颌,最后冲破束缚“啪嗒”滴入水中。

    似是注意到沈竹绾的视线,季容矜羞涩一瞬,却故意往她面前凑了凑:“公主,好看吗?”

    沈竹绾微愣,似是没想到她竟会如此。

    没待她反应过来,眼前少女便又往她面前凑了凑,脸上带着些好奇:“公主,让臣也看看你。”

    沈竹绾面色隐隐发红,一根指节顶在少女要沉下去的头上:“沐浴呢,驸马想做什么。”

    季容矜这才好似反应过来般,眼睛忽的亮起来:“公主,那我为你搓澡吧!”

    旖旎的气氛被打破。

    沈竹绾:“……不用。”

    “我很有经验的!”少女眼里带了几分她不识货的惋惜和谴责。

    “不……”沈竹绾话音一转,轻抬眉尾看她:“很有经验?”

    “对啊!”季容妗脑袋发懵,此时也没了旁的心思,打了个哈欠往水下蹲了蹲,开始在脑海回忆:“从前和她们一起去澡堂子时,我们都会互搓的……”

    季容矜神游天外,叽叽喳喳说了很多沈竹绾听不懂的词汇,再说这个她们……据沈竹绾所知,季大人自小孤僻,朋友除了叶漉便是江楠语,而在她方才的叙述中,沈竹绾至少听出了三个以上的人与她一同。

    还有那些未曾听过的词汇。

    所以……

    她到底是谁?

    沈竹绾静默思索期间,身边悄无声息没了声响。

    扭头一看,身侧的人脸颊红润,呼吸平稳,闭着眼睛缓缓顺着浴池壁滑了下去。

    沈竹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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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第 62 章 ◇

    何家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太平。

    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 何栗身边的势力被清扫的所剩无几,接二连三的禁足更是让他跟不上朝堂的变化。

    他的心情一不好,连带着整个何家上下都人心惶惶。

    何平安已经在雪中跪一个时辰了, 分明是冬日,她还穿着秋装, 整个人跪在风雪中瑟瑟发颤,路过的丫鬟小厮纷纷看她。

    有人叹息:“三公子又挨罚了。”

    这样的惩罚近些日子来屡见不鲜, 自从江南回来后, 何平安在何家的地位便微妙起来。

    何栗时常惩罚她, 却不再允许何慎欺压她。

    何平安逆来顺受惯了,并不反抗。

    半个时辰后,何栗让她进了屋子。

    屋内烧着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何栗坐在主位上, 手中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厚实的狐裘将他肥胖的身躯裹住, 显得像个球。

    他似乎很是乐意瞧见何平安这副模样,慢悠悠放下手中茶盏, 面容和蔼,仿佛先前罚何平安的不是他一般:“平安啊,外面跪着冷了吧?来, 坐。”

    何平安闻言, 低垂的眸中划过一丝冷嘲,却还是如言坐下。

    “平安啊,不是爹爹想要罚你, 只是江南一事, 你做的确实令为父失望啊。”何栗摸了摸胡子, 道:“不过好在你因治水一事官职上升了不少,名声也响了起来。”

    “为父为你安排的你只要照做不就行了吗?要知道你当官不过才两个月,便已经升到旁人一辈子无法触及的高度了。”何栗语重心长道。

    何平安并不反驳,只低颤着声音说:“父亲教训的是。”

    “抬起头与我说。”何栗道。

    何平安稳了稳表情,遂神色平静地抬起头,声线平缓:“父亲教训的是。”

    那双吊梢三角眼静静瞧着何平安的眸子,语气略有几分诡异:“平安,冷了吧?你母亲应当也有些冷,为父忘了叫人给她送衣裳,怕是现在,她还没有衣裳穿,你待会给她送些去。”

    平静的眸子一瞬被打破,何平安捏住指节,费了很大力气,才压着怒火出声:“我是男子,为母亲送衣裳怕是不妥。”

    “哦——瞧我这记性。”

    何栗这般说着,目光却紧紧盯着那双眸子,如愿从那双眼中瞧见了些许难堪后,心情颇好地翘了翘唇角。

    这双眼睛和先帝以及公主可真像啊,何栗最喜欢看那双眼睛被羞辱后露出的情绪,隐忍愤怒却又对自己无可奈何。

    “平安,今年还没给你和你娘买新衣裳,过会为父叫人给你们做些。”

    何平安冷笑着,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是何栗向来擅长使用的手段。

    “好。”

    出了那扇门,何平安嫌恶地弗了弗衣袖,没走两步,便迎面碰见了一身锦衣的何慎,他伸手拦住她的去路,上下打量了何平安一眼,嗤笑道:“当官了还这么落魄?”

    “有没有银子?”没待何平安回话,何慎便有几分不耐烦地道:“都给我。”

    何平安眸中闪过一缕幽光,如言交出了身上所有银子。

    打发走何慎后,何平安终于松下一口气,目光穿过高墙,往公主府的方向远远看去。

    计划,已经开始了.

    季容妗这些日子并没有闲着,谢林鸢下落不明,女皇国又与大乾交恶,她连续给女皇陛下写了两封信件,都没有回应。

    就连信鸽也有去无回。

    季容矜愁的薅着仅剩的信鸽脑袋,自言自语道:“惨喽,你的兄弟姐妹们现在怕是已经成为盘中餐了。”

    鸽子不懂,扑棱棱扇着翅膀跑了,脖子上还挂着个红丝带,骚气得很,那是为了欢庆新年季容矜给它系的。

    它跑了,季容矜便将趴在身边的小黑捞到怀中,从头撸到尾,发出一声喟叹。

    小黑随主人,是只爱干净的猫,即便在这大冬日也是隔一段时间便洗个澡,涂点顺毛油,因此一身皮毛养的油光水滑,谁见了都想撸两下。

    给鸽子都能系上红丝带,季容矜自然不会忘了小黑。

    大红蝴蝶结,亮色小衣裳还有一顶三角小红帽,都往它身上招呼,若不是这个时代没有指甲油,季容矜甚至想给它涂点指甲油。

    只可惜,小黑也随了主人的冷酷无情,被季容矜这么一糟蹋,爪子毫不犹豫往她脸上招呼。

    季容矜侧脸躲开,小黑愤怒地喵一声,从她身上跑了下去,窜到一截青色的裙摆后,喵喵叫着,声音凶狠,似在告状。

    季容矜顺着那截衣摆看去:“公主,你来了。”

    沈竹绾俯身将小黑抱在怀里,瞧见它身上的装束后,朝季容矜投去一瞥:“看不出来驸马还有这种爱好。”

    季容矜看向公主怀中喵喵叫着告状的小猫,弯眸道:“过年了,喜庆嘛。”

    说着,又打量着沈竹绾,眼睛忽然一亮:“公主,不如臣也给您做个装扮?”

    沈竹绾低眸看了眼怀中的猫,又看向季容矜,虽未说话,但显然,她对季容矜的审美不太信任。

    “诶呀。”季容矜凑过去,拎着小黑后颈皮把它放到地上,又拉着沈竹绾的手往屋内走:“殿下,信我嘛。”

    春节期间,若非大事是不会上朝的,沈竹绾也因此终于得了些空。

    沈竹绾顺着她的动作往屋内走,无言准许了她。

    季容矜眉开眼笑准备进屋时,余光瞥见飞进庭院的鸽子,动作便顿住了。

    沈竹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复看向她:“找驸马的?”

    季容矜僵了僵,旋即若无其事道:“应该是江楠语那厮,或许找臣有点不要紧的事。”

    两句话,江楠语蒙受大冤。

    季容矜走出去接住那只鸽子,取下脚下小信后快速看完,将其收好,又拍拍鸽子屁股把它拍走,复返回沈竹绾身边:“不是什么要紧事,公主我们继续吧!”

    沈竹绾扫了她一眼,表情变化不大,依旧跟着她走了进去。

    季容矜有些心虚,将人拉到镜前坐下后,从镜子中看着她,称赞道:“公主生的真好看。”

    沈竹绾抬眸:“驸马不着急出去?”

    “不着急。”季容矜说着,将她脑后的发髻散开,墨色长发铺了她满手,花瓣的幽香缓缓传开。

    季容矜没忍住从上到下摸了一把,道:“果然猫随主子。”

    惹来沈竹绾一个冷眼,终于老实了。

    老实了不过一会,她又蠢蠢欲动,原本准备编辫子的手一转,给矜贵的公主殿下扎了个青春活力的双马尾。

    而后往镜中一看——公主大人顶着张高贵冷艳的脸,两侧马尾却不安分地翘在半空,还随着季容矜手指上下摆了摆,与她清冷的气质着实不符。

    季容矜差点笑出声,但还是忍住笑意,拿过一边的口脂,抿唇煞有其事道:“嗯,很好看。”

    沈竹绾哪能看不出她是故意作弄自己,狭长的双眸一眯,单手将那马尾解开,旋即一掌拍向身后。

    季容矜闪身躲过,从沈竹绾另一侧露出个头,沾沾自喜:“公主大人,如今我可不是那个吴下阿矜了。”

    沈竹绾悠悠扫她一眼:“是吗?”

    凌厉的掌风袭来,季容矜弯下腰呈弓形躲开这一掌,瞧着那白皙的手腕一击不成又火速顺势往下一按。

    腰间用力一翻,季容矜借着这力往右侧翻滚而去,成功再次躲过。

    她背手扶着桌子,冲沈竹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公主,臣在这呢。”

    沈竹绾侧眸,脚尖微点再度冲去,这回的速度终于让季容矜后颈皮寒了一下,她一蹬地正欲躲开,那只柔软又不失力道的手便落到了她的肩背。

    季容矜痛呼一声被拍向了门窗,脸挨在门框上后,才如有实感地回眸:“感谢公主殿下送来的飞翔体验。”

    紧接着双手扒在门上一支,整个人便飞到半空,往沈竹绾的方向扑去,沈竹绾微微弯腰,自半空与她四目相对,季容矜微微一笑。

    两人同时伸出手朝着对方拍去。

    无形气波展开,季容矜与沈竹绾纷纷倒飞而去。

    季容矜摔在了桌上,冲劲将桌上的茶盏冲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半边身子被拍在桌上,哎哟着正欲起身,一道人影便出现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季容矜被按了回去。

    她便顺着那力道躺了回去,喘气间隙不忘嘴贫:“公主殿下实在厉害,臣甘拜下风。”

    不过一会的功夫,少女的额上便出了一层薄汗,口中轻轻喘着气,间或一瞥,眸中的流光便溢了出来。

    “好累啊公主,臣起不来了。”季容矜说着,朝沈竹绾伸出了手,欲图让她拉自己一把。

    伸出去的手没得到回应,另一只手中握着的的盒子却被女人拿了去。

    季容矜抬了抬头看她:“公主?”

    下一刻,女人欺身而上,一手撑在桌旁,另一只手沾了些鲜红的胭脂往她唇上涂去。

    柔软的指腹带着凉意描在她的唇上,季容矜瞧着女人垂落在自己脸侧的发丝,觉得心也被勾的痒痒的。

    不过片刻,沈竹绾便收回了手,瞧着她唇上的红,似有几分不满地蹙起眉:“太红了。”

    季容矜抿了抿唇,忽地伸手往女人腰上一勾,笑容狡黠:“公主,臣可还没认输呢。”

    沈竹绾还未反应过来,便觉眼前天地一阵旋转,先前还在她身下的少女此刻翻身在上,将她按在桌上,嫣红的唇弯起,悠悠道:“太红了?擦掉些或许就好看了。”

    话音落下,带着热气的唇便印了下去,与另一瓣红唇紧紧相贴,厮磨着将口脂渡到身下女子身上。

    半晌,沈竹绾推开她,眸色湿润:“先前的发髻谁教你的?”

    季容矜看着身下神态蘼艳的女人,一时有些心猿意马,顶着那手的力度又往下压了压,道:“臣突发奇想弄的。”

    沈竹绾没有躲开,任由少女亲吻着她,待她的手不老实地攀升往上时,又适时推开了她。

    瞧着少女水眸中的疑惑,沈竹绾微抬着头,问她:“驸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作者有话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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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第 63 章 ◇

    彼时, 沈竹绾一只手横在身前抵着她,另一只手屈在身后桌上,不紧不慢地与她对视, 那双眸子清明地很,没有半分情.欲。

    季容妗一个激灵回神, 支着手起了些身,极快地眨了下眼, 道:“没有, 公主为何这般问?”

    沈竹绾盯了她许久, 久到季容妗心底开始发毛她是不是知道什么时,她才终于移开了目光,道:“那便好,本宫希望驸马能与本宫坦诚相见。”

    季容妗见她不追责此事, 心下松了一口气, 只想赶紧揭过这个话题, 便道:“不如就现在?”

    “现在?”沈竹绾嚼着这两个字, 眉头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看起来有些不太明白季容妗在说什么。

    “是啊, 公主。”季容妗搓搓手,老实巴交地道:“公主不是要坦诚相见吗?”

    这下,沈竹绾听明白了。

    她颇有些恼火地抬眸, 耳根子却红了些, 冷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季容妗轻咳一声,遮掩道:“没什么。”

    眼前这个人,从前未曾确定心意时还是个内敛含蓄的人, 沈竹绾若是不主动, 她便不会越过雷池半步。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便会主动跨过那雷池,只不过跨得不多且很快又会跨回去,她是不敢完全跃过的,譬如此时。

    沈竹绾想明白后面色平静了些,掀眸看她:“好,那驸马脱吧。”

    季容妗此时面色相当精彩,咬牙半晌,抱着视死如归的想法看向沈竹绾:“那公主也须得脱,不然怎么算得上坦诚相见呢?”

    沈竹绾似笑非笑:“好。”

    比之于沈竹绾的淡定,季容妗脸上的紧张显而易见。

    但小季大人显然不是傻子,她能看出来,沈竹绾分明是打定她不敢脱,故意借此来埋汰自己。

    于是她一咬牙,豁出去了:“好,既然如此,那公主与臣便互相宽衣。”

    她倒要看看,到底谁会先忍不住!

    沈竹绾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上前一步,指节轻轻搭在季容妗的腰带上,抬眸瞧着她,微微扬起眉。

    季容妗感到腰腹处正在颤抖,她忍住后退的冲动,硬是咬着牙没有动。

    下一瞬,腰间的束缚突然一松,方才还被束之一阁的衣袍缓缓散开,空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又被那只白玉般的指节缓缓剥落,堆落在地。

    所幸只褪去了外袍,她里面还穿着许多道。

    季容妗这般想,便放松了不少,眼珠子一转,开始慢悠悠地解沈竹绾的腰带。

    她的动作仿佛故意般做的很慢,眼睫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竹绾的表情看。

    当然,公主大人比较会装,从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当那腰带松开时,季容妗还是察觉到公主殿下僵硬了一瞬的身体。

    ——原来她也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季容妗心底忽然便不怕了,甚至乐不可支开始期待着沈竹绾的反应。

    屋外太阳逐渐落山,带走最后的暖意。好在屋内烧了炭火,两人青.天.白.日这般造作也不会被冻着。

    一层层衣衫剥落,季容妗肉眼可见地仓促起来,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两人的衣衫便齐齐只剩最后一件里衣。

    季容妗望着沈竹绾那只伸过来的手,脸颊升起些蒸腾的热意,一把握住那伸过来的手腕,撇开头无奈认输道:“公主赢了。”

    沈竹绾目光流连于她嫣红的脸上,唇角轻勾:“驸马觉得本宫在乎这输赢?”

    “臣……”

    犹豫着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听沈竹绾悠悠道:“本宫又不是没看过。”

    季容妗脑海里瞬间便想起了浴池的一幕,她醉酒后做的那件事,是她每逢想起都会想要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的程度。

    那是喝醉了,现在还清醒着,这能一样吗?

    趁着季容妗犯傻发愣之际,沈竹绾干脆利落地褪去了她身上最后一件衣服。

    雪白的身体骤然出现在她眼前,沈竹绾的目光不自觉从上往下游移,又在半空被人拦截。

    季容妗捂住她的眼,一咬牙,快速伸手褪去沈竹绾最后一件里衣。

    然而手刚搭上,便被人拍开,连带着捂住人视线的手也落了空。

    季容妗惊呼之下捂住自己:“公主你!”

    怎么会有如此不守武德之人!

    沈不守武德显然没那个自觉,慢悠悠地从上往下打量着她,最后视线缓缓落在她的胸前的白布上。

    季容妗已然背过身去,气得咬牙切齿:“公主你不守信用!”

    “本宫又没答应驸马,何来不守信用之说。”

    季容妗:“……”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更气了!

    她抱着自己快速蹲下,伸出右手开始捡自己掉落的那件里衣,轻轻扯了一下,没扯动。

    扭头一看,沈竹绾正用脚踩着那里衣,唇角带笑地瞧着她。

    那模样,和偷了腥的狐狸没什么区别。

    季容妗气得差点笑出声来,索性也不躲了,带着一腔被欺骗的怒火站起身,将人扑到了床上。

    女人的里衣成功乱了几分,领口也因此松开,露出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

    季容妗恶狠狠地瞧着她,伸手搭在她的里衣领口:“公主真是太坏了!”

    沈竹绾仰面躺着,抬手制止季容妗的动作,目光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悠悠道:“本宫未曾许诺过,是驸马先入为主了。”

    季容妗反握住公主大人的手,又被她挣脱。

    沈竹绾与她对视着,意有所指:“驸马与本宫坦诚相见了,本宫才好与驸马坦诚相见。”

    季容妗正欲说自己已经空空荡荡了,话到口中,又在沈竹绾的目光中逐渐销声,她说的似乎不是这种意义上的坦诚相见。

    一颗心猛地跳了两下,季容妗这才明白,沈竹挖从一开始便在给她设套,一直到眼下这样的境地,才悠悠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她瞧着身下的女人,很快便反应过来,公主大人许是知道她最近的动作,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应当也还不知晓何平安的身份,否则便不会是眼下这个态度。

    她轻叹了一口气,斟酌着说了些能说的:“在江南时,我无意得知何平安在何府生活的并不好,想必公主大人也知道些,她想逃离何家,我便准备帮公主收拾一番何大人,顺带着帮一回她。”

    季容妗说完,有些无奈道:“公主,臣已经坦诚相见了,所以公主会对臣坦诚相见吗?”

    沈竹绾不知在想些什么,轻淡抬眼瞥她,一语双关道:“该让驸马知道的,本宫自然会让驸马知道。”

    季容妗眼角抽了抽,这不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要求她坦诚相见,结果公主大人自己还是选择性告诉她一些事。

    罢了,反正她也没全部交代就是了。

    季容妗在心底愤懑地想,手中动作便带了几分粗暴,指尖一挑一拉,那里衣便朝两边滑去,入眼是大片雪色的肌肤,以及一抹熟悉的藕白色。

    ——上次在浴室便是因此被拍飞的。

    季容妗此时再见到它,除了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感觉外,还有几分隐秘的兴奋感。上回她不过是挨了一下,便被沈竹绾那般对待,可眼下,沈竹绾却只虚虚地抵着她,并没有旁的动作了。

    细长的手缓缓覆上那片肚兜,正欲将其扯开时,沈竹绾轻推了一下她,意有所指地盯着她胸前的白布。

    冬日里天黑的早,一个不留神,天色便暗了下去。

    季容妗对上沈竹绾的目光,没有多少犹豫,很快扯下那抹裹胸白布。

    两团柔软弹到沈竹绾眼前,她眸色深了些。

    没人会对爱人的身体无动于衷,沈竹绾也不例外。

    一切水到渠成,季容妗往下趴去时,沈竹绾按着她的肩膀,眼角嫣红水润,细喘着制止她:“别……”

    然而为时已晚,季容妗已然张口含了上去。

    温热包裹着她,灵活的柔软不断在敏感处反复挑拨。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金喜的通禀声:“公主,陛下来了。”

    外边适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小皇帝并没有放低音量,大声叫着:“阿姐!我可以进来吗?”

    两人皆是一怔,沈竹绾目色瞬间恢复清明,就欲踢开少女,却发现双腿被她紧紧摁住。

    少女嘴角还带着些不明的液体,在烛光下闪着光泽,她凑近沈竹绾,轻声吐气:“公主三思,动静大了,外边可是能听见的。”

    瞧着少女眼底的不怀好意,沈竹绾几乎一瞬便明白了她接下来想做的事。

    “别进来!”沈竹绾声音低冷,隐隐含着几分怒火。

    不是对屋外的人,而是对屋内的人。

    她欲将人拍飞,却又真怕外边人闯进来。

    季容妗轻笑一声,缓缓低身下去:“公主,臣会快些的,只是劳烦公主忍着些了。”

    熟悉的战栗再度从灵魂深处冲击而来。一门之隔,声音稍微大些,外边人便能听见。沈炽与金喜的低声交谈隐隐传来,似是在说:“阿姐与驸马哥哥不会吵架了吧?会不会打起来呀?”

    的确是打起来了,不过是在床上罢了。

    隐秘而刺激的感觉不断冲击着沈竹绾,她微伸脖颈,死死咬着唇不让声音泄露,额头细汗薄发,情至深处不能从口传达,便化作两股暖流,一股涌入少女口中,另一股从嫣红的眼尾渗出,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季容妗刚抬起头,便被人踹了下去,只是这次许是怕外边听见,并未将她踹到门框上。

    她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悻悻地拾起衣裳,整理自己的同时,小心翼翼地瞧着帘幔后散发着冷气的身影。

    季容妗吸了吸鼻子,心想,刺激是刺激了,就是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爬上公主的床。

    作者有话说:

    小季:好日子到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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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第 64 章 ◇

    须臾, 散发着冷气的公主殿下干净整洁地出来了,除了空气中隐约留存的暧昧气味,丝毫看不出先前发生了什么。

    沈竹绾显然正在气头上,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径直越过她出了门。

    季容妗轻咳一声, 跟在她身后,却不敢离得太近。

    门刚打开, 冬日凛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叫人直打哆嗦。让季容妗心底生出些愧疚来, 外边这般冷,小皇帝怕是冻坏了。

    她伸头一看,穿着一身锦衣裹得像个粽子的沈炽惊喜地探过头,叫沈竹绾:“阿姐!”

    嗯……看起来应该不太冷。

    沈竹绾应了一声, 偏头对金喜道:“将里边收拾一下。”

    季容妗这才收回目光, 自门后走出, 将手中拿着的披风轻轻盖在了沈竹绾单薄的背上:“公主, 外边冷。”

    她这种时候倒装的有模有样了,方才将人衣服扒干净怎没这般自觉。

    沈竹绾扭头冷睨她一眼, 目光比这个冬夜还要冷上一些。

    季容妗僵了僵,默不作声地远离了些,侧眸看天。

    沈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目光又顺着金喜进门时打开的那道门朝里面望去。

    他生的矮, 因此目光一扫,便轻而易举地看见了碎落在地的碎瓷片以及塌落的桌椅板凳。

    圆溜溜的眸子一瞬瞪大,沈炽想着, 没想到阿姐与驸马哥哥真的打起来了。

    他顿时有几分同情地看向季容妗, 还摇了摇头。

    季容妗心虚一瞬, 很快正色道:“陛下怎的深夜过来了?”

    “朕有事要同阿姐说。”

    说完这句话后,沈炽才像想起什么般,看向发着冷气的沈竹绾:“阿姐,绣娘姐姐失踪了。”

    沈竹绾这才看见眼前站着的不止沈炽,还有他身后满脸焦急的芸娘。

    这种小事按理来说是不会禀报到她面前的。

    于是她抬了抬首,道:“去书房。”

    她这话显然是对小皇帝和芸娘说的,季容妗在原地踌躇片刻,到底没有跟上,看着几人的背影逐渐远离后,这才脚步一转,往浴房的方向走去。

    一路到了书房,沈竹绾余光并未瞧见季容妗的身影,眉头微不可闻蹙了蹙,又看向底下的芸娘:“什么事?说吧。”

    芸娘早便急不可耐,如今沈竹绾一叫她,便哽咽着将所有的事说了出来。

    芸娘的女儿绣娘从昨日出宫采购后,一直没有回来,连带着保护她的人一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芸娘很着急,但疑心她或许只是走远了些,直到今日,她收到一封信。

    芸娘说着,将那封信拿了出来,递交到沈竹绾手上:“那掳走绣绣的人说,若是我日后不按照他说的去做,他便杀了绣娘。”

    沈竹绾捏着那信纸,垂眼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汝女在我手上,若想她活命,每日清晨来西门取药,下在陛下饭食中。

    沈炽显然早已知道这件事,拉住沈竹绾的衣角担忧道:“阿姐,我没事,每日用膳我都会用银针试毒,可绣娘姐姐不会有事吧?”

    沈竹绾目光微垂,很轻地摸了下他的头:“不会。”

    前有江南洪水捞出牌匾,后便有人要害沈炽。

    如此可见,先皇长子那背后之人也应当准备好了。

    “这两日你先回家休息。”沈竹绾看向憔悴不已的芸娘,道:“此事本宫会派人去追查。”

    “是,多谢公主殿下。”芸娘再度落泪。

    不多时,沈竹绾便派人要将沈炽送回去,坐上马车之际,沈炽从车窗中伸出头来,好似想起什么般道:“对了阿姐,阿姐府内有一人与阿姐好像呀,今日我进来找阿姐时差些认错了人。”

    天色一暗,人的视线便会受到影响,认错似乎也情有可原。

    沈竹绾目光微动,没有说什么,只叮嘱道:“早些睡。”

    送走沈炽后,沈竹绾便转身朝着府内走去,落座于书房后没多久,窗户口便传来两声石子敲击的声音。

    沈竹绾掀眸看去,屋外极快地闪过了一道黑影,她便起身打开房门,让金喜不用跟着,径直走向后院的林木中。

    庭院深深,月色浅浅。

    初雪过后的天气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却也没再下雪,只是空气干冷地很,口中的热气刚出口便凝成了雾。

    沈竹绾来到后院,看向那背对着她站在树下的女子。

    夏日里繁茂的树木在经过一场秋后,叶子已然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深褐色的纹路蔓延,像是走到生命的末路。

    玄衣女子面对着古树,背影消寂孤独,仿佛下一秒就要化在夜色中。

    “叶阁主。”沈竹绾出声叫她。

    叶漉这才像回过神般,扭头看向她:“公主。”

    她手一伸,一张纸片便弹了出去,又在半空中被沈竹绾稳稳接住。

    “宁王的私兵分批藏在了这几处。”叶漉道:“数量估摸着有五万。”

    沈竹绾接过那标着地点的图册,眸光微动:“辛苦叶阁主。”

    叶漉瞥她一眼,忽的道:“公主可知她最近在做些什么?”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季容妗。

    沈竹绾抬眸静静瞧着她:“不知。”

    叶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赌坊。”

    半天没从女人脸上看出些什么,叶漉便接着道:“她似乎在给御史大人的儿子下套。”

    “她是说过要为本宫整治一下何大人。”

    叶漉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岔开话题:“公主想好了该如何与季太傅说吗?”

    “又想好了,该如何与她说这件事吗?”

    沈竹绾目光淡了些:“这便不牢叶阁主担心了。”

    叶漉弯了弯唇,没再说什么,转身三两下消失在后院.

    越到深冬,天气越冷,只是偶尔也会有出太阳的晴天。

    温度虽然不高,却晒的人很舒服。

    何府。

    何栗正躺在美人椅上晒着太阳,躺着没多久,便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还未开口询问,有一小厮便脚步匆匆地跑来,活像死了爹妈似的嚎叫道:

    “大人不好了,大公子,大公子他被扣押在赌坊了!”

    何栗的两个儿子都不是什么成器的玩意,大儿子好赌,没事就去赌坊,二儿子好色,成日拿花满楼当自己的家。

    比之满脑子美人的何名,何慎虽然好赌,但到底比何名有点脑子。再加之,何名被发配后,何慎便是唯一留存下来的儿子,何栗对他反倒是宽松了些。

    听闻消息后,也只是挥着手皱眉道:“欠了多少?叫人拿去换上就是,吵吵嚷嚷成什么样子?”

    “不是啊老爷!”小厮欲哭无泪:“大公子他,大公子他欠了赌坊五十万两白银!”

    “多少?!”何栗终于躺不住了,从美人椅上坐起,面色沉了些。

    小厮便颤抖着道:“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五十万两是什么概念?按着他的俸禄来还,上上下下祖祖辈辈几辈子都还不清。

    这坑爹玩意儿。

    小厮瞧着何栗的脸色,似被吓到了,但还是犹犹豫豫地道:“那赌坊老板说,说是要见大人您一面。”

    何栗面色变了变,指名道姓地找他?

    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何慎落入人的圈套了。

    何栗将府中护卫带上,急匆匆出了门。

    在门口时恰好碰见迎面回来的何平安,两人撞上一处,何栗哎哟了一声,顿时火冒三丈,一脚将人踹开后便再度往外跑去。

    何平安捂着肚子面色苍白,许久后才缓缓站起,手中拿着一把古铜色钥匙。

    她迈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往何栗妻子的屋子,敲了敲门。

    屋内走出一个刻薄雍容的女人,见是她,表情轻蔑了几分,转身往屋内走:“有什么事……?”

    “嘭”

    何平安将人砸晕后扛在肩膀,径直往关押她娘的地方走去。

    每年冬日,府上奴婢小厮便会放假大半,只留下一小部分,因此何平安并不惧怕什么。

    到了屋内,她用钥匙解开束缚女人许久的锁链,眼圈微红道:“娘,过了今日,我们便自由了。”

    说完,瞥了眼那被她扛来的女人,锁链一扣,躺在床上的便成了那刻薄的女子。

    何平安将人嘴堵住,又将她娘从小门送到接应的人手中,而后再度折返。

    何平安屋内,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被绑在自己床上的男子,拎过一边的煤油倒在他身上,又在屋内四处洒了起来。

    何慎目眦尽裂,唔唔地说着话,想要挣扎离开,可那铁链却在他挣扎着起来时又将他拽了回去。

    何平安似是看出他的恐惧,面色平静地看着他,道:“从前你欺我辱我骂我,我都忍了,今天你也该还了。”

    火焰映照在她的面具后的眸子里,在空中划过一道完好的抛物线,落在他身上,又在遇到他身上的液体时,骤然喷发起来。

    院子里很快响起下人的尖叫,何平安穿着不显眼的装束匆匆走到了后门,正欲离开,却看见了一个戴着面具站在墙头上的女子。

    她出现地悄无声息,何平安甚至不知道先前她带着她娘过来时,这个女子有没有出现。

    浑身瞬间紧绷起来,何平安欲要钻入马车,那女子却迎面朝她而来,何平安躲闪不及,脸上的面具便被女子一手拿掉,露出了面具后的脸.

    何府起了一场大火,因为放假人手不够,而越烧越烈,最终导致何府成为一片废墟。据说何家三公子与她母亲死在了大火中,被发现时,手上还拴着铁链。

    一股不知从哪兴起的流言说何大人酷爱用铁链将这对母子用铁链栓起折辱,结果那日得知大公子出事后,急匆匆离去,未曾给两人解开铁链,这才导致两人死亡。

    流言愈演愈烈时,季容妗正躺在公主府,神色惬意地晒着太阳。

    冬梅正在一边叽叽喳喳地和她说着什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季容妗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附和:“所以人还是不能做坏事,不然容易遭天谴。”

    正说着,由远及近的,一道清瘦身影逐渐出现在她眼前。

    季容妗坐起身,挂着笑迎上去,还没走到她面前,便被沈竹绾冰冷的视线定在了原地。

    她走的并不是很快,可每一步都带着实质般的压迫感,狠狠砸在季容妗心头。

    冬梅和周围的婢女很有眼力见地撤去,偌大的院内便只剩下两人。

    季容妗还未说什么,沈竹绾那如结了冰渣子的声音便响在她耳畔:“这便是驸马所言的没有事情瞒着本宫?”

    作者有话说:

    呜呜,要考试了,考完我就加更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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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第 65 章 ◇

    艳阳当空, 分明应该是暖和畅快的天气,可沈竹绾的到来却仿佛带着一股低压的冷空气,令她胸口发闷, 浑身发冷。

    短暂怔愣过后,季容妗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看向沈竹绾的目光不自觉有些躲闪:“公主所言为何事?”

    事到如今她还在装。

    沈竹绾心中恼火,眉眼因此愈发冷冽, 单刀直入问她:“何平安是谁?”

    季容妗身形微僵, 看向对面冷着脸的女人。

    在她的记忆中, 沈竹绾从未用这般冷的语气和表情对她说过话,也从未如此鲜明地表达出她的恼火。

    季容妗抿了抿唇,看向侧下方地面:“公主知道了。”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沈竹绾太久,只是未曾想到她知道的如此迅速, 甚至于, 何平安还未曾来得及离去。

    阳光有些刺目, 沈竹绾目色中逐渐多了几分凉意:“她在哪?”

    “公主。”季容妗仍旧不肯看她, 袖中的手不安地捏着袖口:“臣不能言。”

    不能言。

    沈竹绾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上前半步, 道:“不能言?驸马是觉得你不说,本宫便不知晓了?”

    季容妗目光闪烁,没有说话。

    沈竹绾便冷眼瞧了她好一会, 转身, 衣袖在空中翻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度。

    季容妗下意识跟了半步,又克制住没有上前,看向女子的背影, 声音有些艰涩:“公主, 可否留她一条性命?”

    女人脚下步子缓缓顿住, 轻出一口气:“你分明知晓她的身份。”

    “可她若是不承认,没人会知晓,更何况,她如今的权力与地位远远危及不到公主和陛下,或是直接将她驱逐出国,禁止此生再入大乾,为何非要杀了她呢?”

    沈竹绾闭了闭眸子,偏头冷漠道:“本宫不会留下一点危害到大乾的可能。”

    “她是女子,不可能会危害到大乾。”季容妗瞧着沈竹绾冷漠的侧脸,上前拉住她的手:“公主,臣向你保证,她不会再回来。”

    “季容妗。”沈竹绾似是忍耐到了极致,甩开少女的手,声音极淡:“你非得为了她与本宫犯呛?”

    季容妗看着被甩在半空中而显得有些空落落的手,垂眸轻声:“臣不敢,臣只是觉得她的生死对公主无碍。”

    空落落的手落回身侧,季容妗不明白沈竹绾为何一定要杀了何平安。何平安胸无大志,又是女子,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不会是沈竹绾口中的“危害”。

    即便说是流言,但流言那般多,日后难道出来一个“先皇长子”便杀一个?

    沈竹绾瞧着她绷起的唇角,脑海里便闪过她昨日与自己说的“没有欺骗”,再往前推推,那些与自己商讨“先皇长子”的言论,也未免没有几分试探的意思。

    沈竹绾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重新恢复冷静,转身看向她:“若是本宫觉得有碍呢?驸马仍旧要为她求情?”

    这句话,几乎是带着强迫性的意味,让季容妗做出选择。

    袖侧内的食指紧紧按住拇指,季容妗垂下头,半晌,声音晦涩:“臣是公主的臣子,自然一切听从公主殿下的安排。”

    回答的很客观,好似她的选择完全是因为她不得不听从于沈竹绾。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沈竹绾最后看了她一眼,眸中的情绪不知是失望多些,还是冷漠多些,总之最后她没有再与季容妗探讨这个话题,裹着一身冷气离开了此处。

    季容妗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最后也只沉默地看着沈竹绾的背影.

    沈竹绾这边刚回到屋内,影二的身影便紧随其后:“公主,人找到了。”

    前两日,得益于叶漉的消息,沈竹绾知晓了何平安的身份。

    只是叶漉那厮最是唯恐天下不乱,因此,也只带回了消息,却没将人扣押下来。

    沈竹绾瞧着底下等待她发号施令的影二,道:“杀了。”

    “是。”

    影二向来是个行动派,这边刚得令,下一秒便马不停蹄地准备走。

    只是脚步刚迈出没两步,身后又传来女子的声音:“等一下。”

    影二老老实实站住。

    沈竹绾轻吐出一口气,淡声道:“让他们走,明日午时过后再追,若是追不上,便就此作罢,任她们离去。”

    “是。”影二惊讶于公主殿下改变主意,虽不知为何,但想了想,还是很严谨地问道:“殿下,那若是追上了呢?”

    话音落下,女人的视线轻飘飘扫过来,又很快收回去,垂眼搁置纸笔,声音有些冷:“自行决断。”

    影二瞳孔微震,这是头一次公主殿下的命令如此令她摸不着头脑,以至于她出了书房的门还在思索,若是追上了是杀还是不杀。

    迎面撞上有些硬的人,影二后退一步,正要说“抱歉”,却在瞧见那人时淡下了面色。

    她正欲绕过去,影一却偏头看向她:“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影二皱眉欲拒绝,忽的想起,比之于她,影一似乎的确更能精准猜到公主殿下的想法些。

    踌躇片刻时间,她将方才的事与影一说了遍。

    听完后,影一压下眸中惊奇,思索良久,轻声道:“此事,你只管追不上即可。”

    影二不解:“为何?”

    “公主殿下既已松口,那便是放过了她们。之所以让你去追,也是心中恼火。”影一抬头看向公主书房的方向,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影一目色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公主的意思驸马想必还不知道,此事要告知驸马吗?”

    影一摇摇头:“主子之间的事,我们不可过多掺和。”

    “那驸马若是因此与公主生了隙,公主岂不是很冤枉?”

    影一听完后目光落在影二脸上,顿了顿才道:“不会。”

    影二蹙眉不解。

    影一便没再多说,只看着她道:“阿娣,你只管知道,公主殿下无论做出哪种决定,必然已经想好后路,何三公子也罢,驸马也罢,总归不会超出公主的预料范围。”

    这些年他跟在公主身边,见过太多事,但每一件事的发展最终都会变成有利于公主的一面。因此对于她的命令,只需信服即可.

    何平安母女暂居于京城一座宅院,虽已从何家逃出,可每在京城一日,她的心便不能安定下来,总害怕有一天会被突然闯进院子的人带回去。

    今日,已经是事发的第三日了。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都在讨论何家遭遇的事。但何栗的反应太过平常,甚至于丧礼也是为她们母女二人操办的。

    何平安不信何栗不知道被火烧死的不是她们母女。

    浓郁的夜色中,无数雪花纷沓而来,静默地为这枯寂的世界着上一点银白色。

    何平安睡不着,裹着衣裳站在屋檐下,瞧着外边飘起的雪花,思绪逐渐发散。

    忽然,身侧覆来一层阴影,何平安后背微寒,一扭头便看见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女子。

    女人落得很轻,衣摆轻微摆动,手中一把利刃发着寒光,抵在她的脖颈间。

    何平安顺势靠在柱上,仰着脖颈看她。

    眼前的女人她见过,在江南运粮时站在季容妗身侧,是公主的人。

    她轻垂下眼睫:“公主已经知道了。”

    影二神色不变,开口道:“到明日午时前,你的生死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说完,抵着她喉咙的刀便缓缓收回,转身欲走。

    何平安喉咙微动,追上前两步:“是公主的意思?”

    影二偏头瞥她:“若只是公主的意思,你现在已经死了。”

    何平安愣在原地,电光火石间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季容妗想必也在其中说过些话。怔定半晌,她看着女子消失不见的背影,回屋留下了一封信。

    上面写着:季大人曾问过我十八岁生辰礼想要什么,当时不知所想,如今只愿平安,这已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辰礼……若他朝得以相见,必把酒言欢,以谢季大人曾经相助,另,多谢公主。

    何平安没有写很多,大恩不言谢,这件事上,季大人待她已经仁至义尽,她也不该再让季大人夹在中间为难,能有活下去的机会已经是公主网开一面了。

    她将信折好放在屋内,带着为数不多的行礼和她的娘亲,打开了门。

    门口放了一辆简陋马车,车夫缩在车架前,瞧见她后跳下马车,压低声音道:“何公子,快些上来,我们家大人吩咐我在这等你。”

    何平安几乎一瞬便想到了季容妗,心头微动,想的却是,季大人此举怕是又要惹公主了。

    她叹息一声,扶着娘亲上了马车。

    马车在夜色中悠悠晃着离去,速度很快,却不是朝着城外的方向。

    她走后,幽寂的庭院内忽然出现一道人影,这道人影裹挟在黑袍中,身材中等,看不清模样,却推入房门,拿起何平安先前写的那封信看了看。

    很快又将其撂入一旁未熄灭完全的烛火中,眼见着它在火光中化为灰烬后,才又拿起纸笔,重新写了一封.

    次日,季容妗派人去何平安住的屋子看看情况,那人很快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封信件递给了她。

    这信件用了很小的纸写,叠的也乱七八糟,像是仓促之中不知从哪撕下的一片纸,上面血迹凌乱,写着:公主,救

    作者有话说:

    这是补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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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第 66 章 ◇

    一夜后, 冬雪落了满地,树枝梢头结了朵朵银花。

    某处宅院内。

    暗室中空间幽闭,发着经久失修的腐朽气味, 两边烛火静静燃烧,熔化幽暗的黑色。

    在这黑暗中, 有人低声急促地喘息着,又在某一瞬猛然睁开双眼。

    何平安惊醒额头出了一层汗, 她做噩梦了, 梦见她们又被抓回去了。

    她下意识要抹去额头的汗, 却发觉手脚被人捆住,动弹不得。

    心头猛然下沉,她扭头看见身边同样被绳索捆住的女人,何平安挪过去, 声音低哑, 叫着:“娘……”

    女人没有动静, 她正欲背过身用手探测女人的呼吸, 便听见不远处机关转动的声音传来。

    何平安当机立断躺了下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沉重急促, 一道不紧不慢。

    那沉重的脚步声最先走到她面前,面前猛地一亮,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 何平安控制着面上表情, 没有睁开眼睛。

    片刻后,面前拿着火折子的人阴狠地笑了一声,沉重的力道踢在她的腹部, 令她熟悉又恐惧的声音响起:“果真是她们母子两。”

    电光火石间, 何平安明白了什么, 那辆马车不是季大人为她们准备的。

    可是她住的地方,除了季大人和公主知晓,又会有谁知道呢?

    很快,她便知道还有谁知晓了。

    嘶哑的声音缓缓传来:“何大人,这不过是促进你我合作的一点小礼物。”

    这道声音的主人很显然,正是宁王。

    何平安压下心头震惊,听见何栗似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宁王的确相当有诚意,这合作一事,本官自是赞成。”

    宁王透过面具看着何栗道:“我知何大人当下心情,妻儿惨死,只凭这个小子显然做不成这样的事,幕后定然有公主的手笔,何大人想报仇又或者想做些别的,本王不在乎。”

    何栗表情变了变,眸中闪过些旁的情绪,不过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宁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合作了,本王便想与何大人交些心底。”宁王道:“何大人要报仇,本王亦与公主有些龃龉。”

    何栗眯了眯眼,认真打量宁王的神色,可惜他戴着面具,脸上是何表情,他看不出来。

    宁王目色平静,像是看穿了何栗的想法,道:“何大人以为本王的妻妾子女是如何死的?”

    他顿了顿,道:“被火烧死的。”

    火。

    何栗面色一沉,半晌,道:“好,既如此,本官便也与宁王交个底……”

    言罢靠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宁王听完后不着痕迹地远离了他些,掸了掸衣袖,露出些思索的表情来:“若是如此,倒是可以好生利用一番。”

    两人对视一眼,何栗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宁王,请……”

    宁王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地上躺着的两人,道:“此二人何大人一会可自行带回去处置。”

    何栗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瞥了眼地上的两人,道:“那便多谢宁王了。”.

    公主府。

    “宁王已经入京,何平安母女的踪迹也已经透露给他。”戴着面具的女子负手而立,如一根挺翠的苍竹,看向沈竹绾道:“宁王三番两次催促着要取季太傅性命,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对面女人神色淡然,闻言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此事暂且不急。”

    “是不急还是因为旁的人?”叶漉很轻地撇了下唇角:“公主就不怕她知晓你做的这些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叶阁主倒是分外爱管闲事。”沈竹绾看向面具后女子的双眸,红唇轻启:“比之那些,本宫更想知道叶阁主的来历。”

    两人目光在半空相遇,如针尖遇上麦芒,互不相让,让空气都为之一寂。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打破了两人间凝滞的氛围。

    “公主,驸马求见。”

    叶漉欲离去的脚步一顿,旋即闪身躲上了房梁。

    沈竹绾无声瞥了眼女子消失的地方,这才看向门口那道虚影,道:“进。”

    季容妗的身影很快出现,目光躲闪,却还是走到了她面前。

    女子态度淡淡,连头也未曾抬起,似乎不太想搭理她。

    季容妗踌躇了一会,上前半步,老老实实行礼:“公主,臣有事想要问您。”

    话落在空中又掉在地上,季容妗看出女子不想理她,便兀自垂下眸,道:“公主,何平安母女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张字条。”

    她说着,将那字条拿出往前递了递,又返回原位,谨慎地瞧着她的表情,道:“臣未曾怀疑公主,臣只是想从公主这得到一个答案,何平安是否在公主那里?”

    “不在。”女人终于开口,从案牍后屈尊纡贵地扫了那字条一眼,顿了顿,声音淡了些:“你觉得是本宫做的?”

    “没有。”季容妗忙不迭道:“臣去那里看过,若是公主做的,不会那般刻意,还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和栽赃。”

    那间屋子季容妗随后去过,屋内的确凌乱了些,像是打斗后的痕迹,地面也有些血迹,再加之那张字条,看起来倒真的像那么回事。

    可惜,季容妗了解沈竹绾,若是她派人做的,定然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更不会让那张明显带有指向的字条留在屋内。

    季容妗顿了顿,目光有几分躲闪:“昨日里是臣不对,影一已经与臣说了。”

    她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影一,影一跟在她身后跟了良久,最后在她忍无可忍的目光中,犹豫着与她说出了昨夜公主下的命令。

    沈竹绾是准备放过何平安一马的。

    这个结果让季容妗羞愧中带着一丝丝心动,她先前或许不该隐瞒公主殿下才是。

    “公主。”季容妗呐呐着抬头:“臣不该隐瞒你。”

    沈竹绾瞥了她一眼:“可有线索了?”

    季容妗摇摇头,昨日里她坐立难安,一边为沈竹绾的态度感到灰心,另一边又在为难着是否要将此事告知何平安,等到她今日再去看时,何平安母女已然没了踪迹。

    “罢了。”沈竹绾轻声道:“此事本宫会派人去找,驸马若是无事,可以多回家中看看。”

    季容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觉心中一阵感动。

    是她从前一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那般隐防备公主殿下,可公主殿下知晓后非但不怪她,还帮着一起寻何平安的下落。

    真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她想说些什么表达衷心,亦或是道歉,却又觉得这些话尚且不能表达她心中情感的万分之一。

    于是她上前两步,走到女子身边,轻轻将她抱住,低声道:“多谢公主,臣日后定然不会再隐瞒公主。”

    沈竹绾身形微僵,目光不着痕迹地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却并未推开少女,道:“本宫记住了,若是驸马日后敢骗本宫……”

    她凉凉地抬起眸,与少女对上视线。

    季容妗后背一紧,连忙举手投降,保证:“臣定然不会。”

    女人瞧了她两眼,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淡淡的“嗯”,便收回了视线。

    季容妗表完衷心,又磨蹭着过去,想要亲一下眼前的女人。

    只是她还没靠近,沈竹绾便侧开头看她,清冷的眸中似有几分羞恼闪过:“驸马若无事,便先回去吧。”

    季容妗一顿,以为她还在恼自己,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公主,臣知错了。”

    沈竹绾不为所动。

    季容妗眨眨眼,又凑近了些。

    沈竹绾蹙眉看她,正欲将她赶走,脸颊上便猝不及防落下一个柔软的轻吻。

    淡粉色云霞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脸颊,沈竹绾恼她道:“出去。”

    季容妗得了便宜,此时被沈竹绾这般说也不恼,笑吟吟地撤身回去:“好,臣便先告退了。”

    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沈竹绾面上的红终于下去了些,冷眼瞧着那从房梁上跃下面带揶揄的女人。

    叶漉唇角勾了勾,道:“没想到驸马与公主感情这般深厚,更没想到,公主原来才是在下……”

    话没说完,轻而锐利的破空声便迎面袭来。

    叶漉侧身躲过,看着那纸张从自己眼前割裂空气而过,唇角的笑一僵,倒也没再继续,只换了个话题:“不过也难怪公主不怕她知道后会的反应了,原来是早便做好了准备。”

    叶漉将先前听到的话在脑海里一串,便大约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

    乌黑的眸中闪过一缕暗光,叶漉幽幽道:“让能与驸马接触到的人听到公主对何三公子的‘恻隐之心’,又在背后将此事推给旁人,公主殿下真是好计谋,怕是连公主的部下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利用了吧。”

    沈竹绾没有回应她的话,只道:“叶阁主倒是喜欢揣测旁人。”

    叶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只是觉得驸马未必太过可怜。”

    沈竹绾淡淡抬眸:“不劳阁主费心。”

    叶漉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距离绣娘失踪已经过去三日,公主却仍旧未曾传来有关的消息,这让芸娘心头焦灼不已。

    她已经在家中待了三日了,每日都度秒如年,眼见着外边天色又要黑下去,芸娘终于叹息一声,进了屋子。

    正欲关门,一只手忽然按住门框。

    芸娘下意识要惊叫出声,那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却一把捂住她的嘴进了屋子。

    片刻后,芸娘惊恐地看着对面的男子,颤声道:“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那人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关于你女儿的下落我能帮你找到,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可能。”芸娘一口否决:“若是叫我做出什么伤害陛下的事,我不会同意的,哪怕我与绣绣都死了,也不会答应。”

    “你这般衷心又是为何呢。”黑袍人嗤笑道:“你当真觉得公主有在替你找寻你女儿的下落?”

    “若真是如此,你又怎会被遣回家不得入宫,至今也未曾叫你回去。”黑袍人说着笑了一下:“那是因为公主在防着你啊。”

    “至于你女儿的下落,除了你,没人会关心。”

    黑袍人说的不急不缓,芸娘的神色却在一瞬有些摇摆,但随即又坚定起来,还未曾开口,那黑袍人便拿出一件绣帕递到她面前:“放心,我不是叫你给陛下下毒。”

    他将那绣帕放到芸娘面前,复又拿出一个瓷瓶放到她面前:“这只是一些安眠香丸,点了只会让人困倦,并不会危害到性命,我只需要你将陛下寝宫的香丸换一样。”

    “若是不信,你今夜可以自己试试。”黑袍人说完便起身往外:“机会只有一次,你的女儿是生是死,可全在你手上了。”

    绣娘绷紧的身体终于在黑袍人走后放松下来,她紧紧捏着那张绣帕,手臂颤抖泣不成声,不出片刻,又目光闪烁,将那香丸拿起放入自己的香炉内点燃。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说这是今天的,结果一看时间,发现又是昨天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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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第 67 章 ◇

    瑞雪骤停, 日出东方,第一缕日光出现时,人间迎来一年中最盛大的春节。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连绵不绝, 从东街到西市,家家户户换新衣贴对联, 面上的笑意接力般从一个人脸上传到另一个人脸上,喜庆的氛围在空中蔓延开来。

    这样喜庆的日子, 有一个人却显得心事重重。

    季容妗看着第三次忘了将对联递给她的影一, 单边眉毛一抬, 朝他伸出手示意:“怎么了这是?脑子忘带来了?”

    影一正在出神,听见这话才忙不迭将手中对联递给她,回神道:“是属下之过。”

    季容妗接过对联顿了顿,随即往怀里一揣, 瞧他:“看你心不在焉的, 罢了, 一边去吧, 将冬梅叫来。”

    影一歉意点头,正欲离去, 转身便瞧见一道身影匆匆走来,径直往公主书房而去,他顿时往那边走了两步, 反应过来后又连忙止住脚步, 静静瞧着那人影略过他离去。

    季容妗在一旁笑出声,眼中带了几分戏谑:“我当今日怎的这般魂不守舍。”

    原来是因为影二。

    影一目光闪烁,旋即道:“属下告退。”

    季容妗瞧着如被重新注入灵魂的影一, 若有所思地往公主书房看了看。

    说起来, 近些日子的确未曾在府内见到过影二。

    正在乱想期间, 季容妗忽然听见另一处院子传来一阵吵闹声,她眉头轻蹙,抬脚朝那边走了过去。

    书房内。

    影二满眼凝重,低头与沈竹绾道:“公主,属下那晚去何三公子住所与她说完公主的意思后,瞧见她与她的母亲一同上了一辆马车,属下观那车夫脚步稳健,似是习武之人,于是起了疑心,便跟了上去。”

    她顿了顿,道:“结果发现那车夫果然不是常人,是宁王的人,属下藏在暗处,发现不久后何大人到了宁王居住的地方,再之后,何三公子与她娘便被何大人带着,转去了西郊马场山上的一座屋子里。”

    影二说到这,抬起眸看了沈竹绾一眼:“属下在屋外曾经看见,那屋子里不知有他们二人,绣娘也在其中。绣娘是被何大人掳走的。”

    沈竹绾听完,轻微颔首,道:“继续盯着,明日晚宴时动手。”

    影二微怔,下意识看了书案后的女子一眼。

    她所说的这些都是偶然才发现的,因此才马不停蹄地过来与公主汇报,可是公主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好似早便知晓一般。

    影二没有妄自揣测,领了命后便径直离去。

    出门迎面碰见影一,她脚步顿了顿,绕开他往外继续走。

    影一拉住她衣袖,在对方甩开他之前,将手中的礼物送给她:“阿娣,新年快乐。”

    影二蹙眉往他手中的簪子看去,又将目光落在影一的脸上,半晌,眸光微动接过那簪子:“给我的?”

    “是。”影一道:“新年礼物。”

    没待影二开口,影一目光闪烁,又拿出一荷包模样款式差不多的,道:“还有这些是送给影三她们的。”

    影二面上表情一变,将那簪子扔到他怀中,面色冰冷地离去。

    影一接住怀中的簪子,神情怔然,刚注入不久的灵魂,再度被抽离而去.

    另一边,季容妗看着神情胆怯躲在她身后的莲夏,又抬眼看向对面两个小厮,背在身后的手指轻按指节:“发生什么了?”

    两个小厮眼神躲闪:“奴才没有做什么,只是同莲夏姑娘交接一处灯笼,奴才也不知犯了何事啊。”

    季容妗瞥了眼躲在她身后的莲夏:“你说。”

    莲夏便从她身后站出,看样子还是有几分怕那两个小厮,脸上是羞愤的红,眼角还带了几分泪:“驸马,他们,他们趁我不注意伸手占奴婢便宜。”

    季容妗眉头一压,看向那两个小厮:“还不老实交代?”

    平日里驸马虽然和蔼可亲,但到底是主子,如今这般一发怒,压人的气势也一并荡开。

    小厮虽然跪下,却抵死不认,莲夏委屈地泪珠不断坠落,最后还是旁边一个丫鬟看不过去了,出来为莲夏作了证。

    季容妗冷哼一声,看向两个小厮的目光也迫人地紧:“各赏十大板,将人赶出去。”

    毕竟是春节第一日,不宜见血。

    季容妗说完后,便有人过来按住那两个小厮,她没理会两人的求饶,转身看向了莲夏。

    彼时,莲夏已经在身边丫鬟的搀扶下擦干了泪水,盈盈朝着季容妗一拜,道:“多谢驸马。”

    季容妗看愣了眼。

    方才她躲在自己身后时还不觉得,如今离得远了些,这样一看,竟发觉莲夏似乎与公主越来越相似了。

    难不成莲夏也是先帝的遗腹子?

    季容妗心下怀疑,目光停留在莲夏脸上的时间便多了些,直到莲夏快要将头埋到地下去,季容妗这才恍然回过神。

    她移开目光,叮嘱了两句:“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绝不姑息,还有,方才那两个小厮,再大十大板,卖回人牙子手里。”

    季容妗想了想,总觉那两个小厮并非是对莲夏心怀不轨,而是对公主,因此惩罚便又重了些。

    下完最后的命令,季容妗用余光瞥了眼那偷看她的莲夏,转身离去。

    找到沈竹绾时,她似乎正在纸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发现,公主殿下在纸上画的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

    男子神态轻傲,眉宇间满是运筹帷幄的自信,隐隐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意味。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眉心中间的一点痣。

    季容妗只看了一眼,便酸道:“公主,这是谁?”

    沈竹绾落下最后一笔,将画卷拿起,瞧着上面的人,开口:“宁王。”

    “原来是宁王啊。”

    许是她话中松了一口气的意味太明显,沈竹绾不由侧眸看了她一眼,道:“驸马的公道主持完了?”

    季容妗点头,干笑两声,正色道:“公主,臣觉得有些怪异。”

    “哦?何处怪异?”沈竹绾慢条斯理地放下那画像,问她。

    “就是这个莲夏。”季容妗想了想,道:“臣总觉得她在刻意模仿公主。”

    “嗯。”沈竹绾道:“确实可疑。”

    季容妗眨了眨眼,等待公主殿下的下文,然而公主殿下只是瞧着那副画,与她道:“明日晚宴,驸马可准备好了?”

    春节第二日,皇宫的确有邀群臣进宫赏宴的传统。

    季容妗点头:“准备好了。”

    沈竹绾起身与她对视,轻轻捻去她衣肩处沾染的草叶:“明日晚宴安稳待在本宫身边,哪都不要去。”

    初听这话季容妗还有些脸热,心想公主大人什么时候这般热情奔放了,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公主这话似乎还有旁的含义。

    “公主?”季容妗迟疑道:“明日晚宴……”

    “宫里护卫调离了些。”沈竹绾与她道:“影二已经找到何平安的下落,明日晚宴会带着人去救她们。”

    “真的?!”季容妗眼睛一亮,又有些担忧道:“那明日宫里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沈竹绾眸中带了些季容妗看不懂的情绪,弯着唇道:“不必害怕出事。”

    害怕不出事才是。

    季容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觉这样的沈竹绾让她有些陌生,便不由分说拉过她亲了一口,如愿在公主殿下脸上看见熟悉的无奈时,才放松些许,与她说了些玩笑话.

    次日夜。

    浓墨笼罩天空,月色黯淡,只朦胧透着点月光。

    皇宫内歌舞升平,烛火点燃黑暗,洒落一片柔软明亮的光。

    宴席上,沈竹绾坐于所有人仰望的主位,一袭明黄色宫装衬得她贵不可言,眉间贴着的花钿发出细碎的光,凤鸟步摇在随着云髻摆动摇曳生姿。

    冷冷淡淡的一眼瞥下,也美的叫人惊心动魄。

    季容妗坐在席间,看着周围人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总有种“将士在外浴血拼搏,掌权者醉生梦死”的糜烂感。

    大乾与楚国战事不利,女皇国也因谢林鸢与大乾关系恶化。

    季容妗牵挂北边战事,更在想着谢林鸢的生死。但她看着这些人的模样,分明一点也不担忧。

    只有少数几个大臣面露愁绪,例如户部尚书萧云。

    酒席过半,众人精力消耗大半有些冷场之际,这个满脸愁苦的老头便对主位上的沈竹绾拱了拱手,道:“公主殿下,容老臣说句扫兴的话,如今大乾与楚国战事吃紧,接连败仗,女皇国又虎视眈眈,外敌尚且当头,我们怎可如此贪于享乐。”

    在场的气氛因为他这一句话死寂起来,季容妗在此时终于明白,这个老头为什么熬了大半辈子才转正到户部尚书。

    任何一个掌权者听了这种扫兴话,不诛他九族就不错了。

    沈竹绾但是淡定地很,扫了他一眼道:“战事而言,本宫已派兵支援,萧卿不必过于忧虑,只是一场夜宴罢了。”

    见沈竹绾没有发难,众人心头才松下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老头。

    有人忙声附和沈竹绾的话,三言两语间将方才的话题带过去,而后便听有人叹息道:“咱们大乾子嗣还是过于单薄了些,陛下如今年纪尚小,只能靠公主殿下为我大乾开枝散叶了。”

    催生似乎是从古至今每个女人都会面对的难题。

    关键是,这好像是第二次了。

    季容妗心头涌上几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便有人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公主与驸马成亲也有一年了,怎的还是没有动静……”

    狐疑的目光一道道落在季容妗身上,让她后背发寒。

    江楠语本就坐她旁边,见状差点笑喷,很是矜持地擦了擦嘴,看热闹不嫌事大:“无碍,下官这儿倒是有不少药,驸马用了应当会管用。”

    季容妗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众人正在吵吵嚷嚷间,有一人的话格外清奇脱俗:“若是驸马不行,换旁人也可。”

    公主养面首一事并不稀奇,只是平日里不会将这拿到台面上说,因此,这句话说出来口,场中的人都沉默了一下。

    季容妗看的分明,这群老家伙不是因为忌讳,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只不过碍于公主,没人敢做那个出头鸟。

    她慢条斯理地抹了抹嘴,扬眉看向先前说话的人:“正如萧尚书所言,眼下实乃危急存亡之际,此事暂且不急,况且……”

    季容妗皮笑肉不笑道:“我倒是觉得,不必换旁人。”

    先前说话的人讪讪缩头,没敢再说什么。

    季容妗已经搬出家国这样的理由,若是再说,便不合适了。

    众人都打着哈哈将此事翻篇了,只有小皇帝面色不虞,蹙眉看着台下的季容妗。

    晚宴进行到后半场,沈竹绾带着沈炽将他先送回去,季容妗落后片刻,借口离席,跟上两人。

    临近寝宫时,季容妗才看见一大一小两道背影,小皇帝的声音适时传来:“阿姐,你与驸马哥哥以后会有孩子吗?”

    季容妗额头一抽,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有够醋的。

    没待她跟上去,便听沈竹绾的声音缓缓传来:“不会,即便有,炽儿也是最重要的。”

    不愧是沈竹绾,一听便知道沈炽在担心什么,给出了最能安抚沈炽的答案。

    很快,小皇帝似是开心了,仰头看向身边的女子:“那炽儿比驸马哥哥还重要吗?”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

    我今天一定今日字今日毕,要是今天没有及时更,明天我就日万!(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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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第 68 章 ◇

    初初听闻这句话, 季容妗脚下的步子便顿在了原地,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既怕沈竹绾口中的答案, 却又竖起耳朵去听。

    沈竹绾侧眸看了他一眼,余光往身后某个方向扫了一眼, 道:“你与她攀比作甚?”

    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沈炽瘪了瘪嘴, 扯着沈竹绾的裙摆撒娇道:“就是这么一问嘛。”

    沈竹绾没回他这个问题, 幽幽瞥他一眼, 脚步轻移往寝宫走去。

    季容妗站在树后,剧烈的心跳逐渐恢复平缓后,手脚有些发软地靠在树上,她抬手抹去额头的汗, 长呼一口气, 看向夜空。

    她从未在心底做过这种假设, 一来不想自取其辱, 二来不想让沈竹绾为难。

    半晌,季容妗才扶着树干站直了身子, 踢了踢脚,走了没两步,肚子便忽然一痛, 她甚至来不及悲伤, 便捂着肚子径直往茅房走去。

    第三回从茅房进而复出后,季容妗看着那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的影一,皱起了眉:“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影一没什么表情:“公主让属下保护您。”

    季容妗看他忍笑模样, 眉头一挑, 笑眯眯走过去:“话说, 你是不是对影二,嗯……?”

    影一手心一紧,垂眼:“属下不知驸马在说什么。”

    “别紧张,吃颗糖。”季容妗笑眯眯地看着他,递出一颗糖:“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如问问我,我告诉你该怎么办。”

    影一接过糖,犹豫一下放进嘴中:“影卫生存之法其一便是不能有情,只应无条件服从主子命令……”

    季容妗在一边听着他的少男心事,同时不着痕迹地看着那颗在他口中的糖,直到影一面色忽然一变,猛地将口中的糖呸出时,季容妗才往旁边一跳,躲闪开,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敢笑我?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方才她给影二的根本不是什么糖,只是裹着糖衣的泻药。

    影一面色惨白,捂着肚子往茅房走去。

    季容妗笑眯眯看他远去的背影,还未笑开,肚子又是一叫.

    沈竹绾将沈炽送回寝宫后,与门口的影三道:“无论发生何事,护好陛下。”

    影三垂首称是。

    眼下皇宫大半护卫,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基本都在沈炽寝宫这边,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第一时间护好沈炽。

    沈竹绾本欲离去,鼻尖却飘来一股香味,这香味清淡却又霸道,占据整个鼻腔后便黏附在此,她脚下步子一顿,清棱棱的目光看向影三:“你何时爱往身上捯熏香了?”

    影三眼睫极快地眨了两下,沉吟道:“许是陛下屋内的熏香。”

    “熏香?”沈竹绾眉头微蹙,掀眸看向身后的香炉道:“换了。”

    “是。”

    沈竹绾瞧着影三将那炉内香丸扔了,换成往常熟悉的香味时,才脚步轻浅返回席间。

    长生殿前,一黑袍人站在门口,面具下的眸中闪烁着某种疯狂而憎恨的火焰,五指微动,几枚圆润的金属物件便出现在他指间。

    “嘭”地一声,火光伴随着碎裂的屋瓦冲破了天际。

    “不好了公主殿下!长生殿失火了!”

    长生殿即是大乾历来帝王祠堂,位处园湖旁,距离设宴之处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沈竹绾目色微凛,起身匆匆赶往长生殿前。

    沈炽寝宫前。

    门口的护卫听见长生祠传来的呼救声,当即捏紧手中剑,眉头紧锁摆出警戒之姿。

    很快,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没待这群侍卫反应过来,影三便上前一步,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垂拜:“公主。”

    来人穿着一身明黄色衣袍,周身气度端庄清冷,众侍卫匆匆一瞥便低下头,齐声道:“公主。”

    女人并未曾理会他们,脚步匆匆径直略过这些护卫,推门进了寝宫。

    她进入寝宫后挥手屏退了那些宫女,缓缓朝着龙床上的沈炽走去。

    沈炽睡得迷迷糊糊期间,听见外边的一片嘈杂声,他自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便瞧见阿姐到了他屋内。

    沈炽觉得困得紧,但瞧见“沈竹绾”又觉欣喜,便强撑着身子打了个呵欠:“阿姐,外边怎么了?”

    “无事。”女人走至他床边坐下,从怀中拿出一颗糖:“阿姐担心你,过来看看,吃了糖便睡吧。”

    她伸手将那糖丸递到沈炽面前,沈炽很困,虽然不想吃,但是是阿姐给他的,于是便伸手准备接过。

    就在此时,屋内忽然出现一人,抬手便朝着“沈竹绾”拍去。

    沈炽当即瞪大眼睛,张嘴大声道:“阿姐,小……唔,咳咳咳……”

    “沈竹绾”看向屋内出现的人,眉眼一凛,手指轻弹,便将那糖丸弹入沈炽口中,而后猛然转身,与来人对上那一掌。

    “嘭。”

    屋内传来的打斗声响很快引起了外边守卫的注意,影三带人冲击去,便瞧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正伸出五指,朝着那倒在塌墟中央的公主而去。

    影三目光一凛,抬手便冲着那黑衣男子攻去。

    黑衣男子反手与她对上这一掌,后退两步皱眉看她:“影三,你做什么?这人可不是公主。”

    影三目光微闪,五指自袖内夹出几枚金属之物,往地上一扔,而后趁着火光闪烁之时裹着地上的“公主”飞身而出。

    影四正欲跟上,小皇帝铺天盖地的咳嗽声便传来,几乎在转瞬之间,他的面色便变得煞白,倒在了床榻之上。

    “御医,传御医!”.

    季容妗再次从茅房出来后,便听见皇宫内一片嘈乱之声,她眉头紧锁,正欲赶回去时,却瞥见空中飞过两道人影。

    一道身影穿着黑袍,怀中还抱着一个熟悉的明黄色身影。

    公主?

    季容妗瞳孔微缩,几乎没作多少犹豫便朝着那两道人影追去。

    黑衣女子脚程很快,季容妗一路跟着她出了宫门。

    绕到一个小巷前时,那女子却霍然回首,手中的银针在月下泛着精细的寒芒。

    季容妗脚下微蹬,整个人便倒飞而去,借力踏在树干上,翻身躲过。

    月色朦胧,借着那点不甚明朗的月光,季容妗才看清,眼前这个黑袍女子的脸竟然有几分眼熟,她上前半步,惊疑不定:“影三?”

    “影三”眼眸微眯,将怀中女子朝着季容妗扔去,同时飞身向她补上一掌。

    季容妗心中闪过许多疑惑,却没有耽误一刻,左臂一伸便将“公主”揽在怀中,而后举起右掌与“影三”掌风相对。

    季容妗噔噔噔后退几步,却始终将怀中女子护得好好的,停下步子后,便冷眼看向黑袍女子:“你竟然……”

    话未说完,怀中女子忽然暴起,一掌劈在她脖颈后方。

    季容妗瞪大眼睛,晕过去前终于看清怀中女子的脸——是莲夏。

    黑袍女子讥讽地笑了笑,手搭在下颌处一撕,那□□便落在了地上,露出一张美艳的面孔来。

    “啧,夏莲啊,做的不错。”女子笑得妩媚,扭着腰肢走到她面前,道:“回去我会与主上禀明此事,将解药给你。”

    夏莲垂下眼睫,抱着怀中的季容妗没有说话。

    裹在黑袍中的男子适时出现,他看向夏莲怀中的人,露出一个笑:“哦?看来很顺利,也不用本王额外费心将人带出来。”

    “主上。”黑袍女子恭敬地行了个礼,道:“还好主上神机妙算,那公主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只不过一个照面,便闻出来那香有问题,还差些识破属下的身份。”

    “不过幸好这香只要吸进去些,便能影响人判断,这才让属下得以顺利完成计划。”

    宁王发出两声沙哑的笑,道:“饶她沈竹绾算计得再好,也不是事事都能掌握在手中,此次,是我赢了。”

    “是,主上计谋过人。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解。”女子看向夏莲怀中的人,道:“此事何须如此麻烦,给那小陛下喂毒不如直接一剑杀了他来的迅速,万一那小皇帝没死成……”

    “那也好。”宁王怪笑两声,将目光落在季容妗身上,隐隐透着嘲讽与玩味:“本王不仅不会让他死,还会给他解药……”

    “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宁王从面具后看了她一眼,唇角笑意缓缓收下,黑袍女子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乖顺地垂下头没有说话。

    宁王收回目光,沉思起来。

    这些日子的查探过后,他发现京城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守卫增多了不少,可实际上驻扎的军队却有不少调离京城往楚乾边界而去,否则他今日在皇宫内也不会如此顺利。

    不过眼下还需要再确认一番。

    宁王看向莲夏,从袖中扔出一个瓷瓶:“这是解药,现在,你该回去找你的‘主上’了。”

    任何栗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以为的自己安插在公主身边的底牌,其实是宁王的人。

    而现在,皇宫内人人皆知有一人与公主长得一模一样,正是此人害了陛下。而指使莲夏做出此事的,是何栗不是他宁王。

    莲夏听完,眸光微微闪动:“大人,我的家人……”

    “放心。”宁王看向她,道:“只要你好好配合,你死后,本王会好好照顾你家人的。”.

    宫中乱作一团,江楠语以银针扎入小皇帝两个穴位,迫使他呕吐出半块糖,而后施施然收针,面色凝重:“陛下中的乃是鬼见愁,这药卡在陛下喉咙处没有咽下。虽吐出来半块,但这另外半块对陛下而言,也是致命的。”

    江楠语看向站在不远处喜怒不辨的沈竹绾,轻声道:“臣方才已经施针将毒压住,两日内若是没有解药,便难办了,只是这鬼见愁……”

    “臣曾在家父一本古籍上看见过,此毒乃是楚国皇室才有之物。”江楠语小心翼翼地道:“解药也是他们才会有的。”

    屋内一时安静极了,影四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属下办事不利,请求公主责罚。”

    就在此时,影二匆匆赶来,瞧见屋内情况后,眸中兴奋收了些,复命道:“禀殿下,绣娘三人均已救出,现在是否要捉拿何大人?”

    沈竹绾兀自走到沈炽床前,看着皱眉无意识发出痛苦呻.吟的小皇帝,缓缓闭了闭眼:“即刻捉拿归案,本宫亲自审问。”

    “是。”

    影二带人下去,屋内还剩下跪着的影四和一旁颇感压力深大的江楠语。

    沈竹绾轻轻为小皇帝捻了捻被角,道:“驸马呢?”

    众人左右相望,皆言不知晓,寝殿内再度静了下来。

    沈竹绾指节一顿,侧眸看向寝殿内的众人,影一惨白的脸很快出现在沈竹绾眼前。

    他俯首认罪:“属下失职,请公主责罚。”

    若说方才沈竹绾还能淡然面对,此刻看着影一,却逐渐敛起了眉眼:“本宫是叫你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吧?”

    “是。”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沈竹绾便侧眸瞥向他,浅色眼底迅速染上一抹阴翳,影一的身影应声倒飞而出,砸在门框上。

    屋内的人被这动静吓得一声不敢吭。

    江楠语还是第一次看见公主大人如此生气,神奇之余,一颗心像被手攥住般忐忑不安。

    好在影二很快捉拿何栗归案,还顺带着捉到了与何栗一起的莲夏。

    莲夏对何栗指使她的事情供认不讳,与此同时,影卫营从何栗家中翻出许多“通敌叛国”的证据。

    何栗在牢中,双手被绑在铁链上,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他看着面前如山的铁证,仰头大笑,口中直道:“哈哈哈,好一个宁王,好一个宁王。”

    他说完,又喃喃自语道:“陛下要死了,哈哈哈陛下要死了,何平安才是唯一的皇子了……”

    何栗一会哭一会笑,整个人如同疯了般大喊大叫起来。

    沈竹绾掀了掀眸,影二便适时出手,将人打晕了去。

    “公主,现在该怎么办?”

    方才审问半晌,各种刑罚手段都用了,何栗也未曾说出解药和季容妗的位置。

    月色通过墙顶的窗户照在沈竹绾波澜不惊的脸上:“你们去找驸马的踪迹,陛下的毒,本宫来解。”

    影二大惊失色:“公主您……”

    鬼见愁此毒,一旦进入人体便如同跗骨之蛆,除却用楚国皇室的解药可解,余下的便是让人用内力将这毒素转到自己身上,也就是以命换命的做法。

    也难怪影二失色。

    “也不一定如此。”沈竹绾侧眸看了看被捆在一边的莲夏,道:“或许,明日便会有人给出驸马和解药的下落。”

    作者有话说:

    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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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第 69 章 ◇

    脑海昏昏沉沉, 眼前事物由模糊逐渐变清晰。

    一个女人在她面前,似乎在说着什么。

    “醒了?”

    季容妗睁开眼,看向面前凑得极近的紫裙女子, 脑后的疼痛让她面容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往后撤了一点距离,问她:“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紫裙女子俯身摸上她的脸, 笑靥如花:“重要的是, 接下来我会请你看一场好戏。”

    季容妗眼睛微转, 笑道:“好啊,要去看戏还数京中明楼园,咱们赶过去要多长时间啊?”

    女人指尖一动,将她的脸撇到一侧, 旋即收回手, 娇笑道:“这种时候还想着打探消息呢?你放心, 这戏啊, 季大人可是主角呢。”

    季容妗眉头微蹙,看着她。

    “千面。”屋外脚步声响起, 一个黑袍人缓缓走近屋子,瞥了眼那女子,道:“该走了。”

    方才还笑容满面的女子, 这会倒是收敛了些,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季容妗:“你瞧,好戏这不久开始了吗?”

    千面,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她似乎从影二那里听到过。

    季容妗忽然抬眸看向女子道:“千面?姬千面, 你便是楚国那个从未有人见过真实面目的姬千面。”

    女子咯咯笑了起来, 转手摸上她的脸:“是啊,不过你现在看见的可是人家原本的脸哦。”

    季容妗侧脸躲开她的手,看向一边的黑袍人:“宁王,你果然与楚国早有勾结。”

    黑袍人发出一声低哑的笑:“季大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季容妗嘴角一撇,冷哼道:“走狗哪能听懂人话。”

    宁王掀起眼眸,不怒反笑:“季大人如此说话可真是让我心寒呐,我不过是想帮你。”

    “帮我?”

    宁王点头,低声笑着:“帮你看清,你在公主殿下心中到底有几分重量。”

    季容妗面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待会就知道了。”宁王如愿瞧见她面上闪过的惊慌,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挥挥手,姬千面便拎着季容妗往外疾行而去。

    今日下了大雪,冷风吹着雪花扑面而来,季容妗被蒙住眼睛,只觉周围越来越静,越来越冷,约莫半个时辰后,她被人丢在了地上。

    眼上的黑布被人拿走,她眯着眼看清了周围景象。

    云雾茫茫,群山环绕,她处在群山边上的悬崖上,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因为过于陡峭而成了一地奇观,引来众人观望。

    也因此,每年掉下去的人数不胜数,阴风呼啸时,犹如鬼哭,所以此悬崖又叫鬼哭崖。

    季容妗背靠着那刻有“鬼哭崖”三个大字的石碑,看向身边的姬千面,道:“你们想做什么?”

    姬千面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猜~”

    “我都已经见到了你的真实面目了,想来也活不成了,只是死之前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告诉我你们怎么打算的呗?”季容妗好脾气地笑着,被捆在身后的手却从袖中拿出一根发钗,缓缓搭在绳索上。

    “啧,季大人倒是看得开,也罢。”姬千面侧眸看向她,勾唇道:“陛下昨夜中了毒,只有主上手中的解药能救他,但是呢,那解药被放在东边的青石台,而我们现在所处的鬼哭崖在西边……”

    她说着,眸中流转起兴味的光:“季大人觉得,公主会先去哪一边呢?”

    季容妗轻笑:“自然是青石台。”

    姬千面眯着眼,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你不伤心,不难过?”

    “原来你们只是想玩这种挑拨离间的戏码,真是没新意。”季容妗耸了耸肩:“想看我与公主反目成仇?那你们打错算盘了,我压根不在意。”

    “哦?”姬千面目光落在神态故作轻松的人脸上,玩味道:“是吗?”.

    另一边,沈竹绾正在沈炽身旁,江楠语陪在一边,上前施了针道:“公主,这毒越往后拖,对身体的危害便越大,再过十二个时辰,若是还没有解药或是旁的,便要毒发了。”

    沈竹绾轻柔地擦去小皇帝额头的汗,将他扶起,手掌微掀欲从沈炽体内吸出毒素。

    昨日里,影一等人不是没有提出过他们来,可此毒对施力者内力的控制要求极高,若是在过程中出一点细微的差错,便会导致双方暴毙。

    这样的事,沈竹绾自然不会假经旁人之手。

    内力涌动之时,守在屋外的金喜匆匆忙忙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信:“公主,方才外边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事关陛下与驸马……”

    沈竹绾接过信件,片刻后又将其放下,眸中情绪明灭不定。

    她再度抬起手,内力运转化作千丝万缕的丝线往沈炽体内钻去。

    内力运行的痕迹缓缓浮动,却在某一刻忽然躁乱起来,沈竹绾手掌微翻,缓缓收力,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公主。”

    “公主……你怎么了?”

    影一等人连忙上前,又在距离沈竹绾几步时堪堪停下。

    沈竹绾睁开眼看向一边的江楠语:“这毒,不止鬼见愁一种。”

    江楠语大惊失色,迅速上前为小皇帝仔细把脉,而这一把脉,却让她面上血色净失。

    江楠语跪下叩首:“臣有罪。”

    陛下体内的毒竟然不止鬼见愁一种,还有另一种极为隐蔽的毒,这毒与鬼见愁相伴而存,一旦鬼见愁的毒消散,那隐蔽的毒素便会猛然涌上。

    沈竹绾虽然强行打断,却也因此受了伤。

    沈竹绾重新看向那封信上的话:青石台放之解药,鬼哭崖放之季容妗,两个时辰内公主若不做出选择,两人都会死,若做出选择,还需公主殿下亲自前往。

    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若她没有以内力为引吸取毒素,沈炽还能支撑十二个时辰,而如今,却只有两个时辰多点。

    从皇宫到青石台与鬼哭崖一来一回恰好时辰,那背后之人算好了一切,逼她一定要在两人之间做个选择。

    沈竹绾缓缓抬眼,起身道:“去鬼哭崖。”

    季容妗背靠石块,看向面前的女人道:“与你说了,公主不会来此处,你看都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不如你把我放了,想看什么反目成仇的戏我演给你看就是。”

    姬千面的目光从上到下自她脸上扫过,面上带着一种看破一切的笑:“因为害怕公主放弃你,所以便先放弃自己,这样,即便公主真的放弃了你,也在你的意料之中是吧?”

    季容妗笑眯眯地看着她,背在身后的手却紧了紧:“我只是结合实际罢了,毕竟,公主不止是我的妻,还是陛下的长姐,更是大乾的长公主。”

    “哦。”姬千面若有所思:“你是想说,公主的决定不能只凭她自己的心意是吗?”

    她面露怜悯,故作悲伤地叹了一口气,说出的话却直往季容妗心上戳:“但事实是,即便她凭着自己的心意,首先会救的也不是你。”

    季容妗目色微动,也跟着叹了口气:“你这挑拨离间的手段不行啊,我听了都没什么感觉。”

    姬千面一愣,旋即捏着她的脸,往她口中塞了个东西,咬牙切齿道:“你这张嘴可真是叫人讨厌。”

    季容妗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卡住,咽下去后不住咳嗽,眼尾都渗出些泪珠,却还是笑道:“多谢夸奖。”

    姬千面还欲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利箭破空之声。

    她神色一变,快速躲开,带着季容妗飞身站在石块上,居高临下看着那带着一群人围来的女子。

    “公主!”季容妗在瞧见来人的一瞬,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可旋即,她又别开头咬牙道:“公主,你来这做什么?去青石台取药救陛下!”

    沈竹绾目色微闪,看向那紫裙女子,声音冷冽:“将解药交出来。”

    姬千面几乎在一瞬便反应过来,她眯着眼骂了句“老狐狸”。

    若是沈竹绾先去青石台,等待她的只会是一场空,而那时,沈竹绾再反应过来解药不在青石台已经来不及了,小皇帝必然已经死去。

    到时候愤怒至极的公主殿下定然会赶来鬼哭崖,她再将同样中了鬼见愁的季容妗扔给她,让她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在自己面前。

    可惜,沈竹绾到底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眼下,她倒是有了新的主意。

    说那时迟那时快,姬千面正欲抬手将季容妗拍下悬崖,季容妗手中捆住她的绳子便断了,姬千面心中惊讶,却还是与她对上这一掌。

    就在这时,那原先站在远处的白衣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然到了她身后,蕴含千斤的一掌猛然拍出。

    “嘭”地一声,姬千面迎面撞在石头上,口中吐出鲜血。

    围在周围的影卫一拥而上,将姬千面控制在了手中。

    季容妗走到沈竹绾身边,催促她:“公主,我们快些去青云台。”

    言罢,目光又落在一边的姬千面脸上,对视的一瞬,眸中的得意几乎快溢出来了。

    姬千面噗嗤一声笑出来,摇摇头,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怜悯。

    沈竹绾摇了摇头,对季容妗道:“无妨,她有解药。”

    皇宫。

    姬千面被铁链拴住手脚挂在墙上,影一看向她,逼问:“将另一份解药交出来。”

    姬千面虽然被捕,却仍旧笑吟吟道:“解药只剩这么一颗,现在配置,还需一味楚地才有的药材,你们只能救一个。”

    沈竹绾步履不急不缓,拿着一颗药丸塞进姬千面嘴中,垂眸道:“半个时辰,不说出来便会化为血水。”

    姬千面脸色变了变,仍旧道:“即便我化为血水,这解药也依旧只有一份。”

    沈竹绾并不说话。

    反倒是在一边的季容妗犹豫片刻,上前道:“公主,若不然先将解药给陛下服下,臣至少还能先抗两日,陛下等不了那般久了。”

    沈竹绾目色微移,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她抬眼对上少女清澈的双眸,欲伸出手轻抚她脸庞,却又克制地只牵了下她的手:“委屈驸马了。”

    周围许多双眼睛在这一刻齐齐低眸,假装看不见。

    季容妗因这小动作在心底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很快又轻咳一声,正色道:“公主快去吧。”

    沈竹绾微微颔首,往沈炽寝宫走去。

    季容妗目送她远去,还未扬起笑,便听那被押着的女人发出一声嗤笑。

    上好的心情毁了点。

    季容妗斜着眼看去:“你在高兴什么?”

    “我在高兴什么你不知道,但你在高兴什么,我却知道。”姬千面面色发白,想来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她道:“你是在高兴公主殿下先去救的你吗?”

    季容妗扬眉:“怎么?”

    姬千面便笑得更大声了,等她笑够了才道:“你当真以为公主是去救你的?”

    季容妗绕着她转了两圈,插着手睨她:“又想挑拨离间?”

    “嗤。”姬千面动了动手,似想掩唇笑,可惜被链子栓得动弹不得,一动只发出些哗啦啦的响声,道:“真是可怜,你不若想想,公主殿下见到你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季容妗努力回忆了一下,抬眸看她:“让你交出解药,怎么了?你想怎么歪曲?”

    姬千面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之后呢,你催促她去青云台,她与你说的是什么?”

    这回,没待季容妗回答,她便道:“她说我有解药。”

    季容妗掀眸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姬千面压低了声音:“公主她早便猜到青云台没有解药,解药在我身上,所以才来的鬼哭崖,而并非是为了你。”

    “胡说!”季容妗上前一步逼近她:“公主怎会知晓青云台没有解药?”

    “公主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姬千面弯唇,瞧着她紧绷的下颌,凑在她耳边,柔声道:“还是说,季大人自觉在公主心中比陛下更重要?”

    季容妗面色白了几分,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想到了什么,她后退两步,深深看了眼那被铁链拴住的女子:“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她转身往屋外走去,铁链哗哗的响声伴随着姬千面的低嘲缓缓传来:“自欺欺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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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第 70 章 ◇

    季容妗转身往外, 没走两步,浑身便痉挛起来倒在地上,晕过去前, 她恍然想起,姬千面似乎也给她下了毒。

    再次恢复意识时, 首先感受到的是剧烈的疼痛。

    宛如在她腹部插进了一把刀,旋转扭曲着, 搅地她面色惨白, 额头布满汗珠。分明是冬日, 季容妗却觉得自己置身火海,被那连绵不绝的火焰炙烤着。

    迷迷糊糊期间,有人为她擦去了额头的汗。

    “公主殿下,驸马中的仅有鬼见愁的毒无疑, 药方臣已从那女子口中取得, 只是差了一味百烈草, 这草只有楚国才有, 我大乾境内很少会有,可驸马顶多只能撑两日。”

    百烈草, 单服可主镇痛止血,在鬼见愁的药方中则充当药引的作用。

    江楠语的话音落下不久,沈竹绾的声音便缓缓传入她耳侧:“张贴告示寻药, 若明日还没有消息, 此事便交给本宫。”

    “公主三思,您已经被那毒反噬一次,短时间内不宜再动用内力, 此事不如交给属下。”

    “本宫自有决断。”

    季容妗虽浑身疼痛难耐, 可却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完全全。

    蹙着的眉头紧了些, 季容妗的第一反应,是不想让沈竹绾这般。她自己本身有伤,不应强求来救她。

    她不过一个异世来的灵魂,死了便死了。沈竹绾不行,她还有沈炽要照顾,还有敌人未消灭,还有千千万万的大乾子民等着她的庇佑。

    沈竹绾下完令后,众人相继离去,只留季容妗一人在屋内静养。

    香炉内的药烟缓缓升起,某一刻,床上躺着的人缓缓动了动,缓慢地坐了起来。

    不过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季容妗痛的满头大汗,她穿好鞋衣,又对镜整理了一番衣容,最后犹豫着在苍白的唇上点了些浅淡的口脂,这才推门而出。

    守在门口的冬梅和金喜第一时间看向她,眸中的惊吓几乎要溢出来。

    两人忙不迭一左一右扶住她,冬梅道:“驸马,你还在中毒,怎可随意走动?”

    季容妗面上露出些笑意,摇头将手从两人怀中抽回:“我只是中毒了,现在还死不成,对了,先前听闻何平安被救出来了,她现在在哪?”

    冬梅叹了口气:“驸马您都这样了,还有时间关心别人?”

    “不看一眼总是不放心。”季容妗忍着痛意露出些笑来:“放心,我很快便回来。”

    “其实……”她这般说完后,冬梅便没再阻止,只是目光闪了闪:“何公子的母亲因病去世了,何三公子现在,怕是……”

    季容妗脸上的笑收了收,轻声道:“我去看看。”.

    季容妗是一个人去的,没让任何人跟着。

    此次出来,季容妗就没想过再回去,她不愿沈竹绾伤害自己来救她。

    季容妗下马车时,外边又飘起了细密如鹅绒般的大雪。

    雪下得并不急促,它保持着自己的速度,轻缓中带着几分端庄优雅,簌簌飘落。

    像极了沈竹绾。

    季容妗便仰面任由那雪落轻轻落在她脸上,留下些冰冷却柔软的触感,一时恍惚,觉得这样的触感很像沈竹绾的吻。

    姬千面说的话在她心中并未留下多少痕迹,只让她的心情从小山坡跳到了平地,稍微有那么一些失落而已。

    毕竟,她在看见公主出现的第一眼,是切实感到欣喜的。

    事后想想,又觉先救沈炽才符合沈竹绾的性子。

    季容妗轻出一口白气,身上如灼烧般的痛感终于得到抑制时,才朝着那门走去。

    青木大门紧紧关闭,屋前落了一层雪。

    季容妗站在门前,敲门的手悬在半空片刻,才终于落到实处。

    “咚咚咚。”

    来开门的是一个看门的小厮,问清季容妗的意图后,便将她领到了一扇房门前。

    屋子从外看很安静,季容妗仍旧先是敲门,没有人应,这才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单薄瘦弱的人跪卧在床前,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只紧紧握着床上女人的手,像是睡着了。

    季容妗走到她身旁时,她才像有所感应般动了动身子。

    躺在床上的女人早已没了气息,不知生前经历了什么,到死眉头还是轻轻皱着的。

    在面对生老病死这种老生常谈的问题时,旁人永远无法与当事人感同身受,她能说的,只有一句“节哀”。

    何平安闭上了眼,干涸许久的眼眶再次有了流泪的冲动。

    她起身,脚下一个趔趄时,被季容妗扶住。

    何平安跌坐在床侧,目光哀伤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她原本就生着病,又经此事一折腾,硬生生病死在那间关押我们的屋子。”

    “我娘到死都没有摆脱囚禁着她的屋子。”何平安说着,抬起满是血丝的眸子,看向季容妗:“季大人,我们的行踪是怎么被泄露出去的?”

    她们二人在那间屋子总共待了不到三日,三日都未曾外出,何平安实在想不到,他们前脚刚逃走,后脚又是如何被抓住的。

    知晓她们藏身地点的也就只有季容妗与公主。

    季容妗没理由那么做,可公主呢?

    季容妗听出她的话外之意,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止住,道:“公主如若要害你,又为何要救你?”

    是啊,为什么呢?

    何平安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轻嘲,没有回答。

    季容妗看她一眼,又稍微偏头往外看去:“京城内已经将你的身份传开了,是何栗先前安排的人手。宁王怕是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你若是独自留在这很是危险,不如去公主府。”

    季容妗所言句句属实,何栗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宁王未必没有。

    若是将她送走,保不齐会遇到什么危险,眼下只有留在公主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谁料,何平安听完她的话后竟然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绝:“不了,待我将我娘下葬后,我便离开京城,离开大乾,永远不会回来。”

    季容妗缓缓摩挲了一下指腹,沉思道:“也好,留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处,的确不如让公主的人送你离开大乾来的好。”

    何平安很明显地怔愣了一下,很快又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盯着季容妗,唇角却带着笑:“是,你说的对,不如让公主的人送我离开。”

    他的笑仿佛是在突然之间得到了什么启示,有着几分醍醐灌顶的意味。

    季容妗笑了笑,分明是腊月的天,她却出了一身汗。

    勉强稳住步子没有跌倒,季容妗道:“丧礼一事,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找公主的人。”

    “好。”

    出了何平安所在的府门,季容妗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都言好人有好报,可这句话在何平安母女身上,却仿佛失效了般。

    原来从遇见某些人起,便是灾难的开始。

    季容妗拖着疼痛的身体到了季府门口,许是因为才见过生离死别,此刻她的心情反倒没有那般沉重。

    来季府,倒是有种临行前留遗言的感觉。

    小厮已经不会阻拦她,但在季容妗的制止下,也未曾如之前那般满府吆喝着。

    这些日子不用上朝,按她对这个便宜爹的了解,这个时候,他应当在书房。

    季容妗迈着步子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了过去。

    长廊外的风雪声遮盖了她的脚步声,季容妗走到窗户边时,听见了门内传来的声音。

    着实不是她想偷听,只是因为季太傅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点,近乎惊慌失措地喊出:“陆……陆叶?你是陆叶?”

    季容妗的身体因此一顿,停在了窗户外,映出一道影子。

    陆叶……不是死了吗?

    “谁?!”

    不待她多想,屋内便传出季太傅的厉喝以及一枚快速朝她袭来的飞镖。

    季容妗毫不意外地没有躲开这飞镖,利刃扎破皮肤的声音传来,季容妗闷哼一声,扶住门窗撑住身子,胸口的衣襟很快被血濡湿。

    季太傅与戴着面具的女子走出门见到她时,皆是一愣。

    叶漉反应快些,上前将她扶住道歉:“抱歉,习惯了。”

    她将季容妗扶到书房屏风后的软塌上,欲脱去她的衣裳给她上药,季太傅是男子不好多待,便留在外边。

    叶漉的手刚伸出去,便被季容妗推开,她挣扎着道:“我自己来。”

    叶漉挑眉:“我又不是没见过。”

    季容妗:“……”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念着,叶漉,陆叶,不过是将名字倒过来,她竟然现在才发现。

    叶漉见她默声不肯说话的样子,便将手中的药放在她身旁,起身道:“好,我走便是。”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半真半假道:“小时候分明还喜欢邀请我与你一同沐浴,现在长大了,竟然连看也看不得了。”

    季容妗捂住衣领,默默想,按原主的性格,八成没邀请过她一起沐浴,真是会杜撰。

    不过她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出去了。

    季容妗上完药后,便开门将二人叫了进来。

    季太傅一脸担心,眉毛都皱一块去了:“矜儿,没事吧?”

    季容妗摇头笑道:“没事。”

    说完,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晕过去前,她看见向来温润儒雅的季太傅急的五官都在乱飞,感动之余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便这样嘴角带着笑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又换了个场景,不是公主府,也不是季府,这天花板她很陌生。

    季容妗深呼吸一口气,正欲起身,叶漉的声音便从头顶缓缓传来:“醒了?”

    季容妗坐起身,打量了眼屋内奢华的陈设,复将目光看向叶漉:“这里是你住的地方?”

    “是。”叶漉应声,姿态随意地靠在床边的杆上,上下打量着她:“何时中的鬼见愁?”

    季容妗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漆黑,应当已经到了晚上,于是便回道:“今日。”

    叶漉盯着她:“今日?”

    季容妗点头,顿了顿,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叶漉。

    叶漉听她说完后,一双眸子明灭不定,大抵知晓她此刻为何不回公主府了。

    “你倒是事事以她为先。”叶漉面色复杂地说道。

    季容妗也不反驳,轻笑出声:“所以陆姐姐,要与我们合作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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