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后知后觉
王怜花和风萧互殴时毫不留情,连放狠话都没有,说打就打,宫九之前见过一次,此时并没有那么意外,可被打断想说的话后心情相当不愉快。
心想日后总有机会同步明灯说话,宫九垮着张冷脸向外走。
晏游的视线落在他背后那一片污迹上。
他拖宫九是真的将人当麻袋来拖,此刻宫九的后背乌漆嘛黑,比门外的夜色还要黑。
宫九何等敏锐,回首望向步明灯,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背后,微微抬袖,瞥见一片凝固了的黑土,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步明灯默默起身,送宫九出门。
月光皎洁,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身后王怜花和风萧止住殴打,正在互相放狠话。
宫九冷冷道:“你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么?”
晏游心想,难道你干的破事就是客人该干的事吗。
步明灯将宫九送到门口,和善地对人一笑,抬手关上门,只余宫九对着微微晃荡的门环发愣。
宫九一去步家待了整整一个白天,外面忠心耿耿的手下默默等候,此刻见他出来,心中松了口气。
只见九公子神情冷肃,极为阴沉,一身白衣更是沾尘带灰,尤其是后背部分——黑漆漆的,不知究竟做了什么。
不像是去做客,仿佛是去人家院中打了个滚。
手下心中满是疑惑,但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地跟在宫九身后离开。
“今夜我要在这里住下。”
步明灯送完宫九后回去,王怜花揉着胳膊上的淤青如此对他说道。
他一直想着在洛阳时不与风萧打架,否则叫母亲看见后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气上心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这下被打得狼狈不堪,衣裳凌乱,脸上的淤青也不知明日能否消下。
风萧冷笑,牵动嘴角的伤口,皱着眉捂嘴。
王怜花幸灾乐祸地笑了。
步家的仆人见到两位客人如此狼狈,都吃了一惊,步明灯告诉他们王怜花要住下的事,他们没有多问,立刻去为王怜花准备房间。
第二天,王怜花对着镜子看脸,淤青仍有痕迹,只能叹了口气,往脸上易容。
该死的风萧。
王怜花从步家离开时背影带着点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风萧对着他的背影高声喊:“滚远点!别回来了!”
如果不是两人之间有了一段距离,王怜花肯定会立刻折回去送风萧一掌。
王怜花恶狠狠地回头,但只瞧见风萧的背影。
……好气。
王怜花气冲冲地回家了,路上还不忘换一身崭新的衣裳。
回到家中,云梦仙子不仅看出自己的儿子易容,还看出他的衣裳与昨日不同。
王怜花没瞧见她,脚步飞快地往后面走。
云梦仙子在他即将消失之前悠悠开口:“站住。”
王怜花止住脚步,慢吞吞地退回院子中央,仰头向上看去,恭声道:“母亲。”
云梦仙子正与白飞飞在小楼高处暖手,从窗户处正能看见王怜花的动作。
白飞飞安安静静,她在这种时候都是不说话的。
“你去步家做了什么?一夜不归也就罢了,怎么还换了身衣裳?”
云梦仙子双目微眯,仔仔细细打量王怜花一番,竟真的有些疑惑了。
她并不知道王怜花与风萧不对付,更不知道王怜花和风萧打起架来不顾形象不讲风度。
白飞飞倒是知道她哥为何换了衣裳,眨了眨眼,眼里流露出几分同情。
王怜花硬着头皮回答:“我同蛊师风萧交手切磋,衣裳损坏,所以才换了一身新衣。”
云梦仙子奇怪道:“我听说蛊师擅蛊,不精武艺,杀人于无形,你同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切磋的?”
王怜花道:“母亲您也知道,他脾气古怪,总是自认比我厉害,也想要在拳脚方面胜过我,儿子自然不能任他打,所以每次都会回手。”
云梦仙子道:“如此说来,他倒是你的手下败将了。”
王怜花的武功在同龄人手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云梦仙子不认为从苗疆之地出来的少年会打得过自己的儿子。
白飞飞眼睁睁地看着她哥笑了笑,没有否认。
风萧和王怜花之间确切地说并没有分出谁胜谁负,他俩天天干架,今天落了面子明天就要找回场子,谁都不肯吃亏服软。
云梦仙子其实看出王怜花不愿提起风萧,没有多问,让白飞飞下楼同王怜花一起离开。
“哥哥,你这回赢了吗?”
和王怜花汇合后两人往后院走,离开云梦仙子的视野后,白飞飞悄声问她哥。
赢是没赢的,只要王怜花不拿出他和宫九交手时使出的本事,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打赢风萧——只能说两人打了个平手。
王怜花不说话。
白飞飞顿悟。
还是老样子,既没打赢,也没打输,又是平手。
之后王怜花会带上白飞飞去步家串门,拜帖递了一张又一张,上门后却一点也不像个客人,晏游完全不知道王怜花尊礼守教的意义在哪里。
云梦仙子对此乐见其成,有能力的人不管结交多少都不嫌多,步明灯这样的人更应该牢牢把握。
步明灯如今是安嘉侯,空有名号,并无实权,不回汴京也是可以的,但顾惜朝还在汴京读书,所以步明灯派仆人去将顾惜朝接回洛阳。
至于皇帝那边,只要说身体虚弱,畏冷惧寒,病情加重,便可以应付过去了。
步明灯姓步,顾惜朝姓顾,多念几次听起来竟像一家人。
顾惜朝离京之前与神侯府众人拜别,皇帝亦收到步明灯的回信,心中有些遗憾——步明灯这样的人才不放在眼皮子底下是很难安心的,他赐给步明灯府邸便是想留他在京城,可步明灯都不在乎。
皇帝的烦恼亦是宫九的烦恼,寒风萧瑟,宫九远远地望着顾惜朝踏上马车,少年面上带笑,对回洛阳一事迫不及待。
马车晃悠悠地驶离视线,宫九也叫自己的马车回到太平王府。
皇室子嗣不丰,南王与太平王这对兄弟都只有一个儿子,如今南王父子因谋反未遂而被幽禁,太平王更是夹起尾巴做王爷。
在南王谋反案告一段落之后,太平王快马加鞭给宫九送信,让他尽早回京,宫九那时确实打算回京,却在离汴京没有多久时的路程改了主意。
他一向随心所欲,这次回去便被太平王狠狠说教一通。
宫九神色冷淡地听着,任谁看都知道他没有用心听。
太平王心下发苦,只想叹气,他自己是个闲散王爷,对世子也怀着这份期许,如今陛下的皇位越坐越稳,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便是安省点。
但儿子十岁时不知从哪儿拜了师父学武,经年累月不回家,变得愈发难以揣测,年岁渐长,更不好管教了。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今年你最好在府里待够四个月往上,不准年节一过就乱跑。”
老父亲太平王沧桑地说道。
这和宫九原本的安排有出入,他想了想,点头。
太平王欣慰地笑了。
虽然世子不听话,但终究是独子,太平王说教过后,便立刻命人府中下人好好安排整理。
宫九于府中散心,在书房中发现了四册书。
写书人为“小晏先生” 。
樊楼小晏说书频率不高,但胜在故事动听有趣,去樊楼听书的达官贵人中亦有太平王的身影,宫九曾请他在自己父王的寿宴上说书。
宫九虽然知道说书人的故事出书售卖,却不曾看过,原因无他,那时他在太平王府里见到的说书人沉默且安静,除了一张俊美的脸,以及踏上高台时带着笑意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现在回忆起来,宫九只隐隐记得说书人是拉着二胡说书的。
至于故事的内容,已经不记得了。
此时此刻,念在对方与步明灯关系亲近,想要更加了解步明灯,宫九漫不经心地开始看书。
从许多人拜倒在说书人的扇子之下就可以看出他的故事十分有趣,化作文字后更是有了一种别样的魅力。
宫九接连看了三篇短篇故事,回过神后忍不住怀疑说书人那时在他父王的寿宴上没使出真本事。
他花了那么大的价钱请说书人来府中说书,间接为其抬身价,那人竟敢随意敷衍他?
【宫九,好感度+3】
【宫九,仇恨值+2】
晏游:???
九公子突如其来的好感度加减让晏游感到奇怪,但懒得多想,大致翻看各位NPC的数值,挥手关掉光幕。
如今被刷到满值的角色有不少,玉罗刹和石观音一个在昆仑对付教中叛徒整顿教纪,一个东躲西藏对休夜咬牙切齿。
除了这俩重量级代表性角色,如今无花的仇恨值也已经到了满值。
在休夜接二连三的找茬下,无花重伤又重伤,仇恨值呈递增趋势缓慢增长,终于,在楚留香到来的那天到达终点。
那是在冷血和叶孤鸿离开后不久,楚留香来到姑苏探望养伤的好友无花大师。
他之前和陆小凤等人分别本是想去查探一下南宫灵与石观音的关系,但还没有离开江南地界,便听说好友无花与罗刹剑客交手后重伤的事情。
上次无花重伤也是因为休夜,连交手的时间也差不多,楚留香一边赶往姑苏,一边为好友受此劫难而叹息。
无花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
杀了休夜,以泄心头之恨。
楚留香从姑苏城中穿过,各种传闻谣言从耳畔飞过,骤然抬首,与高处的白发剑客对上视线。
他实在猜不到休夜和无花之间能有什么龃龉,便认为两人之间存在误会。
楚留香没有因自己与无花是好友而带有色眼镜看休夜,他只想知道真相,所以他走向休夜,想要询问缘由。!
第182章 可疑之处
北风萧萧,白发飘飘,休夜立在那里,像一柄出鞘的剑。
楚留香道:“休公子。”
上次两人见面大约是在一年半以前,但楚留香一直记得休夜的外貌。
凡是见过休夜的人,大约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休夜目光沉沉地看他,楚留香等了片刻,不见对方开口,沉吟须臾,试探性地道:“你可还记得我?”
晏游皮一下很开心。
“不记得。”
白发剑客淡淡地说。
楚留香摸摸鼻子,笑道:“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当初在松江府,你我不是见过面嘛。”
休夜盯着楚留香瞧了一会儿,眼神发生变化,显然是想起他了。
楚留香微笑道:“此处风大,休公子可愿借一步说话?”
休夜皱眉看他:“有话直说。”
好歹愿意听我说话。
楚留香如是想,依言直说:“休公子与无花大师之间门是否存在误会?”
休夜眉梢微扬,勾出一个不知意味的笑来。
“误会?”他道,“没有。”
楚留香:“那为何——”
休夜:“我与他不死不休,仅此而已。”
无花大师实在是演戏的高手,所有人都不觉得他该是罗刹剑客的目标。
厌恶休夜的人觉得无花无辜,对休夜持中立态度的人亦不会轻易怀疑无花的为人——即使休夜一直以来只杀罪无可赦之人。
做人做到人人敬仰,无花大师是位高手。
从这方面来说,晏游十分佩服无花,所以他说不死不休时说的相当痛快,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
楚留香哑然无声。
他不明白两人之间门何至于此,但休夜神色冷然,无可辩驳。
楚留香只剩下一个选择——离开去探望无花。
他同休夜道别,白发剑客看他一眼,又望向远处。
如此寒日,远山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纱布,朦胧模糊,遥远无比。
楚留香下楼时回头一瞥,恍惚间门休夜似与远山融为一体,随风而去。
无花面无血色,唇色极浅,眉宇间门带着说不上来的疲惫。
分别一年,好友相见,却宛如旧景重现。
楚留香只希望自己是最后一次见无花如此脆弱的模样。
作为朋友,他希望无花平安健康,温润如旧。
“……是么?”
听到楚留香说起自己见到休夜的事,以及休夜所说的话,无花的表情和语气都显得云淡风轻。
楚留香隐隐觉得他不高兴——但无花不高兴也是正常的,能够保持平静已经十分令人意外了。
“你和他之间门是否存在误会?”楚留香问道。
“我也想知道,”无花勉强地笑了一下,神色有多么虚弱,心中的怒火便有多么旺盛。“可他不想给我机会。”
楚留香在心中叹息。
他如今是真的弄不懂休夜想做什么了。
无花伤重, 疲惫之色若隐若现, 楚留香留下关心的话语,便关门离去。
待门外的脚步声走远,无花脸上的表情也彻底消失。
即使有了蔺尘星的医治,伤势逐渐好转,可伤在他身,亦痛在他心,心伤远比外伤重。
无花的外伤每痛一分,心里的伤便在滴血,对休夜的恨便更深一层。
事到如今,他二人确实是不死不休。
楚留香在寒山寺中漫步,寒风瑟瑟,檀香弥漫,风中可闻诵经之声,令人心平气和。
一想到休夜与无花,楚留香便忍不住叹息。
他这次并不打算空跑一趟,无论如何都要理清无花与休夜之间门的恩怨。
无花对楚留香自然不会说出真相,含糊其辞,模棱两可,但从各方面却都与真相符合,这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精髓之处。
他知道楚留香是什么样的人,盗中元帅,人人称赞的大好人,无花将自己摆在弱者的地位,楚留香对他自然只有怜悯。
更何况世人眼中的无花大师确实无辜,被休夜盯上就是遭了无妄之灾。
楚留香问了寺中僧侣,众口一致,都说那时休夜径直登门,直冲无花大师。
无花大师为了不牵连寒山寺众僧,引休夜入森林与其交手,出来时已是重伤,鲜红的血滴了一路。
仅仅是听人描述,楚留香便知道两人之间门有一场激烈的战斗。
无花受了重伤,那休夜呢?
楚留香忍不住沉思,他回忆起自己入城时见到的白发剑客。
一如既往的冷漠,阴郁,脊背挺直,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余光中有一颗小光头若隐若现,楚留香嘴角微勾。
小和尚扒在墙后去看楚留香,他听说过香帅的事迹,又潇洒又英俊,破了许多案子,连寺中的师兄们都对他夸赞不已。
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小和尚不开心地想,他可不想在师兄们的故事里当一个被罗刹剑客吓哭的胆小鬼。
他也知道不少事情啊。
视野里的挺拔身影高大又伟岸,小和尚目露憧憬,可仅仅是眨了眨眼,那道身影便不见了。
咦?
小和尚不可置信,疑惑地向前迈了一步,肩头有一只大手轻拍,男人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你在找我吗?”
小和尚吓得跳了起来,回头看去,楚留香笑如春风,十分亲切。
“香帅……”
小和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无论男女老少都不会有人讨厌楚留香,能成为主角的人都有一点光环与特长,他迅速得到了小和尚的喜爱,并拉近了与小和尚的距离,得到了一些附加消息。
“冷血捕头与……蔺神医?”楚留香若有所思,“他们还来了第二次?”
众僧都有提到冷血与叶孤鸿曾来寒山寺询问休夜与无花交手始末的事情,但小和尚所说的事却是没有一个人提过。
小和尚说道:“上山的石阶每过七日都要清扫一遍,主持想要我强健体魄,今年一直是由我来扫的。”
如他所说,小和尚面色红润,浑身有力,扫台阶确实能够锻炼体魄。
楚留香耐心地听他说。
“我便是那次扫石阶时看见冷血捕头和蔺神医从山里出来了,冷血捕头的表情很严肃。”小和尚说,“蔺神医表情一直都很严肃,他在给无花大师治病的那几天一直沉着脸。”
说到这里,小和尚叹了口气:“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我。”
那大约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留香觉得有些好笑,小和尚显然是将蔺神医当成年龄相差不大的哥哥般的人物。
可蔺尘星又不是真的小孩,当然会不愿回应。
小和尚的话给了楚留香一个提示,如今蔺尘星就在拥翠山庄为李观鱼庄主治病,他只需上门拜访询问,便能得到线索。
冷血捕头往山中去了两次,显然是有怀疑之处,或许能够解答楚留香的疑惑——休夜究竟为何盯着无花。
“谢谢你。”楚留香伸手轻抚小和尚的光头,笑容可掬,“你怎么不将此事告诉师兄他们呢?”
小和尚一脸成熟的样子:“无花大师已经够累了,还要养伤,更何况这事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能再让大师和师兄们费心了。”
楚留香笑道:“你真贴心。”
小和尚挺了挺胸,露出被夸奖后的开心笑容。
用精神力默默听完全部对话的晏游:……
他笑得要死。
如果无花大师真的知道了小和尚的苦心,大概才愈合的伤口会立刻气得崩裂吧。
这种无意识的挖坑更加好笑,晏游直叫妙。
无花心中对休夜的恨意与日俱增,同时也在酝酿筹划报复休夜的计划,浑然不知好朋友楚留香正在掀他老底的路上策马狂奔。
楚留香一点也不磨蹭,说要拜访休夜便写了拜帖送去拥翠山庄,李玉函收到后百思不得其解,将拜帖递给蔺尘星看。
“蔺大夫与楚香帅认识么?”
“……”蔺大夫捧着拜帖一脸严肃地阅览,“见过几面。”
李玉函揣测着他的表情,两人不像熟人,更多的便看不出来了:“那您要不要见他?”
“见。”蔺尘星合上拜帖,说道,“让他明日来。”
李玉函接过拜帖,点头,心里琢磨楚留香来拜访蔺尘星的目的是什么。
莫非也是要请蔺大夫为人治病?
蔺大夫治人尽心尽力,医术精湛,名声远扬,这些日子姑苏城中请他来治病的人不少,多是家境富裕达官贵人者,蔺尘星却也不是人人都治,对那些病情普通的人都是冷言拒绝。
而那些家境贫寒者不敢来请,蔺尘星则会每隔几日背着药篓去走一走,有人请他,他便去治病。
李玉函家境富裕,是拥翠山庄的少主,不曾吃过苦头,不是很能理解蔺尘星如此费心费力的行为。
但他还是十分尊敬蔺尘星的。
若是楚留香也是为了请蔺尘星治病,也不知会是为谁治病。
楚留香得到回复,第二天便登门拜访,衣着简约大气,举止潇洒,笑容明朗,李玉函与他并肩而行,仅仅交谈几句,便觉得心情舒畅。
蔺大夫正在架起的绳上挂风干的药材,为了他的个子着想,脚下还摆着一个矮凳。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蔺大夫。”
蔺尘星看他一眼,下了凳子,对李玉函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药材。
李玉函立刻意会,命人前来接手他的工作,并贴心地放任蔺尘星与楚留香单独相处。
两人行至僻静处,楚留香道:“蔺大夫,好久不见。”
“嗯。”
蔺尘星和他之间门保持着一个不算近、甚至有点远的距离。
楚留香感到无奈又好笑。
蔺大夫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楚留香笑了笑,说明来意:“我听寒山寺的小和尚说,你与冷血捕头后来又去过山里,不知是为了什么?”
蔺尘星歪头看他一眼:“你知道又有什么用?”
楚留香想了想,道:“无花是我的好友,休夜却说与他不死不休,我想知道休夜和他之间门究竟有什么……也许是误会,也许休夜有苦衷,我想知道真相。”
蔺尘星道:“你见过休夜?”
楚留香道:“见过。”
蔺尘星道:“既然如此,你应该看出他受了伤。”
楚留香一怔:“他受了伤?”
“你没看出来?”蔺尘星皱眉,“那他肯定没有好好养伤。”
“是内伤?”楚留香试探性地发问。
“不,是外伤。”蔺尘星表情淡淡,“你去扒了他的衣服就能看到没有愈合的伤口。我亲自为他上的药。”
不,扒衣裳倒不至于。
楚留香心情沉重地想。
正如冷血看到休夜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时觉得不对劲,楚留香亦感到疑惑。
他与无花相识许久,更清楚无花为人处事的态度,以及武功身法。
少林以拳法掌法见长,怎么会令休夜受外伤?!
第183章 将心比心
面对蔺尘星给出的线索,楚留香细细深思。
冷血去山中两次,一定是因为有让他十分在意的地方,在那之后离去是否也与他的发现有关?
总而言之,楚留香得到一个结论:
——冷血捕头在怀疑无花大师。
楚留香斟酌了一下,不清楚蔺尘星是否愿意同他说更多的事,但好奇心占了上风。
“休夜和无花大师之间不死不休,若不存在误会,他们究竟有什么纠葛?”
晏游当送线索的工具人很干脆,这时当谜语人只会给自己添麻烦,所以蔺大夫说出了无花与石观音有亲缘关系的事情。
至于更多的,就不能说了——李玉函夫妇希望蔺尘星不要轻易告诉别人他们与石观音的事情。
但仅仅是这些消息便足以为楚留香指明调查方向。
他原本就有些好奇丐帮少主与石观音的关系,如今石观音又与自己的好友无花有了联系,楚留香更加不可能置之不理。
楚留香向蔺尘星道别之后,若有所思地走了。
他走后不久,柳无眉站在蔺尘星身边欲言又止,表示了她的好奇。
不止是她,李玉函同样好奇,楚留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离去之时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
“香帅是想请您为谁治病么?”
李玉函只能做出如此猜测,并非人人都知道楚留香和无花是好友关系。
“不是。”
蔺尘星摇摇头。
李玉函深知蔺尘星摆出这副模样便是不肯多语,十分识相的不再追问。
李玉函走后不久,李观鱼又抱剑而来,晏游实在不明白他父子二人是如何将时间凑得如此巧合的。
李观鱼在蔺尘星的监督和医治下旧疾好转,新伤渐愈,神清气爽,生出几分与罗刹剑客切磋交流之意。
他昔日的敌人、对手薛衣人见过休夜一面,两人却未曾交手,李观鱼早就好奇不已,如今休夜就在姑苏城中,李观鱼心痒难耐。
所以他来请教主治大夫蔺尘星的意见。
晏游无所谓,李观鱼能不能找到休夜就是一个大问题。
蔺大夫说:“你想去便去。”
李观鱼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你认为我比休夜强吗?”
蔺尘星:“我从没有这么说过。”
休夜是毋庸置疑的top1,这个江湖中没有谁能打赢他。
强大是横行无忌的前提,休夜的人设决定他必须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更何晏游在大号上又嗑又肝,休夜不是江湖第一才奇怪呢。
李观鱼有点困惑地看他,道:“既然如此,蔺大夫为何连一句阻止的话都不说?”
……既然觉得会被阻止就不要问啊。
晏游心想。
“你活到这个年纪,总得做些想做的事,如此才能不留遗憾。”
对一名剑客来说,有一个值得关注的对手,当然算是一件好事了。
但李观鱼却总觉得这话不动听——他又不是要死了,怎么能说“不理遗憾”?
李观鱼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大夫,怎么不挑点好话说?”
“我是大夫,负责治病,不负责逗你开心。”
蔺尘星的表情十分平静。
李观鱼不开心地走了。
蔺尘星的嘴里通常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李观鱼早已习以为常,这次离开,下回还会再来。
晏游觉得这人可能是太无聊了。
楚留香对蔺尘星的话在意无比,他已生了疑惑,所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找休夜,确认对方是否有受伤。
罗刹剑客名动江湖,不说善恶,只说外貌,便是十分醒目的俊俏男人。
楚留香甚至没有问,便从路人的口中知道了休夜曾经下榻的客栈的名字。
那家客栈的掌柜十分健谈,也十分有眼色,见楚留香气度不凡,是江湖人士,相当爽快地告诉了他想知道的事。
那日休夜回到客栈时十分狼狈,衣衫染血,尤其是右边的衣袖,几乎被血浸透,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说到这里,掌柜甚至抬手给楚留香比划,指着地面和楼梯,眉飞色舞,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惊惧。
楚留香问道:“我听说蔺神医曾来这里为他治过伤?”
掌柜点头道:“正是,是冷血捕头请来的。”
这些在姑苏城中是一问便知的事情,掌柜说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楚留香并不想怀疑无花,但仅仅是掌柜所描述的休夜的那副惨状,便足以让楚留香心存疑惑。
无花大师慈悲为怀,连只蚂蚁都不忍伤害,楚留香与他相识多年,只觉得他生来便该在佛前诵经,渡人苦厄,劝人回头是岸。
楚留香思来想去,决定亲自向无花求证。
无花听到他又来,心里起先是不乐意奉陪的,等与楚留香见面,听他询问休夜的伤势,沉默片刻,道:“他要杀我。”
语调平静,隐隐带着一丝怒意,他注视着楚留香,眼中神情分外淡漠。
“我非是圣人,焉有不还手之理?”
有些事比起遮盖掩饰不如坦然承认,无花的脑子飞快转动,平静地说道:“至于你所说的外伤,是气流掀起时所伤,我是为自卫,并非有意伤他。”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听出无花的生气,无花也看出了他的疑惑。
是了,人人都说无花大师慈悲为怀,可都忘了他也是一个有着喜怒哀乐的人。
“香帅,小僧身体不适,请回吧。”
无花敛目垂眼,面容倦怠。
楚留香将无花当朋友,所以如此直截了当地询问,可这次的选择似乎是错误的。
不过楚留香并不后悔,即使此时鼻子快要被自己摸秃,可无花对他没有任何隐瞒,直言相告,这比什么事情都要让他开心。
“无花大师,请保重身体。”
郑重其事地说完这句话,楚留香安静地离开。
《江湖online》中的反派都有一张会骗人的嘴,但无花这次不该那么快赶客——否则他能从楚留香嘴里套出一些消息。
无论多么细碎的消息,总能给无花一点灵感,可惜他赶人赶得太快,以至于错失良机。
晏游扼腕叹息。
他和系统探讨无花的心境,说来说去都是咬碎一口银牙只想除掉休夜,可晏游其实不觉得自己有做多么过分的事情。
无花的仇恨值匀速增长不在晏游的预料之中,在他的预想中,无花的仇恨值应该是间歇性增长。
无花的伤势与他母亲石观音相比,大概只有3:7。
将心比心没啥用,晏游比了比,觉得无花玩不起。
系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为晏游的总结画上句号。!
第184章 来者不善
李观鱼被蔺尘星气了一通,寻找休夜的心思只增不减。
蔺尘星其实说得很有道理,李观鱼一生执剑,从不对自己说谎。
他既然想见休夜,那纵是翻天覆地掘地三尺,都是要见到对方的。
庄主的动静没能瞒过少庄主,李玉函与柳无眉知道父亲的打算后略觉头疼,不好劝说,分了一部分心思关注此事。
父亲问过蔺大夫之后,儿子又跑来问差不离的问题:“蔺大夫,您觉得休夜与我父亲孰强?”
“这话你去问你爹。” 蔺尘星十分冷淡地说,“我既不是你爹,也不是休夜。”
李玉函叹息一声。
话很有有道理,但他见不到休夜,若是敢对父亲问出这个问题,他之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休夜藏得很深,拥翠山庄掘地三尺却总是晚一步,连休夜的影子都见不到。
拥翠山庄的动静引起了楚留香的注意,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拥翠山庄为何会有这番举动。
楚留香同样也在找休夜,但找了数日,遍寻不到,他已打算放弃。
即使找到休夜,对方也是不会给他答案的。
楚留香提着滋补身体的药材去寒山寺探望病人无花,准备辞行——他已经有了要调查的方向,当然不能留在此处空费光阴。
更何况年关已近,楚留香要回到船上,与三位红颜知己共贺新春。
无花的状态有些许好转,气色好了许多,见到楚留香时神色微淡,等楚留香摸着鼻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他也无奈地笑了。
任何人知道自己被朋友怀疑都不会开心,无花的反应合情合理,他表现出如此真实的态度,反而让楚留香有些高兴。
“我欲离开此地,不知大师是在此养伤,还是回莆田?”
楚留香关心地询问。
无花笑了笑,眉眼黯然:“正值寒日,不便出行,主持准许小僧在寺中养伤,只希望能尽快痊愈,不再叨扰各位师兄。”
楚留香苦笑,他此时心情十分矛盾。
无花与休夜都身负重伤,以休夜一贯对自己的伤满不在乎来看,如今只怕休夜比无花的身体还要糟糕。
“请大师珍重身体,我还想再吃一次你炒的菜呢。”
楚留香用轻松的笑容和语气宽慰无花大师,而大师亦被此感染,面绽浅笑。
待楚留香离开,无花又立刻变脸,在楚留香面前佯装的生气和真正的怒意相比只有百分之一。
无花摸了摸后颈,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恨意与楚留香谈笑风生的结果是浑身微热,出了一层薄汗。
【姓名:无花】
【状态:〈心烦意乱〉】
楚留香离开姑苏那日,李观鱼终于找到了休夜的踪迹。
——实际上只是晏游厌烦了李观鱼在蔺尘星面前念叨,干脆让休夜出面吸引注意力,给自己找点清静。
李观鱼在蔺尘星面前十分唠叨,他像所有人一样,即使知道蔺尘星非是孩童,却仍免不了被外表带偏。
而李观鱼在休夜面前,则是一脸高深莫测气势凛冽的伟岸模样。
湖边人迹罕至,枯枝败叶遍地,光秃崎岖的枝桠蔓延伸向天际,休夜白发黑衣立于湖边,神情比天气还要阴郁。
李观鱼径直道:“我来杀你。”
拥翠山庄的消息渠道丰富,李观鱼知道休夜不比剑,只杀人。
他若是为杀休夜而去,休夜绝不会拒绝。
果然如李观鱼所愿,休夜听他此言,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不符合当前场景的开心笑容。
李观鱼心中一肃。
无需多言,两人同时拔剑。
一位七十来岁的剑客经验丰富,剑术自然不差,但在休夜眼中每一招每一式都缓慢无比,他能轻而易举地猜测出对方之后的招式。
氪金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晏游快乐地感慨。
休夜身上的伤还未彻底痊愈,在冷风中激烈的打斗以致伤口迸裂,再度渗出血迹。
只是这血迹与新伤混合,看不出丝毫痕迹。
和叶孤城一样,李观鱼与休夜打着打着怒上心头,横眉竖眼怒骂道:“你给我拿出真本事!便是杀了我也无妨!这般戏弄我,当真可恶!”
只有与休夜交手的人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强大,仅仅是旁观,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观鱼心中颇为震惊,休夜年纪轻轻,内力无穷无尽,剑势凶猛,剑意磅礴,有如深渊一般无边无际,而他能察觉到,休夜并未使出全力。
这怎么能不让李观鱼生气?
这是轻视,亦是羞辱,李观鱼愈想愈气,孰料怒骂出口后不过须臾,手中剑便被休夜挑飞。
剑气震得李观鱼手臂发麻,两人拉开距离,休夜冷冷道:“你若是有杀了我的本事,我自然会拿出真本事。”
言下之意就是李观鱼不能杀他,他自然不会全力以赴。
李观鱼怒道:“那你便能戏耍我么?我堂堂正正地迎战,你却拿我当猴耍!”
休夜道:“猴子会拿剑么?”
“……岂有此理!!”
李观鱼怒火中烧,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经意间瞥到休夜右手滴落的血迹。
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并未伤及休夜的右臂,那是剑客持剑的手。
李观鱼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你……带伤与我交手?”
休夜没有说话。
李观鱼更气了,剑客堂堂正正不做偷袭之事,更不会与伤者交手——虽然他输了——但休夜如此不珍视持剑的右手,如何配习剑?
此时此刻,李观鱼终于明白薛衣人为何没有同休夜交手——休夜不是一名剑客。
李观鱼骂骂咧咧地走了。
晏游瞅着他的背影,不是很能明白他生气的点——若两人是在比试,李观鱼确实有生气的理由,可他不是来比试,是来杀人的啊。
李观鱼可能忘了他对休夜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来杀你。
晏游摇头叹息,随后愉快地发现李观鱼的仇恨值上涨了。
顶着一身伤回拥翠山庄的李观鱼在山庄中又引起一阵骚乱。
“父亲,罗刹剑客——”
“别跟我提他!那小子根本不配习剑!”
李玉函才刚开口询问,便得到了李观鱼的怒骂作为回应。
李玉函:“……”
他闭嘴,跟着李观鱼去找蔺尘星。
蔺尘星冷笑道:“还知道来找我?”
李玉函自知理亏,低声下气:“还请您替我父亲聊伤。”
李观鱼面无表情。
蔺尘星似乎不欲同他们多说,开了药,止了血,仍给他们一卷绷带,让父子二人滚蛋。
李观鱼没动,道:“你早知道罗刹剑客受了伤。”
他回来的路上才知道蔺尘星曾为休夜治过伤,在那之前,李观鱼只想找到休夜,并没有分神了解他的其他事情。
尽管听起来不大可能,但事实如此,蔺尘星为休夜治伤的事并未传开。
至于休夜的伤,人人只关注无花大师,弱者会引人怜悯,不会有人关心出手伤人的家伙。
蔺尘星不语,淡淡地看了眼李观鱼,道:“与其关心他的伤,不如关心你自己。我之后可没有空帮你。”
李观鱼和李玉函脸上流露出相同的困惑,李玉函问道:“蔺大夫……您打算离开?”
蔺尘星:“嗯。”
李玉函张了张口:“我父亲的伤……”
“死不了。”蔺尘星说,“倘若休夜使出全力,你连走回来的力气都没有。”
会像石观音被捅了一刀后那样,只能被玉罗刹拖回老巢。
被曾经分庭抗礼的对手玉罗刹从沙漠中拖回去,那也是石观音对休夜恨意深沉的原因,对石观音来说是一种羞辱。
她甚至恨休夜为何只是摁着玉罗刹吃沙而不是也给玉罗刹送上一剑。
晏游觉得自己对李观鱼已经相当宽容,完全遵守了敬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李观鱼被蔺尘星这番话梗得说不出话,一点也没有感到自己被尊敬,冷哼一声,气冲冲地离开。
李玉函留下来问他何时动身,好准备宴会践行,蔺尘星说没有必要。
蔺大夫对过于郑重的活动敬谢不敏,总是拒绝李玉函的好意,这次李玉函料到了结果,所以并不意外。
李玉函揣着和蔺尘星交好的心思,态度尊敬地问:“那蔺大夫可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蔺尘星道:“没有。”
李玉函张了张口,小声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若您得到了石观音的消息,能否请您给我们说一声。”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李玉函见蔺尘星不止给石观音疗伤,还去给休夜治伤,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蔺尘星的重要性。
江湖人士多伤病,蔺尘星作为闻名天下的神医,能够知道的消息应该更多。
面对李玉函的请求,蔺尘星只是道:“我只负责治病。”
李玉函黯然地低头。
蔺尘星又接着道:“不过我会告诉冷血捕头。”
李玉函大吃一惊,他们夫妇二人和冷血捕头的约定按理不该有其他人知道,蔺尘星是怎么知道的?
“笨蛋都能猜出来。”蔺尘星说,“更何况有些消息还是我告诉你们的。不要把我当笨蛋。”
李玉函尴尬地笑了笑。
他一直觉得蔺尘星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蔺尘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说到底,还是被蔺尘星的容貌蒙蔽了双眼。
叶孤城仍在姑苏,他许久不回叶家老宅,族中长辈的意思是希望他在此过年,给各位先祖上坟烧香。
合情合理,叶孤城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这段时日一直住在叶家。
无论是楚留香的到来,还是李观鱼和休夜的交手,这些他都没有错过。
休夜在姑苏一刻也不曾消停过,各种传闻遍地飞,叶孤城冷眼旁观,莫名地对休夜产生一丝同情。
他希望寻得永恒的安宁,为此宁可舍弃短暂的安宁,得不偿失,毫无意义。
姑苏下雨的那日,一辆马车驶入城中,车内装饰朴素简单,裹着狐裘的青年眉眼沉静,掩在衣物下的手微微发颤。
蔺尘星就在城中,这次他绝不会与其错过。
原随云如是想。
驾车的车夫是原随云的下属,忠心耿耿,同时也知道他蝙蝠公子的身份。
马车驶过长街,车夫的目光在路上梭巡,寻找能够落脚的客栈,以待之后拜访位于拥翠山庄中的蔺尘星。
背着药篓的蔺尘星缓缓地从马车后头冒出来,看着驶远的车子,面色毫无波澜。
晏游:笑嘻嘻.jpg
皮一下很开心,皮两下超嗨皮。
晏游遛蝙蝠遛得毫不愧疚,然而这次他不打算一走了之,决定给原随云一个明确的答案。
原随云等人在城中客栈歇下,第二天立刻派人前去拥翠山庄递拜帖。
在武林之中积威甚重的无争山庄少主前来拜访,本是应当盛情款待热烈欢迎的喜事,可李玉函听到他们的来意,面露为难之色。
李玉函道:“原公子来得着实不巧,蔺大夫昨日才告辞离去。”
递拜帖的手下脸僵了。
李玉函又接着道:“不过蔺大夫并未说会直接离开姑苏,也许仍在城中。”
手下强颜欢笑地告辞,将这坏消息带给了原随云。
房间里气压极低,原随云面无表情,冷冷道:“既然如此,还不赶紧去找。”
手下领命告退,飞快地离开。
继李观鱼寻找休夜之后,如今又有原随云寻找蔺尘星。
晏游:【魅力高就是没办法。】
系统:【你该不会还要继续遛他好几天吧?】
晏游:【我是那么恶劣的人吗?】
系统不语, 它觉得晏游确实是这么恶劣的人。
晏游说:【我觉得你对我有误解,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敬职敬业的人。既然和你签了合同,我会在满足我乐趣的基础上完成工作。】
【……】系统思考了一下,差点被他绕进去,【反了吧?应该在完成工作的基础上满足自己的乐趣吧,工作比乐趣更重要才对。】
纯朴的智能生命显然不能理解人类摸鱼划水的乐趣在哪里。
晏游:【嘻嘻。】
系统:【……】
姓名:马甲系统007
状态:〈*~@;!&〉
原随云的手下在姑苏四处寻找蔺大夫的身影,蔺大夫确实不曾离开姑苏,只是他医者仁心,今天在这家看病,明天在那家复诊,难以寻到确切的踪迹。
两天之后,他们还没有找到蔺尘星的踪迹,原随云的心情一日比一日糟糕。
而就在这天,来自同一组织的两拨人撞到了一起。
一方是为蝙蝠公子寻找蔺尘星的手下,另一方是为来年蝙蝠岛上拍卖会做准备而跟踪休夜的手下。
双方人马一碰面,都十分惊愕。
后面一波人并不知道蝙蝠公子的真实身份,即使是手下也有信任与不信任之分。
知道原随云真实身份的手下统共只有三人,如今跟在原随云身侧的只有一人,是原随云的传声器般的存在。
想要休夜的人不少,不管是剑术实力,还是他特殊又显眼的外貌,都是吸引人的特征。
原随云知晓此事,更知道休夜也在姑苏城中,可一心想重见光明的他无暇分心顾及。
两方撞上的事亦在他的预料之外。
原随云听完手下的禀报,沉默片刻,冷冷道:“暂且收手,不要让休夜发现。”
这两年间,所有与休夜交手的人都非泛泛之辈,原随云早已收起对休夜的轻视之心。
手下领命离开,打算立刻将原随云的吩咐传给另一拨人。
只是他去的晚了。
罗刹剑客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乌云蔽日,寒风刺骨,夕阳渐落,天地之间一片萧瑟。
偏僻的阴影中,有人絮絮低语。
“公子吩咐,切莫急着动手。”
忠心手下一号如此传达着原随云的吩咐。
跟踪休夜的人跟踪没多久,自认没有露馅,听此吩咐后纷纷点头,表示收到。
晏游淡定自若地听墙角,听到这里,他悄无声息地推开门。
正对着门的家伙瞅见门开了一条缝,心中正疑惑,却见缝隙越开越大,露出一道黑衣白发的身影。
他面色大变,旁人见他这般神色,顺着目光望去,同样面色剧变。
那推门而入的白发剑客眸中含笑,语调微扬,笑问:“怎么忽然不急着动手了?”
——夭、夭寿了!
休夜一人围堵三人,三人皆是表情震惊,第一反应是四下奔逃。
院门重重合上,休夜拔剑,一人一剑,须臾之后,一个捂着心口倒地,另两人他都留了一命。
“你们是没见过的人。” 休夜眼中的笑意如烟雾,弥漫不散,“‘公子’是何人?倘若告诉我,我便留你们一命。”
两人痛得浑身颤抖,一个人是知道蝙蝠公子真实身份的人,另一个人并不知道,此时的脑子都在飞速运转,缄默不语。
蝙蝠公子惩罚人的手段极其残忍,将人抛进海里喂鱼已是十分宽松的方式。
晏游逼问了两句,两人硬是咬着牙不说话,于是他也懒得陪着玩了。
他自己本就知道原随云的底细,甚至比这两个小喽啰知道的还多,如果有人愿意配合,晏游给原随云多送一份惊喜。
既然他们不愿意配合,那也没办法。
休夜沉默了片刻,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扬起银剑,送他们上了西天。
最后印在他们瞳孔中的是白发剑客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
系统沉默良久:【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不该更加疯狂更加发癫一点吗?】
晏游不高兴:【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变态吗。】
系统默默地想,就算不是变态,也不是什么会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原随云等手下等了整整一个夜晚,迟迟不见他回来,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而休夜的出现印证了他的想法。
白发剑客敲响了他的房门,原随云开门时不知来者何人,但他已从敲门时询问却无人回应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随云沉默地起身,打开门,在一片黑暗中,他能感知到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目光冰冷而压抑,落在他身上时令人有一种不适的感觉。
原随云眉头轻蹙。
而晏游则看着他,露出一个不打算干好事的微笑。!
第185章 鱼与熊掌185章
原随云心中思绪翻滚,面上冷静地道:“如阁下所见,在下是个瞎子,你若是不说话,在下无法明白你的意思。”
梳理概括之后的意思就是:别看了,有话快说。
此时此刻,原随云的心情糟糕到了顶点,他心中已有了最不可能的猜测。
瞎子比常人敏感,所以原随云能更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一身煞气,逼仄且压抑。
面前之人,除了休夜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他派去转达自己吩咐的属下迟迟未归,也许都被休夜发现了踪迹,已命丧黄泉。
“蝙蝠公子——。”
黑暗中响起的声音十分笃定,短短四个字,令原随云心神俱震。
“原来如此,因为眼瞎,所以自称蝙蝠。”休夜慢条斯理地说,语中渐渐带出一丝笑意,“倒也符合。”
原随云面无表情道:“敢问阁下是何人?这番话又是何意?”
尽管心中满是疑虑,但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身份。
晏游才不管他承不承认,休夜说他是他就是,原随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休夜的消息来源,只能瞎猜。
“你不承认也无妨。”休夜抬手握住剑柄,“对我不怀好意的家伙多不胜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原随云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飒飒声中他飞速后退,避开一击。
此时此刻的蝙蝠公子比无花大师还要疑惑,他甚至想确认,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属下透露了信息。
然而死无对证,原随云只能困惑不解,无能狂怒。
休夜的话语中满是轻视之意,原随云冷冷质问道:“我对你所说的事全然不知,你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如此霸道,实在令我不悦。”
“我不说,你也猜出了我的名字。”
休夜给了他辩解的机会,但不听他瞎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再瞎扯也是浪费时间。
于是话音落下,休夜便立刻朝他冲去,攻势凶猛,原随云不得已之下反击,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恶劣,对休夜的仇恨值唰唰增长。
晏游开心得冒泡,心想蝙蝠公子心机深沉,这会儿也要被他气得头晕脑胀。
交战须臾,原随云伤痕累累,他不知休夜是否认得其余门派不肯外传的功夫,不敢轻易使出,以致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他二人大开大合,楼下店小二听到动静噔噔噔跑上楼,看到白发剑客大战眼盲公子,腿一软,差点滑下楼梯。
掌柜慢悠悠地缀在他身后,摸着胡子说:“怎么了?”
小二说:“掌柜的!快跑!”
休夜与原随云听到动静,说默契太恶心,不说默契又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两人停手,拉开距离,一个面向声源处,一个冷冷地瞧着扒在墙壁的店小二和冒头的掌柜。
脸庞圆圆的掌柜瞪大眼睛,面对白发剑客冷寂的双眸,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客、客官——有话好好说……”
原随云在这客栈中住了有几日, 来回走了两趟, 掌柜便发现他是个瞎子。
瞎子终究不能伪装成健全之人,即使原随云举止如常人,可他的眼睛黯淡无光,有心人一看,都能看出来。
客栈中的人都知道住在二楼的温润公子目不能视,是个瞎子。
美玉有瑕最令人惋惜,原随云便是他们眼中的有瑕之玉。
而此时此刻,温润公子一身狼狈,鲜血顺着手指尖滴滴答答落血,表情是从未见过的阴沉。
店掌柜拉着店小二就想溜,可原随云以那副惨状站在那里,双目黯淡,可怜兮兮,他想到这公子平日温和微笑的模样,脚步微微一顿,便迎上休夜分外冷淡、如黑夜般沉寂的双眼。
掌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和店小二两人僵在原地,瑟缩不已。
休夜的目光在掌柜身上停留片刻,对方眼中含着畏惧,以及些许谴责。
在掌柜眼中,此刻白发剑客就是那欺弱凌小连瞎子都要欺负的恶棍。
晏游满意地笑了。
掌柜腿一软,纳闷不已。
原随云在沉默中调整着呼吸,旁人的到来在他预料之中,更明白自己此刻在他们眼中是什么状态。
一定是可怜、可悲且分外狼藉的模样。
原随云攥紧拳头,忽而听闻休夜开口,语中竟有丝丝笑意:“我知道你出现在姑苏是为什么,也好,等你重见光明我再来寻你。”
原随云一怔,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你认为瞎子不配与你交手么?”
休夜道:“我与你除了一双眼睛,没有其他不同之处,倘若你治好眼睛,应当能使出全力罢。”
到时候与他交手的便是蝙蝠公子,而非无争山庄的原少庄主。
原随云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瓢水,休夜并非因他是瞎子而看不起他,心中微微一动,紧接着又听到休夜缓缓道:
“我等你重见光明的那日。届时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你算账。”
原随云从休夜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个信息——休夜不会放过他。
白发剑客收剑回鞘,剑光如寒风刺痛人的双目,他从掌柜和小二身侧经过,面上笑意清浅,容貌清冷,白发三千如绸缎。
在隐隐绰绰的光线下更像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掌柜与小二大气不敢出,贴在墙上看罗刹剑客毫不犹豫地下楼,背影笔直,脚步坚定,不曾有半分停留。
他不是与原随云商量,而是告知原随云自己的安排,仅此而已。
至于原随云本人的意愿,他毫不关心。
原随云侧耳听着轻如鸿羽的脚步声远去,像一座木雕般伫立在原地,一股难言的怒火在灼烧他的心脏。
掌柜扯着小二关心地前来询问,语中忧愁且关心,但原随云只注意到了其中的怜悯。
“客官,你没事吧?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前半句关心完原随云, 掌柜后半句又指挥小二去请大夫。
小二委委屈屈地去了, 原随云没有制止,尽管他已经十分疲惫,只想一个人独处,但习惯让他安静地向掌柜露出温和的微笑。
原随云满是歉意道:“因为为我的缘故给掌柜你带来麻烦……”
掌柜摇摇头,张口想要安慰,瞥见周边毫无破坏痕迹的墙壁,卡了卡,道:“客官不必介怀,四周干净整洁的很呢,没有给我带来麻烦。”
原随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小二很快带来不远处医馆的大夫,那大夫来时路上已知道原随云的遭遇,小二添油加醋将场景说得天花乱坠,但真见到原随云,老大夫发现他并未受什么致命伤。
处理伤口的期间。老大夫询问道:“公子是为了向蔺大夫求医而来?”
原随云道:“正是。”
之前为了寻找蔺尘星的踪迹,城中各处医馆原随云都有派人询问打听,但一无所获。
老大夫道:“他年纪虽轻,但医术着实精湛,不过脾气不大好……”
这种事情无人不知。
原随云露出得体的微笑。
老大夫道:“他今天清晨来我们医馆卖药草,李小子来找我时他刚走。”
原随云:“……”
这话倒是早点说……
蔺尘星总是背着大药篓,头发扎得随便,是个极为显眼的人物,加之目击时间相当近,当天下午,原随云便站在了蔺尘星暂时落脚的住处门外。
那是一个略显破败的小木屋,原随云瞧不见,但他能听见寒风灌进屋中时发出的呼啸声。
蔺尘星慢吞吞地踱出屋,身后带出一股浓郁的药味。
他在帮人治病,即使不能给予财富方面的帮助,但可以让他们拥有健康的身体抵御寒冬。
原随云态度诚恳地道:“在下原随云,想请蔺神医为我医治双眼。”
“……原随云?”蔺尘星似乎知道他,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今天同休夜交手的人……是你。”
原随云稍感惊讶,他惊讶于蔺尘星对休夜的关注。
那家客栈位于一条繁华的街上,休夜的到来悄无声息,但离去时十分张扬,又有客栈与医馆添油加醋,不少人都知道休夜与客栈中的一位住客交手,并撂下狠话,说要等他治好双目再来算账。
原随云并未表露自己的身份,那掌柜更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姑苏如此之大,有心人稍加猜想琢磨,便推测出原随云的来历。
“正是……”
“那外界所传,休夜说他会等你治好眼睛是真的?”
“……确实如此。”
蔺尘星的语气意味不明,原随云无法从中分辨出蔺尘星的意思,但蔺尘星没有立刻答应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想杀你。”蔺尘星说,“我若是治好你的眼睛,无异于让你送死。”
原随云脑子里“嗡”得一声。
蔺尘星凭什么肯定他一定会死在休夜的剑下?
晏游:凭我氪金靠肝还是星际第一大将军:D
蔺尘星道:“我不想看你送死,所以我不会为你治眼睛。”
原随云沉默须臾,冷静道:“我不怕死。蔺大夫,我失明已有十六年之久,寻遍天下名医,一刻都不曾认命,如今我遇到了你,请你不要拒绝我。”
原随云与其他反派是不同的,蔺尘星给石观音和无花等人治伤是因为他们还能循环利用,但给原随云治好眼睛只会让这货开心嘚瑟,再加上休夜给的条件,蔺尘星为了保住原随云的狗命只会拒绝他的请求。
一名大夫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本不必死的人送死,只要原随云是个瞎子,休夜便不会来杀他,晏游坏心眼地用这个条件框住了他,蔺尘星的拒绝十分合理。
原随云心如柳絮,茫然又愤怒,他不能接受自己怀揣着希望追逐半年之久得到这样的答案:“可我只想能看见这世间万物。即使只有一瞬,即使休夜会来杀我,我不会后悔——蔺大夫……请替我医治双眼。”
可这不是你能夺去他人光明的理由。
晏游冷漠地想。
良久的寂静,只有风声飒飒,原随云站在黑暗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晏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原随云等到了回答。
“不。”
蔺尘星说。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我回来了!!
今天开始更新,尽量不断更,因为之前私事实在又杂又多,这里跑那里跑,没有安静的环境,个人空间也很少,完全没心思想文……fight!!感谢在2023-06-1423:59:20~2023-07-0117:2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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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天际烟火186章
无论原随云的语气何等诚恳沉重,蔺尘星都铁石心肠, 毫无转圜的余地。
于是原随云黯然离去, 背影萧瑟孤单,而蔺尘星目光平静地看他远去。
求而不得之人的痛苦他很清楚,但比起没有任何可能的绝望,那种近在咫尺却不可得更加挠心。
如今蔺神医之于原随云,便是后者。
他一刻都不曾认命,如今重见光明的机会触手可得,原随云一定会想方设法达成目的。
晏游快乐地查看光幕,原随云对休夜和蔺尘星的仇恨值都在今天飞快增长。
系统已经习惯晏游的做派,他刷仇恨值的方式和烤肉没差别,由外及里,反复炙烧,让晏游就像等待吃肉的愉快食客,除了期待不会有任何情绪。
【和你成为敌人也许不是一件可怕的事,】系统组织语言后进行评价,【但一定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晏游:【你这话显得我跟个变态似的。】
智能生命马甲系统007觉得它的话已经算是夸奖了。
正如晏游所设想的那般,原随云没有一丝放弃的念头,发现蔺尘星态度坚决后,他便更改方案,决定从暗处下手。
他本不想这样的。
原随云想证明自己不输于健全的庸人,所以成为蝙蝠公子,但他也明白无争山庄少庄主的身份给他带来的便利。
如今无争山庄少庄主的身份不好使,他只能用蝙蝠公子擅长的方法来了。
蝙蝠公子擅长什么?
自然是威胁、利诱、压迫等方法。
原随云对蔺尘星的人际关系十分了解,连他和叶孤城的交集都远比旁人清楚。
他要蔺尘星除了给他治眼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目光理所当然地放在了那位说书人身上。
派人去调查追踪晏游后,原随云开始处理起蝙蝠岛的事情。
休夜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他的手下,早在对方扬名之初、在沙漠里横冲直撞的那段时期,原随云便派人关注过这位厉害的剑客,为此甚至损失了一名有着独特技艺的能人。
那一次原随云并不愤怒,可这一次带给原随云的只有愤怒,也许还有一种奇异的冷静。
蔺尘星其实给了他两个选项,除了威胁,还有另一个——倘若休夜不在人世,蔺尘星便没有拒绝原随云的任何理由了。
原随云明白,以他一人之力无法杀死休夜,但可以利用其余对休夜恨之入骨的家伙,除掉这个障碍。
原随云打算双管齐下。
晏游对他的动静一清二楚,原随云开始暗中搜集一切和休夜有仇的家伙的信息——
比如石观音,玉罗刹,无花,六分半堂,再比如金风细雨楼。
休夜的仇人太多,有一部分直接下地府,还有一部分正被朝廷审问,活着的那些人也都是休夜的手下败将。
晏游不以为意,反而从中看出原随云对复明的渴望,对此评价:【好可怜哦。】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含着笑意,像一位真正的旁观者,而非这一切的主导者。
系统的电子回路有一瞬的紊乱,心说你这样才更像个变态。
如今寒冬凛冽,晏游与陆小凤都在花家做客,对花家众人来说,他们都不是陌生人,相处起来和谐融洽,气氛欢快。
毕竟不管是晏游还是陆小凤,都是十分有趣的人。
晏游过得很舒适,带着小天才东边遛完西边晃悠,大白鹅油光水滑,说书人神清气爽。
陆小凤问他:“你这么闲,怎么不继续想故事呢?”
晏游目光幽幽地看他片刻,大手一挥,道:“小天才,攻击!”
小天才嘎嘎嘎地冲刺伸嘴,毫不犹豫。
陆小凤被它追得满院子乱窜,不到三个回合便求饶:“好了——我不该说你闲!”
晏游又一招手,小天才收了攻势,慢吞吞地踱步。
和方才仿佛不是一只鹅。
陆小凤控诉地看向花满楼,希望他能做主。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笑,开口道:“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故事,我和陆小凤也是其中的一员。你迟迟不写,是因为没有灵感么?”
“灵感多得是,我只是还没有休息够而已。”晏游说,“现在还在休假中。”
陆小凤数了数说书人休假的日子,一年到头甚至工作够三分之一的时间,默然无言。
在花家的日常类似于此,晏游随意且放松,有陆小凤和花满楼相伴,他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日子。
他们甚至一起看了烟火。
四个马甲,一个本体,几乎同时看见了在天际绽放的烟花。
烟花绚烂无比,转瞬即逝,照亮天际。
步明灯和风萧并肩而立,前者身披鹤氅,面色苍白,后者目不转睛。
顾惜朝仰头看烟火,绚丽的光影在他眼中倒映,坠落,消失。
“真漂亮……。”
顾惜朝心里高兴,他轻声开口,怕打破这如同幻境般美好的场景。
步明灯看向他,对他微微一笑。
去年的冬天也有烟火,这是第二次,顾惜朝希望之后也有这样的机会。
他悄悄看了眼步明灯另一侧的少年,对方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侧脸的线条轮廓锋利又冰冷。
不知道风萧在想什么。
他前些日子被接来洛阳,早知道风萧也在洛阳,所以见到风萧时他并没有感到惊讶。
风萧在,王怜花便会来,顾惜朝和他带来的白飞飞莫名地很有共同语言,偶尔对上视线,竟能理解对方的念头。
王怜花惹怒人的本事十分高超,风萧在他面前十分鲜活,但只要王怜花不出场不贩剑,风萧便会是一副骄矜不可一世的模样。
和步明灯一样,他也有不愿为外人所知的心事。
意到顾惜朝的视线,风萧看向他,面无表情地问:“有事?”
“没事。”
顾惜朝按下心里的念头,飞快地回答。
至于另外两个马甲,休夜与蔺尘星,一个给原随云撂下狠话后便离开姑苏,一个则在之后被叶孤城请了过去。
“我若是不去找你,你打算在何处过冬?”
叶孤城如此询问。
蔺尘星想了想,说:“天下。”
反正死不了。
叶城主闻言沉默。
蔺尘星帮过他,所以仅仅是收留他过一个冬天对叶孤城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更何况,蔺尘星是无数人愿奉为座上宾的神医,即使叶孤城不去找他,也会有许多人愿意迎他入府。
但叶孤城知道,蔺尘星都不会去。
两人其实没有什么话好说,一个不擅交际,一个不爱说话,即使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也十分安静。
纵使偶尔开口,叶孤城也只会说与休夜有关的事。
他在姑苏纵观全局,对休夜的行为十分不解。
蔺尘星不能回答他的疑问,却表现出对休夜剑术的信任。
——在原随云的事情上。
叶孤城隐隐能理解蔺尘星拒绝原随云的逻辑,同时也能猜到原随云的茫然。
“他不会放弃的。”
叶孤城如此评价。
“我不会妥协。”蔺尘星回答,“比起死,活着更好。”
这话说得也没错。
叶孤城心想。
细雨掺雪缓缓而落,冬风呼啸而过,在江南渗入骨髓的湿气中,蔺尘星在叶孤城的院子里看见了叶家老宅方向处绽放的烟火。
他安静地站在屋檐下,表情平静。
……
“真漂亮。”
花家附近全是满是烟火的绽放声,轰隆隆作响,在这吵闹声中,晏游的感叹飘进花满楼的耳朵。
他望向不远处的青年,说书人表情愉快,嘴角微扬,和花满楼对上视线,弯了弯眼,露出明朗的笑容。
花满楼微笑起来。
看到朋友开心,他也会感到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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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不请自来187章
大雪纷飞。
神侯府。
今年的冬天,四大名捕中的无情和冷血都不在府中,神侯府众人难免感到寂寞,好在他们人虽不在,但千里迢迢寄来信件,在信中说些各自近况,并禀报了各自查案的进度。
无情抽丝剥茧,决心挖出金九龄的秘密,而冷血则与叶孤鸿调查无花的秘密——由于晏游提供了部分线索,两人的调查都小有成效。
诸葛正我很替无情高兴,他这位大弟子尽职尽责,对手头上的案子总是十分上心,尽管轻功卓绝有剑童随侍但到底会有所不便,很多时候,无情只能坐镇后方,掌控全场。
如今无情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诸葛正我十分欣慰。
汴京一派和谐,这个冬日没有发生任何大事。
神侯府隔壁的安嘉侯府安静又凄清,即使主人不在,皇帝赏赐的人手也将宅院打理的干干净净。
追命偶尔从安嘉侯府路过,看着牌匾,会想到另一个没有主人的宅院。
虽然晏游的宅院与安嘉侯府相比狭窄又紧凑,但院内有一些精巧的小东西,大部分都出自晏游之手。说书人不仅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还有一双灵活的手。
追命从侯门前经过。
在汴京城中那个总是四处转悠干着奇怪行径的说书人后竟然仿佛少了点什么,追命有点怀念以前路上走着走着晏游冒出来笑嘻嘻地同他打招呼了。
和他有相似想法的人不多,晏游一入江湖便如鱼入大海,了无音讯,原本因他的“朋友们”而关注他的人都收了心思。
也许晏游本人没有那么重要,可是他与他的马甲们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关系,这就足够重要了。
冬日寒冷,薛笑人本以为这种情况下风萧更加不会接任务,毕竟对方消极怠工的时间已经足够长,长到薛笑人已经习惯了他不务正业。
所以有人指定风萧干活时薛笑人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通知给风萧,结果让他意外的是,风萧接下了这个任务。
薛笑人:……?
任务目标就在中原一带,他孤身一人日月兼程,十分果断地送人上西天,又悠悠哉哉地回到洛阳。
一路行来皆是萧条凄清的景象,别有一番风味,他自己不怕冷热,路程并不算艰辛,只是晏游还是觉得有不满意的地方。
【不能整个传送点吗?】
【虽然你把它当游戏,但它不是真的游戏。】系统回答他说,【不要为难天道和技术部门啊。】
他们说话的同时,天地间十分应景地刮起一阵刺骨的寒风,如同有意识一般往晏游脖子里钻。
甚至只追着他一个人吹。
风萧不怕冷,淡定地带着一身寒意推门而入,屋里有一位熟客,扭头看到风萧后沉默了一瞬,问道:“你从河里爬上来的?”
风萧不搭理他,王怜花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收回视线。
他前几天来过一次,不见风萧人影,好奇之下问了步明灯,这才知道风萧接了任务去杀人,心情微妙。
“在这种日子外出杀人,原来你已经穷到这种程度了。” 王怜花怜悯地开口,话里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意味,“你若是肯认我为主,何必受这等折磨。”
风萧冷笑道:“给你当手下才是一种折磨。”
王怜花:“你不识好歹。”
风萧:“你自命不凡。”
两人恶狠狠地瞪了彼此一眼,收回视线。
云梦仙子不准白飞飞在这种寒日出门,但对王怜花,她一向是听之任之。
薛笑人分派给风萧的任务不止一个,晏游决定等天气转暖后再去完成任务。
因为这个才完成不久的任务已经充实了风萧的钱袋子。
步明灯和风萧照旧晚上凿棺材,顾惜朝去年看见过步明灯一人敲棺材,但总觉得自己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回洛阳那么久,一次都没提起过。
他是个十分识相的孩子。
晏游感慨。
至于王怜花,这货便一点也不识相了。
月亮蒙着一层纱,影子映在结着霜白的地面,朦胧而黯淡。
王怜花在步家留宿,于这个深夜出动,此刻凝望着房门留出的缝隙,陷入沉思。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推开屋门,王怜花看到了预料之中的场景——步明灯、风萧与棺材。
……有大病。
王怜花槽多无口,猜想得到印证,但他宁可没有。究竟是什么让风萧肯陪着步明灯凿棺材?
现在准备棺材未免也太早了吧?
步明灯和风萧对他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王怜花表情古怪,顿了顿,道:“何必自己动手凿?我认识一位很优秀的棺材师傅。”
风萧瞥他一眼:“是你留着给自己造棺材的人?”
王怜花:……说点正常话行吗。
王怜花瞄了眼步明灯,青年若无其事地去放锤子,风萧将棺材盖放回原位,仔仔细细地对齐,只有他自己像个误入秘境还不知所措的笨蛋。
真是有病。王怜花忍不住又一次想,他知道有许多人说他奇怪难揣测,但和面前的这两人相比,他简直什么都不算。
步明灯的秘密没有那么深奥,毕竟他本人看起来便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也许步明灯早已认命,所以才提前准备。
这晚过后,王怜花不再提他看到的事情,生死有命,那是步明灯自己的决定。
【王怜花,好感度+5。】
晏游:?
云梦仙子今日让王怜花去见她。
王怜花有点疑惑,若是有事吩咐,云梦仙子原本会直接让人转告,不会特意喊他。
怀揣着疑惑,王怜花进了云梦仙子所在的小院,站在她跟前,恭敬地道:“母亲,喊儿子来有何事?”
云梦仙子面上的神情带着一种强行抑制的兴奋, 放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开口时的语气百味交杂,有恨、有怒、有喜。
她说:“我找到了柴玉关的线索。”
王怜花一怔,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在西域——有人说十年前他曾在那里一掷千金占了楼兰古国的旧城自封为快活王。”云梦仙子自顾自地说着,仿佛这样说了便能疏解心中杂乱的情绪。
“不过他显然一事无成,十年过去,谁都不知道他这个人。”云梦仙子一边说着,一边冷笑连连,话语中的鄙夷之意满溢而出。
王怜花默然。
他很久以前怀疑过,柴玉关也许已经死了,但云梦仙子对柴玉关的实力很有信心。
毕竟柴玉关拿走了秘籍,又不是蠢人,云梦仙子认为他绝不会轻易丧命。
或者说她只是希望柴玉关没有死,否则她的一腔恨意该向谁倾泻?
云梦仙子恨极了柴玉关,而她收到的消息中柴玉关生死不明,云梦仙子只盼他活着,如此才能报仇。
王怜花安静地听完,等云梦仙子平静下来,主动说道:“母亲,我愿意去西域确认柴玉关的生死。”
云梦仙子的目光泛起波澜:“倘若他活着呢?”
王怜花道:“我对让母亲伤心的人不会手软,自然是将他捆着亲自带到母亲面前来。”
云梦仙子沉默良久,偏头望向院外。
自孕中被偷袭之后,她的心中便被怒火填满,怒火的尽头,是一片荒芜。
云梦仙子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
可她无时不刻不被恨意裹挟,恨自己识人不清,恨柴玉关狼心狗肺,甚至恨过腹中尚未诞生的孩子。
云梦仙子痛苦又煎熬,即使王怜花慢慢长大,她依旧被困在那段时光,无法释然,无法妥协。
冷风从缝中灌进屋内,云梦仙子微微垂眼,轻声说:“你去吧。”
王怜花告退。
他出了屋子,步伐一步比一步沉重。
孩子对父母的濡慕是天性,可王怜花懂事之初便被告知自己的父亲是坏到极点的男人。
王怜花也希望柴玉关活着,他要看着那个男人向母亲求饶,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也想去。”
白飞飞知道这件事后十分坚定地说。
“你不能去。”王怜花的拒绝也十分坚定。
“为何我不能去?”
“因为我会顾不上你。”
“……”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王怜花对白飞飞说,“你陪着母亲,好吗?”
白飞飞看着他,慢慢点头。
“好。”
王怜花开始做去西域的准备。
楼兰古国位于沙漠深处,没有人清楚其具体位置,有关楼兰古国的事情大多是暧昧不清的传言与故事。
若是放在过去,王怜花也许能向石观音买消息。
然而石观音这位沙漠一霸被掀了老巢,一大部分势力被朝廷接手,这增加了王怜花摸清柴玉关下落的难度。
该死的休夜。
王怜花忍不住抱怨休夜曾经在西域横冲直撞的行为。
王怜花忙来忙去,以致于去步家的次数便少了,晏游没有不习惯,顾惜朝却有些不习惯了。
风萧不解道:“你还希望他来?”
顾惜朝说:“我只是觉得奇怪。”
风萧想了想,道:“那你去看看他。”
顾惜朝一呆:“可是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风萧说:“没关系,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顾惜朝没想到他真的打算要去,求助般地望向步明灯。
步明灯对他点头。
顾惜朝:……等等!怎么来真的!
王怜花一次都没有说过他的住处,只有他当不速之客的份,没有别人来他家的份。
所以一出门,瞅见两个肤色对比明显的家伙时王怜花真真切切地吃了一惊。
风萧没有错过他的惊讶,没有说什么,却露出一个十分明显的得意笑容。
王怜花嘴角一抽,生怕风萧会在自己家门口和自己斗殴,赶忙推着两人往外走。
“无礼之徒!”风萧说,“你就是这么对待上门拜访的客人吗!”
“闭嘴,我没请你你算什么客人!”
“可是你每回也是不请自来。”顾惜朝说。
“我好歹递了拜帖。”
顾惜朝从怀里抽出一份拜帖。
“……”
王怜花没接,拉着两人去了酒楼。
没接就是没有,他不可能将人请进家里,那意味着很多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我高估了我自己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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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不干人事188章
“我最近很忙,别来烦我。”
王怜花没问风萧为何会知道他的住处,即使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风萧和顾惜朝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盯着他。
“……”王怜花怒了,“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看起来像不会干正事的人吗。”
顾惜朝没有王怜花会干正事的印象,因此保持沉默。
风萧道:“你说自己的手下忠心耿耿,可怎么办事还需要自己出马?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王怜花翻了个白眼,需要自己出马的事当然是不能假与他人之手的大事,凡事都要亲自出马的穷鬼当然不会理解他。
“你不懂。”王怜花十分轻蔑地说。
风萧对此的回应是一脚踹了过去。
顾惜朝:“等等……我说等等!别打了!”
叽里呱啦哐当轰隆,没人理他。
顾惜朝:……心累。
……
王怜花留有余地,不想被母亲看见自己鼻青脸肿的模样,率先收手宣布休战。
可他瞪着风萧的目光却在说“你给我等着。”
顾惜朝默默地挪到两人中间,问道:“我们能知道你去办什么事吗?”
王怜花想说既然实在正事怎么可能让你们知道,然而嘴一张,说出的话却是:“去西域找人算账。”
“啊。”顾惜朝说,“风萧也要去西域。”
王怜花:“?”
风萧说:“有单子在西域——我这才算正事。”
王怜花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在风萧面前已经越来越没有风度了,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顾惜朝想了想,说:“那就好了,你们可以一起去。”
风萧:“?不可能。”
王怜花不高兴,他不乐意不代表他愿意被风萧嫌弃,先一步被风萧拒绝,王怜花恼怒不已。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他不甘示弱地说道。
顾惜朝:“你们两个……真的够了。”
顾惜朝十分心累,并忍不住疑惑步明灯究竟是怎么在他们面前保持平静的。
王怜花才不想和风萧一起去西域,那意味着风萧会知道他的家事。
他们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
不过越是不愿意的事,越代表有可能发生,晏游这个刷仇恨值狂魔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王怜花收拾东西出发后不久,风萧也收拾东西出发了。
他没什么好带的东西,两袖清风潇洒而去。
顾惜朝和步明灯站在门边看他毫不犹豫地纵马而去。
绝对会遇见的。顾惜朝想,他俩绝对会在撞见之后打架。
年节已过,各回其位,顾惜朝度过了一段快乐的假期,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他问:“步大哥,你要回汴京吗?”
步明灯想了想,点头。
顾惜朝:“真的?太好了!”
相处那么久,顾惜朝的变化肉眼可见,以往警惕而不安,而如今总是直率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晏游每每看他这样,总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 的诡异成就感。
步明灯笑了笑,伸手摸摸顾惜朝的脑袋。
风萧之所以会接下这份来自西域的单子,是因为它是个钓鱼单。
发布任务指名道姓要风萧去的人正是罗刹教教主玉罗刹。
当然,玉罗刹做了伪装,连薛笑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至于晏游,他不知道才奇怪。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总而言之,晏游很乐意千里送惊喜,礼轻情意重,保管叫玉教主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
西域昆仑罗刹教。
玉罗刹一脸严肃地盯着墙面的山水画,仿佛在思考什么深奥的事情。
去年回到罗刹后,玉罗刹雷厉风行地将那些怀有二心的老不死进行处置,结果喜人,魔教上下风气为之一肃,再没有人敢和玉罗刹对着干。
除了某一件事——离家出走的少教主玉天宝至今行踪不明,为了魔教大业,必须要找回少教主。
曾经的中立派、墙头草派义正言辞,仿佛玉天宝不是他玉罗刹的儿子而是他们的儿子。
玉罗刹:……行吧行吧。
玉天宝消失的时间恰巧是蛊师风萧在西域挑衅石观音的时间段,加上玉罗刹身上还有风萧的蛊毒,人在老巢底气足,于是玉罗刹特意引风萧来西域,主要目的是解自己身上的蛊毒,次要目的是看看风萧和玉天宝的失踪是否有关系,
但是,任务发布了那么久,风萧怎么还没现身?
玉罗刹表情严肃地想。
而且不知为何,最近蛊毒发作的频率莫名变高了一些,玉罗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场平稳的觉了。
玉罗刹真心希望风萧能早点出现。
……
王怜花到达沙漠,西域因语言、文化、习俗多有不同,甚所以他从未想过来此地发展势力。
更何况,这里原本已有了不好惹的家伙。
柴玉关美滋滋地来到西域,宏图未展,名气平平。
王怜花嘲讽似地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之所以这么想,也是因为不甘心,因为他在沙漠外围打听一圈,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柴玉关的名号。
说长相,没有一个人有印象,说名字,没有一个人听过。
这意味着柴玉关有可能已不在人世。
王怜花心烦意乱,站在院中望天发呆。
西北一带比中原还要寒冷,王怜花裹着大氅,心想风萧别是冻死在路上了。
“咯吱咯吱。”
耳边忽然响起奇怪的声音。
“咯吱咯吱。”
王怜花竖起耳朵,表情古怪地看向墙角边。
什么鬼声音?
怜花记得隔壁是房东在住,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听说有一位痴傻的侄子。
“有人吗?” 墙那头忽然响起一声询问,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王怜花:“……没人。”
年轻人很激动:“有人!?求你救我!”
鉴于对方之前学老鼠叫的傻子行为,王怜花没当回事:“我凭什么救你?”
“凭、凭我、凭我家里有钱!”年轻人像是有顾虑,卡壳了一会儿,又迫切地开口,“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爹有钱!”
“我不缺钱。”
“那、那我以身相许!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说到后来对方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了。
王怜花:……有病啊。
“求你救我!!”年轻人见王怜花不开口,呜呜呜地继续请求,“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王怜花见他与自己对话有来有回,不像个傻子,生出几分兴趣,好奇道:“怎么不是人待的地方?你爹有钱,你叔叔对你也不错,有哪里不好?”
“叔叔?——唉呀!你不懂!”
王怜花:“……”
他终于明白忽然被人送一句“你不懂”是什么感受了。
手痒,想揍人。
隔壁的玉天宝又见他没有回应,更急了,正要开口继续请求帮助,他那位“叔叔”推门而入。
“乖侄儿,你又犯病了。”
“叔叔”叹着气说,手上的动作毫不留情,押着玉天宝往屋内走,眼神中满是警告。
小命在人手上,玉天宝忍辱负重,乖乖住了嘴。
他只能用意念求助:兄台救我!!!
隔壁的兄台·王怜花默默地听完隔壁的动静,又同那位叔叔你来我往说了些场面话,等叔叔离开,他嘴角一勾,心想真是有趣。
晚间,王怜花的手下向他禀报收集到的新线索,至此,王怜花对西域的情况有了彻底的了解。
手下说完正事后有一刻的犹豫,王怜花示意他继续说,手下立刻开口道:“今日我在路上看见了蛊师,他也到了此地。”
那家伙真是阴魂不散,王怜花无语,沉默须臾,示意手下离开。
王怜花没有去风萧跟前找茬,目前他更对隔壁的那位“痴傻侄儿”感兴趣。
……
玉天宝盯着墙壁发呆,他去年离家出走后迷失沙漠,被一个黑衣人救下,结果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被困至今。
在这里,玉天宝是一个傻子,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他的话,隔壁的院子上一个租客是一个商户,玉天宝曾经求助过,但无果。
商户在年前返乡,今年又来了位新租客,听声音是个年轻人,如果对方相信他,说不定从这里逃出去不再是梦。
玉天宝心脏咚咚跳,看着墙上映出的月光,紧张又期待,睡不着觉。
清晨,王怜花慢悠悠地推开门,决定出去走走,顺带看看隔壁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在街道上走了没两步,前头出现一个人影,狭路相逢,两人表情都是微微一变。
王怜花:“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风萧:“你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
“哈。”风萧毫不留情面地嘲笑他,“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
王怜花瞪他,不说话。
风萧绕过他,往王怜花来时的方向走去。王怜花迟疑了一会儿,跟了过去。
玉天宝能够自由活动,唯独不能离开那间小小的院子,风萧上门的时候他正双目无神一脸怅然地看着角落的草发呆。
他现在一点都不像当初休夜和他见面时的少教主,那时的少教主意气风发,现在的玉天宝黯然无色,唯有不变的是他还是有那么点憨。
风萧敲门,“咚咚咚”,三下过后,有人前来开门。
男人看到风萧的第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蛊师……。”男人有点困惑。
薛笑人靠杀手组织敛财,本人常在松江府装傻子,自然需要别人为他打理财富。
看押玉天宝的男人便是薛笑人的手下之一,附近一条街的铺面都是薛笑人的资产,王怜花目前暂住的房子也是从他手中租的。
此时此刻,王怜花躲在一边,听到房东喊出风萧的名号,陷入沉默。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租个房子租到贼窝。
风萧对面前勉强算是同事的人说道:“你这里是不是有个人?”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谨慎地问道:“是那位让你来的么?”
风萧的叛逆在组织中无人不知,最为有名的事情是首领派风萧处决叛徒中原一点红,最终结果却是中原一点红性命无损,退出组织。
首领不容忍背叛,过去的背叛者的下场悲惨至极,组织的所有人有目共睹,唯独这次出了例外,而唯一的变量是风萧,自然也是他导致了这种结果。
男人对风萧的到来是否有首领的授权感到怀疑,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为何风萧会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
风萧道:“你觉得呢?”
男人面色微变:“是与不是?”
风萧随口说道:“是。”
男人半信半疑:“你来做什么?”
在两人交谈的时间中,王怜花决定来波大的。
玉天宝怅然叹气,又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离教出走,好好的当少教主不香吗?再不济也该把阿文带上的。
话说回来,教里怎么没有一个人找到他!
玉天宝唉声叹气。
王怜花蹲在墙头瞅着下面沮丧的年轻人,开口道:“走不走?”
玉天宝闻声四望,震惊地抬头:“是你!”
他飞快地站起身,带起铁链的哗啦声,王怜花这才发现他脚上戴着一根铁链,人被拴在墙边。
“……”
王怜花看玉天宝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此人到底是何方高人?
玉天宝拎着铁链眼巴巴地看墙头的少年:“你会撬锁吗?”
“你还真是不客气。”
王怜花不想拉长战线,跳下墙后摸出铁丝三两下便撬开锁,揪着玉天宝翻墙而走。
晏游从王怜花溜进后院时便一直关注着他俩,心想王狗蛋截胡挖墙脚真是不地道。
【世风日下啊。】晏游对系统感叹。
系统十分精辟地评价:【你是最没资格这么评价的家伙。】
风萧忽然笑了一下。
他面前的男人正在心里挣扎要不要带风萧进去领人,忽然见他这么一笑,不由一怔,莫名其妙:“怎么了?”
风萧没搭理他,而是猛地推开门——推的是隔壁的门——男人意识到什么,跟在风萧身后冲进屋中。
即将逃跑的两人和他俩撞上,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王怜花看着为首的风萧一脸傲慢,眼中还有隐隐的得意,忍不住磨牙。
这家伙真是不干人事!
“束手就擒吧。”风萧冷酷无比地说,“求我,我便饶你一命。”
“——滚!”
王怜花恶狠狠地说道,拽着玉天宝往后方跑,但才迈了两步,玉天宝痛得喊出声:“好疼!”
腹中有如刀绞斧凿,玉天宝拖得王怜花踉跄了一步。
玉天宝惊惧地看向身后的黑皮少年,他在此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我们有仇吗?!”
玉天宝的质问撕心裂肺,委屈不已。
王怜花拽他一把,拖着玉天宝往外跑:“别废话!”
看押玉天宝的男人武功不及王怜花,被王怜花的暗器击中小腿,扑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视野之中。
风萧冷眼旁观,当男人来责怪他时,他冷酷地说:“办事不力的是你,技不如人的也是你,与我无关。”
男人哑口无言,沉默好久,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该怎么对那位说?”
“?这是你的事。”
晏游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组织里的人对风萧的定位是不是有点奇怪?
“那我实话实说?”
“随便你。”
果然有哪里不对劲。晏游忍不住想,而且你是不是放弃的太果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89章 等死吧你189章
玉天宝哼唧一路,把拖油瓶诠释得彻彻底底, 等王怜花将他塞进马车, 他还是疼得说不出话。
车夫挥动缰绳,马车晃晃悠悠地开始行驶。
玉天宝在车里翻来覆去,磕磕撞撞,不知道是肚子更痛,还是身上磕碰到的地方更痛。
王怜花在一旁观察,他和风萧做过约定,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蛊毒发作时的痛苦,而此刻,面前的青年表情难受,额角淌汗,可显然是没有他那时痛苦的。
风萧那看菜下碟的家伙真实讨厌。
“行了,别叫了。”王怜花被吵得耳朵疼,冷冷道,“你已经不疼了吧?”
玉天宝呆了呆,停住悲鸣,后知后觉地发现确实不痛了,反而撞上车壁的胳膊肘痛得最厉害。
他皱着脸捂住胳膊肘,终于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瞧着王怜花。
“小兄弟……谢谢你呀。”玉天宝看王怜花年轻,也不喊他兄台了,“帮人帮到底,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我保证,我爹一定会给你让你满意的报酬!”
小兄弟王怜花微微一笑:“你爹如果舍得花钱感谢我,怎么不舍得费心费力来寻你?你爹是何人?”
他看得分明,对方最少被关押两个月以上,若对方的父亲当真是位富豪,怎么会一点寻找他的消息都没有?
玉天宝哑口无言,他自己也奇怪得很,就算他爹在闭关,但自己失踪这么大的事教里就没人去通知他爹吗?
王怜花微微笑着,只是笑容中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玉天宝怎么看都不对劲。
“你还没说你爹是何方神圣。”
王怜花又一次点出了这个话题,他很好奇能让对方敢于说很有钱的老爹究竟是哪路神仙。
“我爹、我爹……”
玉天宝又一次卡壳。
他上次便是因为毫不警惕地说了自己的身份才被薛笑人关押起来,罗刹教少主的身份不一定能带来利益,还有可能是囚禁。
玉天宝害怕面前的少年也会因为他的身份可能带来利益,而再次囚禁他。
他吃过一次亏,这下便不敢再坦诚待人了。
王怜花若有所思道:“我才问这一个问题你便不肯说,这让我如何相信你爹真的能满足我的愿望?看来我应该把你扔出马车自生自灭。”
玉天宝慌忙道:“别啊!”
好蠢。王怜花心想,慢悠悠地道:“我总得知道你家在何方才能送你回去。”
玉天宝别无选择,他人生阅历少得可怜,两耳不闻窗外事,绞尽脑汁之后还是说了实话:“罗刹教……我叫玉天宝,是罗刹教的少教主。”
说罢,他紧张地看着王怜花,生怕对方也起了贼心,要拿自己谋取利益。
王怜花的思路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卡了一下,表情微妙起来:玉罗刹竟然能养出这么傻白甜的儿子?
“真的?”
“真的!……还能有假吗?!”玉天宝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反正不太像真的。”王怜花笑了笑,干脆利落地伸手打晕了他。
玉天宝怀着惊愕,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
马车在新的落脚点停下,王怜花下车,身后有人扛着睡得如死猪般的玉天宝走进屋中。
手下询问王怜花:“公子,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会不会引来麻烦?”
王怜花嘴角微勾:“不会。”
三个时辰之后,王怜花正在看书,有人匆匆前来禀报:“公子,蛊师现在正在那人的房门外。”
王怜花毫不意外,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淡定地放下书起身去见风萧。
风萧面无表情地站在玉天宝的房间门口,瞥见王怜花,冷笑一声:“哟。还敢来见我。”
王怜花友好地提醒他:“不请自来的好像是你。”
风萧只是说:“我来拿人。”
王怜花很开心,因为今天他从风萧手中扳回一城:“他在我手上。”
风萧龇牙笑了一下,抬脚踹开门,一把拎住正要跑开的玉天宝的衣领,说:“如今在我手上。”
早就醒来趴在门边听墙角的玉天宝泪流满面:“你们竟然认识!”
误入虎穴又入狼窝,他好惨啊!
“也只是认识。”风萧说,“你不是想回去吗?我带你回去。”
玉天宝警惕道:“回去哪里?”
风萧:“去见你爹。”
王怜花冷眼瞧着,问:“你的任务和玉罗刹有关?”
风萧不置可否,拽着玉天宝走,后者挣扎不已:“是有人想暗杀我爹吗?你想拿我威胁我爹?我告诉你你做梦!”
“想死?”风萧冷酷地威胁他,“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我的蛊。”
玉天宝捂住嘴,不敢吭一声。王怜花无动于衷地看风萧从他手头上抢人,玉天宝急了:“小兄弟!你不觉得我也有很大用处吗?怎么就这么放任他抢我?”
“用处大?”王怜花困惑地重复一遍。“我不这么觉得。”
玉天宝:“……啊啊啊啊啊!!!”
王怜花目送着风萧拖着玉天宝走远,想了想,转头就让人给玉罗刹送消息,说他的宝贝儿子正在风萧手上受苦,要想救出人质就赶紧去求饶。
千面公子甚至贴心地注明风萧出现过的地点,以及玉天宝在风萧手里受了何等折磨。
晏游被他这操作弄得心情微妙。这货在信里面添油加醋,整得玉天宝岌岌可危奄奄一息而风萧像个以折磨人为乐的死变态。
王怜花也许是想激起风萧与罗刹教的矛盾,给自己寻找魂归西天的渣爹的路上添点乐子,还有可能是好奇玉天宝怎么会是玉罗刹的儿子。
总而言之,他就想看好戏。
因王怜花特意派人强调信里有他们少主的下落,送信的罗刹教教徒快马加鞭日月兼程,在三天后将信呈到了玉罗刹案前。
玉罗刹沉默地看完信,盖在面前的黑雾缓缓跃动,看不出心中想法。
事到如今,玉罗刹已经能够很淡然地面对不在自己预料之中的突发事件了。
这封信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王怜花没写名字,但玉罗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写信的人是他。
看不得风萧好过还存着幸灾乐祸心思的家伙除了王怜花还能有谁?
偏偏玉罗刹还不能无视这封信。
按照他原本的预想,是他瓮中捉鳖钓鱼上钩,可风萧来是来了,没往瓮中去,却挖出了玉天宝的踪迹。
玉罗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但理智告诉他那种预感是不可能的。
……风萧总不会知道暗杀任务任务是下给他的套,所以才打算用玉天宝反杀他吧?
“有谁让你杀我爹吗?”玉天宝一心以为风萧是打算拿他威胁他爹,义正言辞,“他给你多少酬金我给你他的三倍!”
风萧不理他。
玉天宝孜孜不倦:“你既然要靠我威胁我爹,肯定说明你拿我爹没办法,左右都要钱,还不如从我们这儿拿钱呢。你说是不是?”
如果是个正常杀手,大概可能会犹豫,并考虑接受这个提议,但风萧不是什么正常杀手,况且他的目标也不是玉罗刹。
“闭嘴。”风萧的语气阴森,面上的表情漫不经心,“如果你想躺着去见你爹,我会满足你。”
玉天宝被他的戾气所摄,又一次闭上了嘴。
晏游把玉天宝搞到手是为了给玉教主添点麻烦,顺带刷刷任务进度。毕竟玉天宝的身份暴露也是《江湖online》中的一个反转,没有人会想到玉罗刹会特意养一个假儿子当挡箭牌,玉罗刹的傻白甜被玩家理解为玉罗刹老来得子宠子无度,再牛叉的人也有软肋。
所以当玩家与罗刹教的矛盾迸发时,玉罗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在玩家手中当人质的玉天宝时,所有玩家都傻了。
在剧情章节之外,玩家们会做许多随机触发的日常任务。玩家们在罗刹教地盘里打转时充分见识了玉天宝是一个多么受溺爱的少教主,即使武功不及玉罗刹,但在衣食住行方面无一不与玉罗刹媲美。
晏游也是拿玉天宝当过挡箭牌的玩家——字面意义上的挡箭牌——玉罗刹毫不留情地射箭,正中心脏,玉天宝一命呜呼。
如果是在这个真实的世界,玉天宝有难,玉罗刹救还是不救?
晏游比较好奇这个问题。
此时此刻的玉天宝浑然不知晏游的好奇,而是在望月凝噎,哀叹自己命途多舛。
辗转反侧间发出细碎的声响,得到蛊师一句严厉的“安静”。
第二天,蛊师带着玉天宝出发,玉天宝捉耳挠腮,满是好奇:“你要带我去哪里?”
晏游深刻地认识到玉天宝是胆子真大。
“去见你爹。”风萧大步向前走。
玉罗刹收到王怜花通风报信之后的第三天,专门为风萧安排的陷阱小组发来消息。
蛊师出现了,但身边有玉天宝。
玉罗刹:……
给风萧安排了陷阱是教中稍有地位的人都知道的事,但王怜花送来的信的内容只有玉罗刹一个人知道。
求解:在知道风萧可能另有计划、但下属们都迫不及待地想去解救少教主的情况下,该如何安排?
玉罗刹那个不太妙的预想成真了,风萧确实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玉罗刹沉吟良久,传令下去:“按原计划来。”
玉天宝是少教主固然重要,但玉罗刹是唯一的教主,所有人都听命于他,即使有些不解,但计划照常进行。
晏游看到玉罗刹的决定,不由盯玉天宝看,直把人看出一朵儿花来。
玉天宝头皮发麻:“干、干什么?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晏游:……算了,等死吧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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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天凉玉破
玉罗刹为风萧设计的陷阱位于一座荒村,因水源日渐消失,村中的居民随之搬迁,但因其中设施完好,渐渐地聚集起许多逃亡之人。
风萧要杀的人便在其中。
玉天宝捧着水囊,舔了舔干裂的唇,看着面前安静而荒芜的村子,头皮发麻。
“我也得进去吗?” 玉天宝望而却步,谨慎地发问。
风萧虽然总是再说去见他爹,但一路走来,哪里像去见他爹,反而像是在给他找埋骨之地。
风萧回头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玉天宝忍气吞声,跟在风萧身后走进村子。
这样的地方不像是人能待的地方,路上零星看见几个人,都是眼神凶恶之徒,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们两个衣着相对光鲜的人。
玉天宝紧随风萧身后,亦步亦趋,可怜兮兮。
晏游开始奇怪玉天宝在罗刹教里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里。
玉天宝武功平平能够理解,名为爱子实为捧杀,可罗刹教上下都心狠手辣,玉天宝是怎么变成狼群中的二哈的?
玉天宝此时也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武,以至于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忍辱负重。
风萧摸出一张纸,上面有他要杀的任务目标的所在——在村子的尽头、条件最好的屋子。
当然,这是玉罗刹设下的陷阱,四面空旷避无可避,而玉罗刹安排的人躲在四面八方,到时候一声令下,横空数剑箭,断而不绝,一定会令风萧寸步难行。
晏游盯着纸看,精神力感知到罗刹教的杀手各就各位,在高处备好弓箭,只等着风萧出现在射程之中。
他忍不住回头看自己身后紧张的玉天宝。
玉天宝:“?”
给玉罗刹当儿子是个技术活,他的儿子要么冷不拉几要么傻不溜秋,玉罗刹养儿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风萧定定地看了玉天宝一会儿,收回视线。
玉天宝莫名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他眼看风萧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头皮一阵发麻,道:“要杀要剐随你便,可以不要诛心吗?这里不像是人呆的地方……”
风萧说:“罗刹教就是人呆的地方么?”
玉天宝不是很能坦然地说是,犹豫了下,说:“那里是我家。”
风萧点头:“原来如此。有爹的地方才是家。”
玉天宝一头雾水,跟着点头:“对,你说的对。”
前方就是那间房子。等风萧靠近,会踩中陷阱,而高处的弓箭手会同时射箭,断绝风萧行动的一切可能性。
陷阱和箭都有小小的调整,不至于让风萧丧命,却会能让他失去意识。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中了蛊受了伤,只要能捉住风萧,付出些许代价也是值得的。
没有人不惜命,风萧能用蛊毒威胁他人,反过来讲,也能用他的生死威胁他解蛊。
玉罗刹没有亲自上阵,半点不带怵,他甚至想好了该如何让风萧解蛊。
风萧这样桀骜的少年软硬不吃,求他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玉罗刹从不求人,罗刹教的刑房已经备好,正在等待他的新客人。
罗刹教是魔教,行事狠辣诡谲难以揣测,玉罗刹一手建立罗刹教,一路走过尸山血海,从不知道什么是心软。
更何况,风萧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没什么好心软的……
晏游可不打算来个罗刹教刑房一日游,他更想在教主宝座上坐一坐。
“你不进去吗?”
玉天宝看风萧一动不动,前方就那一座小木屋,风萧不进去的话又是为何来这鬼地方?
风萧收起纸,没搭理玉天宝,抬眼向高处轻扫一圈。
即使明知他看不到自己,各个拿着弓箭躲避的射手依旧后颈一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油然而生。
仿佛他们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
几人不约而同地握紧弓,死死地盯着位于陷阱入口处的少年。
蛊师身后是他们的少教主,看起来没受多大苦,若是此时射箭,极有可能射中他。
玉天宝的武功水平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杀气,聚精会神地盯着风萧,揣测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正满脑子疑虑,风萧一把抓住他,推着他往前走。
玉天宝:“?”
风萧对他说:“你爹派人来了。”
玉天宝一喜:“我爹来救我啦!”
随后又是悚然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风萧道:“他们来捉我,你觉得,我用你换我平安离开,他们会乐意么?”
玉天宝不假思索道:“当然会!我可是他们的少教主。”
风萧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那你喊吧。若是他们肯放我离开,你也能离开。”
玉天宝精神一振,终于明白风萧方才四处看了一圈是为什么,立刻高喊道:“喂!我知道你们在!”
四周静悄悄的,无人回应,反而是村子里的其他人在远处冒出头来默默观望。
“蛊师说能放我离开!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都给我住手!”玉天宝扯着嗓子喊,“我可是你们的少主!伤了我我爹可不会饶了你们的!”
玉罗刹明言按计划进行,众人唯他是从,此时当然不会动摇。
依旧一片安静。
玉天宝的表情僵在脸上,愣愣地看向风萧:“……你真的确定有我爹派来的人么?”
风萧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玉天宝:“也许你弄错了。”
风萧瞥他一眼,扯着他继续往前走,又险而又险地卡在陷阱触发点的边缘站定。
射手们屏气凝神,严阵以待。
玉天宝觉得风萧在玩他,心里有气,向前跨了一步,想离风萧远点:
“你别想着玩我——”
一脚触发机关,尾音变调,尖叫出声:“啊啊啊啊!!!”
风萧面无表情地看他被网兜兜起,在地上挣扎滚动。
他还想拿少教主逗逗暗处躲着的人呢,孰料少教主自投罗网了。
眼看机关被少教主触发,计划有变,射手们顾不上别的打算,纷纷弯弓射箭,丝毫不顾及风萧身后的玉天宝。
漫天箭雨落下,风萧拿玉天宝当挡箭牌,躲进不远处的小屋。
屋里也有安排的三名杀手,见了风萧抬手就是一刀,带着要斩断风萧手臂的气势,即使玉天宝正对着他也没让他心软。
玉天宝颠来倒去,身上伤痕累累,见此一口血喷了出来,下一秒,面前杀手脸色变得青紫交加,手中大刀落地,捂着心口倒下。
口吐白沫,转瞬间没了呼吸。
玉天宝大吃一惊:他的血竟然有此等功效?
其余两个杀手也是倒地嗝屁,晏游没有挨砍的爱好,早在踏入村子的那一刻,每一个敌人身边都被他安排了蛊虫。
风萧随手甩开玉天宝,靠着柱子看看狼狈的他,以及一旁躺尸的杀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少教主?”
玉天宝身上中了三箭,落地后痛得龇牙咧嘴,闻言立刻萎了。
风萧重复了一遍。
“少教主?”
玉天宝咬咬牙:“他们不一定是罗刹教的人。”
风萧跑得快,作为挡箭牌的玉天宝只中了三箭,这导致他还有辩解的余力。
风萧没说话。
虽然玉罗刹捧杀玉天宝,但后者不是个傻子,对罗刹教里的功夫都了解一二,其实看出了杀手们的路数。
连那把大砍刀也是罗刹教教徒会用的刀。
玉天宝百思不得其解,表情茫然:“我爹放弃我了?”
为什么?
晏游在看游戏光幕,对于玉天宝的问题懒得回应。
本来就不在乎,何来放弃之说?也许对玉罗刹而言,玉天宝是乐子,是宠物,是随时可以丢掉的东西。
玉天宝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蛊师,从地上爬起来,越过地上的尸体,动作幅度略大,淌了血,走出屋子。
外面十分宁静,仿佛方才的漫天箭雨不曾出现过。即使他这个少教主顶着一身的箭站在屋前,也没有一个人冒出来向他请罪。
罗刹教众人清楚蛊师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若是往常,大约会立刻出现在玉天宝面前嘘寒问暖讨好于他,但今时不同往日,教主大人非常明确地说了:一定要带回风萧。
所以眼看少教主性命无忧,他们便都没有现身。
他们甚至希望少教主能和他们心意相同相互配合,制伏风萧,可看少教主的样子,怕是不可能。
晏游在昏暗的屋里看玉天宝的背影,此刻的玉天宝像个行为艺术家,顶着箭四十五度忧伤望天。
“看来你对你爹没用处。”
风萧淡淡地说。
“……”
玉天宝没有说话。
【玉天宝,仇恨值+20。】
之前风萧那么对他,总共也才增长了20,如今短短一句话,竟然有20。
玉罗刹对玉天宝没有慈父之心,可后者未必对玉罗刹没有孺慕之意。
“……才不是。”玉天宝声音闷闷地说。
“你爹拿我没办法,只能如此大费周章。”风萧讽刺地说,“他早知道你在我手里。”
玉天宝沉默,他此时已经猜到他爹身上也有风萧下的蛊。
“你和我爹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上我?”
“中原有个词,父债子偿。”
“这不公平。”玉天宝忿忿地说。
晏游想了想,决定再给他一个公平的答案:“我看你爹不爽,想让他也不爽。你是他儿子。”
玉天宝气得脑袋发晕,他爹本来就不爽,这下子只是多了个他不爽而已!
气血上涌的后果就是玉天宝摇摇欲坠,仰头栽倒在地。
在木屋的背后有人在悄悄靠近,由于风萧一直待在屋内,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终于决定派人探查。
晏游看玉天宝倒地,觉得给玉罗刹制造麻烦的进度条走了一半,没心思再应付其他人,于是不管是小心翼翼靠近的人还是潜伏的人,都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一瞬间痛到灵魂出窍。纷纷倒地。
晏游慢吞吞地找出所有人,一一摆在玉天宝身边,这是个工程量很大的活,但他像摆物品一样,摆得整整齐齐。
加上玉天宝和屋里的三个杀手,总共十五人。
好大的手笔。
晏游悠悠感叹:【天凉了,该让玉氏集团破产了。】
系统:【……】
虽然晏游的语气像霸总,但他的一系列行为都带点精神不稳定的特征。
【玉氏……罗刹教叶大根深,很难让它破产。】系统说,【除非玉罗刹死。】
但玉罗刹对西域乃至中原武林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人物,他一死,便意味着动乱,而这违背了维持稳定的总体任务要求。
玉罗刹不能死。
晏游:【我开玩笑的,你当真啦?】
系统:【……我也开玩笑的。】
村子里的其他人还在远远观望,中间躲了一次,在风萧运人时又谨慎地冒出头来,这会儿看着地面上整整齐齐的人,面露惊恐。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悄无声息地退出村子,随后拔腿就跑。
晏游好心情地等罗刹教的人去通风报信,他决定等玉罗刹收到消息后再给对方糟糕的心情添点佐料。!
第191章 龟兹女王
玉罗刹收到手下的通风报信,听完对方描述的情形,诡异地沉默良久。
为什么?
玉罗刹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安排十分隐秘,风萧是怎么知道他是罪魁祸首的?
那手下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少主中箭,属下离去时他仍在昏迷,教主,这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风萧就等着他上门呢。
玉罗刹感到棘手,最让他不解的是风萧是如何知道是他设下的阴谋诡计——阴谋之所以叫阴谋,便是因为阴暗隐蔽、不为人所知。
晏游:嘻嘻:D
在晏游看来,有能力不用是笨蛋,所以他想用就用,精神力、游戏系统、以及对游戏剧情的掌握都算他的能力。
所有人物在他面前都得顶一脑袋问号。
玉罗刹为此烦心,不说玉天宝,风萧手头上还有罗刹教的教徒,倘若他置之不理,教中弟子都会寒心。
最起码得意思意思。
正当他思考如何与风萧和平共处,有下属对他提起一件事。
有人在沙漠中调查一个人,西域诸国都有他们的行踪。
据说在查一个可能在十来年前到达西域的男人,那男人唇角两侧各有黑痣一点,眉心间有一肉球,是位容貌特征极为明显的男人。
若找的是别人,手下是不会向玉罗刹禀报的,但柴玉关模样显眼,当年在西域与玉罗刹和石观音相斗,两派手下都印象深刻。
原因无他,柴玉关当时身上带有众多秘籍,玉罗刹和石观音送其上了西天,战利品一同瓜分,罗刹教分得了部分秘籍,结果是教中弟子的武功水平直线上升。
玉罗刹从脑海里扒拉了一下,确实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柴玉关当时在江湖上是小有名气的人物,有万家生佛的美名,所以看到对方在西域招揽人才大张旗鼓时,玉罗刹相当惊讶。
由于对方太招摇,过于惹人嫌,所以玉罗刹和石观音狼狈为奸干脆利落地断了对方的生路。说到底这也是他的错,毕竟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究根结底,都是柴玉关技不如人。
玉罗刹有点好奇:“你们觉得来找他的是什么人?”
死了十来年的家伙还有人寻找,不知该说是积极还是坚持不懈,话说柴玉关是死在哪里来着?
玉罗刹和石观音当然不会为手下败将收尸,柴玉关的尸体埋于黄沙化作尘埃,估计连骨头都没了。
手下想了想,说出他们的判断:“像是仇人。”
“仇人。”玉罗刹重复了一遍,露出一个稍显讽刺的笑,“过了十年才寻到此处,想来不是多大的仇恨。”
不像他,心心念念都想休夜死,如今还想让风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暂且不干涉,任他们找罢。”
玉罗刹如此吩咐,等对方离开,又开始为蛊师的事情劳神。
天罗地网都抓不住蛊师,还能怎么办?
玉天宝在人手中也是个大问题。
玉罗刹宁可风萧为了泄愤直接杀掉玉天宝,也好过如今教中弟子叫嚷着要救回他。
玉天宝分明是个不称职的少主,但在罗刹教里的人缘却不错,不过除此之外,教中弟子的出发点在于维护魔教的尊严和荣誉。
晏游若有所思地听墙角,深沉地思考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
他悠悠道:【玉教主可能……不行。】
系统差点短路:【何来此言?】
如果不是它也跟着一起听墙角,可能会怀疑晏游还偷窥了玉罗刹的房中秘事,但它和晏游都没有。
【玉罗刹只有西门吹雪一个孩子。】晏游的话掷地有声,【这就是证据!】
【……】系统沉默了,【很有道理。】
如果有二三四五个何至于抱养玉天宝当挡箭牌?正因为只有那一个儿子,所以玉罗刹才如此小心翼翼,怕唯一的儿子被人伤害。
系统思考了一下:【还有一个可能,玉罗刹是个恋爱脑。】
——所以他只准许与心爱之人爱情的结晶继承教主之位。
晏游的沉默震耳欲聋。
系统:【好吧……我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和你的猜想相比,起码五五开。】
晏游:【如果你好奇,可以去看……】
系统:【没兴趣,求别提。】
时间就在他俩的插科打诨中缓缓流淌,晕倒的十二人苏醒,在风萧冷酷的目光下,玉天宝和他们互相帮助,处理了伤口。
风萧看似无动于衷,但他们只要想踏出村子一步,便会立刻痛得走不动路,跪倒在原地,一步都不能行。
所以他们只能在村子里活动。
玉天宝同他们聊了聊,黯然伤神,因为他从他们口中得知他爹不仅知道他受蛊师挟制,更是他爹吩咐说按计划进行。
玉天宝十分难过。
属下们安慰他:“若是因为少主你而进退维谷,正如了蛊师的意,教主毕竟是罗刹教的教主,有他的为难和考量。”
玉天宝说:“可现在别说进退维谷了,一下子掉进坑里了啊。”
属下们:“……”
倒也是。
这叫什么,伤敌为零,自讨苦吃。
玉天宝叹气。
好在蛊师没有杀其余人的意思,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玉天宝实在好奇,在属下们的鼓励下前去询问:“你在等什么?”
“等通风报信的人将我手里有人质的事告诉你爹。”
风萧淡淡地说。
玉天宝:“……”
他飞快后退,回到属下们的包围圈中,沉痛地告诉他们:“他知道有人通风报信,想拿咱们威胁我爹。”
属下们群情激愤:“岂有此理!他休想!我们虽死犹荣!”
玉天宝目瞪口呆,他可不想死!
属下们不愿受此折辱,不如说他们清楚地知道玉罗刹不会因他们而心软。连少主都不能让教主更改计划,更何况他们这些不值一提的小喽啰?
遂拼死一博。
玉天宝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反抗,随后倒地。
“又只剩你了。”
风萧坐在板凳上,目光从地面上的尸体掠过,最后落在玉天宝苍白的脸上。
他微微一笑,带着猫玩耗子般的傲慢:“你想死吗?”
“不想!”玉天宝飞快地说,“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风萧收了笑,站起身,面无表情道:“那走吧。”
玉天宝飞快跟上:“咱们去哪里?”
风萧说:“去见你爹。”
玉天宝:又来??
这次风萧是真打算去见他爹。
跟着风萧走了几日,玉天宝惊恐地发现在风萧走的路确实是去罗刹教的路。
这次他们在龟兹国落脚,风萧的样貌太显眼,被人认出是蛊师,于是他走了一条街,每家客栈不是人满就是褥子湿了。
去年风萧在西域待过一段时日,期间他所住的客栈整夜都有人挣扎闷叫的声音,十分赶客,以至于如今西域的住宿行业谈蛊师色变。
晏游无语:【但我包场了啊。】
系统幽幽道:【深夜的悲鸣,憔悴的男人,傲慢的蛊师,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晏游:【大概是正义的光辉吧。】
毕竟雄娘子被那样对待一点儿也不亏。
系统:……行,你牛。
玉天宝起先还盼望着在客栈里能清洗整顿一下,眼看风萧被一家家客栈拒之门外,沉默了。
蛊师究竟干了什么?
彼时正被关押的玉天宝并不知道风萧干的好事。
风萧被最后一家客栈婉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像玉天宝想象中的那样生气,反而找了一家小饭馆解决餐饱问题。
风萧对玉天宝不算坏,起码让他有吃有喝。
只是玉天宝一想到对方坐在板凳上淡笑着看他的画面,便觉得头皮发麻,他宁可蹲着吃,只求不要和风萧面对面。
但他不敢说。
龟兹与大齐积极往来,高鼻深目的人流中不乏汉人模样的男女,就连这路边的小餐馆也是汉人开的。
两人沉默地吃完一顿饭,一辆从龟兹王宫行来的骆驼车在餐馆外停下——龟兹女王有请。
玉天宝眨眼,想起自己曾以罗刹教少教主的身份入过龟兹王宫,不由双目发亮。
风萧道:“我凭什么要去?”
对方一怔,显然没料到风萧会这么回应,道:“听闻阁下至今没有落脚之处,王上愿扫榻相迎。”
风萧想了想,抬脚迈上车。
玉天宝紧跟其后,驾车的人看他一眼,收回目光。
骆驼车行到王宫内,风萧和玉天宝下车,王宫已为他们备好了房间。
待两人洗浴之后,龟兹女王款款而来,在开口之前她飞快地看了两人一眼,转瞬间在心中对她们做出判断。
去请风萧的人曾见过玉天宝,回来之后便立即禀告了龟兹女王。
龟兹女王邀请风萧的本意只是为弄清他此次西域之行的具体目标,等看到玉天宝,她便觉得不用问了。
“两位歇息得可好?”龟兹女王笑容得体,“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尽管向管事说,远来是客,不必客气。”
休夜最初见到的琵琶公主活泼热情,还有一丝天真,而如今站在风萧面前的龟兹女王冷静大气,天真褪去,变得十分稳重。
风萧对她点点头。
玉天宝正在酝酿语言,当着风萧的面向龟兹女王求助需要勇气,他一张口,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咳咳咳——”
龟兹女王:“……”
晏游心里乐得不行,脸上则面无表情。
“王、王上——”玉天宝艰难地说,“我是罗刹教的少教主——”
“玉公子。”龟兹女王插入他的话,微微一笑,“我手下有人认出你了,我知道。”
玉天宝瞥了眼风萧,对方表情冷淡,不由茫然了。
怎么说?说什么?有用吗?!
第192章 送上惊喜
玉天宝嗓子堵住磕磕巴巴说不出话,龟兹女王也在琢磨玉天宝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处境。
场面略显僵持。
风萧冷冷淡淡开口:“怎么不继续说了?”
玉天宝颓然低头:“忘了该说什么了。”
风萧问:“要给时间让你想想么?”
玉天宝摇头。
龟兹女王不由叹息, 事到如今, 笨蛋也能看出来玉天宝受风萧挟制,风萧显然与罗刹教有仇。
可玉天宝不说,风萧不提,同她便没有什么关系。龟兹女王又同蛊师说了几句,后者不咸不淡地回应,眉眼间十分平静,至少在礼节方面挑不出错。
龟兹女王离去。
玉天宝脚底抹油,不敢看风萧的表情,说着要去上药,飞快离开。
知道风萧的来意之后,龟兹女王对他便没有那么顾虑了,更何况对方在王宫中待了短短一日,并未做出任何过火的行为,龟兹女王对此十分满意。
倘若风萧要找罗刹教算账,那也是他们两方之间的事,龟兹女王没有打算干涉——毕竟与石观音不同,罗刹教在昆仑,与石观音大肆敛财的方式相比,罗刹教好歹有正经的营生,他们交的过路费也是龟兹充实国库的来源之一。
风萧待了没多久便要带着玉天宝离开,龟兹女王试探性地出言挽留:“玉公子身上负伤,不妨多留几日修养身子。”
玉天宝感动得热泪盈眶。
风萧似笑非笑,看向玉天宝,问:“你想留么?”
一个威胁的字都没说,却满满都是威胁。
“……”玉天宝摇头。
龟兹女王怜悯地看着他们走远。
晏游是真打算直奔昆仑为玉罗刹献上大礼,但玉罗刹已经知道了他的动向,生怕他入罗刹教后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派来杀手阻挠他——就算玉天宝在他身边,也不能手软。
玉罗刹原本算盘打得哗哗响,如今别说将风萧囚在刑房折磨,他甚至不想风萧踏入昆仑一步。
罗刹教的其余人不曾见识过蛊虫的厉害,但玉罗刹亲眼目睹过,谁也不知道那些蛇虫会何时冒出来咬你一口、或是钻进身体之中对宿主百般折磨,如果风萧踏入罗刹教,可以说他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玉罗刹的计划一切的前提是风萧不知道陷阱是他的手笔,然而晏游不陪他玩,导致玉罗刹像个被挖了窝的老鼠,暴露于朗朗乾坤之下,角色身份倒置,你来我往之间像塔防游戏一攻一守。
晏游:【我要吃掉他的脑子。】
系统:【清蒸还是白灼?】
晏游:【烧烤。】
系统:【……。】
系统沧桑地点了根电子烟,怀念过去认真敬业的自己。
然而对玉罗刹来说风萧还不是唯一的麻烦,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奇怪的人开始不要命地找罗刹教的茬,据对方所说,他们的主人自称千面公子。
玉罗刹:……
王怜花那家伙是和风萧商量好了给他找不痛快吗!
玉罗刹当然不能理解王怜花的前后矛盾的行为, 而王怜花之所以如此做, 是因为他查出了柴玉关已死的事。
放任风萧抢走战利品之后,王怜花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带着掘地三尺都要找出柴玉关的信念,他与他的人手终于从石观音曾经的手下口中得知了石观音已死的事。
石观音逃离沙漠、老巢被撅,树倒猢狲散。曾经的手下各奔东西另择明主,也有人从石观音的宝库里摸了金银珠宝躲进楼兰古城,加上对沙漠颇为熟悉,在里面过得颇为滋润。
好巧不巧,此人不仅见识了柴玉关在西域前呼后拥的巅峰时期,还围观了对方因太招摇被两位土老大围殴送命的画面,既是吃瓜群众又是参与者。
柴玉关刚开始招揽人才时他还进去蹭吃蹭喝过。
这样机灵的人在王怜花的逼问下自然是绞尽脑汁回忆,把柴玉关入西域后的经历如倒豆子般一一道出。
王怜花面色黑沉,百般滋味在心头,既是父亲也是仇人,可柴玉关下线的方式叫千面公子有点看不上——他叛妻背子远走西域,没混出个名堂就嗝屁,丢脸,着实丢脸。
更多的还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以及讥讽。
柴玉关舍弃了那么多,究竟得到了什么?
王怜花的愤怒难以疏解,更别说柴玉关埋骨黄沙化为尘土一抔,没有任何泄愤的手段,心情自然更加不愉快。
石观音遁入中原,还剩个罗刹教,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罗刹教成了泄愤对象。
玉罗刹不知前因后果觉得王怜花脑子有坑,但晏游知道,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在《江湖online》的剧情中有提到,王怜花与玉罗刹的认识契机是因少年时期的某件事,两人不打不相识,王八绿豆看上眼,就那样认识了。
在这个世界里由于晏游四处晃,两人提早认识,但王怜花发泄起来倒依旧毫不留情。
怎么说那都是王怜花的决定,晏游不打算干涉,但他没想到王怜花一边命人找罗刹教的茬,一边直奔罗刹教,并与风萧相遇。
玉天宝日渐憔悴,跟在风萧身后意味着衣食住行都十分随意,对娇生惯养的少教主来说无异于受刑。
玉罗刹派来的人中不乏有教中的高手,但风萧总能在他们动手之前发现他们,以至于每个人都像飞蛾扑火,玉天宝目睹一切,无能为力,便感到十分焦躁。
他原本还想着等风萧入罗刹教便如瓮中捉鳖,会是案上鱼俎任人宰割,可按如今的状况来看,更像是恶霸入村。
玉天宝愁得掉头发。
以风萧的人设自然不会管他,晏游一路往西去,王怜花悄悄摸摸的出场,不知道抱了什么样的心思易容跟在风萧身后,想给风萧挖坑。
晏游叹息:都被风萧揭露过那么多次身份,王狗蛋怎么还不死心?
这日王怜花缀在风萧身后,前方两人忽然停下,风萧同玉天宝说了什么,片刻后,玉天宝僵着张脸朝他走去。
王怜花:“?”
玉天宝摊开手掌心,一只颜色鲜丽的虫子振翅飞向王怜花。
王怜花反应极快,一蹦三尺远,小虫在空中盘旋两圈,倏忽间便没了身影。
风萧在不远处微微偏头,嘴角的弧度令王怜花十分不爽。
王怜花瞪风萧,也瞪面前的玉天宝,但玉天宝还没有缓过神来,面色惨白地看他。
虫!那可是蛊虫!
玉天宝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立刻去净手。
“你违约了。”
王怜花顶着一张成熟的胡子男人脸指责风萧,玉天宝惊诧地看他,不明白他怎么敢这么对风萧说话。
风萧冷哼一声:“是他递给你看的,不是我。”
王怜花:“哼!”
玉天宝:“……两位认识?”
沉默。
没人理他。
玉天宝伤心地闭上嘴巴,乖乖地不说话。
王怜花瞥他一眼,越看越觉得对方不像是玉罗刹的儿子。
太蠢了。
“你真是你爹唯一的儿子?”王怜花问他。
玉天宝先是疑惑,随后生气,说:“当然!”
王怜花表情古怪。
玉天宝从这个问题里猜出了他的身份——当初救下他又将他拱手让人的小兄弟。
“你这么不信我是罗刹教的少主吗?”玉天宝不高兴,“天地可鉴,我就是罗刹教教主的儿子。”
王怜花没说话。
他忽然想起罗刹教选择下任教主的方式——玉罗刹制作了一枚罗刹牌,说他不在人世之后,得罗刹牌者为教主。
即便如此,玉罗刹对他儿子的教育方式依旧奇怪。倘若他不在人世,玉天宝不是教主,身份尴尬,能力平平,届时又该如何自处?
王怜花觉得玉罗刹的行为十分矛盾。
他还疑心过玉天宝是不是扮猪吃老虎有意装傻,但和两人同行几日,确信对方确实是个表里如一的傻白甜。
竟然会比风萧还蠢。
王怜花费解地想。
晏游不知道他将风萧挡成了标尺性的人物,这全是王怜花个人的小心眼行为,实际上风萧的表现哔格满满,别人只会觉得他神秘莫测。
不过王怜花的眼珠子一动,晏游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仇恨值到达一定境界,会非常的看不顺眼对方的行为,但又有好感度作为基础,所以王怜花不会下决心杀风萧。
复杂的青春期。晏游漫不经心地想,还不如干干脆脆打得你死我活。
玉罗刹眼看风萧离昆仑越来越近,手下折了一个又一个,他终于决定亲自出马。
其实这时玉罗刹隐隐感到遗憾,解蛊何必需要蛊师亲自出手呢?不是还有那位小神医吗?
玉罗刹身上的蛊毒发作的次数不多,只在汴京发作过几回, 所以在江南偶遇蔺尘星时, 玉罗刹只想快快回到教中,压根没想到还能让蔺尘星替他解蛊。
他出现在三人面前。
玉天宝看到熟悉的黑雾脸,双目绽光,高兴地大叫:“爹!!”
玉罗刹看着黑漆漆灰扑扑瘦了一大圈的儿子,陷入沉默。
“天宝……你瘦了。”玉罗刹叹息地说道。
玉天宝热泪盈眶:“爹也瘦了。”
玉罗刹:“……”
王怜花丝毫不给面子,“哈哈”两声:“看来你很受折磨。”
玉罗刹看着胡子男人阴阳怪气,又见他和风萧之间保持着距离,立刻猜出他的身份,冷笑道:“托你的福,你这人真是心思诡谲,告密的是你,找茬的还是你,你们两个倒真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好伙伴。”
风萧对他的评价表达了不满:“啧。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王怜花:“这是我要说的话。”
风萧:“心思诡谲的家伙闭嘴。”
玉罗刹看不下去,冷冰冰地提起正事:“你想要什么?”
他对打倒王怜花有信心,唯一不确定的是风萧的蛊虫。
风萧没有内力不过是一平平无奇身体比较健康的普通人,可他!该死的!会用蛊!
玉罗刹一看风萧就知道他浑身都是破绽,但从过往的经验来看,风萧的蛊比他的手快,所以颇受桎梏。
风萧:“你给我罗刹牌,我就把你儿子还给你。”
玉罗刹:“……”不可能,死心吧。
玉天宝眼巴巴地看着他爹。
王怜花心想,好志气,但行不通。
“你若是给我当儿子,我就给你。”玉罗刹冷笑道,“我如今还活着,罗刹牌可不起作用。”
“他呢?”风萧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抬起下巴指了指玉天宝,后者一脸震惊。
玉罗刹道:“这得看你,你换一个条件。”
风萧道:“非罗刹牌不可。”
玉天宝深深地看他一眼,嗤笑道:“我还当你多么高傲,原来也想居于高处,高高在上的滋味确实不错,可你一无根基二无实力三无魅力,难以服众,作为一手建立罗刹教的人,我可不想让罗刹教在你手中覆灭。”
这话说得很难听,王怜花看了眼玉天宝,若有所思。
玉罗刹不担心他儿子的安危吗?
风萧傲慢地纠正他:“高高在上的滋味我已经体会到了——你蛊毒发作跪在地上时不是在仰望我么?居于人下的滋味如何?”
玉罗刹:“……”
王怜花:“……”
想鲨人。
“为我解蛊,和我约定永不对罗刹教之人、对我下蛊,我便将罗刹牌交给你。”玉罗刹最终说道。
反正罗刹牌真货只有一个,假货应有尽有,谁也不知真货的样子,随便哪一个搪塞得了。
风萧皱起眉:“你儿子呢?”
玉罗刹有一种自己扳回一城的快乐,淡淡道:“他是罗刹教的少主,理应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玉天宝:“爹!”
玉罗刹:“天宝,你应当明白爹的为难之处。”
风萧:“恶心。有你这样的爹真是件倒霉透顶的事。”
三人因他满是嫌恶的语气而怔住,望向他。
只见一贯桀骜的少年杀手一脸不悦,愤怒、痛恨、嫌弃,比平常表露的情绪还要复杂。
王怜花知道他的身世,隐隐能理解他这副表现的原因。风萧身世凄惨,不曾感受父母之爱,本以为玉罗刹与玉天宝父子情深,却没想到如此浅薄。
玉天宝天天说他爹如何如何,如今却被抛弃得十分果断。
连王怜花本人,也非常嫌弃玉罗刹。
玉罗刹此举让他想到了柴玉关。
父亲都能够如此轻易地舍弃孩子么?
玉罗刹道:“让我做出这个选择的是你。”
晏游想,好不要脸。
他干脆利落地挑明道:“不,是你。将我引来西域的是你,计划失败无能为力的是你,如今只能求我的也是你。你杀不了我,恨我憎我,却要求我解蛊。究其原因,是你不行。”
【玉罗刹,仇恨值+20。】
他对风萧的仇恨值满了。
风萧继续拉仇恨:“我若想杀你轻而易举,罗刹牌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只想看谁对你更重要,如今罗刹牌我不要了,你也别想着好过,毕竟休夜还等着你去杀他。”
“吃沙的滋味好受吗?”
玉罗刹被彻底激怒,忍不住出手。
风萧目光冰冷,坦然无惧,玉罗刹不顾玉天宝就在他身侧来不及躲避,一掌拍向风萧。
休夜是玉罗刹如今最恨的人,比恨风萧还要恨,那句吃沙唤醒了他的回忆。
“你找死!”
论武力风萧敌不过玉罗刹,但玉罗刹如今还中了蛊虫,他出手的同时蛊虫开始发动,真气立时卸了一半,经脉受阻,运行不畅,喉口一腥,但那一掌却是打了出去。
两败俱伤。
还有一个被牵连的玉天宝。
王怜花看风萧生生受了一掌后吐血,不由道:“你个蠢货,没长腿吗。”
风萧还有心思回嘴:“闭嘴。”
玉罗刹这会儿倒真如风萧方才所说,跪在地上低声吸气,风萧从地上爬起,冷笑两声,虽无言胜有言。!
第193章 坦然面对
寒风飒飒,鼓动衣角,声音遥远,如同从天际传来。
广阔的蓝天之下,气氛冷凝,剑拔弩张。
玉天宝意识模糊地躺在地上,他被他爹的掌风波及,此刻相当难受,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灵上的痛楚更深。
玉罗刹此时已顾不上遮掩面容,真容露于人前,是一张英气而冷酷的脸,他紧咬牙关,眼前天旋地转,耳鸣阵阵。
晏游不觉得闹到如今的场面还有需要留手的余地,所以风萧下了狠手,此刻的玉罗刹痛到极致,十指嵌入地面,心中恨意翻涌。
做到这种地步晏游毫不心虚,他甚至带点无所谓的态度,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游戏不都是这样的么?
遗传是十分奇妙的,玉罗刹的真容与西门吹雪有些相似,比如眼睛和嘴唇,可对于旁人来说,他俩八竿子打不着一撇。
晏游坏心眼,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玉天宝,又凑上去打量玉罗刹,全程不说话。
玉罗刹感到屈辱,玉天宝破罐子破摔,王怜花眯着眼睛看他。
只听得风萧平静地说:“原来你长这般模样……玉天宝当真是你的儿子?”
玉罗刹心中一颤,抓土抓得更加用力。
他无所谓玉天宝不是他的儿子被人知晓,但非常不喜风萧高高在上的语气。
于是玉罗刹扯着嘴角笑道:“你这么想当我儿子?不好意思,我只愿意当你爷爷。”
晏游:……
系统:6。
王怜花:6。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玉罗刹被晏游给整变态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多正经。
他的话不会激怒晏游,所以风萧没有任何反应,玉罗刹身上疼痛渐止,满头大汗,一把拽住风萧。
风萧冷漠地与他对视。
“你给我等着——。”
玉罗刹的傲气不允许他在此时服输,一字一句,眼神狠厉。
好耶。晏游心想,这下真是不死不休了。
风萧不比休夜,倘若那时玉罗刹彬彬有礼盛情相邀,也许他们会走上另一条路线,但玉罗刹的选择是设下陷阱,风萧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我凭什么等你?”风萧使劲拉仇恨值,倨傲道,“你已经输了。”
玉罗刹的喉咙中发出阴郁的冷笑,缓缓松开手,不再说话。
晏游也在笑。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和玉罗刹继续周旋的必要,玉罗刹恨他,任务进度增长的幅度相当可观,但晏游这会儿还没有尽兴,即使已经见到了玉罗刹,可他还没有去罗刹教做客。
正好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罗刹教和游戏建模有没有差别。
在系统发出的乱码和王怜花心情微妙的注视下,风萧:“远来是客,我特意跑了一趟,不去你家做客怎么行?”
他说:“我要去罗刹教。”
反派说东他往西,反派不愿他乐意,玉罗刹为了阻止他去罗刹教而亲自现身,晏游当然——更要去啦!
系统看着游戏光幕上所记录的、玉罗刹那红到发黑的仇恨值,忧心忡忡,生怕晏游这次翻车。
那可是反派老巢诶?不像休夜闯幽灵山庄那时是出其不意,这次可是吸引了满满的仇恨值后进去的啊?
就算蛊术是满级,但风萧这个马甲的武力水平不过尔尔,顶多比普通百姓身手矫健些罢了。
它对晏游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晏游表示翻车是不可能的。
【你太小看我了。】晏游说,【对Bking来说没有翻车。】
系统:【……听你这样说,我倒希望你赶紧翻车了。】
语气好欠揍。
晏游当没听见。
风萧说做就做,继续往罗刹教去,可怜玉天宝受重伤,玉罗刹百般不情愿,却还是得与风萧同行。
因为风萧说:“之前跑去通风报信点人身上有母蛊,以人体为巢,算算时间,如今大概繁衍好几代了。”
玉罗刹气得当场扼住风萧的脖子,想与人同归于尽,但动了动手指,终究是忍了下来。
“你若是将我招待得好了,我便给你解蛊。” 风萧板着张脸说让人心动又恼恨的话,“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互不干涉。”
他那奇奇怪怪场合不对的用词令人沉默。
玉罗刹梗了一下,冷笑:“我有拒绝的权利?”
“你没有。”
玉罗刹翻了个白眼。
王怜花也跟着去了,玉罗刹拿风萧没办法,却不代表着他对王怜花束手无策。
“你跟着来做什么?”玉罗刹心情不好,不像往常一样肆意,语气也不好听,“还是说你堂堂千面公子沦为当蛊师的跟屁虫了?”
王怜花心情好,笑得灿烂:“我来看看玉教主屈居人下的惨样。”
玉罗刹:“……”
“我来拿回我该得的东西。”王怜花扎过心后表情微敛,语气凉凉,“你大约知道了,柴玉关是我的仇人。你那时从他手中夺去的东西,本该是谁我的。”
柴玉关早已不在人世,那他与母亲这么多年来的憎恨岂不是毫无意义?
王怜花不甘心。
所以他要做些什么抒发心中的愤恨和不甘。
“……”玉罗刹打量他几眼,没再追问,“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东西都没了。”
王怜花飞快地说:“我不管。”
玉罗刹的五脏六腑又开始疼了。
这些小鬼都是怎么回事?
真讨人嫌。
风萧去西域给玉教主送惊喜之后不久,步明灯便和顾惜朝一起去了汴京。
安嘉侯府有皇帝赏赐的下人收拾整顿,一进门便可入住,身子暖和起来之后便能立刻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
隔壁的追命搬来木梯靠在墙边,踩着木梯笑盈盈地同两人打招呼。
“虽然说的有点晚了,但新年愉快呀, 祝两位身体康健, 学业有成。”追命笑嘻嘻的,“我以为你们会再晚一些回京的。”
步明灯含笑向他点头,接受了这份祝福。
“我要上课,学业不能荒废。”顾惜朝解释。
追命看着他俩,步明灯面色苍白弱不禁风,顾惜朝身量猛涨神采斐然,两年转瞬而逝,两人变化相当明显。
时间过得真快呀。
追命忍不住想。
“小顾,你个子是不是又长了?”
“有吗?”
……
步明灯这次来汴京有一件事要做,他想将韦空帷请来安嘉侯府继续教导顾惜朝。一来安嘉侯府在皇城内,各方面都比较方面,二来隔壁就是神侯府,倘若有什么危险威胁到顾惜朝,能够降低风险。
【你这不完全是顾惜朝的家长了嘛。】系统很是稀奇,【我还以为你铁石心肠呢。】
【……你对我误解很大啊喂。】晏游无语,【我好歹是无精神心理疾病的正常人类,脑子里的各类零件完好无损。】
即便当初是带着点找乐子的心态,可看顾惜朝一点点成长,晏游也会有所触动。
更何况,他本就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顾惜朝既然当了他名义上的弟弟,也算半个自己人,晏游刷任务进度之余同样需要保证他不会因自己而死。
顾惜朝已经不是游戏设定中经历悲惨的少年,步明灯这个马甲给他提供了尊严、地位、环境与人脉,怎么说都不会再度打出游戏中的结局。
系统的数据库里有晏游曾与星际某个治愈系种族进行心理诊疗,由于涉及个人隐私,它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次数很多,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三年。
此时此刻,它非常安静地选择不说话。
晏游见它不说话,笑了笑,猜出它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治愈系种族的心理诊疗有一定的效果,但比不上现在玩的《江湖online2.0》。
即使这个世界的设施比不上星际便捷发达,但相同的天空给了他很大的慰藉,不必伪装高冷,晏游能够随意发挥。
韦空帷对步明灯提议犹豫过一阵,但顾惜朝是他在冷血之后第一个教导的学生,加上顾惜朝聪慧懂事,便答应下来。
步明灯同意他和孙子韦恒光一起入住安嘉侯府一起教导,韦空帷的儿子儿媳自然没有不愿,于是收拾东西,祖孙二人搬入安嘉侯府中。
安嘉侯府面积大,皇帝相当大方,步明灯无欲无求,与他做的贡献相比,一栋宅院与几位仆人不算什么。
待一切安定之后,几人便去隔壁的神侯府拜访,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诸葛正我与韦空帷是昔日同僚,交情匪浅,见面交谈之后两方便更显亲近。
韦空帷得知冷血在外查案,摸着胡子,神情复杂。他还记得冷血曾说过的话,小孩聪慧认真,对待课业从不马虎,却说空念万卷书,不过求生嗟哦,毫无益处。
冷血从韦空帷身上学到熟能生巧,韦空帷亦从他身上学到读书解决不了所有事。
顾惜朝和冷血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学生,韦空帷有冷血这个倔犟的学生在先,对待顾惜朝反倒宽容了许多。
诸葛正我和韦空帷聊冷血,说他认真坚定,大加夸赞,之后又聊顾惜朝,说他听话聪明,说着说着,脸上都挂起慈祥又欣慰的笑容。
步明灯不能说话,韦恒光缠了他一会儿,被追命吸引过去,眼睛发光地求他让自己享受飞一般的感觉。
这小孩太自来熟,追命这么擅长见招拆招的人也被逼得苦笑——他可不敢把世叔朋友的孙子带着飞,若真做了,到时候肯定免不了一顿说。
追命来了招祸水东引:“你步大哥的轻功比我还厉害,你去找他。”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追命至今不忘初次见到步明灯的场景——他和楚留香月下比试,谁也没有察觉到悄无声息出现在屋顶上的步公子。
步明灯看着他们,唇角的弧度彰示着他此刻愉快的心情。
韦恒光相当固执:“我就要你!”
追命差点没向他认输。
顾惜朝本想喊住韦恒光让他不要那么吵闹,追命祸水东引后故意等了片刻,这才慢悠悠地叫住韦恒光:“别闹了。”
韦恒光很听他的话,遗憾地退开。
追命:“……”
总而言之,自皇帝赐下后冷清近半年的安嘉侯府变得热闹起来,有韦恒光这么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在,鬼宅也能旺得发光。
晏游很欣赏这么活泼的小孩,对方活泼但不熊,简直是个小开心果。
安嘉侯府的热闹神通侯府也有所耳闻,步明灯进宫后遇见方小侯爷,青年笑意盈盈地朝他问好。
许久不见,方应看还是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加上脸长得嫩,依旧十分无害。
两人互相作揖行礼,方应看关心了一下步明灯的身体,又说之后上门拜访,双方这才分开。
步明灯是入宫,方应看是出宫,皇帝将时间把控的十分精确。
一见到步明灯,皇帝面露笑容,快步走下台阶,伸手扶人,亲切道:“爱卿请起!好些日子不见,你看起来身子不错。”
毛线个身子不错,在冷风中走一步血条就要掉。
晏游顶着凉风一路行来,此刻头晕脑沉,血条降了三分之一,对皇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很是佩服。
皇帝陛下对步明灯十分看重,因为对方不求权不求财,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皇帝给不了别的,所以只能摆出自己的态度。
连要与他一起去工部视察,都允许步明灯和他同坐一个步辇出宫,下了步辇,两人又坐同一辆马车,去往工部。
哑巴的好处是不用感激涕零地道谢,这也是晏游用步明灯这个马甲走朝堂线的原因。
步明灯做了许多事,有些触动了部分人的利益,引来刺杀,晏游没留情,留人一命丢给皇帝。皇帝震怒,那之后他的麻烦便少了。
其中的经典例子是马车的轮胎引发的刺杀——晏游受够坐马车时颠来倒去的滋味,向皇帝送去改进马车轮子的方法。皇帝时常出宫,也受够了颠簸的滋味,立刻让匠人试验制造,由此衍伸出的产业触动了部分人的利益。
如今他与皇帝乘坐的马车相当平稳,步明灯眉眼疲倦,皇帝看了一眼,挪开视线。
他在心里叹息,那位小神医治得了那么多人,为何治不好一个步明灯?
步明灯是工部的老熟人,看过工厂,给匠人指出研发上的难点,身边的大领导微笑点头,十分满意。
这位皇帝是位接地气的皇帝,步明灯和他逛工厂逛了不下十次,官员匠人们不敢直视天颜,但每个人都十分兴奋。
皇帝见他们激动,心中也十分满意,步伐较以往轻快了许多。
离开工部,步明灯婉拒了皇帝请他入宫的邀请,皇帝知道他家中近况,十分理解,不以为忤,而是派人送他回安嘉侯府,临别前叮嘱他好好养病,保重身体。
安嘉侯府在皇城内,距离不远,晏游靠在车壁上发了会儿呆,马车便停在门口。
步明灯下车,同驾车的侍卫道别,走进侯府之中。
方应看一直关注着步明灯的行踪,步明灯回到侯府时天色已暗,不便上门,于是他第二天才上门拜访。
步明灯如今所受的看重已远超方应看,若说起陛下面前的大红人,人人都知道是安嘉侯步明灯。
论贡献,方应看自知比不过步明灯,他没有步明灯那样的能力,是以心中并不嫉恨。
他对此不以为意。
再红又如何,步明灯活不长久,更何况对方的许多点子也间接为方应看创造了收入来源。
方应看带了药材来拜访步明灯。
“些许心意,还请步公子笑纳。” 方应看目露关怀。
一旁的下人接过装满药材的箱子退下。
两人坐下,步明灯慢慢沏茶,厅中安静,只有茶香四溢。
方应看的目光轻轻扫过步明灯袖中青筋凸起的手臂,又落在对方苍白的面孔上。
昨日见面是在风中,面色苍白可说是风冷天寒之故,但如今屋中暖意融融,步明灯还是面白如纸。
面白如纸,则心气垂危。
方应看垂下眼皮,忽然好奇:步明灯还能活多久?
他念头忽起,步明灯便仿佛察觉到了似的倏尔抬眼,目光清澈,带着看透人心的冷彻。
随后,步明灯朝方应看微微一笑,有如风吹叶动,方才那双冷彻的眼睛盈满碎光。
步明灯抬手为他斟茶,方应看不动声色地回以笑容,看水流汩汩而下。
两人平静地慢斟轻品,一起看庭中略显萧条的景象。
十分罕见的,方小侯爷这回保持了安静,没有与步明灯说那些场面话。
晏游有点小可惜,方小侯爷的声音很好听,听着说话也是一种享受,最重要的是对方想要拉近关系却不用回应时的自在。
方应看在安嘉侯府中待了将近一个时辰,便起身告辞,步明灯放下茶盏,送他和一同来的随从出门。
等走出安嘉侯府,方应看面上的笑容微微淡去,若有所思。
擅长揣摩玩弄人心的方小侯爷依旧不知道步明灯对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态。
方应看来做客时顾惜朝与韦恒光正在上课,步明灯回去时他二人正好下课。
得知神通侯来过,顾惜朝表情微妙,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方小侯爷很想与步大哥交好,但也知道步大哥对所有人都不咸不淡,并非仅针对方小侯爷一人。
——除了对待说书人晏游。
说书人是特例。
对于神通侯方应看,顾惜朝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第一次跟在步明灯身边时见到的青年。
即使之后数次见面,顾惜朝一直记得坐在华丽的马车中笑容可掬的神通侯。
那时的他见识短浅,被紧张与担忧裹挟,想要借着步明灯出人头地,方应看是他那时仰望而不可及的人物。
也是顾惜朝想成为的人。
有权有势,人人敬畏,人生当如此。
但如今,顾惜朝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方应看的出现。
他会一步一步,走上高处。
韦恒光没想那么多,相当开心:“是神通侯方应看!小侯爷!”
方应看没当侯爷之前在江湖上便是个有名人,弄剑舞枪,实力强大,相当有魅力,韦恒光听过他的传闻。
韦空帷没忍住,用书敲了敲自己孙子的脑袋:“不得直称侯爷名讳。”
韦恒光一点也不不生气,还是兴奋不已地叫道:“小侯爷!”
灵机一动,又抱上步明灯的大腿,笑着说:“步大哥是大侯爷!”
步明灯笑着伸手摸摸他的头。
顾惜朝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开心。
【顾惜朝,好感度+20。】!
第194章 打起来了
步明灯返京的消息在汴京不是秘密,更别说他返京不过五日, 便被陛下召进宫中相见, 随后两人相伴前去工部视察,听说在他身侧,陛下笑脸满面,心情愉快。
于是往安嘉侯府递帖子的人变得更多了,即使有去年被屡次婉拒甚至闭门不见的前车之鉴在先,他们仍然持之以恒,不言放弃。
晏游对他们的坚持表示赞赏,但对他来说只是不必要的麻烦。
步明灯什么都不缺,也没有兴趣结党营私,晏游决定让二号马甲在朝野发展的初衷只是在这一方面刷任务进度——他提供的各种方法与思想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而皇帝的支持使这份影响稳固并持续。从总体的效率来看,步明灯刷任务进度的方式甚至比其余马甲迅速而有效。
无论什么样的人递上帖子,步明灯都以修养身体为由婉拒,人没进去倒也罢,他连所有礼物都不接受,廉洁自律之程度有如铜墙铁壁,难以攻克。
宫九听说了这件事,步明灯返京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来对方有一位在京读书的弟弟,二来对方是安嘉侯,在这一年之初的时节总该去见见皇帝。
太平王全然没有凑热闹的念头,他的兄弟南王的下场是他的前车之鉴,谋反未遂带来的结局是终生幽禁,余生漫漫终将与凄凉相伴,仅仅是想想便令人难过。
对目前的享乐生活相当满意的太平王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自己的儿子,希望父子同心,一起过上幸福美好的咸鱼皇族生活。
以往太平王向儿子如此说时,太平王世子总是一脸平淡地听他训话,从不表达任何看法,但这次是例外,太平王世子说:“可我想见一见这位安嘉侯。”
太平王感到意外,毕竟世子鲜少表露出对他人的在意。
世子对他的父王露出一个微笑:“听说他的武功很不错。”
太平王表情一变:“安嘉侯身子弱得很,你可别兴致一起去找他比武,小心他吐血!”
聪明、哑巴、体弱是步明灯给汴京朝廷官员的印象,太平王与步明灯交情平平,却对其身体羸弱印象深刻。
世子看了他父王一眼,淡笑道:“好。”
……
太平王的训话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宫九观察着步明灯的动向,在一次对方出门之后,宫九出现在步明灯回府的路上,昏暗的小巷中两人面色平静地对视,下一秒,宫九出手了。
只凭双目难以推测出步明灯的真正实力,只有亲身体会才能理解。
宫九在不久前仍是一名用剑的剑客,如今剑已被挂在墙上,他的实力已达无剑的境界,赤手空拳没有限制他的攻击方式,掌为剑,拳亦为剑,每招每式都直奔对手的咽喉。
曾见识过步明灯身手的宫九不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名为步明灯的青年强大而冷静,面对宫九突兀的袭击依旧十分镇定,应对得迅速而游刃有余。
宫九天资聪颖,至今为止,与他交手且游刃有余的只有一人,是他的老师,他的上司,海岛的主人, 小老头。
步明灯的强大让宫九忍不住微笑, 笑容中带着快意,眼中光芒闪烁,在压力之下,他的身躯情不自禁地战栗。
步明灯表情沉静,看不透所思所想,宫九确信自己已经展现了不为外人接受的一部分真实,然而步明灯毫不动摇。
即使掐住宫九的脖子,止住了他的行动,步明灯依旧用那种目光平静地看他,宫九慢慢后退,步明灯顺势跟上,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最脆弱的部位在人手中,生死不过一念之间,宫九的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你才比我大几岁?怎会有如此实力?”
脖子上压力微微加大,眼前的病弱公子对他露出了浅笑。
这是一种警告。
宫九道:“你想说什么?……哦,你不能说话。”
步明灯的目光如幽潭,缓缓地收手,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讥讽是个哑巴。
宫九摸上自己的脖子,喉咙微疼,他面不改色地整理散乱的衣襟。方才施加在脖子上的压力让他有一阵不能呼吸,但宫九还是努力说出了那句不含好意的话语。
步明灯瞥他一眼,越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宫九站在原地看他离开,直至背影消失,他才迈向相反的方向。
追命与一个人擦肩而过,对方一袭白衣,脖颈上似乎有一圈浅淡的指印,追命停步,回头,那道白衣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见到了一个脖子上有指印的人。”追命站在梯子上对顾惜朝说,“估计又有人在哪儿打架了,不过没引来六扇门,应该只是小打小闹。”
“……”顾惜朝仰头看着他,“你非要站在梯|子上说话吗?”
追命:“你也可以搬一架梯|子,步公子不会阻止你的。”
顾惜朝:“不用。”
小雨淅淅沥沥,天地间罩上一层朦胧的薄雾,苏梦枕凝视着灰色的远山,清风拂过脸颊,他陷入沉思。
金风细雨楼的主人与步明灯曾是病友,同住一个屋檐之下,直到苏梦枕病愈离开。若说交情匪浅倒也谈不上,但绝不至于素不相识,然而自从离开晏宅之后,两人之间便从未交谈过。
“你认为六分半堂会如何打算?”苏梦枕询问,目光看向一旁的杨无邪。
杨无邪道:“自从雷损败于休夜之手,重伤闭关,六分半堂门下的人已少了许多,名声不比往日,如今半年已过,雷损还未现身,这说明他的伤还未痊愈,而蔺神医行踪不明,也许步公子会知道蔺神医的下落。”
苏梦枕笑了:“你说的很好。但除了蔺神医,他们可能还会调查休夜的下落。”
休夜和蔺尘星一样,行踪不明,这个冬天,他们杳无音讯。
雷损当日落败,威信扫地,在其养伤期间,狄飞惊暂担总堂主之责,这对金风细雨楼来说好处不少——麻烦减少,机会变多。
无人知晓雷损究竟伤得有多重,当日他落败后便匆忙离去,据说行走如常,但雷损那样的人绝不会展露出自己的脆弱模样,江湖众人心照不宣,都认定他伤势极重。
毕竟从没见休夜对任何人留手,罗刹剑客杀人无数,铁血无情,是江湖中公认的事情。
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都与休夜有仇,两者都发了悬赏令,但只有雷损亲自前去。
苏梦枕没有动手的理由很简单——休夜所杀的金风细雨楼弟子并不值得他出手,尽管他们加入金风细雨楼多年,但受贿欺人,仗着金风细雨楼的名号四处招摇,做尽伤天害理之事。
这不符合苏梦枕的理念,他不想为那种人复仇,所以在将被杀弟子的为人调查得一清二楚之后,苏梦枕叫停了复仇的计划,并开始整顿金风细语楼。
悬赏令不会撤,但他也不会亲自出手。
死去的弟子终究是金风细雨楼的一员,休夜打了金风细雨楼一耳光,他不能置之不理。悬赏令未撤,却做了更改,要求活捉,不得伤人。
——这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要知道杀了休夜便是一件极难之事,更遑论活捉。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金风细雨楼如此庞大的组织依旧会有缺点,目光放的太远,便很难注意到底下的事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聚在一起被杀的六分半堂的弟子同样作恶多端,但雷损不在意这些,更在意六分半堂的荣耀。
狄飞惊以雷损的意愿为先,自然不会阻止。
但结果是雷损重伤。
“还有一件事,” 苏梦枕凝望着远山,“休夜、步明灯和蔺尘星,他们都有同一位朋友。”
即使晏游已经离开汴京,但只要任何人开始在意休夜等人,便会想到晏游。他的存在感依旧十分鲜明。
其余人的下落不清楚,但谁都知道晏游在江南,在花家。
……
狄飞惊望着下方的安嘉侯,青年长身玉立,正安静而又耐心地倾听小二的话语。
步明灯——一位天才,陛下眼前的红人,若非口不能言,想必早已位极人臣,享无上荣耀。
如今的步明灯无官无职,只有侯爷之名,在狄飞惊看来,这与他所做出的贡献并不相符。
此刻狄飞惊看着他,心中流露出一股难言的情绪,不是怜悯,不是同情,不是可惜,更像是一种钦佩。
小二向步明灯传达了狄飞惊的邀请,紧张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思考片刻之后,步明灯对他点点头,于是小二立刻绽开笑容,转身走进客栈热情洋溢地为他领路。
在迈进客栈之前,步明灯仰头,与狄飞惊双目相对。
步明灯有一双十分平静的眼睛,这让狄飞惊想到山中幽静的深潭。
狄飞惊此刻所在的酒楼是他曾和晏游见面,也是步明灯曾在此处和晏游相见的地方。
他确信步明灯从晏游口中听说过什么,也许在小二拦住对方时,步明灯便知道是他的邀请。
两人对视。
步明灯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深潭化作碧波, 春风拂过湖面,落花随波荡漾。
狄飞惊也笑了起来。
步明灯在狄飞惊的对面坐下,从狄飞惊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
“你好。”狄飞惊说,“我想向你打听蔺神医的下落。”
他开门见山。
步明灯看向一旁的小二,两人对视须臾,小二飞快地端来笔墨纸砚,在桌上铺开。
【为什么?】
“为雷总堂主,他受了伤,至今没有痊愈。”狄飞惊看着纸上的字,笔触清秀,风骨自显,“蔺神医的医术十分精湛。”
【是休夜伤的他。】
“是。”
步明灯的手没有动,狄飞惊猜测他正在思考。毕竟他曾与休夜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晏游是他们共同的朋友。
步明灯提笔。
【我听说他在姑苏。】
“姑苏?”
狄飞惊带着疑问重复了一遍。
六分半堂调查结果显示蔺尘星曾在姑苏拥翠山庄停留过许久,但早已离去。
休夜同样如此。
【叶孤城也在姑苏,他们认识。】步明灯写道,【这是一个半月之前的事。】
蔺尘星如今是否在姑苏,他也不清楚。
狄飞惊领会了步明灯的意思。
但这好歹是一个线索。狄飞惊暗想。
“倘若再有新消息,能否请你转达?”狄飞惊语气轻柔地说道,“我会给予报酬,感谢你的帮助。”
步明灯缓缓落笔:【我尽力而为。】
狄飞惊露出一个微笑,道:“多谢。”!
第195章 浓烟滚滚
寒冷的天,漆黑的夜, 奔跑的金九龄。
金九龄心中暗恨, 他原本自认毫无破绽,赃银被风萧找出之后他心中觉得不对,便处理好手头的事立刻离开,但在去年年底之前,蝙蝠公子的人告诉他,六扇门的人又开始调查起他的身份。
他们没有去万福万寿园询问,而是从周边仔细盘查询问。
纵使万福万寿园给钱封口,但终究有缺漏之处,六扇门的人从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口中得知,万福金寿园并没有金九龄这号人物,他们只是同姓罢了。
于是金九龄开始逃,但他知道自己明面上清清白白,没有逃的理由,所有他只是避开了所有六扇门的人,隐匿行踪,寻找脱离困境的理由。
无情一旦对人产生怀疑,无论对方是谁,追至天涯海角都会查出真相。
金九龄对此十分了解,并感到焦灼。
他知道自己奢侈无度,花销庞大,满是可疑之处,倘若没有合理的解释,无情绝不会放手。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心烦的,如今最让金九龄心烦的是蝙蝠公子除了通风报信并没有给他任何帮助,一切全得看他自己。
前方出现一座古刹,一点盈盈烛光摇曳轻晃。
金九龄止住步伐,惊疑不定,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竟会有别人?
他悄悄迈步上前,不等靠近,便察觉到寺庙周边有数人警戒。
金九龄暗自警惕起来。
眼前的火焰仍在跳跃,从门缝中看出篝火旁有一道人影,只是看不清面容。
彼此互相都已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谁也没有说话。
对峙良久,寺庙中传出一声轻笑,里面的人说道:“如此寒夜,阁下何不进屋避冷?”
是名女子,声音动听,宛若黄莺出谷。
金九龄心中一松,一名女子罢了,藏于寺庙周边的人大约只是护卫而已。
他笑道:“多谢姑娘。”
金九龄推门而入,反手合上微微漏风的木门,抬眼看向篝火旁的的女子。
眉若远黛,眼如星湖,唇若朱樱,好一位绝世美人。
金九龄生活奢华,喜美人爱美酒,却从未见过如眼前这位女子一般绝色动人的美人。
绝色佳人微微一笑:“你看我做什么?”
金九龄回神:“姑娘容姿动人,在下一时看呆,还请姑娘恕罪。”
绝色佳人又笑了一下,柔声道:“请坐。”
金九龄在她对面坐下,火焰跳跃,橘色的光辉映在她的脸上,对方的面容更显精致。
如同话本中勾人心魄的妖狐。
金九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一下歇了心思,很快平复下来。
绝色佳人·石观音注意到了这一点,在心中冷哼,满是鄙夷。这个深夜踏入古刹的男人英俊神气,但上了年纪,眼神中虽然有对她的惊艳,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女人的轻视与傲慢。
对这种男人,石观音向来只会剜去他的双目,被看一眼都嫌恶心。
两人都心事重重,谁也没有再开口,金九龄是为自己的秘密被人追查而忧心,石观音同样如此,六扇门的人对追查她孜孜不倦,石观音正在躲避六扇门的追查。
上一个落脚点本是万无一失无人能查出的隐匿之处,但当地的六扇门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忽然开始挖根掘底,连神水宫宫主也来了此地,在他们查到自己之前,石观音连夜离开。
她的烦心事不必金九龄少,无花重伤,休夜凭着他的脸认定他与石观音的关系,石观音却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她与休夜只在沙漠中以真容相见,彼时尘土飞扬,形容狼狈,莫非休夜面对她时的无动于衷都是伪装,实际上对她念念不忘么?
这只是空想,石观音已下定决心,她与休夜不死不休,但不会亲自出手——亲自出手的下场她早已有所体会,更别说她重伤初愈,功力大减,事到如今,只有设下陷阱。
绝色佳人眉眼间笼罩着雾一般的愁绪,金九龄瞥见,心中一动,出声问道:“姑娘可是有心事?”
石观音瞥他一眼,并不言语。
金九龄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男人,美人太美,所以他开始把妹。
石观音心中更加鄙夷,只觉得对方坐在那里都碍眼。
但金九龄虽然收起了六扇门捕快的腰牌,一身气势却不像寻常人,石观音暗自思忖,开口道:“我有一个仇人,一想到他便心情不畅。”
金九龄道:“莫非这位仇人是导致姑娘不得不在这古刹落脚的罪魁祸首?”
“正是如此,”石观音轻轻颔首,神情哀愁,“一想到他,便夜不能寐,恨意翻涌。”
金九龄听她这般直白,心中又是一动,好不矫揉造作的女子。
石观音又问他:“公子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岭,莫非也有同我相似的苦衷?”
金九龄在和石观音交谈之后,首要目的便成了把妹,眉峰一拱,道:“我并没有什么仇人,只是在查案罢了。”
“……”石观音说,“查案?”
金九龄拿出自己的腰牌,道:“在下乃六扇门的捕头,至于名姓,我不能说,还请姑娘见谅。”
一片草泥马从石观音心中的草原奔腾而过。
不知是不是金九龄的错觉,绝色佳人显得更加哀愁了。
由于蔺神医提供的消息,冷血对无花的身份起疑,于是与叶孤鸿一起去调查他的身份。线索较少,调查起来无头无绪,四处碰壁,但冷血记得蔺尘星曾说的丐帮少主南宫灵,暗中一直从他以及他周边的人下手,经过漫长的调查,冷血掌握了许多信息。
丐帮帮主任慈的夫人秋灵素曾是天下第一美人,但那是许久之前的事,如今的秋灵素与任慈冷血和叶孤鸿都很年轻,不曾见过她的容貌。
而曾经见过她真容的人无不为之倾倒,说出无心之言的中年男人惆怅地哀叹,说秋灵素嫁给了追求者中最不优秀的男人。
昔日追求天下第一美人的男人有如过江之鲫, 皆是样貌英俊, 才能出众的优秀之人,任慈是其中最不起眼的男人,但秋灵素失踪三个月之后,选择了任慈。
除此之外,冷血还查到一件事。
二十年前,有东瀛刀客来此向任慈挑战,名为天枫十四郎,算算时间,正是任慈收养南宫灵的时间。
这在丐帮内部不是秘密,丐帮年老的长老们都知道任慈曾应约与一名东瀛刀客决战之事。
“为何不直接去问丐帮帮主?”叶孤鸿疑惑地说。
任慈与秋灵素对南宫灵视若亲子,这么多年过去,所有人都如同忘了南宫灵的身份一般,只知道他是被收养的孩子,却不会在意他的身世。
冷血看他一眼,道:“直接询问是一个好方法,可倘若任慈知晓南宫灵与石观音的关系,岂非打草惊蛇?”
“也许他不知道。”叶孤鸿说,“若是不问,我们只能瞎琢磨。”
“近几年来任慈已有退隐之意,无论他见什么人,南宫灵都跟在一旁,我若是去见任慈,必定会见到南宫灵。”冷血又说,“依旧会打草惊蛇。还是说你有办法单独见到任慈吗?”
论人脉,叶孤鸿比不上冷血,即使曾有“武当小白龙”这一称号,可自从幽灵山庄事件之后,他便不愿再从他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号,也不愿再以武当俗家弟子的身份行走江湖。
所以叶孤鸿沉默了。
无花曾使出东瀛忍术,而任慈在二十年前曾与一位东瀛刀客约战,冷血开始调查名叫天枫十四郎的东瀛刀客。
而恰好有人在和他调查同样的人物。
昏暗的天空,呼啸的山风,两人自山下来,一人往山下去,狭路相逢,正巧碰面。
“冷捕头——?”楚留香惊讶地说。
冷血略感惊奇:“香帅?”
叶孤鸿:“?”
三人站定,交换信息,发现彼此竟然都在调查南宫灵与石观音。
楚留香原本是相信无花的,但冷血说起他在山林中见到的东瀛忍术的痕迹,楚留香的心微微一沉。
他在此刻明白了无花对他撒了谎,无花身上的秘密远比楚留香想象中的还要负杂。
楚留香已去问过曾为秋灵素画像的画师,秋灵素曾被逼毁容,画像画成之日,她亲手毁了自己的脸,并挖出了画师的眼睛。
还没上山便又要下山,叶孤鸿心情不大愉快,但默默倾听楚留香与冷血交换信息,他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
楚留香之后打算去莆田少林寺,他的朋友辜负了他的信任,但他还是想知道真相。
六扇门和楚留香是默契的好伙伴,冷血知道楚留香的为人,倒也没有拒绝楚留香提出合作的建议,点头应下。
叶孤鸿目光幽幽。
楚留香看他一眼,好奇地看向冷血:“这位是……”
两人一见面便交谈,冷血也没有介绍叶孤鸿的意思,所以楚留香只能自己发问了。
“叶孤鸿。” 冷血说。
叶孤鸿朝楚留香点了点头。
楚留香露出和善的微笑:“你好。”
知道叶孤鸿身世的只有参与案件的中心人物,冷血是其一,外人并不知道他与老刀把子的关系。
楚留香与他们在当地分别,前去莆田,叶孤鸿望着他的背影,问冷血:“为何他说要帮忙查案你就毫不犹豫的同意。轮到我时却那么不愿?”
冷血道:“香帅帮过我们许多忙,不算外人。”
叶孤鸿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
金九龄与石观音在不知彼此底细的情况下同行了一段时间,互相遮掩,路上倒也算相安无事。但直到石观音选择一个地方落脚,金九龄还没有把妹成功。
金九龄的郁闷难以言表,他自认自己的魅力不错,但那位姑娘毫不动摇。
就在金九龄暂时歇在石观音的宅子时,蝙蝠公子似乎终于想起了金九龄,在一个深夜,他派来的人敲响了宅院的大门。
石观音表情沉沉,目光幽深地看向金九龄所住的房间。
她这栋宅院藏在角落,怎么会有人深夜造访?只能是金九龄引来的人。
石观音明面上不过问金九龄的姓名,暗地里却派人将他调查得清清楚楚,本想打算借此摸出点消息,却发现金九龄嘴里没有半点有用的事,净是些废话。
此时此刻,石观音心想自己早该将人赶出门。
敲门声响了片刻,石观音的手下前去开门,石观音想了想,也起了身。
金九龄也在门外,他的表情十分凝重。
来人是位俊秀的青年,他的目光扫过金九龄,随后落在石观音身上。
青年向两人颔首致意,道:“金捕头,许久不见。”他看向石观音,微微一笑,“……石观音大人,久仰。”
金九龄一呆,愕然地看向身侧的绝色佳人。
他当然知道石观音是谁,但怎么会是她?
石观音目光冰冷,眼含审视,问道:“谁派你来的?”
这青年正是原随云忠诚的手下,丁枫。
他用一种恭敬而仰慕的语气回答道:“蝙蝠公子。”
风萧随玉罗刹到达罗刹教,用自己名字命名教派的家伙大约有着非同一般的厚脸皮,也有常人难以相比的忍耐度。
晏游将我行我素贯彻到底,把罗刹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逛了个遍,但他的行为在王怜花眼中无异于作死。
罗刹教中所有人都对他的存在感到不快,但他们身上有风萧的蛊,小命全在他一念之间,只能隐忍不发。
“你怎么不去教训他了?”
玉罗刹问。
王怜花鄙夷道:“一个蠢蛋而已,教训他也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玉罗刹:“我倒希望你能教训他一顿。”
王怜花笑笑不说话,眼中的鄙视显而易见。
罗刹握紧了拳头,不爽。
“玉天宝还活着吗?”王怜花又问。
“还活着。”玉罗刹说,“你和蛊师不愧是臭味相投的对手,难道你也想当我儿子吗?”
王怜花又露出那种嫌弃的目光。
玉罗刹的手又痒了。
王怜花虽然不讨喜,但比风萧更好应付,玉罗刹找出与当年从柴玉关身上耗走的价值同等的物品,塞给了王怜花。
只是王怜花不肯离开,他说:“我要看看你怎么对付风萧。”
玉罗刹隔着黑雾表情微妙地看他,如此扭曲的情谊,这压根不是朋友,是仇人啊。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这个笑话有点恶心。”
晏游亳不心虚地听墙角,听到这里,只想把王怜花道脸摁在光幕上让他看看他那天秤一样对应的仇恨值好感度。
玉罗刹确实没有打算放过风萧,风萧给罗刹教众人的威压太强,他们甚至比惧怕自己更为惧怕风萧,这对一个组织来说不是一件好事,风萧不除,玉罗刹不会安心。
罗刹教是他的主场,玉罗刹可以安排任何事。
晏游兴致勃勃,天天都在期待玉教主的安排。
至于王怜花,则冷眼旁观。
玉天宝缩在房间内养伤,晏游从屋顶上路过时看见他正站在檐下发呆,消瘦了许多。
两人对上眼睛,玉天宝甚至对他笑了笑,没有一点憎恨,晏游在心中叹息,渣爹的儿子真难当。
雪飘飘扬扬地落下,玉罗刹推开风萧的房门,笑意盈盈:“你这几日玩得好吗?我的招待你可还满意?”
风萧瞥他一眼:“勉强可以。”
玉罗刹咬牙,原本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享受到这种待遇的。
“那能否请你解蛊?”玉罗刹语调平静,笑意柔和,“我这教中弟子都心慌得很。”
风萧没有接他的茬:“我看了你给我准备的刑房。看得出来你下了一番功夫。”
玉罗刹在黑雾后面无表情。
风萧递出药方,说:“解药。”
玉罗刹接了过去,在黑雾后打量风萧的神情,风萧看他一眼:“说话算话,我从不说谎。”
玉罗刹拿着药方走了。
教中的医师看了药方,但他们也没有能解蛊的办法,只能按着药方抓药。
“他确实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王怜花说,“他也很讨厌谎言。”
“看来你在他身上吃过很多亏。”玉罗刹若有所思地说,“你现在不去找他,是因为你怕了吗?”
王怜花:“……”
是因为罗刹教太大了!风萧像个猴子一样乱窜天天不见人影!
风萧的药方见效很快,即使看不见那些虫子,但每个人都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玉罗刹开始了他的计划。
这些天他早已经尝试在吃食方面给风萧下毒,但没有一个毒发挥作用,软筋散、蒙汗药、鹤顶红、甚至连罂粟都对他毫无作用。
所以玉罗刹选择放火。风萧在罗刹教中闲逛, 唯独没有去过厨房。罗刹教的厨房承担着填饱教中上下数百人肚子的重任, 占地面积大,浓烟多,炉灶内的火旺盛且明亮。
厨房的厨子向玉罗刹禀报这一点后,玉罗刹开始筹谋他的计划。
经过隐晦的验证,玉罗刹得出一个结论:风萧的虫子怕火。
所有人都解蛊之后,除掉风萧的计划开始了。风萧所住的小院子被人摆满了柴火,加上引燃物后飞速蔓延开来,火势在风中逐渐加大,跳跃着,舞动着,罗刹教的其余人早已飞速下山。
玉罗刹在山下望着高处的滚滚浓烟,倘若舍弃一个小小的院子能除去风萧,那也是值得的。
晏游站在浓烟密布的宅院中,烟雾遮天蔽日,皑皑雪山与蔚蓝天空被污染,被掩盖。他心想,纵火是要蹲大牢的啊喂。
玉教主相当果决,晏游小小地露了点破绽,他便立刻在验证后制定计划并实施。
晏游几乎能想象到他有多么开心和期待。
罗刹教的所有人已至山下,但只有一个人还在教中。
王怜花离风萧所住的小院很远,他只是望着那冲天的火焰。那座小院已化成成烟雾与火焰构造的囚笼,进不去,出不来,只能听见风声、火焰吞噬之声,没有一点人声。
王怜花有点失望,他还以为能听到风萧尖叫求饶呢。
忽然,有一道人影跃出浓烟,立于围墙之上,只是外侧亦被火蛇包围,进退两难。
王怜花紧紧地盯着那道伫立的人影。
透过舞动的火焰与烟雾,王怜花确信他们有一瞬对上了目光。
那道人影仰天倒入火焰,消失不见。
王怜花双目微睁。
……
一个时辰之后,再硬的尸骨想必也成了灰烬,玉罗刹带人绘到教中扑灭剩下的火焰,并在温度降低后派人寻找风萧的遗骸。
王怜花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眉头一直紧蹙。
他努力回忆着隔着浓烟看到的那张脸。
……那张脸是笑着的。
玉罗刹忽然听到王怜花开口,语气幽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你要不要去看看罗刹牌还在不在?”
玉罗刹:“?”
他怀疑地看向王怜花,少年神色古怪,说:“那家伙是笑着的,你肯定找不到他的遗骸。”
玉罗刹的表情差点没稳住,还好脸前有一层黑雾。
在手下找遗骸时,玉罗刹飞快地赶去看罗刹牌——只有他知道真正的罗刹牌放在何处——结果相当糟糕,罗刹牌不见踪迹。
玉罗刹黑着脸回到纵火现场,手下战战兢兢地禀告:“教主,找不到蛊师的遗骸。”
王怜花也进去找,他目的明确,在最后看见风萧的地方站定,仰头望向那堵高墙,绕进屋内,打开了通往后方的门。
墙壁后是一个逐渐变得陡峭的斜坑,有人翻滚后留下的痕迹。
玉罗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望着那些痕迹,语气微妙:“你觉得他死了没?”
“你猜?”王怜花退了回来,“想他死的是你,不是我。”
玉罗刹瞪他一眼。
“我觉得他死了。”玉罗刹说。
没死也得死。!
第196章 生死不明
江湖新传闻:据说蛊师已不在人世。
据说他死于昆仑罗刹教之手
据说他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真真假假复杂难辨的消息传到汴京, 众说纷纭, 议论纷纷。
蛊师桀骜不驯,样貌出众,衣着打扮都令人印象深刻,得罪许多人都能全身而退是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而这位蓬勃而有生命力的少年突兀丧命,一部分人觉得死得痛快,还有一部分人则不大相信。
但江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生死难料,谁也不知何时会命丧黄泉。
消息从西域传到中原也需要一段时日,但传到中原之后,便以燎原之火的速度飞快传播,所有人都等着风萧跳出来纠正反驳——就像他过去所做的那样。
只是风萧从未现身。
如传闻所说,他似乎真的死了。
汴京。
对风萧的死最感到高兴的大概是曾被他教训过的家伙了——比如说六分半堂里名叫雷柯的家伙。
顾惜朝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有一个六分半堂的朋友,名叫雷羿,在经历误伤步明灯、被小天才叨走明珠后等级一降再降沦为车夫的小喽啰。
因为这些交集,后来雷羿护送雷纯从杭州到汴京,与步明灯有了同行的机会,步明灯对所有人都不咸不淡,雷羿没能获得他的另眼相看,却与顾惜朝成了朋友。
即使顾惜朝搬入安嘉侯府,成了侯爷的弟弟,但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如往昔。
“雷柯在酒楼请人喝酒吃菜,你不知道,他高兴得摔了好几个酒碗,”雷羿和顾惜朝分享八卦,兴致勃勃,“结果他看到账单的时候表情相当难看。”
顾惜朝:“你去了?”
雷羿:“白给的当然要去。”
顾惜朝上下看看他:“你不该和他一起感到高兴吗?怎么幸灾乐祸的。”
雷羿笑说:“蛊师是他的仇人,不是我的仇人。雷柯那人又小气又嚣张,仗着有个远房表哥受大堂主看重就神气无比,我讨厌他还来不及。”
顾惜朝:“但他也是六分半堂的仇人,我记得你们很注重自己的脸面。”
雷羿表情严肃下来,扭头四处看了看,见人不多,便悄声道:“自从罗刹剑客的事之后……脸面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顾惜朝的表情一言难尽。你的头头知道你这么想吗?
雷羿又道:“不过也不知蛊师是怎么同罗刹教扯上关系的,西域魔教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顾惜朝忍不住说:“也许蛊师没有死。”
纵然他们曾住在一个屋檐下,但说话的次数并不算多,风萧冷淡而桀骜,可顾惜朝也看到过他的笑脸,生动的、愉快的笑脸。
但凡有人见到过他微笑时熠熠生辉的面容,便会忘记他的身份有多么可怕,干的行当有多么冷酷。
雷羿没有说话,毕竟他并不认识风萧,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顾惜朝告别雷羿,回到安嘉侯府,问过府中下人,得知步明灯回来后惊喜地找了过去。
穿过回廊,远远地便能看见站在亭中眺望的身影。
安嘉侯府太大,雕梁画栋,曲折长廊,无一处不显示皇帝的重视,也许正因如此,更显得人孤单而落寞。
顾惜朝脚步迟疑了一下,这段日子步明灯一直在工部住着,他不知道步明灯对蛊师之死有何看法。
步明灯回头,看见了他,向他招手,顾惜朝回神,跑了过去。
“步大哥!”
抛开担心不提,顾惜朝见到步明灯很开心,喊人的声音比平常高了一个度。
步明灯扶住他,也笑了起来,顾惜朝问:“工部的事情结束了吗?”
步明灯点点头。
不能小觑人类的智慧,术业有专攻,匠人们在专业方面十分灵活,步明灯做的更多的是点拨,尽管他展示了自己的力量,但匠人们一看到他搬重物便会紧张兮兮,所以晏游只好做自己(外表上)力所能及的工作。
这次的工作告一段落,成果喜人,亲眼目睹一项研究成功带来的愉快非同一般,所以晏游相当开心。
顾惜朝得到回答,嘴角勾了勾,只是想到风萧的事,犹豫了一下,道:“步大哥,风萧的事……你知道了吗?”
步明灯点点头,表情无波无澜,反过来安慰顾惜朝:
【他不会有事的。】
“希望他平安无事。”
顾惜朝心中一松,紧跟着说。
其实顾惜朝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王怜花和风萧没有在西域相见吗?
顾惜朝的疑问无人解答,即便是未成年小boss也不会想到王怜花这次真冷眼旁观看风萧被坑。
玉罗刹放火烧风萧之后王怜花便干脆利落地启程回中原,玉罗刹恨不得他赶紧走,玉天宝在他下山之前见了他一面。
“你们不是朋友吗?”玉天宝疑惑地问。
“……”该说不愧是父子吗,王怜花抽了抽嘴角,“这个笑话有点恶心。”
玉天宝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在他眼中,风萧和王怜花的关系很不错——能够一起吵吵闹闹,任何人都会认为他们是好朋友。
王怜花觉得奇怪:“他对你很温柔吗?你怎么还替他鸣不平?”
“……”玉天宝沉默了一下,“至少他没想过杀了我。”
行吧。王怜花暗想,倘若是他被那般对待,只想把风萧揍得哭爹喊娘。
王怜花比谁都要确信风萧还活着,最后他所看到的那张笑脸轻狂嚣张,不是走投无路之人会露出的笑容。
“我听说你是离教出走后被人抓走,”王怜花若有所思地看着玉天宝,“想来没见多少世面,你不如多出去走走。”
玉天宝惊讶地看着他。
王怜花露出狡黠的微笑:“你不好奇是谁捉走你么?堂堂罗刹教少主,能咽下这口气?”
玉天宝心中一动:“我和你一起——”
王怜花:“不好意思,不行呢。”
玉天宝:“……”
王怜花给玉天宝心中种下一枚种子,间接地给玉罗刹添了点麻烦,带着白嫖来的东西往回走。
只有玉罗刹知道罗刹牌被风萧顺走,至于友好建议他去察看的王怜花,玉罗刹嘴硬地对他说罗刹牌还在。
王怜花当然不可能亲自去密室中确认真假,所以他只是持着怀疑的态度,十分平静地旁观玉罗刹推波助澜,将风萧的死讯传遍江湖。
他回到洛阳之后将自己在西域的见闻向母亲道出、并拿出了强行要来的玉罗刹的补偿。
说完之后,王怜花微微低着头,盯着面前堆积的物品。
云梦仙子有一阵的茫然,嘴角颤抖了一下,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事实上在王怜花一直未写信回洛阳时,云梦仙子便有了心理准备,明白柴玉关可能已经死了。
她甚至也明白王怜花回来得如此之晚的真正理由。
怕她生气,怕她难过,所以才会去找罗刹教的麻烦,要那些没有意义的补偿。
云梦仙子都明白。
她微微闭眼,再睁开后看向面前的儿子。
王怜花一直微微低着头,表情模糊,云梦仙子喉咙滞涩,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柴玉关死无葬身之地,死了那么久,显得她这些年的执着如此可笑,毫无意义。
……
“……怜花。”云梦仙子轻声说,“辛苦你了。”
王怜花猛地抬眼,眼中满是吃惊,云梦仙子淡淡道:“你去见飞飞吧,我累了。”
“……”王怜花露了个笑容,“是。”
他转身走了。
云梦仙子目送他走远,随后垂眼看了看面前的“补偿”,让人将它们搬到库房,起身回到自己的院子。
面对母亲时他觉得难以言语,但当王怜花对白飞飞说出柴玉关的结局时却没有那么艰难。
白飞飞的表情十分冷酷:“死得真好。”
王怜花没有说话,柴玉关死得那么早让他难以接受,但柴玉关是被玉罗刹和石观音锤了一通凄惨死去,这又让人感到痛快。
所以王怜花的心情十分复杂。
至于白飞飞,她只觉得高兴。柴玉关未能得偿所愿反而凄惨死去,都是他活该。
兄妹二人安安静静地嗑瓜子,从交谈中王怜花得知步明灯兄弟二人已经去了汴京。
又是汴京。
王怜花心想,步明灯的身体去汴京分明是等着被掏空。
白飞飞犹豫了一下,看着她哥,问:“风萧……他真的死了吗?”
王怜花低头剥瓜子:“你觉得他死了吗?”
白飞飞:“我怎么知道。”
王怜花:“那我也不知道。”
白飞飞盯着他不说话。
王怜花抬头,叹气:“到底谁是你哥?”
白飞飞:“当然是你了,可我关心哥哥的朋友也没有错。所以风萧还活着,对吧?”
王怜花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到底哪里和风萧表现得像是朋友?至少是对手,顶多是仇人。
“还活着。他要死也是死在他的破窝里。”
王怜花想到了苗疆那座布满瘴气的山。山里有雾,大树遮天蔽日,山崖下的山洞与洞外的湖泊。
以及湖泊里挂在树梢的布条。
那时候不知道,在弄清风萧身世之后,王怜花大概明白那是什么了。
是某些人的遗物。
白飞飞眨了眨眼:“破窝?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王怜花心说何止知道,还是我把那麻烦精带出苗疆的。
但除了王怜花与手下,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在苗疆。”王怜花不打算说出自己吃亏的糗事,说,“他那模样像是有正经住处的家伙么?必定是住在山洞里,风吹雨打,虫蛇为伴。”
白飞飞:“哥哥,听起来像你见过似的。”
王怜花若无其事地剥瓜子。
这么一打岔,王怜花心中的郁气抒发了许多,白飞飞问他之后的打算,他想了想,道:“在家待几日。”
“还要出去吗?”
“当然。”
王怜花心想,除了玉罗刹,还有石观音,他要拿回本该属于他们一家人的东西。!
第197章 闪亮登场
晏游已经没有在花家做客,即使是他也不好意思总赖在花家不走, 所以陆小凤一出言邀请, 他便麻溜地答应下来,和人一起浪荡江湖。
花满楼要去的地方太多,他的六位兄长分别经营着花家的生意,过年之后纷纷想带着弟弟去自己的地盘上玩一玩,所以晏游和陆小凤跟着他们同行一段时间,便分道扬镳。
陆小凤有一位好朋友,是天下第一首富,和花满楼分开后他便决定去找这位朋友喝酒。
霍休还活着,只是家产全部充公,正沧桑而凄惨地在天牢里回忆自己的灿烂时光,此事少有人知,陆小凤同样也不知道。即便如此,罪魁祸首·晏游也依旧热情地说“我也要去!”
陆小凤便带晏游去了霍休曾隐居的山,看到了那座破败的小木屋。
风吹雨打五个月,小木屋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向面前的两人彰显着一件事。
这里没人住。
陆小凤茫然脸,霍休搬家了?
晏游坏心眼,打量着眼前的破屋,慢悠悠地说:“首富就住这山旮旯里吗?陆小凤,我怀疑你是打算把我骗到这儿干掉我。”
陆小凤习惯了他那张嘴,盯着面前的破屋百思不得其解,回嘴道:“我和你没仇没怨,没有杀你的理由,倒是你,空口白牙污人清白,真该让冷血捕头把你逮进牢里。”
晏游笑了一声,跟着陆小凤进去查探。步明灯和风萧一块下副本,破坏力堪比哈士奇,无情捕头只处理了尸体,至于遍地机关残骸碎片,则留在原地。
陆小凤看见布满灰尘的内部时已十分疑惑,发现密室时则感到震惊,待看见里面的机关残骸,更是惊疑不定,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再蠢的人看到这些场景,都能明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简单。
霍休乃天下首富,会有谁对他不利?
陆小凤沉思。
晏游站在一旁看陆小凤皱眉,看够了之后,友好地提建议:“不如去找山下的人问一问。”
晏游说得很有道理,陆小凤不死心地将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便和晏游转头下山。
一问山上小屋中住着的老人,山下村民回答说,六扇门的捕快将人捉走了。
陆小凤从他们的形容里听出那位六扇门的捕头是无情大捕头,并且不止,步明灯与风萧都在其中,不由得心情微妙,算算无情大捕头为风萧澄清名誉的时间,正是他们出现在此地之后。
“唉。”陆小凤叹了口气,“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晏游好奇地问。
“霍休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陆小凤的表情忧愁无比,他是根据已知的消息推断得出这个结论,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原来如此。”
晏游的回答十分敷衍。
陆小凤看他:“说到风萧,你不担心他吗?”
晏游惊讶地看他一眼,道:“不担心,他还活着。”
陆小凤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尽管陆小凤已经推理出了真相,但一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见朋友,对方却被逮去蹲大牢,说不难过是假的,于是拉着晏游去喝酒以抒发心中苦闷,喝着喝着开始唉声叹气。
晏游撑着下巴看他:“你叹什么气?”
陆小凤纳闷地说:“木道人是幽灵山庄的首领我没有想到,可没想到霍休竟然是青衣楼的首领——”
晏游替他总结:“没想到他们都不是好人。”
陆小凤:“……”
晏游宽慰他:“没关系,至少你还有花满楼,还有我做朋友。”
陆小凤发现自己被晏游的这句话安慰到了。
晏游和陆小凤侃天侃地,其乐融融,看似毫不在意外界喧嚣,但只有晏游知道暗处有人盯梢,来路不一,不怀好意。
他对系统慨叹:【我如今也是个香饽饽了呢。】
尽管是实话,但他的语气十分欠打,系统不存在的手有点发痒。
马车缓缓驶进城门,石观音隔着帘子缝隙向外望,打量这座曾经路过的城市。
依旧繁华,一如既往的吵闹,毫无变化。
自从久住沙漠之后,中原的景色便在石观音的记忆中渐次模糊,但直到回到中原,石观音才发现那些画面从未模糊,一直刻在心中。
这对石观音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因为她是犹如丧家之犬被人逼出沙漠,一想到事情的起因,她便恨得咬牙切齿。
不久之前,石观音被自称蝙蝠公子的人找上门来,名叫丁枫的青年直接点明了她的身份,并邀请她入伙。
石观音知道这个合作有风险,毕竟她对蝙蝠公子知之甚少,只知道对方以在蝙蝠岛上举行拍卖会敛财,这还是她从曾经落入她手掌之中的人口中逼问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消息。
据说蝙蝠公子掌握着许多人的秘密。以他能直接找到自己并确认自己身份的行动力来看,石观音怀疑他也知道自己的秘密。
石观音与蝙蝠公子合作迟疑的理由有一,对方手里有自己的秘密,二,蝙蝠公子的提议十分让人心动。
蝙蝠公子并未威胁石观音,仅这一点,石观音便没有立刻拒绝。
思虑着这些事,石观音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外漂移,一道人影闯入视野之中,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黏在那人身上。
那是一个戴着帷帽的男人,背影笔直而锋利,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帷帽下方,是若隐若现的白色发丝。
石观音瞪着那个背影,手指狠狠抓在窗槛上,恨意在心中翻涌。
那个背影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是休夜。
视野中的青年似是察觉到石观音的视线一般,偏头看来,在对上视线之前,石观音压住了在风中轻晃的帘子,挡住了休夜看来的目光。
石观音:“……”
晏游淡定地看着马车驶远,没关系,现在不见面,之后总会见面的。
给六扇门递消息的是他,向水母阴姬通风报信的也是他,以晏游的能力提供消息而不暴露身份轻而易举,石观音和金九龄碰面在晏游的意料之中,再搀和上一位蝙蝠公子,画面就很好看了。
石观音表情阴沉地下了马车,住宅是蝙蝠公子的资产,外表不起眼,内里也相当不起眼,保密性极高。金九龄先来一步,见她这副表情,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询问。
美人就算面色阴沉也是美人,甚至因眉间的一丝沉郁而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只是金九龄望而却步,不敢再像之前不知道她真实身份时得寸进尺。
石观音瞥见金九龄,不发一言,姿态高傲地去到属于自己的房间。
金九龄在她身后攥紧了拳头。
天色将暗之时,一辆朴素不起眼的马车驶进城中,没有惊动六扇门,无情寻了一处偏僻的小院暂时落脚。
如今在无情手头上已有了金九龄部分的罪证,但金九龄除了六扇门似乎还有别的消息来源,前几次都跑得不见人影,以防万一,无情开始隐藏自己的行踪,并不与当地的六扇门亲自交接。
金九龄正在同丁枫商量如何破除自己目前的困境,但丁枫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九龄对此十分不满,放在往常丁枫对他可是恭敬有加,但他也心知自己被无情盯上,没了六扇门捕头这一身份,对蝙蝠公子来说便没了用处。
这世道便是如此势利,金九龄心中不甘,却不得不在丁枫面前忍气吞声,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丁枫则在思考另一件事,他的公子自从求医失败后便心情十分糟糕,作为最忠诚的属下,自然是思公子之所思,忧公子之所忧,心中对以不讲理的理由拒绝为公子治眼的小神医十分埋怨。
只有杀了休夜,蔺尘星才有可能为公子治眼,而休夜是石观音的仇人,有合作的必要,但金九龄……
丁枫看着面前的的男人,逃避无情追捕的金九龄不再像过去那般风度翩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眼中深藏的不满,立刻道:“金捕头不必担心,公子已经想到了办法,但还需要稍作安排,还请您耐心等待——只是这方法可能需要您隐姓埋名改换面容,您知道的,神侯府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金九龄点点头,对这个回答勉强满意。身为六扇门的捕头他比所有人都明白神侯府有多么难缠,尤其是诸葛神侯让无情协管六扇门事务之后。
丁枫目送着金九龄回房休息,眸色渐深。
……
蝙蝠公子的决定下得迅速又果决,如今金九龄对他们没有太大的用处,反而有暴露蝙蝠岛的风险,所以丁枫得了吩咐,干掉金九龄,斩草除根。
舍弃金九龄的决定确实符合原随云作为反派的人设,如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金九龄,无情寻金九龄不得,又毫无线索,自然只能将此事搁置不管,他们也不会怕秘密暴露,但晏游却替他们感到遗憾,因为——
他会去当搅屎棍!
月光如水,夜间万籁俱寂,无情看了各处寄来的信件,思考着各种事情,思绪翻涌,便开门外出散心。
屋外风凉,吹得人头脑清醒,无情仰头望月,出神片刻,收回思绪。
漆黑的长街里除了月光没有任何光亮,无情听到从黑暗深处传来了脚步声。
无情望向黑暗之中,片刻后,脚步声的主人现出身影。
白发剑客神情疲倦,眼下两片青黑,阴郁而压抑。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汴京,但在那之后,无情时不时地总能听说对方的事迹。不管在哪里,休夜总是那么醒目。
在这昏暗的夜里,休夜的白发在月光下散发着莹莹白光,气势凛然,一副要去拔剑杀人的模样。
无情看着他从自己不远径直走过。
无情:“……”
太巧了。
晏游也在想,太巧了。
谁能想到无情捕头暂时落脚的小院子和石观音落脚的院子在同一条街上呢。
这附近一条街全是供人租住的房屋,胡乱排列,毫无规矩,外地人来此地久住而不愿住客栈时便直奔此处,租金合理,住客互不相识,一天下来见不到面,自然也是想要隐瞒自己行踪的无情捕头的首选住处。
也替晏游减少了工作量。
休夜目不斜视,似乎没有注意到无情的视线,无情想了想,跟了上去。
他确定休夜看见了自己,也确定休夜知道自己在他身后,但休夜没有回头。
无情思考着休夜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难道又是要去杀某个通缉犯?
望着前方的背影,无情想起了他初次见到休夜的场景,那晚也是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
休夜停下脚步,无情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一旁平平无奇的小院,甚至没来得及疑惑,就见休夜拔剑出剑,唰唰两下,内里的门锁应声而落。
门开了。
无情:“………………”
身为一名捕头,他觉得自己此刻十分有必要说点什么。
“休夜……”
“你是何人——!”
无情的声音被屋内急匆匆传来的脚步声盖住,并被随之响起的惊喊声打断,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围观。
休夜岿然不动,那人看到他一头白发与手中银剑,面色一变:“白发银剑……你是罗刹剑客!”
晏游:说点新鲜的话行不行。
屋内正要喝茶的金九龄听到屋外吵闹的动静,放下茶盏,走出门。门外丁枫看到他平安无事,掩下心中遗憾,同他一起外出察看。
石观音表情阴沉地吩咐手下出门看看是什么动静,自从今天看见休夜之后她一直心情不佳,结果外面还有乱七八糟的破事。
真是糟糕透顶!
手下听话地前去查看,而外面白发剑客正与丁枫和金九龄对峙,
丁枫心中的惊讶不比金九龄少,但他淡定自若地询问:“阁下莫非就是罗刹剑客?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休夜没搭理他,他看到了石观音的手下,嘴角一扬,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
“原来你在这里?”
石观音的手下自然是拔腿就跑,但脚一转,想到石观音就在身后的房间里,便立刻换了个方向,想将休夜引开。
晏游感叹,谁说舔狗没有爱,现在还能陪着石观音上刀山下火海,那是真爱。
白发剑客睬都没睬一下,径直朝石观音所在的方向走去,这时石观音已察觉出不对,推门而出,一抬眼便看见一张阴郁而俊美的面容,差点没稳住表情。
即使石观音易了容,休夜竟然还是莫名其妙地认出她来,露出石观音最讨厌的笑容。
“看来你的伤已经被他治好了。”休夜说,“我本想留给你时间好好准备,只可惜难以入眠……”
所以他来了。
“……”失眠的话去找大夫啊!
石观音想把门狠狠摔在他脸上。
外面,金九龄和丁枫面面相觑,前者道:“看来休夜是冲着石观音来的。”
丁枫若有所思,他知道石观音的秘密,比金九龄更明白休夜与石观音之间的恩怨绝非一言一语可概括。
“金捕头,你我还是趁早离开为好。”丁枫提醒金九龄,“你之前接近过他,若是等他反应过来,届时场面会更加难以收拾。”
金九龄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也顾不上收拾东西,直接朝外走去。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发现门外靠墙罚站的大捕头,一直默默听墙角的无情听到这里,明白自己出场的时刻来临了。
月华如练,大捕头披着月光闪亮登场。
金九龄被人拦住去路。
青年一袭白衣,身材颀长,面容冷淡,目光深邃,轻声问道:
“金捕头,你去哪里?”!
第198章 一个谋划
“金捕头,你去哪里?”
这一声发问惊得金九龄与丁枫愣在原地, 惊疑不定地看向来人。
无情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丝浅笑。他觉得此刻的场景着实有趣, 想跑的人撞见最不想看见的人,金九龄的心情全露在了脸上。
“无情捕头,好久不见。”金九龄神态自若,“你是何时来的?”
“我与休夜一同来的。”无情语气凉凉,“金捕头,我有许多疑问,能否请你解答一下?”
解答个鬼,金九龄发现丁枫悄悄后退了一步,是打算抛下他自己逃吗?绝对不允许!
无情手里暗器射出去的同时金九龄与丁枫扭头就跑,就在他们交谈的间隙,院子里的其余下人都已纷纷离开,眼见他们要跑,无情立刻追了上去。
暗器分别击中金九龄与丁枫的大腿,犯人要跑先打腿,这是六扇门捕快人人皆知的道理。
金九龄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被逮的犯人一员,腿上的疼痛钻心刺骨,两人奔逃中不断起跃中带动伤口,一路淌血,留下痕迹,而无情还坐在轮椅上时便以轻功暗器卓绝而著称,此刻如锁定猎物的猎狗紧追不放。
丁枫瞥了眼一旁面色低沉的金九龄,心中有了灭口的念头。
加了料的药金九龄没有喝下去,那只能他自己动手了。
……
石观音与休夜勉勉强强算得上久别重逢,但看着休夜那张阴郁的脸,石观音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她即使要复仇也绝不是在此时此地,两年前石观音便打不过她,如今怎么更不可能了。
思来想去,石观音只能认为白天休夜不仅认出了她,甚至还知道了她所落脚的地方,正是因为如此,石观音更加不解,她是确认过休夜没有跟上才安心到了这里,休夜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除非休夜确实在暗地里跟踪,可她没有发现。
一想到这里,石观音便更加恼怒。
休夜总是能够让人一头雾水,偏偏怎么想都想不通原因!
可恨!可恶!
休夜也不管她是什么心情,提剑:“看来你伤已经好了,来。”
石观音:“………………”
一旁的手下想拦住他,被休夜横手一剑拍晕,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石观音暗骂:没用的废物!
不等石观音拒绝,休夜便冲了上来,两人在狭窄的走廊上你来我往。石观音被他逼近院中,过去无往不利的功法在休夜身上如同拳打棉花毫无效果。
倘若这时有人旁观,看不见两人出手的瞬间,只能看到两道在月色下交错的线条。
石观音心中沉沉,休夜没有使出全力,越打越心沉,她已经确信,靠光明正大的方法绝对杀不了休夜。
罗刹剑客好像也不太高兴,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神色愈发冷厉。
休夜收剑,石观音立刻同他拉开距离,忌惮地望着他。
“你似乎变弱了。” 休夜平淡地指出事实,神情中充满不悦,“你难道不想杀了我吗?”
石观音冷笑不语,她觉得不管自己说再多话都只是在对牛弹琴,这两年来休夜干的全是自说自话不经求证便擅自确认的破事。
但该死的是他还真的都说对了!
就在两人交手的间隙金九龄与丁枫逃走,无情追上,身影从夜空中划过,休夜视线微微错开一瞬,石观音抓住机会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休夜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原地。
地上被舍弃的小喽啰呼呼大睡,晏游默默地瞅了他一会儿,转头追上无情。
他到达那里时丁枫正对金九龄痛下杀手,具体表现行为是一把迷烟洒向金九龄,又反手一匕首刺向金九龄。
这一切不过瞬息间的事,金九龄万万没有想到丁枫会在此时痛快地下手,全部心思一直在防备身后的无情,尽管他在丁枫洒药时便立刻拉开距离,但双目依旧进了药粉,当即变成睁眼瞎,喉咙上也狠狠挨了一刀。
金九龄重重摔落在地面,无情被他拖住脚步,丁枫已遁入黑暗之中。
一柄剑从远处射来,刺向黑暗,随后传出一声惨烈的痛嚎。
休夜立于檐角,袍摆飞扬,煞气逼人。
无情仰头看着他。
休夜追向黑暗之中,无情低头捂住金九龄喷血的脖子,将人挪进死角以避开暗处的危险,没等到他开口,金九龄便死死地攥住他,哀求他:“救救我……我不想死……!”
此时的金九龄没有了过去的潇洒和风度,被药伤的眼睛红通通的溢满泪水,物理意义上的字字泣血。
无情捂着他的伤口,飞快地说:“我救不了你,趁你能说话赶紧交代,比如说刚才的那人……”
金九龄不甘心,他不想死!
他凭什么要这么凄惨地死?不甘心!!
无情神色冷酷,道:“再不说就晚了。”
金九龄死死瞪着他,他现在的眼睛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面容,但无情的态度冷漠到让人心寒,意识渐渐模糊,金九龄终究是不甘心地道:“蝙蝠、蝙蝠!”
都怪那该死的蝙蝠公子!
金九龄,卒。
攥在手腕上的力道逐渐消失,触到的血在夜风中变得温凉,金九龄死不瞑目,无情的神色晦暗不明。
休夜就是在这时回来的,孤身一人,手中提着染血的剑。
无情往他身后瞧了瞧,空无一人。
休夜道:“跳河逃了。”
这是实话,银剑擦着腿将丁枫钉在地上,丁枫咬牙拔剑,在休夜追去之前跳进河里,顺流而下。
现在被先走一步的同伴捞上了岸,正咬牙切齿地怒骂休夜。
无情深深地看他一眼,站起身,白衣下摆被血浸透,血腥气在两人之间萦绕漂浮。
他问道:“金九龄说了一个词,蝙蝠,你可知这是何意?”
原随云在干坏事上确实有天赋,江湖上至今无人知道蝙蝠岛的存在。
晏游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替金九龄补完遗言。
“他说的是蝙蝠公子。” 休夜冷淡地说,“其余的无可奉告。”
无情敏锐地察觉到休夜还知道别的事情,然而不过是迟疑了须臾,休夜便抬腿要走,没有任何补充的迹象。
“不能再多说一些么?”无情对着他的背影问道,“我记得你协助过冷血办案。”
“不能。”
休夜脚步不停。
无情又问:“在那院中的另一人是谁?”
“石观音。”
夜风带来休夜充满凉意的回答。
休夜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石观音与重伤的丁枫汇合,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丁枫的两条腿各自受了伤,又在水中漂浮一阵子,倘若治不好便会留下残疾,此时躺在床上治伤的同时也忍不住同石观音争辩。
丁枫道:“你见过他怎么不同我说?否则我一定会做别的安排,不会叫他打上门来。”
石观音不悦道:“你是在怪我?是谁说这里最安全不会有任何人发现?结果来的人不止休夜,连无情也被他引来了!”
丁枫道:“百密终有一疏!所以才需要配合!”
石观音冷哼一声。
丁枫气闷,却也不敢再同石观音吵。他知道石观音惩罚人的手段,如果真的激怒石观音,后果难以想象。
等丁枫处理好伤口,一伙人赶紧连夜钻地道出城,好比丧家之犬。
无情倒是立刻通知了当地的六扇门,只是由于程序问题,速度慢了许多,等他们开始搜城时丁枫等人已经出了城。
因此无情十分头痛,金九龄被杀,其余人逃跑,他只得到一个“蝙蝠公子”的模糊消息。
休夜则是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中,煞气逼人且阴郁冷漠,令人望而却步。无情接近了他两次,休夜……换了个地方吃饭。
无情:“……”
头疼。
丁枫的经历必须亲自向原随云陈述才行,于是他带着伤,独自一人去与原随云见面。
石观音一探那位蝙蝠公子的庐山真面目,被人拦在酒楼外,说如今不是与蝙蝠公子见面的时机。
“此时不见何时见?”石观音冷冷道,“我看你家公子不够诚心。”
拦人的家伙不说话,但这时有人向他递话,说公子改了主意,便恭恭敬敬地将石观音请进雅间。
两人之间隔着一件秀丽的花鸟屏风,赏心悦目。
石观音:“……”
蝙蝠公子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年纪:“我听说你同休夜交手了,感觉如何?”
石观音淡淡道:“你知道又何必再问?恨不得杀了他。”
蝙蝠公子缓缓道:“可惜杀不了。”
石观音道:“所以我才出现在这里。你说的办法是什么?说来听听。”
蝙蝠公子笑道:“那我就直说了,堂堂正正地杀休夜是不可能之事,他太过强大。”
石观音不语。
蝙蝠公子接着道:“如此一来,便只能使些阴谋诡计。休夜以恶如罗刹著称,冷漠无情,没有任何事情能叫他动容。但他去了汴京之后,交到了一位朋友。”
石观音眸光微动:“那个说书人。”
听说那说书人还将休夜在西域的故事整理说书,人人都知道她石观音不敌休夜。
蝙蝠公子颔首道:“说书人不通武功,倘若他落入险境,休夜不会袖手不管。”
石观音道:“你说的我大致懂了,既然你已有打算,何必找上我?莫不是想着让我做挡箭牌。”
蝙蝠公子失笑道:“当然不是,如今说书人与陆小凤把臂同游,想要减少麻烦只能让说书人主动离开,他若是有了心上人,自然会对心上人言听计从。”
石观音顿悟,蝙蝠公子是想让自己勾引那说书人。
“你为何自己不派人去?”
“我派人去了。”蝙蝠公子的声音有些古怪,“他是个……不会被轻易勾引的人。”!
第199章 攻略游戏
陆小凤是名浪子。
浪子的魅力在于浪,在于他的洒脱不羁, 在于他的四海为家, 在于他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换言之,浪子公认的特征就是女人缘不错的家伙。
陆小凤的女人缘确实不错,但最近他发现,和晏游比起来,自己的女人缘不过一般。
出现在晏游身边的第一位桃花是一位途经此地的游商之女,英姿飒爽,对晏游一见钟情,大胆而又直接地求爱。
两人相遇之时陆小凤并不在场,据说是晏游在商队扎营修整的附近钓鱼,待鹅友善,笑容迷人,令人一见倾心。
陆小凤第一次见有姑娘这么真诚地表达爱意,热切地看着自己的朋友,期待他的回应。
让游商之女和陆小凤都失望的是,晏游十分果断地拒绝了。
“你只是喜欢我的脸而已。”晏游表情深沉,语气沉痛,“脸只是我微不足道的优点之一,可你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陆小凤:“……”
游商之女:“……我可以试着了解你。”
晏游:“说得晚了。”
游商之女身子一晃,摇摇欲坠,晏游一本正经,不见丝毫动摇。
于是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黯然离去。
陆小凤叹道:“她到底是位姑娘,你何必如此残酷地拒绝。”
晏游瞅着他,心想这位姑娘可是打算把你朋友我勾走后当诱饵啊。
天知道晏游看到那姑娘头顶代表的身份时差点笑死,原随云选择□□的方法在晏游的预料之外,但换一种思路,又很有道理。
该说不愧是蝙蝠公子吗,脑回路清奇。
虽说诱饵和鱼都是他本人,但晏游认为自己在上钩之前陪原随云玩一玩攻略游戏作为消遣也怪有趣。
如果要划分攻略难度,按五星由易到难划分,晏游觉得自己是十星级——有他这样的攻略对象那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出现在晏游身边的第二位女子是一位上京寻亲的孤女,带着一位擅武的女侍卫。
他们相遇时陆小凤又不在场,见到客栈大堂里小姐和侍卫时吃了一惊,目光移向一旁慢悠悠嗑瓜子的晏游。
小姐含羞带怯道:“晏公子,能否请你再斟酌一下?我与阿阮总是被人轻视小看,公子您又如此英俊神武……您若在我们身侧,一定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她说这话时一旁名叫“阿阮”的女侍卫一脸不甘心的神色。
陆小凤上去一问,得知是两位姑娘在城中被流氓调戏,晏游路过,喝退那无礼之徒,小姐感激无比,又怕前路渺茫,这般遭遇会一个接一个,便想出钱请晏游同行,好显得她们并非无依无靠。
为上京之行助威是真,但心悦晏游想必也是真,陆小凤见小姐眼波如春水,面布霞云,不由得兴致勃勃,认为自己即将亲眼见证一场爱情的诞生。
晏游身量高,样貌俊,逢人便带三分笑意,一双眼睛波光粼粼,确实是个迷人的美男子,难怪这位小姐心悦他。
陆小凤暗自点头。
晏游十分抱歉地说:“请容我再次拒绝。”
接连被拒绝两次,是个人都得想想自己的请求是否是在强人所难,而这位小姐眼眶一红,掩面泪奔。
名叫阿阮的侍卫反应过来后狠狠地瞪了眼冷酷无情的晏游,随后着急地去追自家小姐。
陆小凤吃瓜吃得很开心,摇摇头,道:“这位小姐面皮薄,但咱们还同她住一家客栈。”
晏游默默嗑瓜子,现在那位面皮薄的小姐正和侍卫缩在房间墙角嘀嘀咕咕呢,脸皮厚比城墙。
陆小凤见他一个劲儿地嗑瓜子,琢磨了一会儿,对他道:“我看你近日是红鸾星动,桃花入命。”
晏游惊讶道:“哟,你原来还会算命。”
已经有两位姑娘向晏游表达钟情之意,陆小凤觉得很有趣,晏游此人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也不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但仅目前的状况来看,晏游实在太过铁石心肠了一些,若是陆小凤遇见这些事,绝不会如此无情地拒绝。
小姐与侍卫没有立刻离开,据说小姐之前一路担惊受怕,又被如此冷酷地拒绝,心情抑郁,大病不起。名叫阿阮的女侍卫开始借客栈的炉子为自家小姐熬药,药香苦涩,简直是小姐那份无疾而终的情思的真实写照。
阿阮一看到晏游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和他十分不对头,陆小凤明白她是为自家小姐鸣不平,但晏游却毫不在意。
——他当然不会在乎,因为一见钟情和英雄救美的剧本没用,所以人家打算走欢喜冤家路线呢。
在针锋相对的过程中情不由己,多么合理,多么幸福,多么美满,晏游简直想给勾引他的负责人鼓掌了。
陆小凤也渐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单方面的暧昧,不由纳闷,怎么以前不见晏游女人缘如此旺盛?
“阿阮”对晏游“又爱又恨”,终有一日,忍不住对晏游道:“我家小姐温婉贤淑,貌美动人,你连她都不喜欢,那什么样的人你才会喜欢?”
“阿阮”问出这问题时,神色紧张,不安又期待。
晏游随口跑火车:“男的。”
“阿阮”:“……?”
晏游继续瞎扯淡:“我喜欢男人,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懂了吗?”
“阿阮”呆住。
搞什么玩意儿!怪不得这人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原来是压根不喜欢女子!
晏游继续忽悠人:“你和你家小姐都是好姑娘,但除非你们换个性别,我是不可能喜欢上你们的。死心吧。”
“阿阮”后退一步,这回脸上震惊的神情不是伪装。
晏游看着她。
“阿阮”转身离开。
系统:【我说你啊……太损了吧。】
晏游乐得直笑:【我就想知道他们会不会真安排一个男人来勾引我。】
小姐和“阿阮”连夜离开, 陆小凤过了两日才发现她们离开, 感到奇怪。
晏游在刻木雕,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坐到他对面,问:“你是不是对阿阮姑娘说了什么?”
晏游点点头。
陆小凤顿悟。
两人商量着启程去下一个地方,陆小凤不再提起离开的两位姑娘,只道晏游无心情爱罢了。
“说书人是个断袖”这一情报让所有参与人都感到意外,蝙蝠公子也不例外。
下面的人等他吩咐,问究竟是否要换个男人去勾引说书人。
蝙蝠公子沉默又沉默,隐隐觉得是晏游想让人死心才这般说法,可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可若是试了,晏游察觉到不对劲又该如何?
就在这时,蝙蝠公子知道了石观音与金九龄相遇的事情。
没有人能否认石观音的美貌,石观音这样的女人擅长玩弄男人,蝙蝠公子心生一计,于是有了他对石观音坦诚自己的计划一事。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派男人勾引晏游的念头。说书人的朋友都是男人,但从未有过对方和他们关系暧昧的传闻。
除此之外,原随云本人也与晏游亲自相处过一阵时间,晏游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他并未察觉到任何象征晏游有断袖之癖的线索。
晏游十分遗憾,如果来个男人他会觉得更好玩,不过若是石观音亲自上阵,似乎也不错的亚子。
【……】系统旁观全场,幽幽地说,【如果你是攻略游戏的攻略对象之一,那个游戏绝对会被骂死。】
晏游:【别小看我,也许会成为殿堂级攻略游戏啊。】!
第200章 郎心如铁
石观音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点即使是晏游也不能否认。
《江湖online》曾有玩家自发组织的票选最美NPC的活动,由于种族审美不一,各种族选出的结果并不相,但所有人类玩家都将票投给了石观音。
石观音的美是男女老少都承认的美。
由于在中原有许多仇人,出现在晏游面前时依旧易了容。
的美不仅仅在于容貌,在于气质。
只是站在那里,一背影,便令人心动。
茶馆里,晏游与陆凤在避雨。
雨势汹汹,茶香袅袅,气氛静谧。
茶馆外烟波浩渺,灰云盖顶,河岸边一人持伞来,伞下面容模糊,段苗条袅娜,在茫茫天地间似一叶孤舟,有寂寞凄凉之感。
晏游凝望着那道逐渐靠近的影。
陆凤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默默地着对走进茶馆之中。
也许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姑娘抬伞露出漂亮的面容之时,晏游的眼睛在一瞬间明亮起来,闪闪发光。
姑娘收伞,路过两人侧,带过一阵潮湿的花香。
晏游笑了一下。
陆凤调侃道:“来这位是你的天赐桃花了。”
晏游狡黠地微笑:“我只是觉得很美罢了。”
陆凤却觉得这是晏游落入情网的前兆。
毕竟晏游此前从未如此直白地夸过任何一女子的相。
天才从河里撒完欢甩毛上岸,扑腾着翅膀跑来,水花啪嗒啪嗒,它嘎嘎叫着在晏游跟前刹住脚,又抖抖毛,走桌子底下。
陆凤啧啧称奇:“它真聪明。”
晏游的笑容得意:“因为是天才啊。”
陆凤这时想起天才的另一名字,莫名一乐:“还有可因为它叫休夜。”
从一开始的无语,现在的玩笑,所有人都得了成。
晏游笑眯眯地接受了这称赞。
石观音瞪着那只鹅。
一只名叫休夜的鹅。
一只的仇人有着样名字的鹅。
以及为这只鹅取名叫休夜的说书人。
石观音明白原随云为何会想借晏游杀掉休夜了。休夜竟容忍自己与一只鹅名,他对晏游的容忍度可谓非一般。
说书人比石观音料想中的好上一些,那副容貌石观音下得去嘴,若是还在沙漠,也愿意将他放在洞府里做男宠。
雨渐止,晏游与陆凤带一鹅起离开,石观音默默着,并不急于上前搭讪,因为落脚的客栈他们是一家客栈。
石观音倒是认真思考过该如何引得晏游心动,在那之前得先于晏游说上话。
将目光放在了晏游的那只鹅上。
代价是的一衣裳。
石观音有想那只鹅会那么嘴贱,上来便往腿上叨,既嫌弃又生气,伸手拉回衣裳,可那只鹅叨得紧,“嘶啦”一声,衣裳毁了。
晏游在这时现,自家天才嘴里的布片,又表情难的石观音。
他带着歉意走过去:“姑娘,对不起,它是我家的鹅。你的衣裳……我带你去成衣铺新买一吧,好吗?”
石观音他一眼:“好。”
成衣铺的掌柜见他们一男一女,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笑着说些讨喜话:“两位真是登对,哎,这件衣裳也很衬您夫人,您将它也买下来吧。”
生意人的本。
石观音转头晏游。
晏游神态自若,笑容自:“掌柜的,你误会了,我这位姑娘并非夫妻。这件衣裳我拿了,是送给这位姑娘的赔礼。”
石观音微微挑眉。
两人回客栈时陆凤刚回来不久,天才叨着他的衣角不知嘎嘎地不知道在嚎些什么。
陆凤就差叫它祖宗了:“哎,所以你底怎么了?要叫就叫,嘴松开。”
“……”天才愤怒地扑腾翅膀,“嘎嘎嘎嘎嘎!!!”
陆凤:“!!衣服!”
大概是因为晏游把它留在客栈陪石观音去买衣裳,所以天才不开心了……
这是在向陆凤撒娇啊。
晏游乐了。
陆凤见他笑着出场,嘴角一抽,道:“管管你的鹅!”
晏游吹了声口哨,天才收嘴,吧嗒吧嗒向他跑去,贴着他的腿探头石观音。
陆凤也在石观音,为这位面容熟悉的姑娘出现在晏游侧感惊讶,眼珠子一转,随后一亮。
晏游莫不是真的心动了?
陆凤不是什么八卦的人,男欢女爱本是你情我愿符合自规律,谈情说爱可也不可,他当不会因为有姑娘对自己的朋友怀有好感就瞎激动。
但经历过前两次的事,习惯晏游铁石心肠嘴下不留情的模样,陆凤也产生了好奇。
昨日才相见,今日便站在一起,不说缘分,单说速度就快得离谱。
尤其是晏游愿意这位李姓姑娘一块行动。
李姑娘笑着陆凤说与晏游相识的起因,陆凤听得发笑,上的新衣,偷偷朝晏游挤眼睛。
晏游微微一笑。
李姑娘回房间之后,陆凤便撸着天才的羽毛,对晏游说道:“来天才是你的红娘啊。”
晏游提醒他:“天才是公的。”
陆凤:“……我知道!”
这样来,晏游边确实有一异性,李姑娘显是最独特的那位姑娘。
陆凤调侃晏游这次的反应前面几次不一样,晏游笑说:“谁让天才咬坏了的衣裳呢,我当得赔礼道歉。”
陆凤道:“可你第一次见时的表现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表现?”
“眼睛闪闪发光,像蜜蜂见了花,狗见了屎。”
“……”
晏游冷酷无情地挥手,天才听命,振翅扑来,嘎嘎乱咬。
陆凤:“喂!!!!”
说书人除了容貌,言谈举止亦不错,大得体,向的目光亦是十分澄澈,并不会让人感冒犯。
石观音感稀奇,为一貌美的女人,无过去还是现在,男人向的目光中大多都会带着令人厌恶的量。
当,石观音也不是吃蒜的家伙,对待那些令人作呕的注视,会毫不犹豫地剜了目光主人的眼睛。
晏游他们都不一样。
有了相识的契机,加上又在一家客栈,李姑娘说自己想要逛一逛这城市,邀请晏游带游玩。
晏游答应了。
石观音如胜券在握,微微一笑。
但晏游愿意陪,只是想算怎么诱惑自己,压根有进套的算。
随便石观音怎么玩弄感情,反正晏游是心思演一场虚假的恋爱,就算是假的也不符合晏游刷仇恨值的准则。
石观音确切地体会了晏游为什么会是“不会轻易勾引的人”,晏游礼貌,认真,正直,会开点玩笑,可但凡石观音做点隐隐又有过界之意的举动,他便会避开。
靠近,他躲。
敲门,他不开。
端饭,他不吃。
邀请他去河灯,他叫上陆凤。
——的魅力无往不利,陆凤每次见都笑得眼睛弯弯,晏游也笑,但有想的痴迷。
这让感恼火。
比起对不入套的挫败,更多的是自己魅力竟用的愤怒。
陆凤为人风趣,愿意石观音伪装的“李姑娘”招呼,便挑了机会,自地问道:“陆大侠,晏公子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怎么会!”陆凤惊讶地,“他愿意理你就证明他不讨厌你。”
石观音:“……是吗?”
判断的门槛是不是太低了?
陆凤向石观音举例子,一一列出晏游之前对待那些姑娘的态度是多么果决,石观音听一半便有些后悔,陆凤的话怎么这么多?都是些用的废话。
“说起来,晏最近的桃花运很旺。”陆凤话锋一转,说起这回事,“他有这么吸引人吗?”
石观音不动声色,轻笑道:“晏公子很有趣。”
陆凤笑道:“我算是懂了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李姑娘”微微一笑,一派坦。
石观音摸不准陆凤究竟是否在怀疑些什么,说底一之前有女人缘的家伙忽有一阵遇见好几位桃花确实奇怪,但这事不怨,只怪蝙蝠公子有事先听好。
勾引一男人很简单,石观音对此很有经验,有时甚至不必开口,一眼神抛过去,男人便会自动拜服在脚下,这是容貌的象征,倘若有男人无动于衷,石观音只说他们有眼光,非叫他们服软不可。
晏游的表现并不无情,但他显对石观音有任何男女面的念头,在石观音心中他已经判了死缓。
【对你本人的仇恨值在上涨……】系统着记录表,心情是一段乱码,【你不要翻车了啊。】
翻车是不可的,永远都不可。
晏游懒洋洋地想。
石观音魅力动人不假,但道德不佳, 表里不一, 表现出的“李姑娘”相当敷衍,不敬业不认真,比原随云前面派来的两人差得远了。
在好歹来了的份上,晏游两星。
【接下来你算怎么办?跟着走吗?】
系统有点好奇。
晏游摇头。他是什么人?是专门反派对着干的专业选手!
主动是不可主动的,除非他们不算走怀柔路线是走铁腕路线,那样平平无奇不通武艺的晏先生只带走了。
系统对晏游的敬业程度肃起敬,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之余竟不忘人设,可敬可敬。
就是苦了反派角色,碰上晏游这么对手只一脑袋问号,莫名暴躁,自己的人设都要稳不住了。
系统为晏游目前的对手点蜡。
蝙蝠公子万万想石观音竟也拿不下晏游,倘若晏游真有断袖之癖,那岂不是一开始便搞错了向?
蝙蝠公子陷入沉思。
蝙蝠公子转换思路,决定从陆凤下手,引开陆凤,再绑架晏游,随后以他为诱饵钓休夜上钩。
晏游:既有这案倒是早点用啊喂。
从另一角度来,这也是他晏先生弱鸡的人设深入人心的证明之一,依原随云色|诱的案来,他在他眼中就像色中饿鬼,够轻易人勾魂夺心。
但石观音不甘心,偏要问一问晏游的真心,但凡这人有一丝心动,便想办法把人拐沟里,任他们摆布。
晏游:草。
夕阳西下,年轻男女在树下静立,霞光璀璨,气氛暧昧。
晏游跑神,“李姑娘”咬了咬唇,问道:“晏公子,我要回家了。”
“……”晏游回神,“是有急事吗?”
“李姑娘”道:“家父曾说过,我若是遇见了心悦之人,便要我带人回去……我想带你回去见他。”
晏游差点笑场。
——太直接了吧?
晏游有,微微偏头,语气直接,脸上带着笑:“恕难从命。”
石观音怒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眼光的东西!
【石观音,仇恨值+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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