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落入贼手
由于晏游油盐不进,石观音被彻底激怒,被拒绝的当天便立刻要求蝙蝠公子加快速度,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有眼光的家伙尝尝什么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蝙蝠公子:“……”
烦死了。
原随云叫来石观音一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二因为他确实想要一张挡箭牌。但凡休夜向无暴露任何消息——比如说他对自己的怀疑——那对原随云来说意味着很大的麻烦。
因此他并不出场,而找了一位自己的替身,自己藏在幕后指挥此事。
唯一知晓此事的只有丁枫。
受伤的丁枫坚持自己能够继续为他鞍前马后,但原随云怕他以这副惨样会被生擒活捉,冷冷地回去让他好好养伤。
丁枫感动得热泪盈眶。
陆小凤比说书人好应付。他的朋友远比说书人多,倘若他的朋友向他求助,仗义的四条眉毛陆小凤绝不会拒绝。
老实和尚陆小凤的朋友。号称“平生从不说谎” ,个老实人。
他出现在陆小凤与晏游的面前。
老实和尚低着,双手合十竖在身前,从远处走来。
晏游先看见他。
老实和尚亦正亦邪,自称平生从不说谎,实际上既不个以慈悲为怀的和尚,也不从不说谎的老实人,在《江湖online》中曾经做出过卖队友的二五仔为。
陆小凤顺着晏游的目光看去,见到老实和尚那熟悉的身影,露出惊喜地笑容,待老实和尚走至近前,他才道:“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口念佛号,道:“陆小凤。”
他飞快地瞥了眼站在一旁好盯着他的晏游。
陆小凤介绍道:“这位晏游,一个说书人。”他又看向晏游,“这位老实和尚,嗯,至于不真的老实,很难说。”
老实和尚满面通红,急得额角滴汗:“陆小凤……!出家人不打诳语!”
晏游道:“你有一张老实的脸。”
老实和尚感激地看他一眼,吭哧片刻,道:“和尚听过你的故事……故事很精彩。”
晏游:“吗?太好了!”
陆小凤老实和尚:“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实和尚闻言正色道:“和尚要向你转告一个消息。唐门弟子最近在追堵堵司空摘星,逼他交出曾经偷过的东西。”
陆小凤的第一反应:“该!”
老实和尚:“……”
司空摘星他两人共同的朋友,但陆小凤的第一反应看不出半点他之间的友谊。
晏游在一旁煽风点火:“哎呀,这该如何好?”
玩笑归玩笑,陆小凤还免不了为司空摘星担心起来。上次司空摘星被人追堵因为手贱偷了石观音弟子的剑,从中原被追到西域,这次又被唐门弟子追堵……
“真个麻烦精。”
陆小凤抱怨。
但既然事来到他面前,他自然不能坐视不。因此,他便要和晏游分开。
晏游不通武功,只有跑得快这一个优点,可唐门暗器不吃素的,若他误中暗器,事会变得更加糟糕。
“虽然说很想看看他被追得上蹿下跳的模样,但我有自知之明的人。”晏游笑嘻嘻地说,“我就不去了。”
陆小凤道:“你的话我一定如实转告给他。”
老实和尚在楼下等着,陆小凤回到房间中拿了两样东西,目光在“李姑娘”曾住过的房间上停留稍许,若有所思。
李姑娘在不久前离开,据说曾邀请晏游一起回家做客,晏游说得模糊,但陆小凤脚趾都能猜到他之间再次发生了“落花有意,流水无”的对话。
……他原本还因晏游的桃花运如此旺盛而感到过疑虑,但李姑娘走得毫不犹豫,陆小凤只自己多想。
陆小凤与老实和尚离去,晏游一个人住在客栈里,兴致勃勃地等着蝙蝠公子来绑人。系统看出点望眼欲穿的感觉,芯复杂,这世上哪有正常人这么期待自己被绑架的?
但不得不说,系统本统同样有点期待。
陆小凤离去的第三天,夜,前来绑架晏游的家伙将迷雾吹入房中,一刻钟之后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晏游躺在床上装死。
但凡在这里的其他任何一个马甲,这贼人都会被吓得要死,然而如今躺在床上的他这位弱鸡小晏先生。
晏游:激动.jpg
系统:期待.jpg
人影在房内打量一圈,随后将目光移向床上一动不动的轮廓,缓缓走上前。
个小喽啰。
晏游看他把自己扛起来,悄摸摸地出了客栈,在月下狂奔至一僻静处,将人扔进候在那处的马车里。
如不晏游精神力挡了一下,他的身体概会一撞上车壁。
晏游微笑:【有的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系统吐槽:【你这话说得真的很显得你像个变态。】
加上驾车的小喽啰二号,两个小喽啰又把晏游的身体藏在车座下,连夜赶往城门处,待天亮之时,驾车出城,纵马而去。
晏游和系统懒洋洋地看好戏,有的人疯狂起来连自己的热闹都能看,马车略显颠簸,晏游便精神力护住自己的身体,好整以暇,看自己被运到了一处荒凉偏僻的院落,外面数人把守,内里寂静凄凉。
两位小喽啰将昏睡不醒的年轻说书人搬下马车,见他依旧不省人事,对视一眼,都有点忐忑。
按说对总该醒几次,他甚至准备好了充足的迷药,就等他醒来后立刻将人药倒,然而说书人一觉不醒,若非仍有微弱的呼吸,他都以为他死了。
两人将说书人抬进房中,有忘记将这一异状告诉“蝙蝠公子”和石观音。
“蝙蝠公子”有反应,石观音先皱起了眉,她本想在晏游来时以真容相见,见识一下他惊愕狼狈的模样,却有想到会出这么个意外。
“蝙蝠公子”的面容平平无奇,个人都知道他易了容,石观音对此颇有微词,但对压根不在意她的看法,此时看了眼石观音,便冷冷道:“先将人泼醒。”
公子并有说该如何对待这位说书人,只提起他时言谈十分随意轻视,想来不需要特别谨慎对待的人物,所以“蝙蝠公子” 吩咐得毫不犹豫。
石观音对晏游在夕阳之下毫不犹豫拒绝的模样印象深刻,故而有表达任何看法。
她甚至忍不住想,晏游还能笑得出来吗?
身为正经人的晏游有被水泼醒的癖好,在小喽啰提了水桶往关押他的屋子里来时,他悠然醒转,精神百倍,跳下床后活动了下身体,随后走到门边,抬脚踹门,边踹边放声喊:“喂!有谁在吗!谁来开开门!”
适发疯有益身心健康,马甲一个赛一个的狂,本体也不能落下。
在反派的地盘上更必要保持素质了。
晏游踹门踹得很起劲,兴致勃勃,但力道也把控得很恰,毕竟他可平平无奇菜如弱鸡的说书人。
系统看他明明一脚就能将门踹飞,偏偏还要装得弱了吧唧,不存在的牙开始疼了,心类似于看见魔王伪装史莱姆那样艹蛋。
小喽啰在院外听到这活力满满的清亮声响,手一抖,水桶中的水溅到衣上,望着不远处的小院,无语凝噎。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时醒,在同他对着干吗?
晏游:可不嘛。
小喽啰将水桶交给别人收拾,自己又拐回去通知公子。
见到他去而复返的“蝙蝠公子”和石观音:“?”
得知晏游苏醒,两人商讨片刻,便决定由石观音先去警告说书人。
石观音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打阵的人最吃亏,她知道这蝙蝠不安好心,但家谁也跑不了,以石观音说什么,朝晏游的房间走去。
晏游踹了门,见小喽啰丢下水桶回去通知,便收了脚,慢悠悠地在关押他的房间中闲逛起来。
《江湖online》里可有玩家被绑架事件,晏游自认自己发掘了2.0的新副本。
晏游翻箱倒柜,精神力全开,将这地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令人和统遗憾的,这栋深山宅院有什么值钱的金银财宝,能让原随云来和石观音搞小动作的地想也不多要的资产。
石观音缓缓而来,气势凛冽,眼中胜券在握,即不能让晏游对她痴迷,但若能从他眼里看到惊恐与后悔,这样也不错。
她便这么极端之人。
晏游这时也查探完宅院的构造,拉了条凳子坐在门前,,姿态潇洒,眼中含笑,等人上门对线。
外面传来铁链响动声,片刻之后,一道光照进屋中,落在晏游的眼睛里,熠熠生辉,璀璨如星。
房门开。
石观音第一眼看见的便那张轻松的笑脸。
有任何惊惧,淡定得仿佛在家中一般。
她不由一怔。
晏游却状似惊奇地看着她,道:“李姑娘?这里你家?”
石观音微微一笑:“小晏公子,好久不见。”
晏游笑了笑,有接茬:“你将我关起来的?”
石观音不语,想以沉默震慑他,便听到他叹了口气,一令人极为不爽的语气道:“李姑娘,感这事讲究得投意合两清相悦……”
说书人语心,谆谆教诲:“我与李姑娘之间只能落花有意,流水无——强扭的瓜不甜啊李姑娘!”
“……”
石观音现在只想物意义上地扭断面前的这个瞎哔哔的蠢瓜。
【石观音,仇恨值+4。】!
第202章 罗锅之锅
晏游之所以为全游红名玩家是有理由的,在吸引仇恨值方面无师自通, 自一派, 堪称天才。
虽说在这方面有天赋并不算一件好事……
石观音被他区区三言两语整得万分不快,这话说得像她痴心不悔似的,简直可!
她看着面前毫无惧色的轻人,冷笑道:“你还没有明白自己是什状况?”
“当然明白。”晏游微微一,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自在,“李姑娘对我爱而不得。”
“……”
这是真蠢是假蠢?
石观音看了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刺眼,抬从面上拂过,一张比“李姑娘”更精致的面容出现在晏游面前。
晏游双目微睁,显出几讶异,石观音满意无比,任晏游巧舌如簧,此时想必是说不出话了。
“你这下觉得我是李姑娘?”石观音言,“你虽然不近女色,但依旧觉得自己魅力惊人,是不是?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那多喜欢你的女人,你不配。”
她轻言细语,容动人,有“李姑娘”不曾展现的魅力。
被如此贬低,晏游一点不生气,道:“你在生气,我知道。但无论你如何巧言令色,我都不会看上你的,死心吧。”
系统:草,哪里来的油腻男。
石观音眼皮一跳,眉头狠狠皱起,脸上显出几冷意,她在此时确定,晏游在故意装傻。
她饶有兴致地反问:“你一个区区说书人,怎有胆子这说话?不怕我杀了你?”
“我好怕怕。”晏游的表现堪称敷衍,只是微微仰头看着她,“说吧,你将我掳来所何事?”
晏游的冷静出乎石观音的预料,以至于她怀疑晏游在故作镇定,可常人能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所在与安危?
“这一切都得怪你有个好朋友。”石观音故意说道,“猜猜,是谁导致你沦落此地?”
“你长得很美。”晏游诚恳地说道,“所以我猜你是休夜的仇人,石观音。”
“……”
即使是石观音,被如此迅速的展开惊了。
“我该感兴?”石观音道,“你认我很美。莫非是因‘李姑娘’不及我美,所以你才无动于衷?”
这小心眼的吗?
晏游发现石观音非常在意他没有被“李姑娘”勾引这回事。
晏游诚恳地说:“我现在很无动于衷。”
堪称在石观音的雷点上反复横跳。
石观音不敢相信这人对这自己现在这张脸能无动于衷,之前她能告诉自己,易容虽美,不及她真容的百之一,然而此时此刻,晏游神色坦然,就像他看李姑娘时一样冷静。
【石观音,仇恨值+10。】
激怒石观音的后便是对方甩袖摔门而去,晏游继续被关了整整一天一夜,没人提供食物,大概是想让他吃点苦头。
当然,晏游是不会让自己饿肚子的,一边吃着游戏仓库里的食物,一边幸灾乐祸地听墙角。
“蝙蝠公子”说:“你何必他计较?他无眼无珠, 不过一庸人罢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借他引来休夜, 你若是实在愤恨,届时一块送他人上路便是。”
石观音不语,幽幽道:“我不美吗?”
“你很美。”“蝙蝠公子”飞快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石观音微微了,没有再说话。
晏游被绑来此处的第三天,开始有人正常供应食物,但食物并不正常,里面下了三个月内不服下解药必死无疑的毒药,晏游用指头都能想他们打算借此威胁休夜。
反派们的行事风格太一致,晏游一颗想收割仇恨值的心蠢蠢欲动。
至于加了料的饭,晏游直接塞游戏背包里,荣获“加了毒药的饭菜”×1。
蝙蝠公子的替从没有在晏游面前献,石观音则是时不时地来一趟刷刷存在感——对她来说,晏游的存在太膈应,杀不得除不掉,只能待日后一块休夜杀了。
被绑走第十三天,“蝙蝠公子”和石观音决定将晏游转移布置好陷阱的海岛之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休夜,便是那阵必不可的东风,是他们一切谋划的中心,是即将命丧孤岛之人。
晏游看他们派人去给休夜递消息,满意地弯起眼睛。
大局已定,结局已知,赢家是他,看客是他。
陆小凤随老实和尚前去捞司空摘星,这货一开始被围攻时便中了唐门暗器,真气运行不畅,所以处境相当尴尬。
陆小凤见他的时候司空摘星正在南风馆里扫地,一脸黑斑,罗锅背香肠嘴,兢兢业业。
了躲避唐门弟子的追捕,司空摘星下了老本,敢于偷别人内裤的家伙是不会顾忌面子这种东西的。
来追他的唐门弟子大都轻,是万万不会来这种地方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司空摘星平时在这南风馆中扫地,有空了则去换药治伤,纵使唐门弟子知道他去过各大医馆,愣是找不他的踪迹。
老实和尚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得破戒,只让陆小凤一人翻进楼里找司空摘星,以陆小凤对这和尚的了解,他只怕已跑得不见人影。
站在后院时,陆小凤隐隐有点后悔。
看那张咧着嘴凑近的脸时,陆小凤的后悔达了顶峰。
司空摘星不在乎面子,可他在乎啊!
“我看你过得不错,”陆小凤打量着面前丑一定境界的家伙,莫名从中看出几自得其乐,心情复杂,“看来我不该来。”
司空摘星:“不!你来得很妙!”
陆小凤:“所以你底是怎回事?”
老实和尚语焉不详,陆小凤在外转了一圈,只知道唐门弟子是了某样唐门秘宝。
司空摘星:“我在两前从江南霹雳堂的雷斯那里偷了一样宝物,是雷家一位百前的暗器所造——唐门弟子想要得他,所以前来逼问我。”
陆小凤隐隐想起来点什:“我想起来了, 司马摘心——”
“闭嘴。”司空摘星语速飞快地打断, 又接着道,“我是一个讲诚信的人,当然拒绝了。”
陆小凤若有所思,唐门弟子久居蜀中,我行我素,但直接出伤人似乎有点太过不讲理,这不符合陆小凤对蜀中唐门的印象。
“……”陆小凤幽幽道,“你是不是做了别的事情?”
“……”
司空摘星的香肠嘴十可疑地弯了弯。
陆小凤嘴角一抽,不会吧?
司空摘星:“我偷了唐天纵的暗器盒子。”
陆小凤来见司空摘星之前在城里见过唐天纵,一位骄傲无比的,许脾气并不算好,但是表里如一,直率无比。
……他听过唐天纵说司空摘星就是个小偷,称不上王。
“哼!”司空摘星一看陆小凤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了什,又道,“他不改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陆小凤:“可你中了暗器。”
司空摘星:“我去找蔺大夫。”
陆小凤:“蔺大夫不见踪影。”
司空摘星的香肠嘴狠狠下撇。
两人缩在角落交流现状,扫地大爷司空摘星算是旷工,和他搭伙的人不见他踪影,一边心里骂一边四处找,恼得狠了,张大骂:“罗锅!你人死哪儿了!”
陆小凤顾不上吐槽这随便的名字,飞跃走,他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来了南风馆!
司空摘星掀掉背上的罗锅跟着走了。
于是那人找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待过的地方,只看见一只锅。!
第203章 违和之处
唐门毒器解药难寻,司空摘星中暗器已有十日之久, 去了各医馆寻药, 却只暂缓伤势恶化。
他所伤的地方是右臂,若非正值春寒料峭之际,恐怕伤口更加骇人。
陆小凤无语又好笑,但作为朋友,他当然不坐视不理,因此离开南风馆之后,陆小凤便前去唐门弟子所住的客栈,为司空摘星说和。
司空摘星本人则换了身能看得过去的易容,潇潇洒洒地跟在陆小凤身边。
陆小凤好朋友,靠谱又贴,司空摘星知道他的格,相信他的力,所以毫不犹豫地和他一起动身。
唐门弟子对陆小凤的到不冷不热,甚至十分疑惑,陆小凤硬着头皮,伸手向面前的三位唐门弟子接着介绍道:“这位,司空摘星。”
三名唐门弟子齐刷刷地摆出架势,眼神也变得十分不友善。
名为唐纵的少的目光尤为凶狠,司空摘星竭力控制住自己幸灾乐祸朝他笑的冲动,扬起真诚的笑脸:“小唐兄弟,这么耗着也不一回事,陆小凤为证,我此次真诚意的。”
陆小凤的名气毋庸置疑,没有不信任他的江湖人,在司空摘星说话时,他便微微地笑着,没有言语。
实际上他里只想打一顿司空摘星这只猴精。
唐纵喊道:“交出我的匣子,饶你不死!”
司空摘星道:“给我解药,还你匣子。”
唐纵:“不给你就等死吧!”
司空摘星:“不给你就别想拿回去。”
彼此都同一意思,却愣整得剑拔弩张。
陆小凤额角直跳:“猴精你闭嘴,我说。”
唐容一把摁住生气的弟弟,也说了同样的话:“你闭嘴,我说。”
陆小凤和唐容互看一眼,后者道:“两位,请进。”
唐仪、唐容与唐纵兄弟,也唐门同辈中出色的弟子。只不知为何,主持场面的却行二的唐容。
唐容眼底皆有乌青,看起睡眠不足,陆小凤在他对面坐下,看见他身边两精神百倍的兄弟,不由纳闷。
有了两正经人进行交涉,唐容显然也想很快解决此事,结果十分感人,司空摘星交出暗器匣子,唐门给出解药。
早在司空摘星因原则拒绝透露宝的下落之时,事件便已经结束了,变成今这副状况只因为唐纵与司空摘星之间的纠纷罢了。
唐纵小翼翼地捧着自己的暗器匣子,又吹气又哈气,擦了又擦,司空摘星则飞快地吞下了解药,拿着剩下的敷药去医馆找大夫。
司空摘星在两以前偷暗器,而唐门今才找寻,似乎有点晚了。
陆小凤对此感到好奇,向他询问。
三人对视一眼,向陆小凤透露了一些情况。
那件由雷家弟子所造的暗器机关精妙,至今没有人复刻,而在两月前,唐门偶然间得到了另一由那位雷家弟子所造的暗器,同样古怪,谜一般的暗器。
但唐门前辈去曾留下图纸,通这张图纸,唐门现雷斯曾拥有的暗器必不可少, 两者似乎够组装成破坏力更强更优秀的暗器。
所以他才询问司空摘星, 希求得到些许线索。
结果因为唐纵多嘴嘲讽了一句,引得司空摘星不高兴,以至于事情变得十分复杂,他还在此地耽搁许久。
唐纵纪小,忿忿不平道:“我说的实话。”
他的大哥唐仪说道:“他偷你的匣子,不一般的小偷。”
唐纵不甘地咬牙。
唐容对陆小凤歉然一笑,道:“纵初入江湖,脾气略显骄纵,请陆大侠不在意。”
唐纵大约只有十五岁的模样,陆小凤见比他还脾气古怪的少,对此当然不放在上,笑着摇了摇头。
唐容又道:“多亏你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何收场。”他叹了口气,“我每晚都担得睡不着。”
怪不得。
陆小凤一见到唐容就现了他眼底的黑眼圈十分显,原因为太操。
唐门何寻找暗器他的事,陆小凤的任务完成,便起身告辞,三兄弟起送他,等他出些许距离,还听到唐纵抱怨没有预想中给司空摘星一顿教训的声音。
而唐仪说:“你的匣子好歹完好无损,可司空摘星养伤也得养一段时间呢,你不亏。”
唐纵:“对哦!大哥你说得有道理!”
陆小凤:“……”
还好猴精得早,否则又得闹腾起。
陆小凤加快步伐,赶紧了。
司空摘星服了药,清理伤口之后,又转头找陆小凤,听他吃饭以表达谢意。
“因为大夫嘱咐我不喝酒,所以你也别喝了。”
“……”
大概因为陆小凤的眼神太震惊,司空摘星最终还叫了一坛酒上,陆小凤这才露出笑脸:“算你有良。”
得知陆小凤之前和晏游同行后,司空摘星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位许久未见的说书人,随口道:“他还不回汴京说书吗?”
陆小凤道:“他不想回去。”
司空摘星道:“他不通武艺,何行江湖?你不在之后,怕得让步灯给他做护卫。”
步灯虽然病怏怏,但实力有目共睹,唯一只需担他的身体,司空摘星在这时提到步灯,大概因为他和晏游截然相反。
陆小凤道:“他那么机灵,定然不主动卷进江湖事中。”
司空摘星笑了一下:“这可不一定,他的朋友可都不一般人。”
陆小凤手里的筷子停了,眉头也皱了起。
他将晏游最近红鸾星动的事告诉司空摘星,说出自己的疑虑,后者想了想,也有点困惑:“也许巧合。你总不说他一点都不迷人的家伙。”
陆小凤决定还回程看一眼,就算晏游已经了,也得确认他最后出现时否安然无恙。
司空摘星养伤,不好做生意,便也跟着去了。
又几赶路,两人回到之前的城中,晏游与陆小凤曾住的客栈掌柜还记得陆小凤, 听他问起晏游, 想了想,说晏游亲自退的房,背着行李离开。
司空摘星道:“陆小鸡你看,他好着呢。”
陆小凤还感到十分违和,却说不出所以然。
原随云既然已打定主意,自然谋划周全,毫无破绽,前去退房的“晏游”他手下易容的晏游,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回到城中时晏游正在被转移的路上,因为被喂了软骨筋而“浑身无力”,瘫在马车里晃晃悠悠。
晏游找小喽啰搭话,但对方紧闭嘴巴不搭理他,晏游只好闭眼睡觉打时间。
传信之人正在赶去休夜所在之处,休夜显眼醒目,鲜少隐藏踪迹,今身边没有旁人,正将他引进陷阱之中的好时机。
某地六扇门,无情四处查探之后依旧不知道金九龄死前所说的“蝙蝠”、休夜所说的“蝙蝠公子”究竟何方路。
让万福万寿园的人为金九龄装饰身份,并且隐藏得此之深,实力非同小可,不可低估。
无情想想去,仍旧觉得休夜知道点什么,可对方油盐不进,拒人千里,怎么才劝他配合?
就在这时,无情想到了晏游。
晏游,汴京说书人也,子活泼,善言谈,喜游玩,师弟的朋友,也……休夜的朋友。
无情曾经从追命那里听一件趣事。
休夜在汴京得罪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后隐匿身影,追命和陆小凤勾肩搭背,见到休夜给晏游付房租。
由此可见,两人的关系很好很好。
更别说无情还曾和他同住一屋檐下,知道休夜确确实实地将晏游当作朋友,就算不朋友,也极为殊的人。
无情开始认真考虑起托晏游当说客的可。
问题,晏游现在在哪里?!
第204章 人不见了
无情亲自动身去寻晏游,自行走自如后他便乐于亲力亲为,在路途上纵马之时天地万物扑面而来,令人沉醉。
据六扇门收集到的消息来看,晏游最近一直在与陆小凤同行游玩。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无情先前所在的地方不远,无情走了两个白天,根据消息找到了晏游曾待过的那条街上。
不等他见到晏游,却先见到了陆小凤与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见无情大捕头冷面白衣牵马而来,风度翩翩,比在轮椅上时更有威慑力,不由笑了。
“大捕头看起来可真神气。”
陆小凤已站起身向他招手,无情侧首,见到熟悉的面孔,神色微缓,随后目光移向一旁对着他笑的司空摘星,心里打了个问号。
“我叫——” 司空摘星对以审视目光盯着他瞧的无情做自我介绍。
“晏修。”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
无情:“……你是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叹气,十分遗憾不能以此再糊弄人:“看来冷血告诉你了啊。”
双方交流了一下,无情得知晏游已经离开,又听陆小凤说了之前的种种违和之处,眉头轻蹙。
他因为晏游是休夜的朋友想到见他,其他人显然也是如此。
当初在汴京,晏游便因与步明灯交往甚密而引人登门拜访,晏游离开汴京也有打扰他的人只多不少的原因在。
无情道出自己的怀疑,陆小凤心里一紧,有点懊悔自己没有把晏游带上。
谁让老实和尚说得语焉不详,像是司空摘星命不久矣,唐门弟子凶神恶煞,结果去了才发现司空摘星舒舒服服得在南风馆里当扫地大爷呢。
司空摘星伸手抠桌腿,眉头紧皱,他这会儿L莫名心虚:“确实奇怪,唐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找我茬。”
唐门来找他的时间差不多是那位“李姑娘”在晏游面前出现前后,“李姑娘”走后不久,陆小凤便被老实和尚找上了门。
即使唐门弟子给的理由合情合理,可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起,便有些过于巧合了。
自己有可能被算计了——司空摘星和陆小凤意识到这一点后都有点不愉快。
无情拍板定案,道:“先找到晏游。”
晏游很醒目,不说外表出众,单是他养的那只大白鹅油光水滑膘肥体壮,无论走在哪里都是一条亮丽的风景线。
无情来之前陆小凤两人刚从客栈里出来不久,这下又拐回去询问,客栈掌柜看他们三人的表情很是茫然。
陆小凤问:“掌柜的,我上午忘了问,我那朋友身边的鹅在他退房时跟着他吗?”
客栈掌柜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没有!怪不得我说哪里不对劲!那只鹅不在!”
晏游对小天才宝贝得紧,虽然这货调皮捣蛋还闯祸,但对晏游来说算得上是活泼贴心小棉袄,从来没有打骂过。
对此十分了解的三人互看一眼,满脸都写着:坏了!那退房的肯定不是晏游!
对晏游来说小天才是自己鹅,自己被绑之前已经给小天才安排好去路——小天才正在游戏仓库里撒欢呢。
小天才这种鹅算是跟宠,有专门的格子安置,休夜那匹叫小黑的马不骑的时候都是放在格子里的。
因为是衍生世界,将它们安置进格子之后会出现在仓库里,皮肤更换之后,为了安抚情绪,还能更换仓库皮肤。
晏游把皮肤换成了青青草原,有一望无际的白云,万里无边的青草。
此时此刻,一马一鹅一个在叨草,一个在叨草里的虫,在另一边,也有专门安置蛊虫的地方。
晏游偶尔也会看看他们打发时间。
无情、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对晏游是不正常离开有了七成的确信,因为附近一条街,人人都认得晏游那只鹅,但在“晏游”离开的那天,谁都没见过小天才。
无情决定先找到休夜。
倘若那些人是因为休夜才绑了晏游,最终一定会引去休夜,跟着休夜,也许就能找到晏游。
去找休夜的路上,无情向知道许多事情的司空摘星询问他是否听说过“蝙蝠公子”。
司空摘星摇头,奇怪道:“不曾听过,他又是哪路人?”
金九龄已死的事并未传开,他死得太突然,无情纵然猜测他也许可能犯下众多命案,却没有证据,不便公之于众。
金九龄成名已久,无情并不相信他一开始便在为蝙蝠公子做事,心想也许蝙蝠公子手里有他的把柄,两人是不平等的合作关系。
那时与金九龄同行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他,这更是印证无情猜想的证据之一。
“金九龄被蝙蝠公子的人杀了。”无情说道,“他在死前只说了‘蝙蝠’,但休夜告诉我,他指的意思是‘蝙蝠公子’,而我再追问,休夜不肯说。”
“……”陆小凤懂了,“蝙蝠公子可能也是休夜的仇人。”
休夜既然不肯说,定然是知道蝙蝠公子的底细。
能让休夜闭口不言,除了希望对方能杀死自己,恐怕没有别的理由。
空气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楚留香南下去少林寺向天湖大师询问,此时无花已回到少林寺中继续养伤。
因为他再次被休夜所伤,寺中上下都对罗刹剑客十分不满。
无花是少林这一代中最出色的弟子,长辈看重同辈憧憬,他们不解为何罗刹剑客接二连三地纠缠无花。
楚留香登门,无花的气色较最后在寒山寺时相见好了许多。
“香帅,许久不见。”
无花合掌施礼,笑意盎然。
楚留香已从冷血口中知道了无花的谎言,心情复杂,掩下不表,笑道:“无花大师。”
无花并不知道自己的谎言已经暴露,为楚留香的到来感到疑惑,而这份疑惑,在第二天得知楚留香去与天湖大师共论佛理达到了顶峰。
无花大师:????
天湖大师对楚留香没有隐瞒,或者说,本就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
楚留香看着面前的老人。双目深邃,岁月不饶人,面容衰老,却也留下令人望之生敬的气韵。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望进那双眼睛时,便觉无话可说。
无花是天枫十四郎的儿L子,毋庸置疑,他既然向楚留香撒谎,费心掩藏身份,想来也早已与石观音母子相认。
南宫灵去请蔺尘星为石观音治伤,便是证据之一。
楚留香得到答案,便没有多留,临行前看到无花出来相送,心情尤为复杂。
之前无花向他隐瞒,这次却轮到他隐瞒了。
——楚留香没那么傻,打算一下子揭开真相,毕竟冷血和叶孤鸿还在等着他的消息。
两人道别,无花目送他远去,神色微敛。
大师心里的疑惑就像泡泡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往上飘。
专门为休夜设计的陷阱位于一座海岛之上,大齐内部蓬蓬勃发,外来的威胁不多,是以不太重视水师建设。
这座岛还不是原随云用来举行拍卖会的蝙蝠岛,狡兔三窟,他一个蝙蝠有许多窝不足为奇。
岛上郁郁葱葱,靠近海岸线五里的地方中央有一座建筑被树木包围,外面设有迷阵,内里机关重重,需要付出十万分的警惕才能逃脱。
这座岛是原随云为休夜选定的坟墓,所有阻碍他重见光明的家伙都得死。
在出海之前,“蝙蝠公子”按一开始的计划告诉石观音一个消息。
“冷血在调查你与南宫灵的关系。”“蝙蝠公子”说道,“我刚收到消息。”
其实他们在许久之前便收到了消息,但为了让石观音安心合作,原随云选择了隐瞒。
石观音表情微变,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多么愤怒。
也许是因为所有的愤怒都耗在了休夜身上。
她冷笑一声:“我大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蔺尘星向他透露消息的。”
当初蔺尘星可从来都没有承诺过她帮忙隐瞒,说出去也不足为奇。
南宫灵是个好棋子,听话懂事,可惜被任慈养得太死板,循规蹈矩,不如无花灵活善变。
石观音才这么想,便听到面前的“蝙蝠公子”又说:“还有一个消息。楚留香在调查天枫十四郎与无花的关系。”
石观音:“……”
“蝙蝠公子”冷静地看着她。
没错,这也是他们早就收集到的消息,而现在告诉石观音,是为了让她知道,她在中原已经毫无退路。
但凡石观音与任何一个儿L子往来,她都有落网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石观音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与他们的蝙蝠公子合作……然后成为一个合格的挡箭牌。
“看来天底下没有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石观音意有所指,事到如今她可不会认为蝙蝠公子不知道他与天枫十四郎的关系。
“蝙蝠公子”微笑不语。
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实在令人反感,石观音早已将她曾是“李琦”的时光封存在脑海,可如今却被迫想起那段记忆。
她面色阴沉,虎落平阳被犬欺,中原各大门派林立,暗中更有许多势力,早已没有她插足之地。
纵然她有称霸中原武林的念头,如今皆已化为泡影。
石观音心知蝙蝠公子不怀好意,但起码目前为止,他们有共同的目的。
于是她用脸色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冷冷道:“你既然知道我和他们的关系,应该也知道必须将这些消息告诉他们吧?”
一个是少林俊杰,名声斐然,一个是丐帮少主,英名在外,如果好好利用,会是强大的助力。
这是一种隐秘的妥协。
“蝙蝠公子”亲切地微笑:“我知道。”
两人互相看了看,至于心里想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
船即将出海,石观音与“蝙蝠公子”分开,回到自己的船舱,想到如今的境况都是拜休夜所赐,又是气得心血翻涌。
中原难有她石观音立足之地,如此看来,西域才是她的宝地。
石观音无比怀念沙漠中她的洞府。
如今她不在沙漠,玉罗刹怕是拿了她的东西后志得意满,如今又除掉了风萧,想必做梦都要笑醒。
该死的休夜!
该死的玉罗刹!
石观音在心底咒骂。
……
实际上并不是很好过的玉罗刹:???
玉罗刹并没有石观音想象中的过得那么滋润,单是风萧便让他感到担忧,生怕对方记恨自己,卷土重来。
江湖上都说风萧已死,但玉罗刹知道,风萧很有可能还活着。
烦心的玉罗刹没想到他的假儿L子还要再给他添点麻烦——
“爹,我想出去闯荡江湖。”
玉天宝鼓起勇气,朝玉罗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玉罗刹:………………
是谁上次离家出走没多久便被逮走的?
饶是见惯各色人等的玉罗刹,此时都略觉无语。
他大概知道从沙漠里捡走玉天宝的黑袍人是谁——能让蛊师直接登门讨要,想来他们位于同一个组织,而常以黑袍掩面覆身,那人应当是他所在的组织、「十三只手」的首领。
玉罗刹一直不说话,玉天宝忐忑不安,鼓起的勇气也泄了一大半。
“行。”玉罗刹考虑了很多,下了决定,“你要带上阿文。”
阿文武功在教里能排到四位长老两位护法之下,也是玉天宝常用的护卫,他兴高采烈地应下。
“好!谢谢爹!!”
玉天宝隔着黑雾瞥他一眼,察觉到一件事。
玉天宝对他说了谢谢。
看来当初他果断放弃与毫不在意的表现还是伤到玉天宝了。
玉罗刹做出判断,不以为意。
他对玉天宝本就没有付出真感情,忙于壮大魔教,忙于练就绝世武功,与玉天宝的父子情谊并没有那么深厚。
那一切都只是玉天宝单方面地对他一腔孺慕罢了。!
第205章 再次相见
又是一年春。
春光明媚,春意融融,万物复苏,江湖人之间弥漫着躁动而又期待的心情。
某个迅速传开的消息犹如油锅滴冷水,噼里啪啦炸响整个江湖。
“罗刹剑客又抢了西门吹雪要杀的人啦!”
“我就说!前两年他都干了这事今年也会的!我赌赢!”
“啊啊啊啊啊!!他竟然真的是故意的!!我赌他不会的啊!”
“去年都输过一次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不像我,今年赌他还是会和西门吹雪抢人,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赚了!!”
……
议论纷纷,一言以蔽之,休夜他叒抢西门吹雪人头了。
陆小凤直叹气:第一年西门吹雪找到休夜不欢而散,第二年两人交手好歹平安分开,这第三年会怎么办?
他不能说是谁找死不找死的问题,只能感叹太巧合——可未免巧合过了头吧!
司空摘星作为两位剑客交手的见证人之一,也在纳闷巧合不巧合的问题——毕竟休夜对西门吹雪没有兴趣,没有抢目标的理由……
无情问陆小凤:“你认为西门吹雪会找休夜算账吗?”
陆小凤一脸沉重:“我猜不到。”
西门吹雪的心思本就难以揣测,之前两次结局差强人意不曾闹过火,这次却不好说。
司空摘星道:“要我说还是趁早赶过去,如果他们真打起来了还能为人收尸。”
陆小凤道:“你就不会挑点好听的说!”
三人快马加鞭循着休夜所去的方向,期望能找到他,好歹能够一起行动,消息共享。
而就在他们赶路、休夜抢人头的消息传开时,西门吹雪也在找他。
……
白发剑客携剑走过树荫,清风微拂,阴影晃动,一道身影挡住拦路。
白衣似雪,黑发如墨,神情冰冷如天山雪,剑气萦身,目光如电。
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自去年与休夜交手之后闭关练将近一年,剑术大成,境界又上一层,但每年的习惯雷打不动。
确定好目标,在杀人之前,西门吹雪沐浴焚香,斋饭素食,静听雅乐,洗涤心灵。他是真正将杀人当做一件神圣的事来看待,而休夜并非如此。
两人剑道不同,自上次交手之后,两人本该无话可说。
但事到如今,西门吹雪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点什么。
西门吹雪缓缓开口。
“为何要杀他?”
这个“他”指的是覃鹋,一个贯以君子貌行小人事的虚伪之徒。三个月前,他谋杀亲兄,占嫂为妾的事情败露,杀了家中六口人,四处逃亡。
西门吹雪只杀恶人。
覃鹋十恶不赦,罪该万死,注定死在西门吹雪之下。
——但休夜横插一脚,西门吹雪创业未开,起头崩殂,看到尸体的瞬间,他神色淡定,握紧手中长剑古话有云, 是可忍孰不可忍, 西门吹雪想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从他来找休夜来看,看来他忍不了。
晏游做出抢人头的决定时没有任何犹豫,顺滑之程度令系统大惊失色,评价道:【呔!君何不干人事!】
晏游:【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系统闲得无聊,晏游本体在当诱饵,俩人整天看些杂七杂八的娱乐作品。
吐完槽,该划水的划水,该搞事的搞事,遭殃的只有西门吹雪。
晏游这么做当然不是讨厌西门吹雪,他甚至是敬佩西门吹雪能数十年如一日与剑相伴的坚持。
晏游这么做只是因为——
他乐意。
此刻面对西门吹雪的问题,休夜缓缓抬眸,深眸死寂,阴郁且冷漠。
依旧是西门吹雪之前曾见过的罗刹剑客。
休夜道:“他该死。”
西门吹雪说不出“是我先看上他的”这种如同小孩子争论的话,在去年他和休夜之间有过相似的对话,但结果证明毫无用处。
并非次次都会有人知道西门吹雪要杀之人,万梅山庄的管家从不让消息外泄,但西门吹雪的习惯人人都知道,只要他一出去,便会有人根据他的动向猜测出他要杀之人。
猜测不一定准确,可偶尔也有猜中的。
西门吹雪目光幽深,道:“你若是再抢我要杀之人,我不会善罢甘休。”
休夜瞥他一眼,眼眸黑沉沉的。
“你若是能杀了我,便不会再有此机会了。”
西门吹雪沉默又沉默。
“道不同,不相为谋。”西门吹雪的语气堪称平和,他欣赏休夜的剑术,却不认可对方所走的路。
休夜:“我知道。所以我杀什么人,都同你无关。”
西门吹雪:“……”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晏游在精神海里打滚,心情快乐,因为西门吹雪的仇恨值涨了1.2——虽然比较少,但好歹是个来自于主线角色的成就。
受人设所限,休夜在西门吹雪面前不能干贩剑的事,而西门吹雪大多数时候宅在家里不出门,其他马甲没有见到他的机会,他的仇恨值仅限休夜能刷。
西门吹雪受够了去年他与休夜交手时被人当猴围观的吵闹场景,这次来见休夜不曾惊动任何人,离去时也悄然离去,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他离去第二天,蝙蝠公子的信出现在休夜手上。
晏游确信他们不知道知道西门吹雪见过休夜,否则这封信出现在桌子上的时间会更晚一点。
如果真在江湖里分谁是老大,晏游是觉得分不了的,毕竟江湖如此之大,每个组织的发展路线也不太一样。
不过这也给了晏游可趁之机。
晏游伸手拿信,批判了一下对方擅自闯入别人房间的变态行径,打开信封。
信里没提蝙蝠公子,反倒影影绰绰地有石观音的影子,对方是从石观音的角度来威胁晏游,表达憎恨,说你不来的话小心你朋友命丧黄泉。
要求:独自一人,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倘若泄露半分消息,说书人必死无疑。
啧啧啧,下作!
晏游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直摇头。
下作归下作,蝙蝠公子最终会选择设陷阱也在晏游的预料之中。
休夜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平平无奇说书人其他一个都不好惹,柿子要挑软的捏,是人之常理,晏游就是所有人眼里的柿子。
晏游一开始听之任之,促成了这个结果。
但是这些家伙对软柿子的实在太差劲,欠揍得不行。
石观音偶尔朝他冷嘲热讽,希望看他跪地求饶,晏游次次怼回去,接下来便是两天一顿饭;
船上的水手仆从倒是安安静静,拿晏游当透明人。
至于“蝙蝠公子”——这货还没在晏游面前现身,于是明面上晏游所知道的绑架犯只有石观音一人。
石观音生气时只捶桌捶床,从不自言自语,所以晏游也搞不懂她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
如今大家都下了海,石观音已经毫无退路可言,她自带的那六名护卫和船上其他十七个水手相比压根不够看。
但从石观音上船前曾安排人给无花与南宫灵送信来看,她恐怕也没想着简简单单地被“蝙蝠公子”抛弃。
【唉。】
又有两天没人来送饭,晏游啃着游戏背包里的干粮,幽幽地对系统吐槽,【真想干点崩人设的事。】
系统知道他在开玩笑,哼哼两声:【你崩啊,你崩的话我敬你一杯。】
哇啊,好一个社会统。
晏游被它的话逗乐了。
休夜看了蝙蝠公子的信后便立刻牵马出发,毕竟说书人是罗刹剑客的前房东兼朋友,休夜除了去不会做第二个选择。
这十分符合休夜的人设。
蝙蝠公子确实抓住了休夜的弱点,如果休夜和晏游真的是两个个体的话,他大概会如愿以偿。
只可惜究根结底,这世上只有晏游一个人。
送信的人当天放完信便远离客栈,因为原随云有了去年冬天的前车之鉴,严词警告所有人都不得靠近休夜十丈以内的地方。
休夜当初一声不吭找上门来的事给原随云留下了许多不解,之后愈发觉得休夜深不可测,十分忌惮,所以才有了这个要求。
晏游懒得横生枝节,就算那些家伙离他有三十米远,但对他来说无处遁形,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石观音身边的是原随云本人,晏游很乐意揪着他那些手下上门送惊喜,可惜他不在,所以主要的目的是救自己。
见休夜一路随着信上的指示向沿海而去,送信的人功成身退,返回去向原随云报信。
当然,路上也留有耳目,以防变故。
变故是肯定会有的,就算没有,晏游也会让它有。
休夜又遇见西门吹雪了这次倒不是因为他抢人头, 而是因为他正巧目睹了命案现场。
血腥气在林野中蔓延, 小溪叮咚作响,欢快流淌。
西门吹雪在上方,休夜在下方,一个高站在石块之上,一个半蹲在溪边。
休夜淡定地收起灌满水的水囊,站起身。
西门吹雪对休夜微微颔首致意,淡淡道:“又见面了。”
休夜颔首的幅度比他还小,一言不发。
“……”
“……”
两个人对着罚站片刻,休夜牵马向外走。
西门吹雪顺路,也在他身后。
两人才走上大路,远处有马匹奔腾而来,有个声音惊喜地大叫:“西门吹雪!休夜!”
被大声呼喊名字是少有的体验,休夜和西门吹雪回首举目,看向声源处。
三匹马踏着滚滚尘烟,热烈奔放地冲到两人跟前才紧急刹车。
陆小凤跳下马,看到两人沾尘带灰,莫名心虚,没能立刻说出话。
司空摘星笑嘻嘻地道:“你们没打起来就好。”
无情在这时也下了马,迈步上前,向休夜与西门吹雪点头。
西门吹雪的目光在无情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虽然早听闻无情腿疾痊愈,但乍见之下全然没有过去无法行走的痕迹。
西门吹雪对名为蔺尘星的神医的医术有了直观的认识。
对休夜来说,陆小凤、司空摘星以及无情,都意味着麻烦,所以他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无情才张嘴,声音还没发出来,便看到了休夜的后脑勺。
“……”
众人无言。
无情对着他的背影道:“小晏失踪了。”
话音落地,休夜脚步停顿,转身看无情,不曾言语,但面露询问之意。
“小晏失踪了。”无情重复一遍,盯着对面的白发青年,“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消息,比如蝙蝠公子、或者你的其他仇人。他不该被牵连进来。”
白发剑客沉默不语,眼睛被发丝阴影遮蔽,面无波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须臾之后,他们听到休夜开口。
声音漠然,犹如秋日落叶,轻飘飘地落下。
“与你们无关。”!
第206章 扬帆远航
“怎么会与我们无关?”陆小凤说,“他也是我们的朋友。”
无情若有所思,开口道:“有人引你过去,是不是?”
该说的都被说完了,不是休夜不理人,而是因为此时确确实实无话可说。
神队友!
休夜平静地说:“此事因我而起,我会救他回来,你们跟着只会是累赘。”
司空摘星不乐意了:“怎么会是累赘?”
休夜瞥他一眼,目光凉凉:“你那双手还能将他偷回来不成?”
司空摘星怒了,这话说得他除了能偷东西之外毫无长处似的!
“有何不可!”偷王之王觉得有必要让休夜见识一下自己的实力,“当然能!”
无情&陆小凤:……喂,跑题了!
无情打断两人,道:“你是想我公事公办,还是现在坦白?”
公事公办的话便没不会那么好声好气了,无情冷酷起来那是相当无情。
休夜默了默,道:“他只准我一人前去。”
“……”
因为休夜意外的配合,场景有一瞬的凝滞,只听得休夜又道:“你们去了只会妨碍我。”
无情大约能猜到休夜被要求了什么,他办过许多类似的案子,也看过许多卷宗,设计之人狡诈阴险,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只有除掉敌人这一个目的。
被设下陷阱威胁的人,大多数九死一生,或一去不回。
对方准备周全严阵以待,但休夜孤身一人前去,即便他行走江湖至今未逢敌手,但也有极大的风险。
“威胁你的人,是谁?”
无情询问。
休夜垂眸,似乎在思考。
原随云希望休夜认为绑走说书人的罪魁祸首是石观音,但是——晏游当然不会让他如愿,他不想暴露,偏要让他暴露。
要让他竹篮打水,要让他事与愿违,要让他大失所望。
总而言之,就要让他不开心。
“石观音……”休夜抬眼,说,“与蝙蝠公子。”
两个人?无情微愣,心念百转之间,忽然道:“那日金九龄所在的院子还有另一个,她是石观音?”
休夜颔首。
石观音逃离沙漠已久,悬赏令摆了一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不成想这时竟然冒了出来。
陆小凤眨巴眨巴眼,司空摘星眼珠子滴溜滴溜转。
西门吹雪默默旁听,他此时也整理出事件的脉络,玉罗刹对他提起过石观音,而那位蝙蝠公子,却从未听过。
休夜看了面前几人一眼,转身离开,司空摘星见他飞身上马而去,立刻跳上马,陆小凤喊住他:“你做什么?”
司空摘星低头对他笑:“让罗刹剑客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偷王之王的实力。”
陆小凤的目光在他右臂上停了停,满眼都写着“你行吗?”
行!肯定行!
司空摘星瞪他一眼,扬鞭纵马,紧随休夜之后。
陆小凤迟疑了片刻,看向无情。
那两人要求休夜一人前去,如果他们跟着休夜去了,是否会给晏游带去危险?
无情道:“你把他看紧点,小心行事。”
这个“他” 指司空摘星。
陆小凤点点头,看向西门吹雪。他和西门吹雪好久没见,但压根没来得及说上几句。
西门吹雪道:“你走吧。”
陆小凤笑道:“有空了我去找你喝酒!”
说罢,策马而去,只留滚滚烟尘。
无情和西门吹雪不熟,本想打算直接离开,没想到西门吹雪问他:“蝙蝠公子是何人?”
西门吹雪也会在意这种事情?
无情心里惊讶,斟酌片刻,说道:“我也不知他究竟是何人,未曾见过他,但说他手腕通天也不为过,我查不到和他有关的任何消息。”
西门吹雪若有所思。
两人一同回了城,在一个路口,西门吹雪与无情分道扬镳。
无情没有管他,他打算写信将这件事告诉冷血,也许冷血已经有了关于石观音的线索。
一家位于街道中心位置的书铺。
西门吹雪走进其中,掌柜看见他之后,亲自引他入后屋。
“庄主。”
掌柜恭恭敬敬。
西门吹雪说:“你听说过蝙蝠公子么?”
掌柜茫然,仔仔细细地回忆,摇头道:“从未听过。”
西门吹雪得到回答,沉默片刻,道:“去查一下。”
掌柜回是。
万梅山庄是万梅山庄,罗刹教是罗刹教。为防西门吹雪身世暴露,如今万梅山庄中知道西门吹雪真实身份的只有看他长大的管家,手底下的势力彼此是互不知道的。
但玉罗刹的存在却有人知道的,毕竟当初他送西门吹雪离开罗刹教,保护他是原因之一,渗透中原则是原因之二。
所以掌柜又说:“老庄主还吩咐我等,注意蛊师风萧的行踪。”
他心里感到纳闷,万梅山庄从不干涉江湖上的大小事,只会经营生意收集消息,但主人吩咐,只有听命的份。
西门吹雪无言。玉罗刹干了哪些事他不清楚,但能让玉罗刹动用万梅山庄的人手,他猜测玉罗刹可能不太好过。
他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西门吹雪转身离开,掌柜紧随其后,经过书架时他注意到自家庄主的目光在书架上停留稍许,擅长察言观色的掌柜立刻道:“庄主对小晏先生的书感兴趣吗?他将近一年不曾写书,但之前的三本每一本都是好故事。”
西门吹雪不说话。
万梅山庄里面的仆从都在看这位小晏先生的书,互相传看,有一阵时间西门吹雪能听到他们议论故事内容的激烈声音。
声音不大,但西门吹雪耳力很好。
连管家休息时也会阅读,他曾向西门吹雪推荐过一次,但西门吹雪没有看。
掌柜小心翼翼地道:“庄主,您要来一本吗?
西门吹雪点头。
晏游对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跟上来并不意外,这两人也很聪明,知道休夜有可能会被监视,入城之前易容换衣,远远地缀在休夜身后,不动声色,暗中观察,还真叫他们发现了蝙蝠公子的人。
陆小凤倒是很想逮着人问清事情的前因后果,然而考虑到晏游的安危,遂按捺不动。
此情此景,两人都回想起初见休夜的时候,那时他们也是远远缀在休夜身后。
司空摘星叹道:“风水轮流转。”
陆小凤道:“这句话好像不该用在这里。”
司空摘星:“唉。”
休夜显然知道他们的跟踪,但两人换了数次易容,藏在人群之中,恐怕连休夜都猜不出他们身藏何处,是何容貌。
司空摘星得意洋洋,任休夜剑术多么高超,实力何等强大,也有不如他的地方。
休夜一路向沿海而去,挑了个时间,陆小凤将发现通知无情,自己则与司空摘星快马加鞭,紧跟休夜身后。
而收到他们的信时,无情已与冷血汇合,得知石观音的真实身份。
事到如今,石观音与蝙蝠公子已彻底暴露,所有人都知道他俩绑了说书人想要除掉晏游。
冷血自忙于办案时已许久没听到和晏游有关的消息,谁料分别之后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他成了人质。
小冷捕头不由得忧心晏游的安危,可转念想到对方在土匪窝里都敢翻宝藏的欠揍模样,又觉得似乎不必太过担心他。
“有罗刹剑客在,一定没问题。”
叶孤鸿表情深沉,信誓旦旦。
无情忍不住看他一眼,为他对休夜的信任而感到不可思议:上次你对休夜似乎不是这种态度。
冷血习以为常,叶孤鸿对休夜感情复杂,但总体来讲,视其为值得尊敬的对手,对休夜的实力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任。
不说叶孤鸿,见识过休夜身手的冷血也对休夜点实力有很高的评价。
无情收到陆小凤的来信,当即立刻带上人手出发去沿海,如今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营救休夜,而是捉住通缉犯。
叶孤鸿非常积极地说:“我能否同行?”
冷血想去而不能去,他还在等楚留香的结果,更何况,丐帮的南宫灵已经有好些时候没在外露面,冷血认为这有些可疑。
见叶孤鸿这么说,冷血看向无情,目露询问之意。
叶孤鸿目光炯炯。
无情沉默了一下,点头说:“可以。”
休夜收到的信里详细地写了登船出海的路线,他毫不犹豫地上船,却苦了陆小凤与司空摘星,眼睁睁地看着他登船。
船外的守卫十分警惕,休夜入船不过一会儿L,他们便捞起船锚,当即出发。
陆小凤朋友众多,在知道休夜会出海之后他便立刻向出海经验的老船长求助,在船出航之后不久,他的朋友也赶到此处。
老船长听清陆小凤的要求后便说:“陆小凤,你要追的人不知底细,倘若他发现我们的踪迹后痛下杀手,又该如何?我好不容易活到这个年纪,可不想卷进你们江湖人的纷争之中。”
说得很有道理,陆小凤诚恳道:“我会护你周全的,再不济还有——他。”
陆小凤伸手指向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朝老船长眨眨眼,笑得阳光灿烂,拱手道:“在下晏修。”
陆小凤:……竟然还用这个身份。
老船长唉唉叹气,不太想去,但他航行经验丰富,陆小凤绞尽脑汁说了许多好处,正说话间,有人喊道:“船长!何时出航?”
说话之人是一位年轻女子,垂鬟双丫髻,眼睛又圆又亮,眉头轻蹙。
老船长已经应下了陆小凤给的好处,扬声对那姑娘喊道:“哎!马上去!”
陆小凤目瞪口呆:“你、你早就来了!”
还接了笔生意!
司空摘星捂嘴偷笑,看到陆小凤吃亏他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老船长道:“哎呀,你知道我二孙子到了议亲的年纪,总得提前备好彩礼……那位客人大方得很呢,我本来想等你来的,结果那位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我的名气,重金聘我,那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陆小凤:“…………那她们会准我上船么?你又如何打算的?”
老船长飞快道:“我替你问问她们,如果不行,我儿L子也跟着来了,叫我儿L子送你们。”
陆小凤知道这位朋友家中的情况,能够理解他的难处,道:“好。你记得替我们隐瞒身份。”
老船长见他不生气,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点头应下,转身让他们跟上,朝船所在的方向走去。
司空摘星安慰陆小凤:“这都是值得的嘻嘻。”
陆小凤:“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偷笑我。”
上了船,老船长向方才那位喊人的姑娘说明缘由,那姑娘看了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一眼,转身进了船舱,片刻之后,出来道:“我家主人不喜欢男人,你们好好待着,不要来这边晃悠,其他随便。”
不喜欢男人……那里面的是个女人?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点头,表示绝对不会瞎晃悠。
两人如愿乘船出海,船身稳定后揪着老船长的大儿L子就去看休夜所上的船的航向,专业人员有专业知识,大兄弟辨别清楚之后疑惑地说:“那两位客人去的方向也是那边……那边有什么来着?”
陆小凤&司空摘星:有什么???
老船长出海经验丰富,大儿L子想不起来,便带着两个跟屁虫去问他。
“那边有一片小岛,但周边没什么鱼,又远又偏,所以我不常去。”老船长嚼着鱼干,道,“你们要去那里?”
陆小凤点头。
老船长道:“你们知道那两位客人是什么人吗?除了那个丫鬟之外, 还有一位是像男人的女人。”
陆小凤惊讶道:“水母阴姬?”
老船长点点头:“你既然认识她, 目的地似乎相同,不如和她谈谈。”
陆小凤若有所思。
他想起曾在静水寺里耳闻目睹的场景,水母阴姬与石观音之间复杂的纠葛,还有那位男扮女装不知真实身份的“阿怡姑娘”,一时之间,心情十分微妙。
石观音在水母阴姬现身后不久便匆匆离去,如今看来,水母阴姬是一路追寻石观音至此的么?
陆小凤的表情五颜六色,沉默不语,司空摘星见此大惊失色道:“你莫非同水母阴姬也有过感情纠葛?厉害!”
他可是听说水母阴姬厌恶天下所有的男人啊!
老船长和他的大儿L子闻言目露敬佩之色。
“……”陆小凤忍无可忍,“闭嘴,才不是。只是以前偶然见过一面。”
他扯着司空摘星离开,到底是水母阴姬的感情家事。陆小凤不好当八卦似的对司空摘星说出口,于是想了想,对他道:“等上岛之后见到石观音,你自然会知道。”
司空摘星见他说得认真,便略过此事不提,心中暗想,不知是什么不能说出口之事,竟然让陆小鸡如此纠结。
他有点想快点上岛,去见石观音了。
“阿怡姑娘”这回还是女装,姿容清秀,神色清冷,像山间的竹。
与上回的“阿怡姑娘”是截然不同之人。
陆小凤十分佩服对方的易容和演技水平,但迈步上前,微微一笑,张口便开门见山地道:“阿怡姑娘。”
船上只有他们几人,事情紧急,陆小凤认为没有必要打哑谜。
雄娘子原本不解于他二人的到来,闻言面色一变,惊疑不定地将二人打量一番。
“……陆小凤?”
雄娘子得出了结论,问道。
为什么不能是楚留香?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易容脸,有点不解。
雄娘子看出他的念头,微微一笑,道:“气质不太相似。”
陆小凤笑了起来。
司空摘星拱手,还是那句老台词:“在下晏修。”
雄娘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没说话。
陆小凤见他没话说了,便道:“我有事想问阴宫主。”
雄娘子道:“问我就好,不必打扰她。”
陆小凤斟酌一下,问道:“你们可是要去见石观音?”
雄娘子点头,十分冷静地道:“想必你们的目的和她也有关系。”
自从水母阴姬决定去寻找石观音之后,雄娘子一直跟着她。
见过女儿L司徒静之后他发现他与阴姬之间的关系太扭曲,只有司徒静会受伤害。
他们三人之间总要做个决断,雄娘子不想再卷进水母阴姬与石观音之间的纠葛,不想再让女儿L受伤。
起码他要陪在女儿L身边。
……
海面一望无际,一碧万顷,腥咸的海风透过缝隙灌进屋中。
晏游笑弯了眼,指引水母阴姬来这里的是他,如今的场面简直是好戏开场前的序幕。
一边是解救人质警匪片,一边是八点档狗血三角恋,不知道融合之后会变成什么类型。
系统吐槽:【损,太损了。】
但不得不说,它也很期待。
石观音嫌弃晏游有眼无珠不会欣赏她的美,但水母阴姬一定能够充分欣赏她的魅力的!!
第207章 要素过多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最终还是见到了水母阴姬,她问陆小凤为什么要去见石观音。
“她绑了我的朋友, 威胁休夜登岛, 恐怕是打算除掉他。”陆小凤说道。
“休夜?”水母阴姬一顿,“你是说罗刹剑客。”
“正是。”
水母阴姬神色莫名,若非休夜在西域横行无忌,她恐怕还听不到石观音的消息。
陆小凤道:“我的朋友不过是不通武艺的普通人,我只想救他离开,届时还请阴宫主不要出手阻止。”
水母阴姬看他一眼,目光幽幽,道:“你在命令我?”
“不。”陆小凤心里叫苦,面上一本正经,“是请求。”
水母阴姬要的是石观音,而他要救人,若是水母阴姬帮他拖住石观音,岂不是双赢?
陆小凤相信水母阴姬听出了自己的言下之意。
水母阴姬不再说话,送客之意十分明显。
雄娘子带着两人离开房间,确定他们所去方向相同,陆小凤便对船长说不必再跟着前头那艘船了。
也许是为了防止被人跟踪,休夜所在的那艘船换了航线,但水母阴姬却知道那座岛所在的具体方位。
“你们是如何得知石观音所在何处?”
陆小凤不解地问。
雄娘子道:“有人向我们透露了消息。”见陆小凤还是一脸好奇,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人,大约是和石观音有仇,想看热闹。”
之前他们能够追着石观音的脚步都有赖于一位不知名人士提供消息,水母阴姬本是半信半疑,直到他们有一次与石观音失之交臂,便再无疑问,一路追寻。
陆小凤若有所思,这形容听起来像是那位神秘莫测的蝙蝠公子,可他与石观音不是合作关系么?
晏游:深藏功与名,嘻嘻。
由于目的地相同,船只没有行远,陆小凤便拜托老船长的大儿子回岸,向无情捕头通风报信。
当然,陆小凤也给足了酬劳。
大儿子带上水与干粮,欢欢喜喜地划小船回岸。
陆小凤只觉得自己像个散财童子似的。
不过若是能救出晏游,花得值。
一路风平浪静,船上几人相安无事,航行二日,午后之时,即将靠岸。
船只所停的地方位于死角,是即使从最高处放眼望也望不见的绝佳苟命地点。
晏游给水母阴姬的消息里特意选定了这个停靠点。
他在海岛上被关数日,身体受囚,精神自由,整个海岛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恐怕连原随云都没他清楚岛上的具体情况。
陆小凤等人抄了近路,上岛之后休夜搭乘的船才刚靠岸。
水母阴姬为爱奔波千里,自然一刻也等不得,上岛之后便站到高处,望见丛林中隐隐约约的建筑轮廓,立刻足尖轻点,飞奔而去。
陆小凤忍不住看向一旁的雄娘子。
雄娘子面上带着苦笑, 朝陆小凤与司空摘星轻轻点头示意, 紧随其后。
两人第一次见识他的轻功,此刻见他身姿翩跹,如叶似风,顿时吃了一惊,愈发觉得雄娘子神秘莫测。
但司空摘星在这一刻,忽然察觉到了十分古怪的一点。
“阿怡看水母阴姬的目光怎么古里古怪的?”
陆小凤张了张口,说:“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司空摘星知道“阿怡姑娘”是个男人,闻言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慨叹,心想水母阴姬那样的女人竟也有男人喜欢。
两人不再多言,朝林中建筑赶去。
他们几个早来一步,但岛上早为休夜的到来而严阵以待,防守严密,见到计划之外的四个人影后立刻上报。
这个时候石观音正在晏游的牢房外,告诉他休夜到来之后的会有的待遇。
“他注定有来无回。”石观音摇头叹息,“谁叫你们都有眼无珠,不懂得退让。”
大概是晏游这张嘴说出的话总是不大中听,石观音也变得喜欢从语言方面刺激他。
晏游假装大受刺激,背对着她,不说话。
石观音显然对此十分满意。
无论何时何地,石观音最看重的依然是自己,大仇即将得报之际,一直不肯拜服在她魅力之下的晏游依旧是那么碍眼。
若非“蝙蝠公子”不允许,石观音简直想将这油盐不进的说书人吊在树梢,风吹雨打阳光曝晒,想来一天之后便会服软。
“我说过,你确实很美。”晏游背对着她,语调压抑,“但我不愿拜服在你的魅力之下,只能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这世上也有人能够欣赏你的美,你为什么不看看她呢?”
石观音冷哼一声:“你忽然说这些做什么?若是求饶也晚了。”
之前的说书人未露丝毫惊惧之色,更不曾可怜兮兮地求饶,随遇而安,十分随意。
总之莫名很欠揍,听他忽然说这种略显示弱的话,石观音只觉得不对劲。
就在这时,“蝙蝠公子”派来通知她的人出现在她身后,转述了“蝙蝠公子”的话。
休夜没来,来的是其他人。
石观音心中一突,再也顾不上晏游,转身匆匆离去。
晏游憋笑憋得很费劲,迫不及待地想看石观音见到水母阴姬时会是什么表情。
“怎么来的会不是休夜?”石观音怒气冲冲地质问“蝙蝠公子”,“你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这便是你说的掌握之中!”
“蝙蝠公子”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此时的状况在预料之外,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是谁将这座岛的位置透露出去的。
静了片刻,石观音冷冷问道:“你可知道来的人是谁?”
“蝙蝠公子”道:“不知道,他们被拦在外面,进不来。”
石观音冷笑:“看来你这御下之术也不过如此。”
“蝙蝠公子”火气也上来了,他们各个忠于蝙蝠公子是因为公子能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用钱钓着人总比用美□□人实在些,当即道:“焉知不是你泄密?怎能说我驭下无方?”
本就不稳固的联盟在这时出现了裂痕,石观音在心中估算和对方闹掰后平安离开的可能性。
——不高。
于是只得耐心等着看外面会如何发展。
两人谁也不说话,气氛凝滞。
而外面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看前面打头阵的两人,正嘀咕到底是上还是浑水摸鱼混进去。
林间有水,水是水母阴姬的武器,所有人不曾近她身便被水滴击中,好的伤臂伤手,坏的正中眉心,一击毙命。
陆小凤叹为观止,司空摘星盯着雄娘子起跳避让留下的残影,幽幽道:“我好像知道那人是谁了。”
“是谁?”
陆小凤精神一振。
“雄娘子。”司空摘星说,“一个采花贼,不过有许久没在中原活动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水母阴姬身边。”
司空摘星深沉地思考,这采花贼莫非是打算对神水宫的弟子下手,却为水母阴姬而折服?
他万万想不到,他猜得离真相八九不离十。
是个江湖人都知道雄娘子的恶名,采花贼不少,但被黑白两道追杀许久而未落网的只有他一个。
陆小凤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袭来的人全部倒下,但水母阴姬特意留了个清醒的人,雄娘子拎着他问去那木屋的安全道路。
男人咬破毒囊,顷刻间命丧黄泉。
雄娘子手慢一步,甩手扔开他的尸体。
放眼望去,原本活着的人也都自尽而亡。
想必他们的首领威严深重,任务失败便要求自尽,既恶毒又心狠。
陆小凤在心中叹息。
没人领路,便只能自己找路,陆小凤走到前头,小心翼翼地探路。
二人都瞧着他,看了半晌,司空摘星走上前去分工合作。
在远处暗中观察之人及时回去将消息报给“蝙蝠公子”与石观音,二人身份不明,但有一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是个男人模样的女人。
“蝙蝠公子”皱眉道:“水母阴姬?她怎会来此?”
石观音:“………………”
“蝙蝠公子”看向石观音,见她面色不佳,若有所思,问道:“她是来找你的?”
当年水母阴姬与石观音相处时间不长,告白之后石观音连夜卷铺盖跑路,原随云能查到石观音的身世,却查不到这种小事,即便查到,也只会认为她们有仇。
石观音没心情回答他,她此时满脑袋问号,水母阴姬怎么还能追到这里来???
岛外,大船靠岸停下,休夜走下船,站在沙滩上,望着面前郁郁葱葱的丛林,面无表情。
船上的几人悄无声息地退回船内,休夜走进那片绿色之中。
他进去没多久,旁边立刻有人蹿上船,将目前的情况告诉同伴。
“他们怎么还会比你早来?!你们出发前没打探过吗!”
“打探过了啊!谁知道他们从哪儿知道这地方的!路上也没人跟着, 我们还特意走得七拐八拐, 没人跟着!”
一质问,一回答,彼此都十分懵逼,所以前头上岸的那四个人究竟是怎么知道这座岛的?
晏游:嘻嘻。
休夜一入林中便如一道剑光,身影迅速而模糊,在船上的滋味其实还不错,他能擦剑吹风赏月喂海鸟。
但修罗场更加吸引人,所以休夜路上没有停留,绕开陷阱,直奔前方。
陆小凤四人还卡在一道陷阱处,方才误动机关,万箭齐发,四人差点被射成筛子。
司空摘星说:“我们上岛这么久,小晏还活着吗?”
指不定石观音怒极之下绑票了呢。
陆小凤说:“休夜还没来,她筹备那么久,不会轻易放弃。”
“这陷阱都被我们踩了,倒方便了休夜。”
“不一定,也许他是从另一个方向来。”
水母阴姬沉着脸,这时耳朵听到些许动静,立刻抬眼望向东南方向。
一道黑色身影从远处蹦来,白发飘飘,落在近处的树梢,身形不动,只脚下树梢微晃。
水母阴姬和雄娘子不用询问便能确认来者的身份。
他恐怕就是陆小凤所说的罗刹剑客,休夜。
司空摘星大为惊讶:“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他们几个可是路上蹉跎许久才到这里的!
休夜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道:“跟着我。”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一怔,随后震惊。
之前休夜可是只会说“不要跟着我”这种话!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他主动说“跟着我”!
陆小凤莫名感到欣慰,可能是因为只有他被说过两次截然相反的话。
司空摘星说:“说!你是谁!休夜才不会说这种话!”
“……”
休夜的目光冰凉,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四人连忙跟上,只见休夜一马当先,杀生杀死,没有其他人的用武之地,生生开辟出一条血路,陷阱在他面前毫无作用——即便如此,他仍然免不了受伤。
等站在那建筑的大门口,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有小小的血泊在他脚边凝聚,赤红的血珠顺着衣角滴答滴答。
休夜一脚踹开门,提剑进入其中,来人便杀,以致于无人敢来。
时间紧凑,“蝙蝠公子”与石观音刚听到消息,休夜就上门了。
“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石观音气得心肝疼,还有点慌张,休夜和水母阴姬一起上门,她都不知道该先躲哪一个!
“蝙蝠公子”早叫人去将晏游押来,石观音话音落地,晏游被一把推进屋中,踉踉跄跄四五步,用胳膊肘撑着墙壁站稳了。
押他来的人特意为他缚手,麻绳缠得死紧,晏游认为自己不值得这么对待——毕竟他又跑不了。
石观音和“蝙蝠公子” 看他一眼。
晏游看着首次相见的“蝙蝠公子” ,惊讶道:“哎,怎么还有一个人?”
没人想理他。
晏游靠着墙壁笑,姿态比现场另两个人闲适自在得多,“蝙蝠公子”忍不住看他一眼。
对“蝙蝠公子”来说,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他认为说书人和他想象中的不同。
……这人怎么一点都没有人质的自觉?
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休夜踹门,晏游被推进屋在同时发生,“蝙蝠公子”腹诽晏游时,休夜提剑走向他们所在的房间。
“公子!他来了!”
“大人!他来了!”
两人的手下惊恐地前来禀报,禀报完,休夜到了门口,剑气凛然,煞气有如实体,白发剑客神色阴郁,当真似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晏游:“哦。你来了!”
休夜:“我来了。”
他将目光移向屋内的另两个人,“蝙蝠公子”与他对上视线,心神巨震,情不自禁地想要后退,看到休夜之后又出现一道人影,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稳住心态。
水母阴姬现身,她比休夜还要高大,与休夜并肩,两人挡住了门。
“……石观音。”
水母阴姬凝视着许久不见的心上人,声音缱绻。
石观音:“…………”
见鬼啊!怎么你们会是一起来的!!
石观音崩溃的心情大概只有晏游知道。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站在角落,没有高光,甚至连戏份也没有。
他俩倒是听到了晏游那没事人一般的招呼,听起来健康活泼,还是老样子欠揍,心里都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雄娘子站在他们身侧,表情十分平静,在他前方,水母阴姬的目光深情而又哀伤。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对视一眼。
司空摘星问:“这是什么情况?”
陆小凤答:“……就是你看到的情况。”
司空摘星嘴角一抽,懂了。
这个答案他是真的没想到,司空摘星只以为水母阴姬与石观音之间有仇。
水母阴姬深情款款的视线连“蝙蝠公子”都察觉到不对劲,但当前复杂,他顾不上分析,淡定地威胁道:“这位说书人吃了毒药,两个月内不解毒,必死无疑。”
外面的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瞪大眼睛。
休夜压根不按套路来,声音如霜雪般冰凉:“你在同我谈条件?我能杀了你们,再带他去找蔺尘星。”
“即使是蔺尘星也无法解毒。”“蝙蝠公子”背上淌汗,面上平静,“解药只有我知道在何处。”
休夜没有接茬,而是看向石观音,在那一瞬间,她感到极大的威胁。
“我希望你能杀了我……”休夜语气轻轻,“但不是这种牵扯旁人的做法。”
杀意如海潮般汹涌,在场众人无不为之悚然。
休夜被激怒了。
石观音的天灵盖隐隐发凉,想也不想,高声道:“阴姬!杀了他!我跟你走!”
水母阴姬目光骤亮,但不知想了什么,仍有迟疑。
石观音叫道:“他这次摆明非要杀我不可!你不能让他——”
水母阴姬抬手。
休夜的剑已刺了出去。
剑气如虹,剑光凛然,一道银光刺进石观音的心口。
陆小凤与司空摘星同时出手,想要拦住水母阴姬的攻势,而雄娘子出手拦阻。
石观音中剑,休夜挨了一掌,同时反手斩向水母阴姬,拉开距离。
挨了一掌似乎对他没有太大影响,他云淡风轻地擦掉嘴角的血,眼中浮现出冰冷的讥笑。
雄娘子率先退开,冲上去查看水母阴姬的伤势,好在她的伤并不算太严重。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看看水母阴姬,又去看靠着桌子的石观音。
……两人的伤势,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啊。
休夜的笑容很浅,双眼盛满笑意,对石观音说道:“你既然怕死,怎么还敢做这种事让我生气?”
没有人见过他露出这种笑容。
轻浅的、笑意之下是狂风暴雨,冷酷而阴郁。
石观音想骂娘,休夜这次依旧没有刺中心脏,而是擦着上次的伤口,添了新伤。
“观音!”
水母阴姬匆匆上前,扶住石观音。
石观音恶心得头皮发麻,恨不得一把甩开她,但水母阴姬能够带她走。
“蝙蝠公子”在罚站,他此刻感到自己十分多余。
这不应该啊。
晏游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蝙蝠公子”回头看他,瞄见自己肩上的手,目光一变:这人怎么解开麻绳的?!!
第208章 情为何物
“啪!”
“蝙蝠公子”一掌打掉晏游的手,目光冰冷,藏着打量,移向晏游的手。
晏游揉着手上被打出的红痕,手腕满是麻绳勒出的红痕,渗着星星点点血迹,颇为骇人。
他贴心地解释道:“我这江湖说书卖艺人嘛,总得有点小技巧。”
“蝙蝠公子”:……谁要听你的解释?!
晏游笑容无辜又真诚,但就是莫名欠揍。
麻绳绑手实在太煎熬,又痛又痒,晏游才不想让自己受罪。
“蝙蝠公子”并不担心晏游逃走,毕竟他中了毒,没有解药的情况下逃走只是送死。
他拉近了与晏游的距离,以防有人将其带走。
休夜显然是打算先解决石观音,再对付他,面前的几l人正在僵持,“蝙蝠公子”揣测着休夜到底会有有何举动。
两人头顶上方,司空摘星蹲在房梁上,思考着将晏游“偷”出来的最佳方案。
“蝙蝠公子”全身心都放在面前的场景上,并没有注意到奇怪之处。
目前的情况太离奇,水母阴姬的出现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而她与石观音之间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
总而言之,“蝙蝠公子”的心情难以言表。
水母阴姬搀扶着石观音,石观音呼吸急促,伤口汩汩流血,衣衫被血浸湿,血腥气在鼻尖蔓延。
石观音死死地瞪着休夜。
白发剑客与她只有咫尺之遥,面上是似曾相识的疯狂笑意,手中的剑尖坠着血珠,无声滴落。
石观音气息紊乱,经脉阻塞,不说同休夜交手,连使出招式都是一件难事。
石观音眼中的憎恶与恨意十分鲜明,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新仇旧恨一块涌上心头,她狠狠攥住水母阴姬的手,道:“阴姬!替我杀了他!我要他死!”
雄娘子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休夜方才刺向石观音的那一剑、反手斩向阴姬的那一剑,他都看在眼里,在场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倘若水母阴姬与休夜交手,最好也才是两败俱伤。
水母阴姬显然也有估量,与雄娘子对视,从他眼中看出“不要”两个字。
石观音一把拽住水母阴姬,眼眶通红,有水光盈盈——气的——她厉声道:“只有你杀了他,我才能无后顾之忧的与你离开!”
水母阴姬目露惊喜:“观音,你愿意与我走吗?”
“如果你能救我一命——我都听你的。”
石观音回答她的同时运转心法止血,否则她说的话越多,死得便越快。
这都是权宜之计,即使水母阴姬不敌休夜,总能拖住他一会儿。
水母阴姬心动了。
石观音第一次向她说这种话,这意味着她服软了,纵使是逢场作戏、但也给了水母阴姬一丝希望。
只要石观音随她离开,总会日久生情的。
白月光的威力就是如此强大,水母阴姬没有看到雄娘子溢满担忧痛苦的眼睛——或者说她看到了,可一切都比不上怀中娇弱白月光的通红眼眶。
白月光与替身就像东风与西风,目前来看,白月光压倒替身了。
晏游表情平静,但看戏看得十分乐呵,宫南燕是雄娘子的替身,雄娘子又何尝不是石观音的替身呢?
所以雄娘子注定会失望,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便是因为遥不可及难以触摸,有朝一日机会来临,水母阴姬不会放手的。
休夜提剑,水母阴姬轻柔地将石观音安置在一边,转身看向休夜,无需言语,两人的身影化作残影。
这是常人难以干涉的战斗,纵使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能夹住天下任何攻击,可贸然阻挡,反而极有可能受伤。
陆小凤并不担心休夜,休夜总是主动受伤,同时也会让别人受伤,不如说他现在担心的是晏游。
站在地面的所有人,包括“蝙蝠公子”,都被休夜与水母阴姬的打斗占据心神,吸引目光,司空摘星抓住空隙,像只猴子轻轻跃下房梁,一把捞住晏游,带他退离“蝙蝠公子”身边。
“蝙蝠公子”:?!
晏游:哇!
司空摘星拎着人落在陆小凤身边,一把扔开晏游,得意洋洋地大笑:“休夜!我给你把人偷回来了!”
晏游:“简称偷人。”
陆小凤:“噗。”
“……”
司空摘星瞪着晏游,这人在这儿是一点罪都没受吧?怎么精神头还这么足?
晏游当然是很感激他的,虽然有和休夜赌气的成分在,但司空摘星确实救了他。
所以晏游笑嘻嘻地拱手行礼:“不愧是偷王之王,谢谢你捞我。”
司空摘星哼了一声。
“蝙蝠公子”在司空摘星捞人时还未反应过来,等两人落到门外,他这才回神,冷冷道:“你不怕死吗?解药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晏游朝他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中毒了呢?”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又惊又喜,齐声道:“你没中毒?!”
“蝙蝠公子”反驳道:“不可能!那几l日的饭菜你都吃了!”
“我说了,卖艺为生的总得有点小技巧。”晏游笑吟吟地说,“总之我没有中毒。”
一句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解释的话让听到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撼,就这?理由呢?为什么?你怎么办到的?
晏游摆出一副神秘莫测就算你问我也只会忽悠你的态度。
司空摘星问:“听起来他们把毒下在饭菜里,你难道全都倒了?这也不对……”
晏游说:“不要追根问底啦,告诉你我就没办法谋生了。”
司空摘星费解:“难不成你用一张嘴皮子说动看守你的人替你吃了?”
“蝙蝠公子”大声说:“不可能!”
陆小凤:“……”
“你没中毒就好。”
陆小凤在方才将晏游上上下下看了好几l遍,确认他精神头很足,除了手腕上有些小伤,便放下心来。
晏游朝他笑了一下:“你们来岛上是不是很费劲?谢谢。”
陆小凤想伸手摸胡子,摸了个空,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正顶着易容。
晏游竟然能一眼认出他们谁是谁。陆小凤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惊奇地想道。
“是我的缘故,那几l位姑娘出现的太突然了,我宁可怀疑你的魅力,也不该认为那很正常。”稍微放松之后,陆小凤语中也带上一丝调侃,“那位‘李姑娘’,想必是石观音本人吧。”
晏游点头。
“李姑娘”与石观音只有容貌不同,身上的气质十分相似,毕竟是同一个人。但“李姑娘”总是十分淡定,而陆小凤从见到石观音本人开始,她便被焦急与怒火包裹,十分失态。
美人纵使生气发怒,纵使衣衫浸血,也是很美的。
但此刻没有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陆小凤看着休夜,问:“水母阴姬能杀了他吗?”
他身边站着司空摘星与晏游,两人呆了一下,不知道他具体是在问谁。
于是两人默契地决定回答的先后顺序。
司空摘星先发言:“杀不了。他很强。”
晏游先是在心里称赞了一下自己的演技和能力,随后回答道:“同上。”
司空摘星瞪他:你学我?
晏游摊手:要不然还能怎么说?
如果要晏游作为本体,给一个准确的回答,休夜要想真的死,除非他自尽。
这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真要说出口的话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会一蹦三尺高,用“你怎么这么冷酷无情”的眼神看他。
有可能不完全一致,但差不多会是这个表现。
水母阴姬渐渐落于下风,休夜沉默不语,攻势猛烈,却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剑光凛冽,煞气汹涌,白发剑客眼中亮光灼人,不管水母阴姬如何回手,他只是不管不顾地迎上来,劈、斩、砍、刺。
剑术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自成体系,每一招每一式,都能从中体会到用剑之人的疯狂,以及恨意。
这份恨意不针对任何人,更像是对自身的恨意,沉重而痛苦,压抑且阴郁。
水母阴姬已经许多年未逢敌手,石观音魔头之名震武林,却也因为害怕她强人所难而连夜逃离。
她一直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高之感,强大意味着寂寞,爱情是心灵的港湾,而如今,水母阴姬发现自己无力保护自己的港湾。
剑意萦绕,在那一瞬,休夜身上的剑气化作另一把无形的剑,与手中银剑直直刺向水母阴姬。
一剑霜寒。
寒霜般洁白冰冷的剑身映照出雄娘子焦急的面容。
他扑了上来,以身为盾,挡住刺向水母阴姬的剑,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响起,雄娘子倒在水母阴姬怀中。
“……小、小司——!”
水母阴姬颤抖着手,扶住雄娘子。
雄娘子复姓司徒,当年在神水宫伪装侍女时便是用的“小司”这个名字。
休夜抽剑,雄娘子猛地吐了口血,水母阴姬的手更抖了。
不该是这样的……。水母阴姬拥着他,痛彻心扉,有些茫然,她是为了带走石观音才与休夜交手,可从未想过让雄娘子死在这里。
“阴姬……”雄娘子一边吐血,一边艰难地说,“我和你,两清了……”
他对水母阴姬有过恨,有过爱,对一名男人来说雌伏于女子身下是莫大的耻辱,但他们共同孕育了司徒静,这证明他对水母阴姬并非毫无情意。
离去也只是因为身为男人的心气占了上风。
时隔多年,水母阴姬显然还是更为在意石观音,雄娘子只是不想再困于这复杂的感情纠葛之中。
水母阴姬慌张道:“你不要说话!我带你们走!”
石观音伏在地上没理人,在两人打斗的期间,她运转心法疗伤,已经成功止血,伤口正在极为缓慢的愈合,但仍需要立刻疗伤。
休夜甩掉剑上血珠,放眼望去,除了自己人,只有一个“蝙蝠公子”还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瞪着眼睛看水母阴姬与雄娘子亲密拥抱,以及听到水母阴姬满含担忧痛心的话语,整个人的表情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又给踹下悬崖。
晏游理解他,确实,面前的场景要素太多,更别说雄娘子如今是个漂亮清秀的姑娘,她为水母阴姬挡伤,两人看起来情意绵绵,但水母阴姬不久前才为了石观音与休夜交手——这看起来就像她对她情意深重,她与她藕断丝连,她与她为了她可付出一切。
好一场震撼人心的狗血大戏,不说替身蝙蝠一脸懵逼,连司空摘星都瞳孔地震。
陆小凤是例外,他早在静水寺时就已经和楚留香一起面对过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场面。
虽然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叹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晏游幽幽地说。
陆小凤发现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等等,为什么他这么镇定?
休夜开口,声音平静,对面前的场面毫无反应,道:“一场闹剧。无聊,可笑。”
简短几l个字,表达了他的心声。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复杂地看着他。
因为你太强了。
他们二人来时都怕会有一场血战,休夜没来时他们确实步伐缓慢被陷阱困住,但休夜来之后进度飞快,那气势仿佛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拦路者必死。
但休夜身上的伤同样很多,很难想象他为什么此时此刻还能脊背挺直地站在中央。
水母阴姬还在捂雄娘子的伤口,休夜冷冷道:“他死不了。”
现在还有呼吸证明他还有救,否则根本说不出什么两清的话。
晏游还想看戏刷进度,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人狗带。
不过如果她们不立刻回岸上找大夫,恐怕就会真的上西天了。!
第209章 好生气哦
石观音侧耳听着一切,心下暗恨,水母阴姬都拿休夜没办法,她岂不是又只有挨剑的份?
“蝙蝠公子”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麻木,所有的事情都在意料之外,他该怎么向公子交代?
不,他连能否回去都是一个问题。
休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作为石观音的同伙,他从始至终存在感都不强。
“蝙蝠公子”与他对视,略觉毛骨悚然,白发剑客的眼睛阴郁而冰冷,冻得人心头发凉。
休夜看了他半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这就是他选择的方法?”白发剑客冷冷发问,“你带话回去,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人威胁我。”
“……”“蝙蝠公子”勾起无辜而淡定的笑容,“阁下此话是何意?”
但见过他大喊“不可能”的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只觉得他在强装淡定。
“休夜这么说,莫非那位公子不是蝙蝠公子本人?”
陆小凤悄咪咪地对着旁边的两人嘀咕。
晏游一本正经地附和:“可能是的。”
司空摘星若有所思:“所以休夜打算怎么办呢?”
从休夜话里听出“蝙蝠公子”是个冒牌货的不止有他们,还有地上趴着的石观音。
石观音心中一沉,她隐约有预料,但那只蝙蝠竟然连人都是假的,显然是打算将所有事都抛给她背。
啧。石观音心中快速做了决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一掌向那“蝙蝠公子”拍去,后者猝不及防,肩膀生生挨了一掌,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被拍飞,痛得闷哼一声,顷刻间汗滴如雨。
几人都有些意外。
水母阴姬恍然回神,拥着昏迷不醒的雄娘子,看向她:“观音……”
石观音翻脸不认人,看也不看她,只是冷冷道:“真叫我作呕。”
她不说因为什么而作呕,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水母阴姬目光沉郁,难掩心痛,问道:“你方才所说的话……”
“逢场作戏罢了。”石观音冷冷道,“更何况,你也没能杀掉他。”
休夜无动于衷。
“蝙蝠公子”恨恨地看了石观音一眼,捂着肩膀转身要逃,无论如何,他都得将这消息传递出去——
石观音见他还敢逃,更加恼怒,又要出手,却被休夜拦下。
“……!”
石观音又惊又怒,休夜还会救人?
晏游拦下她是为了让替身公子回去传话,那样才会有更好玩的事情,但他却有点搞不懂石观音出手的原因。
毕竟原随云虽然想让她背锅,但实力深厚,这次失败也能继续当虚伪的同盟,是值得利用的对象,石观音这下子出手,得罪蝙蝠公子,原随云恐怕会将她卖个彻彻底底。
“我需要他传话。”休夜说,“你若是想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石观音飞速拉开同他之间的距离。
休夜笑了一下。
石观音感到烦躁, 她之所以想杀那替身, 并不全部出于恼恨,而是因为他目睹了所有事情。
蝙蝠公子已经知道她的秘密,杀了这替身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唯独这次、她为情况所迫,不得不请求水母阴姬替她杀了休夜的事,石观音一想到便会头皮发麻、几欲作呕。
她甚至还说了会跟水母阴姬离开。
只有这件事,石观音绝对不想为人所知。
晏游从她的停顿中悟出点什么,石观音宁折不弯,方才逢场作戏说的话显然违背本心,现在回过神来,当然想杀掉黑历史的见证者。
作为替身的“蝙蝠公子”已经从只有他知道的暗道里去往岸边,他的同伴们在路上接应他,他们竟然真打算将石观音丢在这儿不管。
晏游都要替石观音点蜡了。结盟结了个寂寞。
石观音带来的六名护卫损失一半,剩下三人在此时带伤蹿出,形容狼狈,护在她身前呈半包围状,气势汹汹地瞪着休夜。
休夜冷冷横过去一眼,三人呼吸一滞,浑身肌肉紧绷,不约而同地握紧手中武器。
他们事到如今都没有逃走,而是护着石观音到这旮旯岛里,这爱深沉又扭曲。
休夜没有言语,一剑出去,收割三条人命。
三人捂着喉咙倒地,喉管嘶嘶冒着血泡,除此之外发不出任何声音。
休夜看向石观音,不知想了什么,停顿片刻,提剑走向她。
“看来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休夜轻声说,语气平静,近似于喃喃自语,“我对你期望太高了。”
“——!!”石观音惊怒交加,这话听得她万分不高兴,“你
欺人太甚!”
石观音自知不敌休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转身要逃,休夜手中银光一闪,水母阴姬抱着雄娘子拦在他身前。
“你要拦我?”
休夜平静地问。
“是。”水母阴姬目光沉沉道,“我要带她走。”
石观音逃得更快了。
晏游心想,水母阴姬果然选择了都要,不错不错,一夫一妻很有乐子看。
石观音这次受的伤还是只能找蔺尘星医治,无论水母阴姬带不带走她,她最后还是会出现在蔺尘星面前的。
刷任务进度aka看乐子,主打一个循环利用。
于是休夜收剑。
水母阴姬一怔,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妥协。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也没有。
“希望你能如愿带走她。”
长剑入鞘,声音清脆而冰冷,休夜唇角微扬,语调中也带上些许凉丝丝的笑意。
“毕竟对她来说,和你在一起,是种折磨。”
杀、杀人诛心哪。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叹为观止。
石观音面对水母阴姬时的不情愿有目共睹,是个人都能看出一切都是水母阴姬的一头热。
水母阴姬神情微冷,不再言语,带着雄娘子转身离开,追向石观音离去的方向。
此刻纵观全场,站着的都是自己人。
司空摘星道:“你就这么放他们走?”
不说那“蝙蝠公子”,单是石观音,可是在悬赏令上待了一年的通缉犯,不杀他显然不符合休夜的行事风格。
他不是一向只逮着悬赏令上的人杀么?
休夜笑容嘲讽,道:“那太便宜她了。”
石观音受了重伤,又有水母阴姬虎视眈眈,蝙蝠公子不安好心,大业难成,两个儿子处境危险,于她而言,从称霸沙漠沦落这种境地,已是从巅峰跌落到地狱,每天想想都会无比扎心。
司空摘星若有所思,忽然伸手大力拍晏游的肩膀,道:“对了,我把人给你偷回来了,你这下总得认可我的实力了吧?”
休夜看向晏游,没有说话。
“干得漂亮。”晏游摁住司空摘星的手,他肩膀被拍得略疼,替休夜说出口,“谢谢你,司马摘心。”
休夜发疯有一套,但夸人实在是在为难他,所以这话由本体来说比较合适。
“……”司空摘星愤愤抽手,“你才司马,你才摘心。”
陆小凤深沉不语,他在思考一件事。
——主谋都跑了,该怎么向无情大捕头交代?
休夜放跑假蝙蝠公子和石观音都是他的选择,陆小凤无所谓,毕竟这是休夜自己的事情,可是无情捕头如果在场的话,绝对不会轻易放人离开。
唉。
陆小凤叹气。
本以为营救晏游会是十分费劲而艰险的行动,但有了休夜的出场,一切都不是事,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对视一眼,都看出几分没派上用场的空虚。
好吧,司空摘星好歹把晏游捞出来了。
陆小凤想了想,说:“不知道水母阴姬会坐哪条船,咱们得快点去找船长。”
毕竟说好要护他周全的。
几人顺着来时的路出去,一路上满目都是血与尸体,陆小凤看一次头疼一次,但他发现有些人仍有呼吸,休夜并非每一个人都朝致命点下手,心中一动,立刻拉着司空摘星将那些人捆起来。
司空摘星抱怨:“我这双手可不是干这种事的。”
陆小凤说:“这次不是小事,把他们交给无情捕头说不定能审出点什么。”
晏游歪着脑袋看了看,笑眯眯地上前帮忙捆人,手起结出,绑得死死的,有人途中醒了一次,想挣脱都动不了。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谨慎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见他活蹦乱跳下手利索,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晏游的表现不像被绑了当人质,更像是在这里度假,甚至连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
也真是奇了。
两人感叹完,又见晏游绑完人便将绳子往休夜手里扔,而休夜还真握在手里,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感想。
难怪石观音和那蝙蝠公子想利用晏游引休夜入陷阱。
一共发现四个伤势不算太重的活口,挑出四人牙齿中的毒囊,他们决定把这些人带回船上,押回岸边,供无情大捕头审问。
“休夜,”陆小凤一手拖一人,见气氛不错,出声询问,“你同蝙蝠公子有什么仇怨?”
休夜同样一手拖一人,看他一眼,这回没有避而不谈。
“我同他约好,等他来杀我。”
陆小凤注意到休夜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
“可他打算利用晏游来杀你。”陆小凤指出问题,“这不公平。”
不管是对晏游,还是对休夜本人来说,这种下作的计划并不公平。
那蝙蝠公子实在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休夜冷酷地说:“所以我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原随云本就不值得公平对待。
陆小凤看了晏游一眼,对方正和司空摘星猜拳玩,看起来对自己被绑做人质一事毫无怨言。
晏游当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老实说,这一切都是他本人有意任之发展,“小晏”只能摆出毫不在意的态度。
陆小凤看着他们猜拳,片刻之后幽幽道:“你们真是轻松啊。”
四个活口全在他和休夜手里!
晏游和司空摘星对视一眼,又开始猜拳,他赢了。
“交给你了。”晏游拍拍司空摘星的肩膀,语重心长,“不要辜负我的重望。”
司空摘星肩膀一扭,躲开晏游的手,愿赌服输,伸手替陆小凤捞了一个人。
交谈玩闹过后便是一路疾行,看到停靠在岸边的船时已是月出海面,玉盘当空。
老船长是老油条了,见人少了两个,多了五个,什么也没问,只是说夜间不能出航,第一天才能离开。
陆小凤有点好奇水母阴姬有没有抓到石观音,此时又在何地。
但除他之外的几人压根不在意此事,提都没提一句,开开心心地准备回程,陆小凤干脆也抛之脑后不去想了。
晏游倒是知道具体情况,石观音重伤逃走,自然敌不过水母阴姬,被她追上,对峙之中气血翻涌,旧伤复发,在水母阴姬面前晕倒,被人带走了。
而水母阴姬上的是蝙蝠公子的船,她非常强硬地压迫船上人为她开船,在晏游他们拖着人往外走时已经起航回岸。
这一结果可喜可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晏游都要感动得流泪,多年等待数年期盼,水母阴姬终于得偿所愿。而对石观音来说,则是噩梦成真。
为她点蜡。
一夜无事,日出之际,老船长开船离岛,红日跃出海平面,散发着温暖的光辉,海面洒满金光。
晏游和休夜站在船边看海,海鸟飞来时晏游掏出干粮,伸出手,海鸟一点也不客气,争先恐后地扑来,叨了就走。
晏游举得手累,便将剩下的干粮递给休夜。
反正都是他,是谁喂都无所谓。
游趴在船栏边, 望着远处景色的太阳, 和色彩艳丽的云霞,盯了许久,直到眼睛发酸。他慢慢地低下头,眨了眨眼。
有两只海豚跟着船,此起彼伏,看起来相当快乐。
晏游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曾经他们约定过一起去旅游,看海划船爬山坐缆车,但如今他已经能够乘坐星舰看浩瀚无垠的星海,却依旧忘不了那些注定无法达成的约定。
晏游朝海豚们吹了声口哨,去仓库里扒出一张椅子,悠哉悠哉地躺了上去。
阳光正好,海风凉爽,就是椅子没有汴京小院里的那张舒适。晏游懒洋洋地想。
陆小凤找过来的时候就见晏游晒太阳,休夜喂鸟,场面和谐又温馨。
他几乎以为此次出海的目的是度假,而不是解救晏游,这世上哪有人昨天还在当人质,今天就这么舒适的?陆小凤严重怀疑,晏游当人质时也是如此表现。
晏游睁开一只眼,笑眯眯地问:“来吗?一起晒太阳。”
陆小凤摸着下巴想了想,转头搬了张椅子放在他身边,安逸躺下。
司空摘星对他们堕落的行为十分不赞同,只是海上无聊,确实没什么可干的事,在休夜也搬着椅子躺下时,司空摘星屈服了。
船在海上航行三天,晏游每天都有新花样,第一天是晒太阳,第一天是钓鱼,他自己整了个钓竿,在航行的船上还真钓上好几条鱼,钓完鱼之后又是剖鱼腹晒鱼干,又是烤鱼,总之乐在其中,美滋滋的。
水母阴姬的船比他们早半日到岸,这几日水母阴姬占船为王,十分霸道,不给他们任何往外传信的机会,等回到岸边,不等“蝙蝠公子”提出谈判,水母阴姬便带着雄娘子与石观音离去。
“蝙蝠公子”气得紧紧握拳,不经意间牵动伤口,痛得面色铁青。
侥幸活下来的几人在那里皱眉讨论到底该怎么将这事情向蝙蝠公子禀报。
这次计划可谓相当失败,人质被救走,己方损失惨重,即使想追根溯源弄清为何失败,都无从下手,毫无头绪。
“公子会生气吧?”
“废话。”
“唉——”
“蝙蝠公子”一想到自己要以如此伤残之躯迎接公子的怒火,也想要叹气。
……
“废物!”
前来禀报的几人瑟瑟发抖,埋头不语。
即使面前隔着屏风,他们此时也不敢抬头,公子一旦发怒,后果便相当严重,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到公子用如此激烈的语气骂他们废物。
原随云难以置信,他听到了什么?
水母阴姬莫名现身,在休夜之前上岛,而他设下的陷阱、所有的安排都对休夜不起作用?
而本想让其背锅的石观音,也被水母阴姬带走了。
水母阴姬与石观音之间的关系确实出乎意料,倘若他早知道两人之间是那种关系,他也有可以借刀杀人这一选择。
原随云实在是心情不悦,忍不住站起身,踱步以减少心中的怒意。他期待已久的结果便是如此?
听手下转述,当时状况混乱,石观音因水母阴姬的出现而不安,并没有在那些人面前提到蝙蝠公子,那说书人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休夜又是凭什么断定他也参与在其中?
原随云有满肚子疑问,按理说一切都是天衣无缝,休夜的强大出乎意料暂且不提,其余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比如说书人并未中毒一事。
倘若他中了毒,结果绝不至于如此狼狈。
公子骂完废物之后便静默不语,气氛压抑到极点,几人都不敢说话,身负重伤的替身手下痛得要死要活,愣是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良久,公子出声,声音低沉,能听出心情极不愉快,他冷冰冰地说:“下去吧。”
几人如释重负,纷纷退下。
房间本是十分空旷的房间,只是居于背光处,不曾燃灯,显得阴暗且逼仄,当真如同蝙蝠的巢穴一般狭窄。
原随云被黑暗包裹,神色阴郁,他针对休夜而做出这一切的出发点只是为了重见光明,休夜不死,蔺尘星便不会为他治眼。
他不甘心。
原随云重新开始计划,这次他一定会成功,他已经受够了听别人说花满楼重见光明后如何如何——花满楼都能瞎而复明,凭什么他不可以?!
第210章 告一段落
无情和叶孤鸿日夜兼程,到达陆小凤在信上所说的码头,与陆小凤那位朋友的儿子汇合,还没来得及出发去岛上,陆小凤他们便已经回来了。
无情:……
这到底该算是来的太晚,还是太早?
“来得刚刚好!” 晏游对许久不见的无捕露出笑容,在他面前拖出四个昏迷不醒的人,“这是礼物。”
“俘虏。”陆小凤补充,“是蝙蝠公子的手下。”
无情看了几人一眼,发现除了休夜身上带伤,其余人都平安无事。只有作为人质的晏游两只手腕上有一圈红痂。
老船长招呼他的儿子将晏游送给他的鱼搬下船,一箱子鱼从不远处经过,带来一股子鱼腥味。
“……麻烦你们告诉我详细的事情。”无情说,“先和我下船。”
陆小凤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他们看起来过得相当舒适,仿佛刚出还有游玩归来。
休夜的伤在船上时便自己处理过,部分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泛红的伤痕,与黄褐色的药水。
看起来相当骇人。
叶孤鸿站在岸边等无情,见到休夜也在其中,身上伤痕累累,一身药香,依旧睬都没睬他一眼,本就复杂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等回到落脚的客栈,知道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后,叶孤鸿甚至顾不上心情复杂了,吃惊不已:“那我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
无情没理他,伸手揉太阳穴,就在方才,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说了他们去岛上、以及在岛上所发生的事情。
不知被何人引来此处的水母阴姬、久无音讯的采花贼雄娘子,以及石观音与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
石观音跑了,假蝙蝠公子跑了,放任他们离开的人甚至是休夜本人。
无情不知该作何评价,只有沉默。
叶孤鸿还是很失望,尤其是一想到陆小凤说休夜大显身手一往无前无人可拦,便觉得自己又输了一次。
陆小凤无比理解无情的心情,他作为旁观者的心情便足够复杂,更遑论倾听者呢?
所以陆小凤解释道:“休夜大抵是认为石观音落在水母阴姬手里会生不如死,才放任她们离开。”
“……”无情幽幽道,“这我知道。”
陆小凤以己度人,情真意切道:“好歹有蝙蝠公子的四个手下,大捕头你审一审,总能审出点什么。……唉,虽说你让我看住猴精,但休夜,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看住他的。”
司空摘星在一旁怒目而视,非常不认可陆小凤的说法。
“我知道。”无情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表情淡淡,“之后我自有安排,多谢你们一路传信看顾。”
蝙蝠公子是一定要继续查的,无情一直疑惑于蝙蝠公子为何会想杀休夜,但休夜说他们做过约定,如此看来,休夜说不定见过蝙蝠公子本人。
无情还是找机会去问了休夜,对方正在和晏游赏花,阳光明媚,休夜的白发熠熠生辉。
两人身前,绿意融融,百花争春,休夜周身冷酷的气质仿佛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晏游看见了无情,对无情招手微笑,说:“大捕头,来看花吗?”
无情确信,休夜看到他的瞬间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晏游一开口,他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无情走了过去。
晏游即使因为休夜的缘故当了人质,对休夜却毫无芥蒂,笑容像往常一样爽朗,无情在他面前也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意识到自己笑了之后,无情干咳一声,压住上翘的嘴角,正色道:“休夜,我有事想同你说。”
休夜抬眼看他,发丝阴影中的双目如同凝冰的湖面,与此刻四周春风和煦的风景截然不同。
晏游安静下来。
他大概能猜到无情会说什么。
无情道:“我希望你将你所知道的、和蝙蝠公子有关的消息全部告诉我。”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目光直直望进那汪结冰的湖泊中。
“蝙蝠公子敢绑小晏做人质,毫无底线,他如今没有达成目的,日后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无情顿了顿,看到白发青年衣物下若隐若现的绷带,接着说,“……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休夜说,“我这种人的安危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拒绝,无情心中莫名感到憋闷,还没有开口,便听休夜又接着说道:“他在我面前没有承认过自己的身份,是个瞎子,名为原随云。”
当初休夜与原随云在姑苏交手,城内有人知道,只是消息并未传开,过去一个冬天,此事已经被人遗忘。
但如果无情去姑苏调查,也许能够抓住那件事的尾巴,听到三言两语。
但没有能够证明原随云是蝙蝠公子的直接证据,仅凭休夜一己之言,大约是无法实现的。
休夜的直接令无情感到讶异,哑口无言,半晌之后轻轻道:“多谢。”
“不必谢我。”
休夜的眼中还是布满乌云,疲倦,且脆弱。
“此事是晏游因我而受连累,……是我不好。”
被点名的说书人安安静静,无情和晏游对视,后者眨眨眼,实话实说:“确实是他不好。”
无情莫名觉得晏游是在安慰他,但安慰的对象是不是弄错了?即便是安慰人,他也该安慰休夜才对。
休夜显然非常在意这件事,在意得一改往日作风。
无情稍微有点不习惯。
晏游则在想,大捕头的心情很不美妙,他总得说点什么。
休夜没有说话,似是默认。
无情心中的隐隐气闷一下子消失殆尽,沉默片刻,道:“我会照着这个方向去查,你……好好养伤。”
休夜沉默以对,晏游站在他身边向无情微笑。
无情放心离去。
晏游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挂着笑:“大捕头真是一个好人。”
看似冷淡,实则温柔,温柔到令人忍不住落泪。
每一个人都很温柔。
休夜侧首看他,从这个视角,晏游能够看到自己究竟露出了什么样的神情。
……
原随云,初听这个名字时只是略觉熟悉,但等无情想起来他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后,他的心情便变得有些沉重。
无争山庄是百年武林世家,历史悠久,名声远扬,诸葛神侯年轻时与无争山庄的庄主原东园多有往来,曾向无情提过无争山庄的庄主,以及那位自幼因病目盲的少庄主。
原随云会是蝙蝠公子么?
还是说,无争山庄便是蝙蝠公子的后盾?
仅凭休夜一句话不能得出结论,无情一边立刻派人去调查原随云,一边从蝙蝠公子的四个手下入手,借用当地六扇门的刑房,得知蝙蝠公子靠举办拍卖会敛财,掌握着许多人的秘密,所以从未有人敢透露他的存在。
蝙蝠公子不曾在他们这些手下面前展露真容,而在他们面前提到“原随云” ,都表示不知情。
发现不能有再多的收获之后,无情让人暗中将这些人带回去收押在监,自己则打算再去与冷血汇合。
虽然算不上白跑一趟,但他确实一个人都没抓住。
无情的心情相当复杂。
在无情忙于办案的日子里,叶孤鸿无事可做,又见休夜和晏游天天孟不离焦,即使想去找晏游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京说书也踌躇不敢上前。
司空摘星问他:“你为什么不上去?上回见你你可不是这样子。”
叶孤鸿狐疑地看他:“上回?你是谁?”
司空摘星的脸换了数张,此时这张脸已不是他上次见叶孤鸿的那张脸。
但没关系,名字可以是同一个名字。
“在下姓晏,名修。”司空摘星露出灿烂的微笑。
久远的记忆浮上心头,叶孤鸿面色一变,拔剑。
“是你!”
司空摘星抬腿就跑。
最后当然是没有捉到人,司空摘星的轻功少有人可及,他将叶孤鸿引到休夜面前,身子一扭,站在休夜身边。
叶孤鸿原本面色森冷,但和休夜一对上视线,便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整个人镇定无比。
休夜一言不发,见一连多了两个人,扭头走了。
原地三人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司空摘星纳闷不已:“你和他在一块的时候都聊些什么?怎么他就和你待一起。”
叶孤鸿收剑,闻言道:“你是不是在同他讲故事。”
司空摘星眼睛一瞪:“真的假的?”
晏游:“你猜?”
司空摘星:“我不猜。说起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说书,休息那么久也够了吧。”
叶孤鸿目光如炬,等着晏游的回答。
晏游目光忧愁,叹道:“我遭此劫难,身心受挫,实在是无心说书……不过你求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见过他活蹦乱跳开玩笑的司空摘星当然不信他的鬼话, 哼哼一笑:“我可不觉得你身心受挫了。”
晏游举起自己的手腕, 控诉道:“这不是受伤了吗!”
两圈红痂,并无大碍,只是看上去骇人罢了。
“这不是快好了吗!比我的伤好的还快!”司空摘星大声说。
“行吧,等我找回小天才,就回去说书。”晏游放下手,抚平衣袖褶皱,“听说步明灯被封为安嘉侯,还赐了宅院做候府,我要回去蹭吃蹭喝了。你要去吗?”
司空摘星之前被唐门弟子暗器所伤,伤及骨肉,治伤时曾剜了一块腐肉下来,短时间内做不成生意,也无心接单。晏游心想他好歹带伤捞自己,干脆请他回去做客。
“……”
司空摘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我听说安嘉侯府就在神侯府隔壁,你让我去候府做客?”
“啊,没关系,你要想去神侯府做客我会努力帮你实现愿望。”晏游说,“直接送你去六扇门也可以。”
司空摘星发现晏游总是能说出各种瞎话,还该死的说得很认真。
叶孤鸿听他二人瞎扯淡,总结出中心意思,问道:“这次你还会整合所有的故事出书么?”
晏游点头。
叶孤鸿:“那就好。”
然后叶孤鸿看向司空摘星,问:“你知道他自称是你的弟弟一事么?”
晏游笑了起来:“知道。”
叶孤鸿没有说话,但眼睛在问他,问:你不管管他?
晏游还在笑:“白来的弟弟有什么不好的,他要当我弟弟跟我姓,是他主动让我占便宜呢。”
叶孤鸿呆了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司空摘星木然脸,他下回一定要当一次晏游他长辈。
陆小凤听说他们要去汴京,摸着下巴想了想,不打算跟他们一块去。他其实也有许多好奇的事想要去调查,自己一个人行动比较合适。
……
于是最终出发去汴京的只有晏游、休夜与司空摘星,无情和陆小凤两人都叮嘱他们路上小心,晏游神色认真:“我会保护好这位伤患的。”
司空摘星抗议:“你才是最该被保护的吧!”
薛笑人的心情十分不愉快。
风萧被罗刹教暗算而死的消息几乎和玉天宝被人劫走的消息先后传来,显而易见,风萧本意是想找罗刹教的麻烦才想带走玉天宝,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清晰明了——风萧败了。
当初那个任务指名风萧去西域时薛笑人便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然而一来风萧未逢敌手,二来酬金太多,所以薛笑人依旧将那个任务传达给风萧。
现在来看,任务是罗刹教的诱饵,恐怕是风萧行走江湖时不知为何同罗刹教结下了梁子。
薛笑人不高兴的原因在于酬金还有四分之一没给,而他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找到风萧。
如今风萧之死传得沸沸扬扬,可薛笑人不信风萧已死,以风萧那种性格,即使死也会带上玉罗刹陪葬,风萧丧命的消息传遍江湖,明显是玉罗刹在背后推波助澜。
同作为不干人事的领导,薛笑人隐约能猜到玉罗刹这么做的原因——怕丢脸。
好不容易将人骗到老巢,费尽心思却没能杀死目标,说出去确实令人发笑。倘若玉罗刹站在他面前,薛笑人非要嘲得他无地自容。
薛笑人不愉快,但他现在是个傻子,傻子可以想发疯就发疯,薛笑人拔起一株艳丽得晃眼的娇艳花朵。
大侄子薛斌远远地看到叔叔在那里摧残花草,顿时大惊失色,跑过去拦道:“叔叔,收手!我这是要送给明珠的花!”
薛笑人肆意发疯,转圈甩花,带起一圈泥土:“宝宝也要花!宝宝比花好看!”
薛斌发出悲鸣:“叔叔——!!”
自从蔺小神医揭露左明珠装病一事,薛斌与左明珠这对有情人经过漫长的纠结,焦急的思考,一再的犹豫,甚至薛斌还向傻子叔叔询问建议,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们分别向父母说了自己的嫁娶心愿,掷杯山庄与薛家庄本就是世仇,双方长辈自然不愿,但经过一系列的撒泼打滚哭泣卖惨,双方都有所松动,薛斌能够在院里种花送给心上人,左明珠能够绣荷包送给心上人。
其中薛笑人受苦最多,大侄子因为他是个傻子,什么破事苦水都往他这里倒。所以此刻薛笑人心情不愉快,当然要拿他来撒气。
“叔叔啊啊啊!!”
伴随着薛斌的大叫,薛笑人又拽了一株花。
下人们看到这惨绝人寰的场景,不敢上前,只是悄悄路过。
悄悄路过的还有一个人。
薛衣人沉默地看着弟弟面涂胭脂腮红,握着鲜花手舞足蹈,笑容满面,一旁的儿子虽然一脸哭相,但显然逗得弟弟很快乐。
他不敢上前,于是只是悄悄地看着。
弟弟他,看起来很开心。
心情复杂的兄长惆怅地想道。
如果薛笑人知道薛衣人这么想,大概会更加愤怒:谁开心了!他这是不开心!!!
……
导致首领不开心的手下,风萧正在河边钓鱼。
老实说,当初拿走罗刹牌纯粹是为了让玉教主吃亏,但这货一点亏都不肯吃,想让风萧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玉罗刹不止造谣传谣,他还造假——他竟然又造了一枚罗刹牌。
晏游拿走的罗刹牌本就是真货,在真货存在的基础上再造一个,那岂不是造假?
罗刹牌究竟是什么样全凭罗刹教教主本人说的算,但这不妨碍晏游觉得玉教主很卑鄙。
但没关系,他可以比玉教主更baby。
身后传来脚步声,风萧回头,中原一点红背着柴火,问他:“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风萧摇摇头。
中原一点红并不意外,只是叮嘱道:“记得早点回来。”
风萧背过身,朝他挥挥手算是回应。
中原一点红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
捡到受伤的风萧是在半个月以前,中原一点红自从和曲无容获得自由后便一直四处行走,安心之处即为归处,纵使四海为家,也不会感到孤单。
风萧受伤很重,倒在地上浑身发烧,他们后来才知道风萧经历的事情,那时只是相当惊讶地将人带上马车,去镇上为他疗伤。
他们所在的小镇偏僻,消息并不灵通,那时风萧已死的消息早已传开,中原一点红为了给他拿药特意去了一趟城里,在给蛊师拿药的同时听了一耳朵他已经死了的传闻。
总而言之,中原一点红很困惑。
他和无容捡到风萧的时间与传闻里他丧命的时间间隔了很久,风萧是如何度过那段时期的?
风萧轻描淡写地说翻山越岭,整点草药疗伤,但整日昏昏沉沉,伤一直好不了,同时还向两人道谢,说谢谢他们的帮助。
道谢的时候,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傲,乌黑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真诚。
虽然他说得简单,但两人依旧很难想象风萧具体经历了什么。
在那之后,风萧便在他们住的小镇上住下。镇子不大,他们住在最边缘,钓鱼砍柴都相当方便,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原本只打算小住,但风萧的伤让他们开始考虑多住一段时间。
风萧在天黑之前提着一桶鱼回去,里面两条大鱼,在拥挤的木桶中拍水花,哗啦啦地响。
三人话都不多,也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风萧更多时候都像是懒得说话。
但今晚风萧主动开口,问道:“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两人呆了呆,曲无容道:“你的伤应该还没痊愈吧?”
风萧道:“能跑能跳就是好了。”
中原一点红想了想,道:“你担心我们和他派来的人撞上?”
“他”指的自然是杀手组织的首领。
风萧道:“不是,他答应过我不对你们出手,我不担心。”
曲无容:“那是为何?”
“我从罗刹教里拿了一样东西。”风萧面无表情,语气高傲,“是罗刹牌。”
中原一点红&曲无容:…………
难怪罗刹教非要说蛊师死了,下一任教主的标识都被人拿走,当然要让蛊师死。!
第211章 价高者得
在与罗刹教的斗争中拿走罗刹牌,确实是风萧能干出来的事儿, 见过风萧嚣张行事的场面, 此时区区一个罗刹牌并没有让两人太过惊讶。
中原一点红道:“你没有马车,不如先和我们一起到城里,之后再分开也不迟。”
曲无容点头附和。
风萧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答应了他们的提议。
“好。”
对中原一点红来说,风萧比他年纪小,在同一个组织时是他的后辈,组织内的杀手都认为他们会争锋相对,但曾在汴京时风萧对他处持无视、不干涉的态度。
所以当初风萧会来救他和无容,中原一点红相当惊讶。
即使风萧救他们的理由只是为了“不让曾经救了他的人白救他”,可对于中原一点红来说,风萧敢于直接违背首领的命令,便足以让他心神震动,大为震撼。
这世上,没有谁非听谁的命令不可,他们两个也可以过上自由的生活。
风萧年纪虽小,却心境开阔,桀骜不驯,也许不讨人喜欢,但他不需要别人的喜欢。
中原一点红被薛笑人压制,曲无容受石观音利用,两人不知何为自由,囿于方寸之间,风萧帮他们拦截追杀,如今他们能为风萧所做的事都只是些小事。
三人进城的第一晚住在客栈里,中原一点红捡到的风萧没有戴那些显眼的银饰,服饰也是普通的粗布麻衣,而非那些颜色艳丽、裸露皮肤较多的异族服饰。
他在旁人眼中就只是个眉眼冷厉、气势凌人的少年,看不出任何属于蛊师的特征,没有一个人认出他的身份。
晏游甚至特意去江湖人聚集之地转了一圈,他们只觉得他奇怪,不觉得他会是蛊师。
现今江湖之中人人都默认蛊师已死,毕竟依照蛊师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会容忍这种谎言传播。
晏游开始考虑要不要让风萧升级,将来重临江湖的已不是昔日之蛊师,而是钮钴禄·风萧。
风萧的特征在于各色亮眼的银色饰品、不同于中原人的异族服饰,系统认为特征是人设的一部分,人设不能丢,遂兴致勃勃地在游戏时装里为风萧挑新衣裳。
晏游任他挑,自己一边饶有兴致地听人说八卦,一边往街道深处走。
走了大约一刻钟,直至人影寥寥,声音飘渺,一道人影出现在风萧身前。
风萧扬眉,来人藏在阴影之中,一身黑衣,面容模糊,没人开口说话。
双方对着看了片刻,对方开口说:“大人希望你能回去向他说明情况。”
风萧面无表情:“不去。”
杀手同事噎了一下,又道:“大人心情不悦,……也很担心你的安危。”
风萧心如铁板:“如果他真担心我,就不会让我去见他。不去。”
杀手同事沉默片刻,说:“你也可以告诉我,由我转述给大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罗刹教胆敢暗算你,证明他没有将大人放在眼里。”
风萧问他:“你觉得我将那位大人放在眼里了吗?”
杀手同事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漫长。
没有。肯定没有。能成功让中原一点红平安脱离组织的家伙绝对没有将那位大人放在眼里。
杀手同事莫名感到心累。
他忍不住说:“你总得让我回去有个交代。”
「十三只手」的杀手们倒也不全都是冰块,杀起人来冷酷无情,但性格还是有所不同。
面前这位杀手同事的性格便是冷静而不失活泼,识相而不失坚持。
晏游觉得自己确实得说点什么让他捎回去。
“我拿了罗刹教的罗刹牌。”风萧说,“你带话回去,就说我要把玉罗刹拉下教主之位。”
想把玉罗刹拉下教主之位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噶了他,手持罗刹牌上位,除此之外的方法得到的教主之位都不会稳固。
但教主好歹是主线角色,不能杀,所以风萧只是说说罢了,他可以拿着罗刹牌搞点别的事。
杀手同事:“……………………”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
“总之,我要给他找点麻烦。”
风萧笑了一下,高处灯火映在他眼中,语调里透着一股凉意。
他是认真的。
……但是这样简单的回答让怎么他向大人转述!
杀手同事问:“你打算何时动手?这件事总要知会大人一声。”
风萧说:“不必知会他,他恐怕乐见其成。”
薛笑人抓玉天宝就是想着要薅羊毛,但他没料到罗刹教对少主失踪一事反应如此平淡,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因此搁置着搁置着直到风萧上门要人。
“……”杀手同事选择不接茬,风萧和他们这些杀手是不一样的,“你还要做任务吗?”
“做。”
于是杀手同事将自己手头上的任务分了两个给风萧。
这也得到了薛笑人的允许,罗刹教有四分之一的酬金没给,黑心老板薛笑人说找到蛊师之后就将手头上钱最多的任务交给他。
晏游对此评价:黑心老板,迟早要让你破产。
钱多意味着难度大,但酬金风萧能分一半,这是其他杀手都没有的待遇。
杀手同事默默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年蛊师。
年纪轻轻,个头矮矮,实力强强。
风萧拿了任务之后便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杀手同事发出一声沉闷又忧郁的叹息,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第二天,风萧穿上了系统挑的时装,又是一个行走的不羁靓仔。
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见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自认为明白了风萧昨日出门的原因。
不过在这种地方也会有苗疆的服饰卖么?
两人没有多问,同风萧吃了一顿安静的早餐。
晏游不打算告诉将杀手同事来过的事告诉中原一点红,那位同事既然专逮着他一个人时出场,显然也不想和如今的无关人员·中原一点红再扯上关系。
「十三只手」的杀手们无欲无求,活着只为杀人,他们对产生脱离组织的中原一点红的心态十分复杂,困惑有之,憎恨也有之。
毕竟他们原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吃过早饭,风萧便说要离开,中原一点红犹豫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和曲无容一起,同他道别。
……
不说薛笑人听到由同事所转述的话后有多么难以置信,风萧同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两人分别之后,开始完成他的工作。
风萧所杀的人大多数都是沉湎淫逸之人,也有单纯的卑鄙无耻之徒,而他现在打算要杀的人则是前者。
此人左拥右抱,敞胸露怀,以人为凳,重有两百斤,乘坐马车宛如虐待动物,是一滩会哈哈大笑的肥肉。
肥肉姓庄,名严,是江湖中有名的浪荡玩客,除了有钱外没有别的长处,但为人一点也不庄严,所有不体面、不正经、不端庄的事他都干过。
风萧站在树上看庄严踩着人凳下马车,蛊虫在庄严踩在地上的瞬间便钻进血肉之中,随后他左拥右抱走进赌坊,室内喧闹声阵阵,庄严走进小楼尽头的房间。
一刻钟之后,风萧听到破碎的惊叫声从那间屋子中发出,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精神力从上俯视对方的死状,晏游表情漠然。
赌坊内人人醉生梦死,这声惊叫传出后赌坊内不过静寂一瞬,便再度恢复到原来的热闹。
晏游的精神力将这赌坊内四处看了看,对赌徒来说这家赌坊无异于人间天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疯狂。
赌坊名为银钩赌坊,是江湖中极有名的赌坊,临近西北,在《江湖online》中是围绕着罗刹牌发生的重要地点之一。
所以晏游挑中了这个任务,顺便带罗刹牌来这里打卡。
惊叫声过后,赌坊内乱糟糟的吵了片刻,一堆人冲出赌坊,其中有庄严的护卫,也有赌坊的护卫,每个人都面色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在防备暗处的蛊师——如果杀死庄严的人当真是蛊师的话。
庄严死得很突然,他正在喝酒,咕嘟咕嘟将酒液吞下去,却又吐出了自己的内脏,酒水和血液中的心肝颜色发黑,就像他的心一样。
这样的死法曾经出现过,有些死于蛊师之手的人,便是这么死的。
所以见到庄严那副死状的人都感到不解,以及恐惧。
所有人都以为风萧死了。
然而如今,庄严以相同的方式丧命,杀他之人除了蛊师不做他想。
难道蛊师没有死?
众人的心中满是疑问,赌坊中声音渐弱,气氛冷凝,无人敢言语。
一片寂静中,伴随这叮铃咚的清脆声音,一道身影从树冠的阴影中跃至地面,身姿轻盈,眉眼锋利,神态高傲,头发扎成小辫,搭在肩上翘起一角。
他站定时腰间银链仍旧叮当作响,笑说:“听说我死了?”
“蛊……蛊师。”
为首之人扬起刀,但眼珠子仍旧忍不住滴溜滴溜转,生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蛊虫钻进身体之中。
“你没死?”
有人忍不住问他。
“难道我现在是鬼?”风萧说,“收了你们的武器,我只杀那一个人。”
众人犹犹豫豫地放下武器。
没几个人想替庄严报仇,他们不想尝试蛊虫的滋味,更何况,比起庄严的死,蛊师没死才是最令人震惊的。
此时离江湖中风萧之死传得沸沸扬扬的日子约有两个半月,蛊师“死”在开春,却在春日将尽之时死而复生。
银钩赌坊的老板蓝胡子也被惊动,在数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阁下既然只杀一人,为何还不离开?”
蓝胡子问道。
风萧见他出来,笑了一下。
“听说赌坊消息传得快,我要你们替我传话。”少年神采飞扬,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牌。
“此为罗刹牌,倘若有人想要,价高者得。”
蓝胡子表情微变:“这……是真是假?”
风萧问:“你以为玉罗刹为什么要让我死?是我亲自从密室中拿到手的。”
罗刹教的教义,玉罗刹百年之后,得罗刹牌者为魔教之主。
玉罗刹被风萧拿走罗刹牌,难怪想让他死。
无论罗刹牌是真是假,仅这一枚罗刹牌,便足以让西域动乱。
众人心思浮动。
风萧丢下鱼钩,又道:“若是有人出了我满意的价,我会亲自去找他,将罗刹牌交给他。”
“倘若玉罗刹想赎回罗刹牌,给出让我高兴的条件,也不是不行。”
风萧慢条斯理地说,表情平淡,可他这番话无异于向玉罗刹宣战。
在场之人,全都表情深沉。
晏游使劲给玉罗刹挖坑,总之就是要让玉教主不高兴,搅乱别人的心池,让事情变得更乱更复杂。
这既是为了任务进度蹭蹭涨,也是为了满足他看乐子的小心愿。!
第212章 云淡风轻
银钩赌坊临近西北,罗刹教的探子比所有人快一步将风萧说的话递给玉罗刹。
玉罗刹麻了。
这两个半月来他一直在风萧死和没死之间反复横跳, 新的罗刹牌已经到手, 倘若风萧已死那便是皆大欢喜,偏偏他——
没有死!
玉罗刹几乎能够料到这消息传开后魔教内部和中原武林会有多么混乱,即便有些人知道自己不可能登上教主之位,却会想搅浑水以谋利。
玉罗刹心情的主旋律是不高兴,副旋律则是杀意。
新的罗刹牌已经制作完成,事到如今绝不可能承认风萧手中的罗刹牌是真货。
“教主,蛊师当真将罗刹牌拿走了吗?”
罗刹教左护法担心地发问。
他担心是不是风萧故意报复罗刹教,假称手中有罗刹牌,毕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谁都能可以说自己有罗刹牌。
玉罗刹能不知道蛊师真有还是假有吗?但他只是饶有兴致并且不屑一顾地一笑,说:“怎么可能?黄口小儿只敢在嘴上说点不好听的罢了。”
左护法沉默,当初教内上下被蛊师以蛊虫威胁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玉罗刹冷酷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传令下去,教内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若是生了妄念敢做小动作,刑房伺候。”
左护法看出他心情不悦,心中一凛,恭声应是。
当初玉天宝离教出走时无人去寻,皆因教中长老枯竹、寒梅和孤松听之任之的缘故,那时玉罗刹名义上在闭关,实际上人在中原。他们想着玉罗刹只有一个儿子,倘若玉天宝失踪横死,得到罗刹牌成为教主的可能性便更高了。
这其中亦有玉罗刹本人放任的原因在,借由玉天宝离教出走之事,他回到昆仑后便以此为借口解决了枯竹等人,而见识过三位长老之死的教徒不敢起异心,所以此次罗刹牌事件,蠢蠢欲动的多是教外之人。
江湖中无人不为蛊师所言而震惊,蛊师不仅没死,如今还公开拍卖罗刹牌,可谓胆大不已。
第一个出价的不知是谁,只出五十两,低得可怜。
能够左右第一任魔教之主人选的罗刹牌显然不会只值这么点钱,听起来像是在打玉罗刹的脸。
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一个,除了第一个出价之人身份不明,之后出现的几个都由银钩赌坊一一记录公示,既为银钩赌坊宣扬了名声,也满足了江湖中人看热闹的心愿。
没有多少人在意第一个的身份,对方可以是任何人,唯一重要的是罗刹牌最终会花落何处。
晏游倒是知道是哪位高人只肯出五十两要罗刹牌。
正是千面公子,王怜花是也。
他大概是看谁都不顺眼,出五十两不只是为了恶心玉罗刹,还有点鄙视风萧的意思在。
蛊师“死而复生”,从罗刹教得来的战利品只值五十两,分明是在明晃晃地嘲笑他。
晏游拿王怜花没办法,这货不适合当朋友,说敌人也有点过头,但让晏游无视他这番行动也是不可能的。
……
王怜花的消息网很广,自云梦仙子得知柴玉关的死讯之后便将剩下的势力交予他手中,他的“眼睛”无处不在。
听到风萧于银钩赌坊现身、并说出的“豪言”时,王怜花毫不意外,毕竟他一直认为风萧还活着。
如今令江湖中人惊诧不已的死而复生,于他而言是在预料之中,不曾有半分惊异。
所以王怜花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时相当地出价五十两,至于这么做的理由,和晏游猜想的差不多。
王怜花如今出门找石观音算账,但遍寻她不得,困惑烦恼不已,风萧的出现正好给了他一个足以打发时间的乐子。
隔壁城镇有人死于蛊师之手,王怜花听说这消息,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就地歇息起来。
三天之后,王怜花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风萧将他从桥头拉下水。
他知道风萧会来找他,过桥时正想着风萧会不会有可能突然冒出来,桥快走完,风萧没有现身。
即将下桥的瞬间,一只手从桥底下伸出,抓住王怜花的脚腕,狠狠向下一拖,往后一甩,自己潇洒地站上桥栏,居高临下地看河面溅起的水花。
王怜花泡在水里仰头看他,风萧的头发长长,小麻花辫垂在肩侧,衣裳依旧是十分显眼的苗服,银饰倒映着阳光与水面波纹,闪闪发光。
非常非常刺眼。
而风萧本人则面无表情,嘴角弧度平直,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四周因这起落水事件而骚乱纷纷,桥栏上的少年周身空出一大片空地。
王怜花垂眼,一边游水上岸,一边咬牙切齿地想怎么没人趁骚乱将风萧这个行走的首饰架子给抢了。
“你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的?”
王怜花换完衣裳,出门便见风萧坐在桌边吃果子,忍不住瞪他一眼。
风萧没看他:“见死不救的家伙说什么呢。”
王怜花呵呵一笑:“你这不是没死么?”
风萧问:“五十两是不是你出的?”
王怜花:“什么五十两?”
“别装傻,我知道是你。”
“你竟然也会在意这种事情?是我又如何?”
“……”
“?”
风萧平静地看他一眼:“你想要吗?”
“……什么?”
“罗刹牌。”
王怜花感到不对劲,风萧的反应明显不对头,这样的对话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怎么回事?脑子撞坏了?”
风萧的表情显出一种无所谓的意思,从露面之初,他的神色便显得很寡淡。
既没有当初演他时的活泼,也没有平日里的骄矜,显得十分奇怪。
王怜花心中一动,扬起笑脸:“你还想骗我?事到如今我已经看透你了,有话直说。”
风萧困惑地看他:“我已经说了。你想要罗刹牌我可以给你, 你不赖账就行。”
……来真的?
王怜花:“五十两就足够了?”
风萧不以为意道:“那玉牌也只值五十两了。”
王怜花:“……”
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相当不对劲。
风萧平静道:“虽然你只肯出五十两买罗刹牌,小气又抠门,但愿意第一时间出价,看来你和玉罗刹的关系很不错。”
王怜花:……呕。
关系很不错?这是什么笑话?
风萧说:“我本来以为,……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王怜花说:“……这话说得你在我处于困境时会出手相助似的。”
他们又不是什么互帮互助的关系,落井下石不是常态吗?
更何况,风萧又不会死。这世上哪个明知自己处境不妙的家伙会在罗刹教里瞎逛?
“不,我不会见死不救。”
风萧直视着王怜花,认真地说。
王怜花的表情像见了鬼,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心中又是一动,一瞬间雨过天晴,风吹枝动。
说起来,他和风萧认识已有两年,知道他的真名,见过他的真容,风萧还是头一个。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风萧话锋一转,原本毫无波澜的表情立刻变得生动起来,语调傲慢,没有半点之前的云淡风轻。
王怜花:“……嗯?”
“见死不救的家伙别异想天开了。”
风萧浑身上下就写着两个字,“不屑”。
王怜花想打死不久前心中感慨万千的自己。
“去死吧你!”
王怜花不顾身上才换的衣物,抬脚便踹了过去。
两人打成一团。
【姓名:王怜花】
【状态:〈@*~/!?*〉】
【王怜花,好感度+3】
【王怜花,好感度+0.5】
【王怜花,好感度+7.2】
【王怜花,仇恨值+6】
晏游皮一下很开心,但王怜花显然不大开心,气冲冲地将风萧轰了出去。
风萧胜了一筹,潇洒离开,找了家客栈吃饭睡觉,晚上躺在床上都觉得神清气爽。
晏游翻看游戏光幕,发现白天王怜花的仇恨值与好感度的增长没有持平,好感度总体上甚至是大于仇恨值的。
【他已经麻木了。】系统评价说,【要是放在你俩刚认识的时候,你敢演他,他就敢给你涨十点以上的仇恨值。】
晏游惊讶地说:【这说明他成长了。】
被评价麻木且成长的小王公子第一天找上门来,把风萧的房门敲得咚咚响,晏游简直想投诉掌柜不尊重客户隐私。
不对,投诉也没用,这客栈就是扰民的小王公子名下的。
王怜花这次出门找石观音的同时也在视察家中产业, 风萧下榻的客栈便是其中之一。
房门咚咚响了片刻, 风萧开门,不耐烦地问:“有事?”
王怜花说:“我记得你给石观音下了蛊,你替我找到她,我会给你酬金。”
他原以为石观音很好找,对方久居沙漠,必定抵不过母亲从更久以前在关内经营的耳目,但奇怪的是,石观音的踪迹断断续续,一个半月前彻底消失不见。
王怜花昨日见到风萧,想起他似乎曾对石观音下蛊,故而今日找上门来。
晏游困惑,柴玉关死都死了,找杀了他的人又有什么用呢?难道王怜花还要替渣爹报仇吗?
王怜花见风萧不说话,问:“你愿不愿意?”
风萧:“不愿意。”
王怜花皱眉。
石观音如今在修罗场里当白月光,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晏游目前打算先解决罗刹牌的事,没兴趣打搅他们的兴致。
“你不是缺钱么?”王怜花说,“吃住我包了,你带我找到石观音。”
“石观音蛊毒已解。”风萧说,“被蔺大夫解的。”
王怜花一怔:“你和蔺尘星有联系?”
风萧不说话,在王怜花看来这便是默认。
石观音……王怜花并不是非要急切地找到她不可,有一部分原因是待在家里,无聊,并且窒息。
风萧似乎打算搞点愉快的事情。
王怜花看向面前的少年,微微一笑。
风萧:“你笑得有点恶心。”
王怜花:“…………”!
第213章 鲁班传人
一辆马车在路上奔驰,烟尘滚滚,车外有车夫一人,年约三十来岁,面容冷硬,车厢内有乘客一人,年约二十左右,年青真诚。
乘客是罗刹教少主玉天宝,车夫是他的护卫阿文。
阿文说:“少主,我们最好去见一见蛊师。”
玉天宝不情不愿:“难道要让他再拿我当挡箭牌?”
阿文说:“不排除会有这个可能,但您需要确认他手里的罗刹牌究竟是什么东西。”
蛊师死而复生,自称罗刹牌在他手中,阿文与玉天宝都是不信的,但作为罗刹教的少主,玉天宝总得去看一看。
阿文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玉罗刹透露了这么点意思。
从之前的事情来看,风萧似乎并没有那么讨厌玉天宝,反倒有些替他说话的感觉。
倘若由玉天宝接近风萧,也能摸清风萧究竟打算做什么。
阿文虽是玉天宝的护卫,但究根结底是听命于玉罗刹的。
玉天宝愁眉苦脸地纠结了半晌,叹气道:“行了行了,去找他看看吧。”
阿文说:“好的,少主。”
玉天宝没有再开口,只是望着窗外风景,神色略显黯淡。
……
去年冬天结束的时候,叶孤城邀请蔺尘星去白云城做客,城中百姓还记得他这个模样和医术成反比的大夫,兴高采烈地表达对他的欢迎,等走到城主府,蔺尘星怀里背篓装满了沿途人们给的礼物。
蔺大夫虽然一脸镇定,但面色通红。他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好意,却总是会鲜明地表现出来自己的心情。
叶孤城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蔺大夫总说自己年纪比他大,但叶孤城很难将他当成大人看。
在白云城做客期间,晏游抽空去了一趟四号马甲落地时的海岛。
海岛上的田地许久无人打理,杂草横生,晏游扛着镰刀铁铲薅草撅土,洒下种子,权当做打发时间。
老实说他在中原里的各个山野田间挖来的各种药几乎快填满背包格子,种再多的药也没用了。
一个人在岛上与世隔绝的滋味难以言说,其余马甲身处江湖或朝堂,热闹不已,但蔺尘星只要不去治病,便能一个人在海岛上待到地老天荒。
蔺大夫在孤岛上待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期间飞仙岛的船时不时地会来这儿看看他,最后一次来时蔺尘星上船,回到白云城。
叶孤城很久之前便在白云城给他安了一个身份,如今蔺大夫是白云城的子民,甚至还有一栋小小的宅子。
叶孤城的意思是他可以在白云城居住,不必去荒岛上与世隔绝。
蔺尘星抗议道:“那不是荒岛。我在那里住了十来年。”
叶孤城点点头,道:“不是荒岛,只是消息不通。你知道蛊师死而复生之事么?”
蔺尘星跟着叶孤城到飞仙岛时蛊师之死传得沸沸扬扬,在叶孤城眼中,蔺大夫沉默了好几日
,似在为风萧之死神伤。
所以这次听到蛊师死而复生,叶孤城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通知一下蔺大夫。
蔺大夫听到他这么说,呆了呆,没有言语。叶孤城认为他是对风萧还活着感到难以置信,实际上晏游只是意外于这话竟然是由叶孤城亲自告诉他的。
“……是吗。” 蔺尘星说,“他还活着啊。”
叶孤城问:“你要去找他吗?”
蔺尘星道:“我只是该离开了而已,不是因为他。”
哦。叶孤城心想,所以还是要去找蛊师。
叶孤城又一次目送蔺尘星登船,宛如旧景重现——两年前他也是这么目送蔺尘星离开的。
“蔺大夫一点也没长高啊。”
叶孤城听到有人感慨似的说道。
不,倘若蔺尘星真有他说的那个年纪,无论如何都长不高了吧。
向船上望去,甲板上每个人全都露出了腰部以上的身躯,只有蔺尘星只露出了脑袋。
叶孤城忍不住笑了一笑。
【叶孤城,好感度+6。】
罗刹教对蛊师的话反应平淡,没有特别愤怒,只是轻描淡写地抛出来一句“罗刹牌只在罗刹教里。”
这意思便是蛊师手里的是假货。
就算它是真货,但不在罗刹教手中,它就只能是假货。
晏游猜道玉罗刹会嘴硬,从他连风萧的尸体都没找着非说他死了来看,玉罗刹的嘴相当硬。
如今又使出同一招,可能玉罗刹浑身上下嘴最硬吧。
晏游感慨万千。
王怜花在那儿幸灾乐祸:“你打算怎么办?人家不承认。”
风萧说:“他不承认是他的事。”
王怜花眨眼,见风萧认认真真地看着出价要罗刹牌的人员名单,难以置信:“你真打算卖出去?”
风萧说:“千年古玉,价值连城,不是那么好伪造的,拿到手的自然识货。”
王怜花道:“你不想以此号令西域魔教弟子么?”
风萧摸着玉牌,玉牌正面雕刻着天魔地煞,反面雕刻着一部梵经,梵经中间有一位散花天女。
是一枚需要花费人力物力雕刻而成的玉牌。
只要找个懂玉的专业人士,便能分出如今玉罗刹手里的罗刹牌和风萧手里的罗刹牌哪个历史更悠久。
“它对你有用吗?”
“没用。我又不是魔教弟子。”
“那对我也没用处,我只想命令你赶快滚。”
“是你先来找我的。”
“我可没让你赖上我。”
两人互瞪一眼,不说话了。
晏游翻来覆去地看玉牌,手里的罗刹牌确确实实是真货。
玉罗刹本人就是教主,只要出场便足以号令所有魔教弟子,所以罗刹牌一直落在他闭关的密室里的密室落灰。
晏游决定让风萧出发去找朱停, 许久之前为玉罗刹雕刻罗刹牌的匠人已经作古, 如今能完美复刻罗刹牌的只有朱停一人。
有传言说他是鲁班传人,一双妙手能制造出天下所有你想与想不到的物品。
就算朱停签了保密协议不会外传,风萧去一趟也能叫玉罗刹胆颤心惊。
跑这一趟,不亏。
他去找朱停之前甚至大张旗鼓地说自己要去找朱停,让他来判断自己手里的罗刹牌究竟是真是假。
这明晃晃地同玉罗刹打擂台的话一出,出价买罗刹牌的人变得更多了。
蛊师敢这么说,必定有自己的底气,魔教教主不应,便是他心虚。
玉罗刹嘴硬,风萧也能嘴硬,就比谁的嘴更硬。
朱停在自己的小破屋里待的好好的,忽然听说蛊师要来见自己,头疼得连酒得没心情喝了。
玉天宝也听到了这消息,困惑地问阿文:“蛊师怎么这么确定?他真的拿了罗刹牌?”
阿文不说话。
风萧手里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罗刹牌只有玉罗刹一人知道,作为魔教弟子,没有轻易判断的资格。
只有少主天真不知世事,不会想太多。
玉天宝说:“那咱们可以直接去找那个谁……朱停。”
阿文点头:“好的,少主。”
陆小凤先风萧一步见到朱停,他和朱停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好朋友,原本是想来找他问霍休的事情,路上却听到了风萧的壮志豪言,几乎能想象到朱停有多么发愁。
作为贴心的朋友,他带着酒敲响了朱停紧闭的屋门。
门开了一条缝,朱停的妻子,老板娘在门后露出一只眼睛。
“陆小凤?”
老板娘惊讶地问。
房间内的朱停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老板娘打开门将陆小凤迎进去,见他手里的酒坛,柳眉轻蹙。
朱停苦笑道:“我没心情喝酒。”
陆小凤道:“那你看着我喝。”
三人围着桌边坐下,陆小凤问他们为何房门紧闭,老板娘道:“因为蛊师说要来找他,好多人上门找朱停做生意,活计太多,只好闭门不见客。”
朱停叹息道:“天知道蛊师为什么要来找我。能力比我强的人不是没有,能分辨罗刹牌历史之人也不是非我不可。”
陆小凤笑道:“你何时这么自谦了?真不像你。”
朱停目光幽幽,没说话。
陆小凤摸摸下巴,小心翼翼地问:“依你之见,风萧手里的罗刹牌是真是假?”
“他既然如此确定,想来是真。”
朱停说得含糊,但陆小凤与他认识二十多年,默契是有的,顿时悟了。
他这位老朋友既然这么说,想必如今罗刹教手里的罗刹牌是由朱停所制的新罗刹牌……
两人对视,彼此意会而未言传,朱停又是苦笑一声。
陆小凤同情地给他斟酒,说:“一醉解千愁。”
老板娘也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从柜中拿来酒碗。
朱停喝着酒,陆小凤安慰他说:“风萧没那么不讲理,你见到他便知道了。”
“等等,你认识他?”
“认识啊。”陆小凤说,“他不爱理人,但若是正常问他,还是能交流的。”
朱停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陆小凤感到不解,他同样在见到风萧之前听过他的名号,作为杀手堪称兢兢业业,并没有那么可怕。
朱停神情悠悠,说起一年前的一件事。
“一年前我赢了一个人的赌约,他在府中设宴款待我,有美酒佳肴,但吃得正欢……主人死了。”朱停幽幽地说,“他把肝脏都吐了出来,一桌宴席尽毁,你能想象到他的肝脏顺着血水漂到我筷子跟前时是什么样子么?……我当场吐了出来,之后有一个月没能好好吃饭,瘦了十斤。”
老板娘点头附和:“不管我做什么好吃的,他都吃不下。”
陆小凤哑口无言。
原来还有这回事?如果是他目睹那番场景……大概也要有一个月吃不下饭。!
第214章 真假少主
玉罗刹表面上无动于衷,胜券在握,信誓旦旦,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的困惑。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风萧会想到朱停,风萧找任何一个匠人都能达到其所说的目的,为什么偏偏是朱停?
偏偏是雕刻了新罗刹牌的朱停。
玉罗刹发愁,风萧的蛊虫太难对付,他如今已不敢轻易在他面前现身,倘若将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任何皮肤能对付风萧么?
可人总需要呼吸,不能一直裹着自己。
最近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并付诸行动,魔教与外部摩擦增多,但事态总体上还在玉罗刹的把控之中——自石观音不在之后,西域已彻底在他掌控之中,心怀不轨之徒翻不出一个浪花。
至于蛊师风萧……他大概是一条怎么打都打不死的鱼,浪花翻得玉罗刹心烦。
西门吹雪也听说了这件事,心情平淡,懒得做任何评价。
玉罗刹从不正大光明地干坏事,也不会轻易招惹不好惹的家伙,但从不知何时开始,西门吹雪所听说的和罗刹教有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位父亲最近一定十分苦恼。
西门吹雪的想法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淡然。
西门吹雪正单独在茶楼的单间里饮茶,面前摆着那位小晏先生的书,这并非那时他自己买的,而是掌柜放在雅间书架上供客人消遣的书。
能有闲情逸致进茶楼雅间饮茶之人大都不缺钱,做生意的明白客人的体验高于一切,自然要将客人服务的服帖周到。
这家茶楼也是万梅山庄的生意,小晏先生比西门吹雪预想中的还要受欢迎。
于是西门吹雪将对方所写的故事又看了一遍。
从楼下隐隐约约传来吵闹声,起初只是断断续续的细碎声响,渐渐的愈演愈烈,西门吹雪听到了种种粗鄙之语。
他起身出门,茶楼中央是从高处垂落的装饰绸缎,正映在眼前,西门吹雪上前走至栏杆,将楼下的场景一览无余。
大堂内吵闹不已,桌椅东倒西歪,人也东倒西歪,哀嚎声阵阵,掌柜和小二在那儿旁观。
大堂里,阿文将玉天宝护在身后,表情冷硬。
玉天宝看着四周躺倒一片的人,为阿文叫好:“打得好!你们连我的护卫都打不过,算什么新起之秀!”
地上的几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额角青筋直跳,仇恨值被他拉得狠狠的。
阿文想让自家少主少说一点,但张了张口,闭嘴了。
事情的起因并不是因为他们发现了玉天宝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得罪了一群人。
说书人在说江湖上新起之秀,玉天宝见过休夜和风萧,对江湖上新起之秀的认知还停留在两年前,忍不住吐槽这些人和休夜比听起来一点也不可怕。
——然而主人公正好坐在他们身边,呼朋唤友,一群人正心里美得冒泡泡,忽然听闻这种比较之语,忍不住还嘴,莫名其妙地便吵了起来阿文以少主的安危为重, 眼看有人拔剑, 便也不肯吃亏,唰唰拔了刀,一点也没留情。
玉天宝在罗刹教从小到大一直被奉承着长大,即使经过被绑架的事件后稍微收敛了一些,但本性难改,狐假虎威的事做起来相当擅长。
“是你的护卫厉害,你自己又如何?还不是只敢躲在他身后犬吠!”其中一人被他说得恼火至极,站起身指着他冷嘲热讽,“有本事你在我手下过三招啊。”
玉天宝朝他做了个鬼脸,对面那人更加愤怒,气势汹汹地冲上来,阿文迎了上去,玉天宝得意洋洋地后退一步,腰间重重撞上桌子,又惊又痛,扶着腰回头,惊讶地发现桌子后面竟然还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大约十来岁的模样,手撑着桌子,表情僵硬地同他对视,玉天宝闻见了浓郁的药香,眨了眨眼,问:“你怎么不走?”
别人在他们打起来时便立刻跑了,而玉天宝不回头甚至都发现不了身后还有一个人。
“该走的人是你。”蔺尘星板着脸说,“这里是喝茶的地方,不是你们斗气的地方。要发出去打。”
顶着一张嫩脸说着教训人的话,语气还那么严肃,玉天宝呆了呆。
阿文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玉天宝挠挠头,说:“是他们先动手的。”
蔺尘星生气地说:“他们不讲道理你也就不讲道理了?将自己同这种人相提并论,那你们也只不过是半斤对八两,没什么差别。”
这句话一出,晏游成功拉到一波仇恨值,连原本对玉天宝恼火的人也因他的话而感到不快。
玉天宝:“你……你小小年纪,这是在对我说教?”
蔺尘星一拍桌子:“谁小小年纪了!我比你大!”
阿文收刀,他看到了蔺尘星脚边的背篓,对蔺尘星的身份有了猜想,转过头去拉玉天宝,道:“少主,咱们走吧。”
玉天宝甩胳膊,没甩掉,但仍好奇地问蔺尘星:“那你是多大年纪?”
蔺尘星说:“不告诉你。”
玉天宝乐了:“所以你年纪根本就不大。”
蔺尘星没说话。
晏游怀疑玉少主的脑子可能被僵尸吃掉了一部分,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啊。
阿文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麻木了。
“少主,咱们该走了。”
阿文说。
掌柜抱着算盘走上前来,头顶来自于庄主的视线十分炽热,如针扎一般。
绝对不能轻易让这些家伙跑掉,掌柜心想。
此时他就是面临领导视察的员工,掌柜干咳一声,拨弄算盘,道:“几位请留步,四套桌椅中有两张桌子断了腿,两张桌子断开,八张板凳没了腿,一张桌子约半两,板凳三百文,共计五两五百文——小本生意不容易,还请几位行个好,给点赔偿。”
玉天宝道:“别说五两了,给你十——”
阿文打断他的话,只拿出二两银子:“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们不吃亏,二两银子足够了。”
掌柜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客人好说话,通情理。
另一边的几人不甘不愿,但自知理亏,也凑出钱来,交给掌柜。
掌柜心中放松,这样的处事方法,庄主应该会喜欢的吧?
一旁看戏的客人们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小二们搬走坏掉的桌椅,客人们回到桌边开始说起小话,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
众人四处寻找,抬头望见二楼边缘那道雪白的身影。
西门吹雪目光冷淡,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房间。
“西门吹雪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他不久前杀了赵成吉,也许是路过此地,在此休息。”
“哇,原来他就是西门吹雪,我第一次见到他呢。”
……
众人议论纷纷,玉天宝也兴致勃勃:“原来他就是西门吹雪,看起来好像比我大一点……你的年纪比他还大吗?”
此时此刻,玉天宝与阿文正和蔺尘星坐在一张桌子旁。
晏游心想,我好像没说可以拼桌吧?
玉天宝的自来熟属性可谓奇特无比,不知道是护卫阿文的实力给了他自信还是完全不长记性的原因,见个人就能唠。
这点倒和游戏里完全一样。蔺尘星默默地嗑瓜子,没有搭理玉天宝。
玉天宝毫不气馁,问:“你是个大夫?”
“嗯。”
晏游有点好奇他能问出多少问题了。
“你能治多少病?”玉天宝好奇地问,“你师父准许你出师了吗?”
……这货果然还是在把蔺尘星当小孩看。
晏游默默地想。
也许是因为蔺尘星的外表毫无威慑力,不动听的直白话语并没有让玉天宝生气,他丝毫没有面对休夜与风萧时的惧怕和敬而远之的态度,反而对蔺尘星十分好奇。
好感度的增长幅度是仇恨值的三倍,这一点也不符合一个魔教少主的定位啊喂。
“我当别人的师父还差不多。”蔺尘星回答玉天宝的疑问,“这世上还没有那个人能当我的师父。”
“哈哈哈哈难道你还是神医蔺尘星不成?连蛊师的蛊毒都能解吗?”玉天宝哈哈大笑,觉得自己面前的小少年很有意思。
宾果。猜中啦。
晏游看也不看他,一脸平静。
阿文低下头,盯着桌面上的木纹不说话。
玉天宝乐了一会儿,没人理他,表情渐渐僵硬,反应过来:“你、你就是蔺尘星?”
怎么真的这么小!?
他一直以为那些形容只是说得比较夸张,压根没信过!
蔺尘星说:“看来你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玉天宝一脸不可置信,很多第一次见到蔺尘星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如此,晏游对此很满意,毕竟这才是所谓的反差感不是吗?
玉天宝张了张口,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能替我把把脉吗?”
嗯?晏游眨眨眼:“你没病,很健康。”
玉天宝:“只靠眼睛就能看出来吗?”
时至今日,他一想到自己曾经中过蛊毒便忍不住头皮发麻,总是怀疑自己体内仍旧有蛊虫作祟。
蔺尘星瞥他一眼,没有说话,一副“你在说什么蠢话”的模样。
玉天宝想问蛊毒要如何才能根治,阿文看出他的打算,干咳几声。
玉天宝回神,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主仆二人离开茶楼,阿文告诫玉天宝:“少主,不能透露我们的身份,谨言慎行。”
玉天宝闷闷不乐地点头,他其实还想再同那位蔺神医聊点什么。
蔺大夫是第一个用那种语气说他的人……像老师一样。
假少主和真少主遥遥相望一瞬,见面不相识,但西门吹雪认出了玉天宝。
很久很久以前,玉罗刹曾经带着尚不知事的玉天宝去万梅山庄见过他,向他承诺,罗刹教只会是由他继承。
那时西门吹雪已经开始执剑,并不在意玉罗刹的承诺,也不在意玉天宝。
那时的玉天宝太烦人,例如大哭大闹,满地撒野,四处乱跑,西门吹雪印象深刻。
当然,这不是西门吹雪认出玉天宝的主要原因,而是因为他认得阿文的那张脸。
玉罗刹曾经易容成阿文去过万梅山庄,西门吹雪完全不知道他那么做的用意,有可能是因为兴致,有可能是因为无聊,总之西门吹雪并不在意。
所以对于玉天宝和阿文的出现,西门吹雪并没有投以过多的关注。
对此,晏游略感遗憾,他还想看真假少爷的戏份呢。
玉天宝对蔺尘星十分好奇,对方的医术和外表,以及真正的年纪,这些都昭示着他有不寻常的经历,没有人不会对这样的人不产生好奇心的。
阿文驾着马车听他在那里念叨,再次告诫他:“两年多都没人挖掘出他的身世与来历,只能说明他相当神秘,少主,最好不要轻易招惹这种人。”
“哎,你好啰嗦啊。”
玉天宝烦闷地抱怨,人都见不到了,只是说一说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
他们又遇见了蔺尘星。
小大夫背着他的药篓从面前经过,玉天宝扯了扯阿文的袖子,问:“是蔺大夫吗?”
阿文说:“是。”
玉天宝问:“他这是要去哪里?”
阿文耿直地说:“去找朱停。”
朱停的家就在前面,轮廓若隐若现,房门紧闭。
玉天宝的第一反应是:“朱停生病了?”
阿文说:“不太可能。”
因为阿文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蔺尘星与蛊师风萧有那么点交情,他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为了蛊师而来。
没人说治病的大夫和下毒的杀手不能往来, 既然能医好蛊师的毒, 确实有可能和蛊师认识。
两人悄摸摸地跟了上去。
朱停家。
陆小凤在这附近待了好几日,守着朱停等风萧来。
风萧给朱停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一向淡定稳重的朱停拖着陆小凤不肯让他离开,生怕蛊师与自己话不投机怒上心头给自己下蛊。
“不不不,风萧没那么不讲道理。”陆小凤无奈地说。
“他如果连道理都不想同我讲呢?”
朱停忧心忡忡。
陆小凤只好留了下来。
但风萧迟迟不来,陆小凤渐渐地开始纳闷起来,对方难道被罗刹教用计拖住了脚步?若非如此,来得也太慢了。
于是今天他来到朱停家,问他自己还有没有必要等下去。
朱停下巴上的肥肉皱出好几层,他说:“也许他明天就来了呢?”
陆小凤无言,难道风萧一直不来,便要一直等下去吗?
又不是望夫石。
“这样,我替你去见他。”陆小凤提出建议,“你和老板娘好好过日子,不要为此忧心了。”
老板娘越看陆小凤越觉得他顺眼,对他的建议十分心动。
朱停正要开口,门外响起敲门声。总共三下,犹豫且迟疑。
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疑惑是什么人在敲门。
老板娘前去开门,向外望去,不见人影。
下方传来声音:“你好,我在这里……”
听到这声音,老板娘和陆小凤都有点吃惊,但吃惊的原因不太一样。
“蔺小大夫?”陆小凤稀奇不已,“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背着药篓的少年向里望,看到略显熟悉的面孔,明显送了口气。
蔺大夫说:“我听说风萧要来这里……”
陆小凤恍然大悟,是来为风萧看伤势的吗?
风萧与罗刹教交手之后失踪那么久,确实会让人忍不住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陆小凤告诉他说:“风萧还没有来呢。”
蔺尘星露出失望的神色,道:“既然他没来,那我先走了。”
陆小凤忍不住笑了起来,蔺大夫还是老样子,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他说道:“我也要去找风萧,蔺大夫不妨和我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蔺尘星呆了呆,说:“我是一个人从南海到这里的。”
言下之意是他一个人也能走,不需要人照顾。
陆小凤笑道:“蔺大夫当然很厉害,但咱们不是顺路么?既然顺路,当然一起才方便。”
蔺尘星顿了顿,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朱停和老板娘都好奇地看着门外的蔺尘星。这位神医的外貌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年轻。
蔺尘星后退一步,说:“那我先去镇上住着……”
陆小凤不想为难他进屋,便说出自己所住的客栈名,蔺尘星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三人目送着他离开。
老板娘掩嘴笑道:“好有趣的大夫。”
朱停道:“他一点也不像个医术精湛的大夫。”
陆小凤笑了笑:“但他的医术确实很精湛,花满楼的眼睛就是他医治好的。”
朱停道:“我知道,还有无情捕头,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只是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同。”
老板娘道:“他也同你一样,有一双巧手。”
有妙手回春之能,何尝不是一双巧手呢?
陆小凤笑意涟涟,心中很是高兴,明明老板娘是在夸蔺尘星和朱停,他却高兴得像是在夸自己一样。
朱停笑道:“你有灵犀一指,也有一双巧手。”
陆小凤一点也不谦虚地受了这句夸奖,耳尖一动,转眼看向屋外,眸光一动,越过老板娘朝外飞身而去,一把拍在一人肩膀上,笑眯眯地问:“这位仁兄,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们跟在蔺大夫身后来的。”玉天宝被他的敏锐吓了一跳。
陆小凤看向一旁的男人,他能看出此人身经百战,实力不凡,而自己手下的青年与其相比,不足为惧。
阿文的刀出鞘一截,语气冰冷:“松手。”
陆小凤松了手,玉天宝立刻溜到阿文身后,他看了看,道:“两位实在是太可疑了,蔺大夫已经离开,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阿文说:“我们听说蛊师会来这儿。”
又是来找风萧的?
陆小凤有点纳闷。
“他还没来。”陆小凤问,“你们和他有仇?”
就算有也不能说有。玉天宝飞快道:“没有。”
阿文道:“我们想来看看罗刹牌是真是假。”
陆小凤若有所思,既然是盯着罗刹牌来,那想必是和罗刹教有龃龉了?
“既然蛊师不在,我们就先走了。”
玉天宝拔腿就溜,陆小凤见他这副模样,哭笑不得,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阿文松手,刀回鞘,“咔哒”一声,陆小凤和他对上眼睛。
“还请见谅。”阿文朝他点点头,跟着玉天宝离开。
陆小凤望着他俩离开,困惑地皱皱眉头,转身回到朱停的家。
“他们是什么人?”
朱停问。
“也是为了风萧而来的人。”陆小凤说,“知道风萧不在后便走了。”
“……”
朱停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像踩到了狗屎。
陆小凤说:“我去见风萧,若是他还要来见你,我再和他一起回来。”
朱停心里暖流盈盈,有陆小凤这样的朋友,一辈子都不会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
风萧之所以迟迟不来,是因为被南宫灵的事件拖住了脚步,晏游友情帮助小冷捕头困住南宫灵,为给无花大师和石观音添堵而助力。
冷血在调查南宫灵和无花的身世,有楚留香的帮助,他已经查得了真相。
南宫灵与无花确实是石观音之子,但冷血没有他们知道石观音的存在、并暗中帮助石观音的直接证据。
蝙蝠公子和石观音上岛之前分别向两人提过醒,自那之后两人的行动便更加谨慎严密,从不碰面。
蔺尘星是唯一的人证,但听说他去了白云城做客,已经很久没了他的消息。
还有谁见过南宫灵呢?
冷血想到了晏游和风萧,他从花满楼那儿听过,南宫灵请蔺大夫的时候风萧和晏游都在场。
晏游才刚被救出不久,冷血不忍再将他扯进江湖纷扰之中,恰逢此时风萧一路张扬南下,即将路过,石观音又曾中过他的蛊毒,冷血便专门守着他,想请风萧和自己一同去和南宫灵对质。
冷血没有想到风萧又和王怜花在一起,两人在一家专门宰客的黑店里干了不得了的事。
那黑店专杀入京科举之人,为科考而上京却不得不住在那偏僻客栈的举人大多是为了省钱,为科考而举全家之力。他们宰的人多了,黑店也能积攒下不少举人的盘缠路费,不义之财赚得盆满钵满。
风萧和王怜花入住的第一晚,有一位赴考的学子入住,那些人暗中嘀嘀咕咕说宰还是不宰,被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而晏游,在还没有踏进这家黑客栈时,便用精神力摸清了他们的底。
不出手才怪,蛊虫出阵,当店里只剩风萧与王怜花两位客人时,开店的兄弟二人跪倒在地,开始止不住地痛嚎。
王怜花早有预料,但依旧被吓了一跳,手指一紧,又飞快敛住——他第一次见有人嚎得这么狠。
这证明风萧这次下了狠手。王怜花感到不可思议。
风萧靠着桌子冷眼看兄弟二人哀嚎,但也没错过王怜花的动静,嘴角一勾,笑容嘲讽:“呦,胆子真小。”
王怜花恼羞成怒:“……闭嘴。”
风萧便真没说话了。他看着地上翻滚的两人,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他骨子里便是傲慢的,看任何人都带着点轻蔑的感觉。
尤其是他居高临下地看人的时候。
所以王怜花一直很讨厌风萧站在比他高的地方,好在风萧的个子一直没有超过他,王怜花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兄弟俩嚎了一刻钟,翻滚了半个时辰,最后只是成了两滩在地上蠕动的乱泥,连一句质问的话都问不出口——因为没有力气,没有时机,也没有余心。
有人路过此地,被惊嚎声吓住,在门外远远望了一眼,风萧和王怜花一个站在门边,一个坐在凳子上,朝他投来一瞥。
两人身后幽暗寂静,脚边两个发出不明低语的人形诡异不已,看起来相当可怕。
对方连滚带爬地走了。
王怜花抓住时机鄙夷道:“你看你,把人吓走了。”
风萧说:“怎么没把你吓走呢?”
王怜花冷哼:“我是那么容易被吓走的人么?”
风萧说:“是。”
就在这时,冷血跟着先前离店的举人找了过来,看着不远处正在斗嘴的两人,默然无语。
让举人前去报官的是王怜花,但冷血路上见他形色匆匆,便问了几句,听到对方有关风萧的形容,便让他带自己过来。
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默默对视,冷血的心情相当复杂,对那举子道:“多谢你带路,你且在这稍等一下,我去问问。”
举人也望见了客栈地面里那相当诡异的人影,忙不迭地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冷血走向屋内的两个少年。
“好久不见。”
冷血朝两人说道。
王怜花展颜一笑:“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很累。”
风萧只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
冷血看着地上的两个仍在发出痛苦呓语的男人,问道。
“所以,你们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第215章 仇人之子
风萧向冷血简短地介绍了此时情景的起因与过程,说是过程也只是他和王怜花冷眼旁观看人哀嚎,相当简单,三言两语便让冷血明白了事情真相。
这没什么好评价的,看着地上两滩人形,又见屋中寂静凄凉,仿佛有无数冤魂哀嚎,冷血只觉得风萧做得很好。
在那之后,冷血相当快速且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之后的事情,与当地衙门交接,对方得知是蛊师揭露此事,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大概在疑惑蛊师一个杀手怎么还会惩恶扬善。
处理完这些事,冷血找到风萧,向他说出自己的请求,请他与自己去和南宫灵对质
王怜花一心要找石观音的麻烦,却没有查到南宫灵与石观音是母子关系,闻言稍感惊讶。
他这时和冷血的立场是一致的,和南宫灵对质正是间接在找石观音的麻烦,王怜花当然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至于劳什子罗刹牌——玉罗刹嘴那么硬,就算找到朱停分辨罗刹牌的历史恐怕也不会改变什么,不如直接将罗刹牌转手,看玉罗刹与别人狗咬狗。
毕竟风萧拿着罗刹牌毫无用处。
冷血听王怜花这么一说,想到风萧手里还有罗刹牌这个烫手山芋,心里也有点无奈。
风萧显然是不肯同玉罗刹服软,双方闹得这么大,绝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冷血相信风萧手里有真的罗刹牌,也相信江湖上有许多人同他有一样的念头。
罗刹教内部也有相信风萧所言的家伙,但碍于玉罗刹的威信,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冷血道:“你只需随我去与南宫灵对质,任帮主才会相信我们。”
石观音和蝙蝠公子已经被神侯府的四名捕头列为必抓之人,一个早是凶名在外的通缉犯,一个是神秘莫测的绑架犯,南宫灵和无花是切入点。
风萧沉默不语。
一个一个的都盯着石观音,有想抓她的,有想拿她当挡箭牌的,有恨她的,有爱她的……莫非这就是红颜命苦多波折?
晏游感慨而又幸灾乐祸地想道。
石观音有此待遇算她活该,这么一看,玉教主确实是比不上她的。
冷血见风萧不语,想了想,道:“石观音为了除掉休夜,绑架了晏游——他如今已经被救出来了。”
风萧倏尔抬眼,目光中含着疑问:“绑架?”
“绑架?”王怜花和他同时出声,听到重合的疑问,表情一顿。
冷血道:“石观音因你的蛊毒而倍受折磨,你也是他想杀的人之一。”
从这次事件就能看出,他们对仇人无法下手时便会另辟蹊径,将无辜之人牵连其中。
冷血想尽快找到石观音,即便会得罪一些人,也好过有人因石观音受伤。
晏游心情微妙,他不仅知道石观音在哪里,还知道她现在压根没有机会出来搞事。
冷血的目光是如此的真诚热切,风萧想了想,点头道:“我跟你走一趟。”
但在另两人眼中,更像是他因为得知晏游曾被绑架做人质而改变了主意。
冷血带风萧去找南宫灵,王怜花相当厚脸皮地跟上两人。
风萧冷着脸说:“想要我去还有一个条件,——我不想看见他的脸。”
他伸手指王怜花,语气十分严肃。
冷血还没说话,王怜花抬袖遮脸轻轻一晃,袖落后是一张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脸。
“如何?”
王怜花得意洋洋地说。
风萧停滞半晌,抛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瞪视。
冷血夹在他俩中间,深吸一口气,一边心想两人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对付,一边说道:“走吧。”
丐帮弟子无处不在,南宫灵早知道冷血在附近查案,却是直到石观音派人通风报信后才惊觉冷血是在查他。
南宫灵没有他的母亲和兄长那般满是心眼子,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静观其变,谁知道观着观着,冷血带着风萧径直找他对质来了。
任慈对冷血的到来困惑不已,问道:“冷捕头,你说有事相询,是为何事?”
他的目光望向冷血身边的少年,身戴银饰,神态年轻而高傲,确实是如今江湖上议论纷纷的杀手蛊师。
冷血看向南宫灵,对方面无表情,神色威严,看不出任何慌张之意。
“我有事想向帮主请教。”冷血说,“还请帮主不要隐瞒——南宫公子,是当年的东瀛忍者,天枫十四郎之子吗?”
任慈大惊,下意识地看向南宫灵,冷血道:“南宫公子大约已经知道了。”
“……”南宫灵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神色依旧威严,“我确实不是父亲的亲生子,但冷捕头所说的东瀛忍者是何人?”
任慈感到迷惑,非常迷惑。
冷血不理他,直截了当地道:“任帮主想必不知道天枫十四郎当初来中原是为寻妻,但寻妻不得,心生死志,才与你约战,留下南宫灵。”
任慈忆起旧事,神色触动,当初南宫灵在他怀中因父亲的离去而嚎啕大哭,那之后一转眼,南宫灵已长成大人模样。
“不错,灵儿确实是天枫十四郎之子。”
任慈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趁此机会也可以让南宫灵知道自己的身份。
南宫灵抬眼。
任慈目露沉痛之色,低声道:“天枫十四郎先与天湖大师交手,带伤与我约战……死于我手中。”
南宫灵眸光微闪,他早已从无花口中得知真相,并不意外,但任慈坦然道明,一副愧疚难忍的模样却令他的心情复杂难陈。
冷血不觉得任慈有哪里做错,只是冷冷道:“天枫十四郎的妻子是石观音。南宫灵已和无花、石观音家人相认,互帮互助了。”
任慈一怔,难以置信:“石观音?!”
石观音曾逼迫秋灵素不得不自毁容貌,任慈陪伴着秋灵素走出黑暗,见过她疯狂的模样,他比秋灵素还要憎恨石观音。
任慈喜欢秋灵素,不单单爱她的容貌,而是爱她的所有。尽管是在秋灵素毁容之后精神几近崩溃,他才能陪伴在秋灵素身边,与她结为夫妻,但任慈更希望秋灵素一生顺遂,而不是遭受痛苦折磨,日夜哭泣。
他有憎恨石观音的理由。
南宫灵与任慈对视,从养父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
冷血没有给南宫灵任何插嘴的机会,又接着道:“石观音逃入中原,南宫灵曾请蔺尘星为石观音治伤,彼时蛊师与花家七公子皆在场,如今只有蛊师能作证,倘若任帮主不信,也可以请来蔺神医。”
冷血看向风萧,少年蹙着眉,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说:“他说的对。你儿子请过蔺大夫为人看病。”
任帮主沉默须臾,看向南宫灵,问道:“灵儿,冷捕头所说……是真是假?”
南宫灵曾请蔺神医为朋友诊治一事他知道,甚至同秋灵素猜想那位朋友是南宫灵心悦之人。
……若那位朋友当真是石观音,那简直相当可笑。
任慈不是对养子毫无信任,但冷血没有欺骗他的理由,并且,石观音的名字令他如鲠在喉。
南宫灵道:“父亲宁可信任外人,也不信任我吗?”
任慈道:“所以我在问你。你说实话。”
南宫灵:“……是。”
任慈肩头一沉,南宫灵不知道石观音是毁了养母容貌的罪魁祸首也就罢了,可石观音是通缉犯,世人皆知的大魔头,他宁可欺骗养父母也要为石观音请大夫治伤……
这真的是他教养长大的儿子吗?
任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教导方法有问题。
南宫灵说:“石观音是我的亲生母亲……”
任慈不再看他,道:“冷捕头,你说这么多是想做什么?”
冷血一直默默旁观,见任慈不像要胡搅蛮缠包庇养子的样子,便直接道:“我要他配合我去抓石观音,还有无花。”
冷血调查了那么多,发现除了请蔺尘星为石观音治伤,南宫灵还不曾做过任何坏事,所以他说的只是配合。
南宫灵略觉焦灼,后退一步,心生逃脱之意,眼珠转动间与一旁静立不语的少年对上目光。
曾见过一面的蛊师与一年前相比变化不大,目光依旧那么高傲,南宫灵从中看出轻蔑鄙夷之意,忽然间恼恨无比。
蛊师一个杀手,一个旁观者,凭什么用那种目光看他?
晏游稀奇不已。南宫灵自己都要被抓去当导航仪了,竟然还有心情瞪他?
风萧歪了歪头,问:“你敢瞪我?眼睛不想要了吗?”
冷血正和任慈对话,风萧这含霜带雪的话一出,两人都是一惊。
南宫灵道:“你看错了。”
风萧道:“哈。你真是爱说谎。这叫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和石观音果然如出一辙。”
“你闭嘴!”
南宫灵大怒。
冷血道:“你们都闭嘴。风萧……少说一些。”
风萧不愉快地转过脸,却也没有再开口。
南宫灵望向任慈,任慈背过身,不去看他。
南宫灵心中一沉,想要逃,却发现风萧又用那种高傲的眼神朝他看来。
明明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矮的家伙,看人时却仿佛站得比谁都高。
南宫灵沉默地跟着冷血离开,他什么也没有说。冷血一直注意着他,见他没有逃跑之意,有些困惑。
离开丐帮驻地后走了约半刻钟,到了人群聚集之地,南宫灵抓住时机,钻进人群,冷血伸出的手擦过他的袖角,失之交臂。
还不等冷血急追猛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人们纷纷后退避让。
在人群形成的包围圈里,南宫灵躺在地上捂腹痛哼,身躯弯如虾米,面红耳赤,额角淌汗,看起来痛苦不已。
冷血快步上前将他扶起,目光投向人群外表情淡淡的风萧。
面对冷血的目光,风萧挑了下眉,透出一股“你该谢谢我”的意思。
好吧。确实要谢谢风萧。
冷血想。
南宫灵的手指攥着冷血的手腕,脚步浮软,搭在冷血身上,生生痛晕过去,人事不省。!
第216章 水深火热
冷血半扛半抱,连拖带拽地将南宫灵带到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
成年男人的重量不言而喻,而冷血甚至还没成年,以他的力量很难毫不费力且毫不喘气地将南宫灵带到目的地。
所以公主抱是不可能的,只能用这样不算费力的姿势拖走南宫灵。
蛊师既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帮忙,只是不近不远地跟在两人身后,仿佛这事和他毫无关系似的看着他们。
二人身周硬是隔开一道一臂长的距离,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以这样一种古怪的状态,二人出现在楚留香的面前。
楚留香看到二人时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是微妙,当然,他更疑惑的是为何南宫灵昏迷不醒。
冷血放下南宫灵,解答了他的疑问:“被风萧下蛊,痛晕的。”
楚留香看向风萧,后者若无其事地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那位王公子在你们走后不久便离开了。”
楚留香说出了王怜花的去向,他和王怜花待在这里等两人回来,但没等楚留香询问王怜花的名字,王怜花便走了。
尽管初见时风萧向楚留香介绍王怜花时说他名为王狗蛋,说得斩钉截铁,但王怜花愤怒的反应摆明了他不叫那个名字。
当时冷血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如同习惯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没有解答楚留香疑问的意思。
所以直到现在,楚留香仍旧不知道“王狗蛋”的真正名字究竟是什么。
楚留香看着风萧。
面对楚留香的告知,风萧平静的面容上竟然流露出高兴的色彩。
“他终于滚了。”
楚留香默然无语。
这两人到底是关系好还是不好?如果不好,怎么会一起跟着冷血来呢?
冷血习以为常,没有投来半分视线,只是盯着地上的南宫灵沉思。
“风萧,他多久能醒?”
冷血询问风萧,没等蛊师回答,南宫灵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桌边翘着腿的蛊师少年,对方面容冷淡,目光居高临下。南宫灵茫然一瞬,记忆回笼,立刻从原地蹦了起来。
他一向镇定威严,也长着一副永远淡定的脸,乍然表露出如此激动的模样,看起来分外不和谐。
蹦起来之后,南宫灵这才注意到楚留香,目露疑惑,身后响起冷血的声音。
“你醒了。”冷血走到他身前,说,“把你所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吧。”
南宫灵皱眉,想要反驳,但目光触及一旁安静的蛊师,瑟缩了一下,又隐隐感受到了蛊毒发作时的疼痛。
楚留香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心情微妙。
风萧的目光淡定不已:“不想说呢?”
他像是马上就要让南宫灵再次尝到蛊毒发作的滋味,南宫灵立刻道:“冷血捕头办案无可厚非,你凭什么插手?风萧说:“凭我看石观音不顺眼。”
“……”
南宫灵哑口无言, 脸色憋得通红。
南宫灵彻底拜倒在蛊师的淫威之下, 冷血和楚留香对此心情复杂,配合办案是好事,但有风萧在场,威逼意义太重,竟显得他们像逼良为娼的恶人。
南宫灵知道的事情并不多,起码他不知道石观音和蝙蝠公子绑架晏游成功却谋杀休夜未遂,石观音本人还被昔日旧识掳走的事情。
冷血将此事告诉南宫灵,晏游如愿见到了南宫灵惊愕又茫然的神情。
“水母阴姬……?”
石观音从未向两个儿子提到过她与水母阴姬的旧事,所以南宫灵难以理解为什么本该以除掉休夜为目的的阴谋诡计中会突然蹦出来一个画风不同毫不相干的人。
除了晏游,恐怕所有人都难以理解水母阴姬的突兀登场。
冷血没有多说,尽管他已经从师兄那里听到了由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描述的八卦,但总归来说与案件无关,不值一提。
……
水母阴姬没有带着石观音和雄娘子回神水宫,她作为定下规矩的一宫之主,当然不可能主动带男人回宫。
石观音重伤,雄娘子重伤,水母阴姬请人照顾俩病患,出钱又出力,晏游搞不懂她为何如此优柔寡断不识真心实意,但这并不妨碍他看热闹。
石观音的伤比雄娘子还要重,休夜那一剑与其致命之处只有一毫之差,雄娘子能下床时,石观音仍旧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地发烧。
她本来身体康健,所练功法诡谲奇妙,为报家仇而留下的陈年旧伤早已痊愈,在沙漠称霸的那些年里,石观音从不曾有过如此虚弱的情况。
宛如苟延残喘,行将就木之人。
石观音的心中恨意翻涌,但伤势暂且不提,更让她觉得不妙的是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待心上人情深义重,洗手作羹汤,甚至会亲手喂她喝药。
在石观音昏迷不醒的期间,水母阴姬每件事都亲力亲为,但石观音醒来之后,宁可来给她喂药的是雄娘子。
天知道当她半梦半醒间看见水母阴姬伫立在床边、目光幽静而深情地凝视着她时有多么惊悚。
石观音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种用言语无法描述的颤栗。
正因为看懂了水母阴姬眼睛中所传达出的意思,石观音才更想离开水母阴姬身边,在雄娘子给她端药来时,石观音低声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打算?怎么跟在她身边?”
明明在静水寺分别之前,他们是共同躲避水母阴姬的不稳固同盟。
一段时间不见,雄娘子竟然改换了立场,石观音愤怒又不解。
雄娘子表情平静,然而一双眼睛看向石观音时甚至带着点隐隐的怜悯,他沉重地说:“我帮她得到你,只有她安心在你身边,我才能和女儿一起过上平静的生活。”
用一种通俗易懂的说法解释,水母阴姬得到白月光后就会放弃女儿的抚养权。
但他俩都没有考虑过另一个当事人的意愿,石观音听雄娘子这么说,一肚子火,差点又要吐血,连忙拂着心口平心静气。
于是石观音更加烦躁。她考虑过计划失败的后果,但水母阴姬阴魂不散,石观音的当务之急又成了摆脱她。
“你想的倒美。” 石观音气不过,冷嘲热讽。
一个采花贼罢了,破坏无数家庭,竟然还敢想象过上幸福生活?做梦。
雄娘子笑得略有些得意,他可没忘记当初石观音对他呼来喝去指使他当仆人的经历,如今石观音屈居人下心有不甘,他心中欢喜不已。
然而转念一想,石观音不肯让水母阴姬端药近身,而水母阴姬竟当真听了她的话让他来端药,心情立刻又变得很不愉快。
“喝吧。”
雄娘子伸出手指碰了下勺子。勺子在深褐色的药水中晃动,与碗壁碰撞后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的语气就像那声音一般,相当随意。
两人如今的境地已不可同日而语。雄娘子犹如小人得志,张狂不已。
石观音冷笑一声,抬手掀翻了药碗。雄娘子被泼了一身药水,黑着脸瞪她,旋即转身气冲冲地离开。
水母阴姬在一刻钟之后来到房间,石观音原本愉快的心情立刻降到冰点。
“观音……他也受了伤。”水母阴姬说,“你既然想让他替你端药,便不该那么对他。”
听起来像是在为雄娘子说话。
石观音不看她,冷着脸闭口不言。
“若是这样,只能我自己来……”
水母阴姬缓缓地说。
石观音惊出一身冷汗。
“不必!”
“……”
水母阴姬目光幽幽。
石观音还是不看她,但脸上的拒绝之意相当明显。
水母阴姬放弃了交谈,无声离开。
为石观音治伤的药再次熬好之后,雄娘子再次将药端了过来,端来时热度刚好,不烫不冷。
雄娘子阴阳怪气地说:“喝吧。”
养伤为先。石观音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没有说话,冷着脸接过药碗。
雄娘子看她喝药,心里水母阴姬还想她快点服软,语重心长地说:“你就从了她吧。这样一来,万事如意,和和美美。”
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石观音差点又破防,忍着怒气道:“滚!”
石观音的水深火热除了晏游没人知道,而南宫灵是个孝子,一听母亲是被仇人掳走,立刻担忧不已,决定以救出石观音为先。
冷血没说水母阴姬可能暗恋石观音的事,他觉得这个误会就这样保持下去也不错。
但在行动的路上,他还是警告了南宫灵:“别想给无花通风报信。”
南宫灵又开始嘴硬,道:“我只知道我的生母是石观音,也许无花大师真是我的哥哥,可我和他并没有相认。
冷血知道他在说谎,冷声问道:“难道石观音只认你一个儿子?”
南宫灵道:“也许母亲认为我们二人互不相识更对她有利。”
冷血道:“你们兄弟二人携手互助对她岂不是更加有利?”
南宫灵的嘴硬比金刚石,倔犟道:“我与母亲见面不多,怎会知道母亲究竟在想什么?”
他宁可牺牲自己,也要维护哥哥七绝妙僧的美名。
自己可以不当丐帮少主,但哥哥一定要稳住人设,以全父母称霸武林的心愿。
好一个好大儿,白眼狼。
晏游呵呵一笑。
南宫灵忽然头皮一麻,毛骨悚然,转头看去,蛊师眸光冰冷,看他如在看垃圾。
“又在说谎。”
风萧的笑容轻蔑。
冷血和楚留香看向他,他们确实没有南宫灵也与无花相认的证据,倘若南宫灵一口咬死,他们也奈何他不得。
然而风萧断定南宫灵说谎时毫不犹豫。
王怜花在一旁看热闹,笑道:“这家伙就像狗,能闻出别人是否在说谎。”
风萧冷哼一声:“很闲的话就快滚。”
王怜花道:“你个大忙人还有闲心管我?罗刹牌在你手里待多久了?”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斗嘴,冷血的额角隐隐作痛。
即使想要无视也不可能,因为斗嘴的结果必定是打架,倘若不及时阻止,事情会变得难以收场。
冷血道:“不要吵了。”
楚留香这些天深受其害,也道:“和气生财。”
没有人听他们的话,两人你一拳我一掌,南宫灵在他们中间被波及,硬生生地挨了好几脚。
“……等等……等等!你们是故意的吗!”
没有人理会南宫灵的怒吼。
晏游当初为什么能够平静地无视他们呢?甚至还能够笑着鼓掌,看他们打架。
冷血忍不住佩服起自己那位不知身在何处,面对任何场景都能笑容以对的朋友了。
晏游:因为我没吃亏啊:D!
第217章 勾肩搭背
无花在楚留香离开之后才收到石观音的传信,得知冷血正在调查自己与南宫灵的身世之后, 他立刻明白了楚留香的来意。
然而那时楚留香已经离开, 无花无能为力,即使他没走,也挽回不了什么;更何况他与南宫灵分隔两地,不知道彼此的情况,也没有办法控制任慈与天湖大师不说出真相。
楚留香离开之后,天湖大师请无花前去烹茶,茶香袅袅,天湖大师什么也没有说,两人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屋中。
屋外天空高远,树叶成荫,飞鸟啼鸣。
天湖大师的目光中透露出哀伤,他从楚留香的到来中察觉到了什么,期待着无花的坦白。
但无花只是垂着眼,神态淡然,手上动作行云流水,没有说话。
无花接过石观音残余的势力,让他们立刻转移。石观音分给他的权力比南宫灵多,无花知道的事情也远比南宫灵多。
南宫灵带着冷血去抄石观音的老底,也是想借此向哥哥通信,比如说告诉他母亲如今的状况,或者说自己的处境,然而接连去了两个地方,都扑了个空。
南宫灵:“……”
他很茫然。
人呢?
冷血倒是想的很明透彻,南宫灵是一枚被舍弃的棋子。
王怜花在一旁看热闹,略觉无聊,点出真相:“你已经没用了。”
南宫灵大声反驳:“你胡说!”
王怜花笑道:“你母亲被水母阴姬掳走,能与这些人联系的除了你哥哥还有谁?你替他忧心,可看来他从没有考虑过你的安危。”
一字一句都很扎心,风萧懒洋洋地看王怜花杀人诛心,一副无聊不已的模样。
冷血问南宫灵:“你还知道别的消息么?”
南宫灵目露茫然之色。
他尚未执掌丐帮,本来和母亲兄长商量过一段时日对任慈下毒,让他缠绵病榻,借机代管丐帮,最终成为一帮之主。
但这两年间石观音屡遇挫折,良机难觅,更是无心对付任慈,一心磨刀向休夜。
南宫灵两头都没混到最好,但他更清楚的只有丐帮的各项事宜。至于石观音的安排,他大多数只从无花口中得知的。
南宫灵痛苦地闭上眼睛。
王怜花往他心上又扎一刀:“瞧瞧你,眼光真差。”
南宫灵忍无可忍,低声道:“我亲近生母有何不对!你懂什么!”
没人理他。
回答这般发泄似的质问,会显得人像个傻子。
任慈与秋灵素将他养育成人,纵使并无血缘,这份亲情难道还比不过缺位十数年的生母?
自那之后,南宫灵变得十分沉寂,但依旧没有供出无花的意思,晏游不得不佩服他的忠诚。
拥翠山庄传来消息,说发现了疑似水母阴姬的人的踪迹。
水母阴姬和雄娘子孤身一人去找石观音,神水宫弟子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动向,所以带走两个伤患之后一切事都是她亲力亲为。
即使在处理了两人的伤口之后, 水母阴姬及时转移阵地, 隐匿踪迹,依旧被发现了身影。
实话难听但真实,南宫灵确实派不上用场,但冷血并不打算放他离开,倘若南宫灵向无花通风报信,便会多出一些麻烦事。
冷血决定带南宫灵去找水母阴姬,南宫灵武功被封,身中蛊毒,料他不敢跑远。
与此同时,陆小凤与蔺尘星前去寻找风萧,大智大通说出了风萧最近出现的地方。
那里与朱停所在的地方相隔甚远,看起来像是风萧绕了远路,陆小凤困惑不已,不明白风萧为什么放了狂言之后会跑到那里。
晏游当然知道为什么,为了看南宫灵大受打击,他和王怜花一路斗嘴一路打架,跟着冷血去了不少地方,南宫灵大受打击的模样看是看到了,但对方的脑子显然没被打清醒。
陆小凤想了半晌,得出结论,说:“我看他这样子,怎么像是忘记手里还有罗刹牌了?”
人会遗忘不重要的事情,风萧没将罗刹教当回事,被其余事情拖住脚步,忘掉罗刹牌也不足为奇。
蔺尘星道:“毕竟只是一枚玉牌而已。”
“……”但那是罗刹牌。
陆小凤笑了起来。
出发之后不久,有人请蔺尘星前去治病。
言辞恳切,给出重金,请他一人前去。
蔺大夫显得有点犹豫,迟迟没有答应,眉头轻皱。
陆小凤心想,毕竟他们是要去找风萧,若是为人治病,蔺尘星见到风萧的时间便会更晚。
只是对方将病人的病情说得相当惨烈,言语中显得对方进气少出气多,虚弱无比。
晏游知道对方背后是谁,乐得直笑。
水母阴姬果真心系石观音,竟然真的找到了蔺尘星的踪迹,并派人来请他为心上人疗伤。
来人是神水宫的女弟子,并不知道她要请蔺尘星会给谁治病,但宫主之命,无有不从,所以她紧张地看着蔺尘星,期望他能答应。
陆小凤认为蔺尘星会答应,而少年模样的神医在犹豫之后不久,果真点头答应。
临去之前,陆小凤问他有没有需要他捎带给风萧的话。
晏游被陆小凤的贴心感动到了,因为他自己压根没想过这件事。
“……”蔺尘星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让他悠着点,别真把命送出去了。”
多么直白又不动听的关心啊。
陆小凤乐得直笑,爽快地应是,说保管将话带到,旋即便与蔺尘星分道扬镳。
风萧手里的罗刹牌在别人看来是个烫手山芋,但在他本人看来就只是枚玉牌而已,冷血抽空问了他是什么打算。
风萧没说话,王怜花懒洋洋地替他答了:“等着玉罗刹气急败坏再来杀他一次呢。”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满是嫌弃。
也对,只有求死之人才会拿着罗刹牌招摇过市迟迟不动手不转手。
若是罗刹牌在王怜花手中, 他能想出许多计划借此谋利, 可落在风萧手中,就只是一枚玉牌罢了。
给人找麻烦可不是这么个找法,风萧给他添堵添得挺欢畅,但给玉罗刹添堵怎么就像脑子被堵住了呢。
王怜花觉得风萧实在是个蠢蛋。
风萧抄起手里摘得果子朝王怜花扔过去,后者手一伸,正中掌心。
“有个买家我很中意。”
风萧看向冷血,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
这些天要买罗刹牌的人只多不少,名单每日都在更新,但名列前茅的人变动不大,仍旧是那几个熟悉的名字。
风萧一直都在关注名单,冷血看见过几次,所以并不意外。
他点头表示知道,顿了顿,冷血又道:“我应该警告你不要做得太过分的。可你显然不会听我的话。”
风萧理所当然地点头。
冷血又说:“但我还是要说,你悠着点。”
他既担心风萧搞事搅得江湖乱糟糟,又怕风萧翻车。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风萧不以为意,没有半点会悠着点儿L来的意思。
冷血默然无语。
王怜花哼笑一声:“你能是什么人?蠢蛋一个。”
楚留香回来的时候发现风萧和王怜花又在打架,南宫灵又被有意无意地牵连,忍无可忍地发出怒吼,又被无视。
冷血淡定地在一边吃饭,见楚留香回来,握着筷子看向他,问道:“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楚留香回答他,笑着在桌边坐下,和冷血对视了片刻,说出他想要离开的意思。
楚留香这些日子一直和他们一起行动,没有任何收获,他考虑从别的方面下手。
无花大师是他的朋友,气度斐然,优雅高洁,心怀慈悲。
在去年冬天之前,楚留香从没有怀疑过无花的任何话。
但无花能够面色如常地向他说谎,楚留香有时回忆起他说谎时的表情,分不清他们过往相处的时光中无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这相当可怕,他们认识那么久,楚留香却从没有看清过他。
冷血点头表示理解,他相信楚留香的为人。
楚留香身处江湖,但遵守法律,并不轻易杀人,诸葛正我曾夸赞过他的心性。冷血自然也是相信他不会轻易坏事的。
楚留香笑道:“还好你没有嫌弃我擅自插手。”
冷血道:“你帮我省了不少时间,反倒是我该谢谢你。”
楚留香被他的直率弄得微笑不已,摸摸鼻子才掩住不断上翘的嘴角。
“你这蠢货既没眼光也没脑子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这个年纪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个骗人精。”
“去死吧你!”
“吃土吧你!”
被扬了一嘴土的南宫灵:“呸呸呸呸!!!”
楚留香和冷血对视一眼,前者哭笑不得,后者默默握紧筷子,权当没听见。
楚留香很快离去,风萧也毫不犹豫地离开。
王怜花倒是想在他临走前给他添堵,但这人走时天边泛蓝,星子闪烁,没人察觉到他走了。
第二天,冷血早起不见人,便明白风萧走了。
“你不和他一起走吗?”冷血问王怜花。
“?”王怜花莫名其妙,“我为何要和他走?”
冷血道:“你不是想跟着他看热闹么?我这边可没什么热闹好看的。”
王怜花拧起眉头,他跟着风萧确实是想看热闹,但究根结底是为了等风萧找上石观音。
如今得知石观音在水母阴姬手中,而冷血又要去找水母阴姬,他怎么可能会离开?
只是冷血不知道他要找石观音,以为他是因为同风萧不对付才跟了一路。
这误会不是很美妙,显得王怜花像风萧的跟屁虫似的。
王怜花皱皱眉,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又不是非得跟在他身后才有热闹看。”
“是我想岔了。”冷血很干脆地揭过这个话题,“你和案件无关,跟着我总有别的目的,你是为了什么?”
王怜花自然不会说自己盯着石观音,否则冷血会让他离开,而他也早已想好答案。
“研究风萧的蛊毒。”少年露出狡黠的微笑,“被他下蛊的人要么死了要么不知所踪,如今眼前有一个中了蛊毒的倒霉蛋,我当然不能错过。”
王怜花调查记录过所有被风萧杀过的人的死状,分类之后能够断定他杀人主要用的是六类蛊,而这种给人疼痛用来折磨人的蛊毒还各不相同。
他自己只成功解过一次风萧的蛊毒,之后便没再成功过,而在两人做下约定后,王怜花更没机会接触到风萧的蛊了。
所以这个理由十分合理,毕竟是真的。
倒霉蛋南宫灵目瞪口呆,看着王怜花面上的笑脸,后背一凉。
冷血听罢若有所思,王怜花又道:“你不准我研究的话我就把他掳走,让我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总会更放心一些。”
“……”
好赖皮的话。
冷血道:“如果他同意的话就可以。”
两人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南宫灵。
南宫灵和王怜花对视须臾,迟疑地点头。
蛊毒发作的疼痛不是人能受得住的,而且如果他不同意,王怜花说不定真会把他掳走……
冷血靠谱,在冷血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出什么事。
王怜花对南宫灵的识相十分满意,善心大发似地给他一个定心丸:“我曾经解过风萧的蛊毒。”
南宫灵目光一亮,又惊又喜,感觉天光大亮,前途无量,不用受苦指日可待。
冷血默默听着,心想,好像也就只有一次啊?
玉罗刹也发现了风萧没到朱停那里,反倒跑远了。
他没有多想,而是继续琢磨着拿回罗刹牌。
明面上可以不是罗刹教。
玉天宝与阿文迟迟没有见到风萧,毫无喜讯传来,玉罗刹只道废物就是废物,不知道为父分忧。
他开始琢磨别的方法——假儿L子不行,真儿L子出马可以吗?
但吹雪不一定会听从他的安排,也会有暴露他身份的危险。
风萧当初对着他的脸说过的话,玉罗刹如今想来还有些困惑。
那种仿佛笃定玉天宝不是他儿L子的语气令玉罗刹心中发紧,若是风萧见到西门吹雪,指不定瞎猜他与吹雪的关系。
玉罗刹一说风萧全是气,满脑子都是风萧,连休夜都暂且往后排。
和西门吹雪见面时玉罗刹往往是亲自出马,安排好教中事宜,玉罗刹下昆仑,入关中,纵马加鞭,见到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通过万梅山庄的消息网得知他的父亲,老庄主要见他。
万梅山庄中知道玉罗刹真实身份的只有西门吹雪与老管家,其余人只知有一位鲜少露面、隐居避世老庄主。
两人见面,西门吹雪神色淡淡,玉罗刹叹道:“这么久不见,你见到我怎么不知道笑一笑?”
西门吹雪看他一眼,道:“没想到你还有闲心说这种事。”
玉罗刹一噎:“……不过是一枚玉牌而已。最后也会交给你。”
西门吹雪道:“我说过,我对教主之位不感兴趣。”
他一心向剑道,魔教教主之位是阻碍。
玉罗刹皱起眉头。他们父子二人每回说到这件事都会不欢而散,于是揭过此事不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西门吹雪看着他,说道:“我之前见到了玉天宝。”
玉罗刹愕然:“你怎么会见到他?”
“他在茶楼歇息,与人争吵,那时我就在楼上。”西门吹雪道,“他与蔺尘星见了面。”
玉罗刹若有所思。
西门吹雪道:“你怕蛊师。”
玉罗刹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没有人不怕他的蛊毒。”
西门吹雪道:“你好自为之。”
儿L子对父亲说好自为之,足以看出父子关系十分古怪,玉罗刹耸耸肩,没说什么。
余光扫到一旁桌架上的蓝色书册,玉罗刹双目瞪大,有点意外。
原因无他,那书册不是任何名家典籍,而是一本一看就是打发时间的话本,封皮上有三个大字,“天外天”。
西门吹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色微顿。
那是小晏先生的书。
玉罗刹没想到西门吹雪还会看话本,这不符合西门吹雪的性格,他对玩乐没有兴趣,如果非要看书,他更乐意看古今典籍。
玉罗刹知道有一位姓晏的说书人,但不通武艺,不算江湖中人,他一直没放在心上。
但如今他的书出现在自己儿L子的桌上,玉罗刹心生好奇。
“很有意思吗?”玉罗刹询问的目光投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面不改色:“能看下去。”
“哦……”
玉罗刹拖长语调,缓缓回应。
临走之前,玉罗刹将桌上的那本书拿到了手里,笑眯眯地朝西门吹雪摆了摆:“吹雪,爹爹拿走看一下,你不会介意吧?”
西门吹雪没什么表情:“随你。”
玉罗刹拿着书走了,钻进马车后翻了翻,没细看,随手放在一边。但路上实在无聊,为打发时间,玉罗刹又拿了起来。
看了三页,玉罗刹明白为什么说书人会如此受欢迎,故事确实很有趣——比那些说烂了的才子佳人英雄救美一见倾心新颖得多。
一点不通武艺的说书人写起江湖却生动形象,玉罗刹有点怀疑传闻是否出了点错。
晏游这时已经到了汴京,他和休夜、司空摘星一路同行上京,但找到小天才后休夜有了新安排,和他们分道扬镳。
小天才一直带在游戏仓库里,晏游在自己被“拐走”的小镇外放出它,让它又跟在自己身边。
司空摘星没多想,他原本还担心小天才会被人捉去吃,能找到也算幸运。
由于调侃了几句小天才离开主人这么多天没瘦反而更壮实了,司空摘星被小天才又追着叨。
晏游有点心虚,毕竟小天才没失踪,在游戏仓库里过得美滋滋,当然会吃胖。
于是晏游立刻叫停了小天才,让它收嘴,这反倒让司空摘星感到意外——毕竟小天才下嘴不疼,以往晏游只会笑着看热闹。
司空摘星表达出自己的惊讶之后,晏游很贴心地说:“你如果想——”
“我不想。”
休夜离去的突然,司空摘星一直以为他会跟着他们一起去汴京,摸着小天才的鹅头,司空摘星问:
“你怎么不留住他呢?”
休夜在汴京也有不少仇人,司空摘星很好奇金风细雨楼会如何对付休夜。
六分半堂已经出过手,以雷损重伤为结局,而金风细雨楼没有大动作。
晏游很惊奇地说:“你觉得我能留住他吗?太高看我了吧?”
休夜跟着他们走是因为一时半会儿L没事情,有了事情当然要走,但司空摘星这话说得像是晏游一开口休夜就会留下似的。
“你留不住他?”司空摘星比他还惊奇,“他都特意去救你了。”
晏游眨了眨眼,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他愿意。他执意要走,我也没办法。”
究根结底都是他一个人,如果真要让晏游拦下休夜,也不过是演一场不需要的戏,这全看晏游的心情。
司空摘星若有所思,心想晏游经过被绑做人质事件之后竟然完全没觉得自己和休夜走得太近会带来麻烦。
也是奇了。
对于江湖上风萧用罗刹牌搅浑水的事,司空摘星采访了晏游,问他怎么想。
“嗯。”晏游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说“等事件告一段落之后可以整合一下去樊楼说书了。”
司空摘星无言地看他,佩服起他的心态了。
难怪晏游不是江湖中人却与江湖人走得那么近,这淡定的心态也不是人人都有。
太对味儿L了。
司空摘星笑弯了眼。
两人气味相投,勾肩搭背热热闹闹驾着马车进了汴京,直奔那栋小宅院。
临走前晏游雇人定时上门清扫,先找人拿回钥匙,进了屋。
司空摘星渴得不行,进屋先去水井处打水,晏游去小花园里看了看自己种的花草,都生龙活虎,颜色好看极了。
他站在跟前欣赏了一会儿L,又抬头望望天,眯起眼睛笑了笑。
等回头看见司空摘星无声无息地站在身后走廊上,也不意外,笑着没说话。
司空摘星琢磨着自己好像从没有见过晏游被吓一跳的模样。
小晏先生回京的事在晏游和司空摘星勾肩搭背在汴京最繁华的两条街上转了一圈后便飞速传开,有人好奇司空摘星的身份,司空摘星顶着一张和晏游眉眼间有些相似的易容,真诚地说:
“在下姓晏,名杞,是晏游的小叔叔。”
他终于有当晏游长辈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于是大家都知道小晏先生这回出门采风度假,是和自己的小叔叔一块回京的。
晏游知道这事后一点也不生气,笑得眼睛弯弯,司空摘星见他这么笑,心里一突,觉得自己可能又走了步错棋。
“小叔叔,我想要那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司空摘星想借长辈身份在别人面前压晏游一头,但晏游说都是“一家人”,他又是晚辈,小叔叔当然要宠侄子了。
——司空摘星硬是被晏游狠狠宰了一笔。
司空摘星:……不心疼钱,就是很不甘心。
调查过晏游身世的人都很困惑,因为晏游给自己安排的身世简单又凄凉,世间并无任何亲族,孑然一身,只他一个人。
好多人都纳闷晏游这位小叔叔是什么来路。
晏游毫不在意,两天内同樊楼的江掌柜探讨了自己的说书事业,同浩烟书坊的齐掌柜交流了自己的事业规划,讨论完毕之后达成一致,有了确切的规划。
遂去拜访安嘉侯。
自己拜访自己不稀奇,但拜访被封为侯爷的马甲很稀奇,晏游带着司空摘星敲响了安嘉侯府的大门。
步明灯亲自开门,面容苍白,笑容温和,将两人迎进府中。
司空摘星想向他介绍自己的“晏游的小叔叔”这个身份,但对上步明灯的眼睛,忽悠人的话说了一半,在步明灯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下变弱,消失。
“唉。”司空摘星叹气,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甘心,“你别这么看我。”
步明灯的眼睛会说话,朝他一笑,转过身继续带路。
侯府占地面积大,其间绿树清池,小桥流水,幽静温馨,从一个小小的院落中传出清亮的诵读声。
那是韦空帷教导顾惜朝和韦恒光的地方。
课程结束之后顾惜朝和韦恒光出门透气,见到晏游和他的“小叔叔”,都很意外。
韦恒光许久没见晏游,兴高采烈地扑上来,牵着他的手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顾惜朝和司空摘星面面相觑,司空摘星嘴角挂着笑,说:“我是晏游的小叔叔。”
顾惜朝看向晏游,晏游揉着韦恒光的脸,没看过来。
有哪里不对。
顾惜朝:“你不是。”
因为晏游说过自己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没有亲人。
司空摘星耸了耸肩,笑道:“怪聪明的,猜对啦。”
虽然猜对了但没有奖励,司空摘星还是让他叫自己晏杞。顾惜朝根据排除从晏游各色各样的朋友中猜到了司空摘星的身份,他聪明也很机灵,只是问他:“为什么要叫晏杞呢?”
司空摘星的笑容有点微妙,说,因为他现场瞎扯,旁边有人卖枸杞,便想到了“晏杞”这个名字。
顾惜朝沉默了。
也对,总不能叫晏枸……听起来像骂晏游似的。
步明灯的主战场不在江湖,但朝廷官场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即使他没有实职爵位也无实权,但找上门来的事依旧只多不少——还是在他的体弱无人不知的情况下。
财帛动人心,权势迷人眼,步明灯没有钱权,他的存在便有充足的吸引力,倘若真要说谁是皇帝如今最信任的人,步明灯已能与诸葛正我并列。
诸葛正我是皇帝的太傅,教他读书习字识道理,也从诸葛正我那学得一二拳脚功夫,感情身后,两人之间的信任坚不可催;
但皇帝信任步明灯,则是因为他毫无所求,命不久矣。
步明灯的设定就是重病缠身的病弱人设,面容苍白,身材消瘦,天底下任何一个大夫为他诊脉,都只会得出他病入膏肓的结论。
就算这样,步明灯依旧能跑能跳,毕竟没人说病秧子就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否则就辜负了晏游玩游戏时又肝又磕下副本时的辛苦。
神侯府同安嘉侯府挨得近,晏游和追命很快就见了面,天天隔着两堵墙喊话,有时喊他来烤肉,有时喊他去钓鱼,一向安静的安嘉侯府比隔壁人数众多的神侯府还要热闹。
追命对晏游的回来很欢迎,加上晏游和司空摘星直接住在安嘉侯府,见面更加方便。
他也知道晏游被绑做人质的事,见到晏游完好无损比谁都开心,又听司空摘星说了岛上发生的事情,担心的心情立刻萎了,哭笑不得。
听说晏游被掳去后待遇十分不佳,缺吃少喝,被困许久,但如今的晏游看起来毫无变化,没有一点心理阴影。
“?没什么好怕的。”晏游非常嘚瑟地说,“你是没见到他们狼狈的模样,比我还狼狈呢。”
追命:……
司空摘星:……
看起来比起自己的不幸,伤害自己的人倒霉会更让晏游开心。
晏游回京后的第四天便重新开始说书,底下茶客如云,叫好声不断,江掌柜天天笑得牙不见眼,整个人喜气洋洋。
他这回没弄什么隔日说书的安排,每天都会带茶壶来泡枸杞,扇子一展,昂首顿挫,笑盈盈地说出动人心魄的故事。
楼下小晏兢兢业业地说书,江掌柜亲自端着茶水小食去了方应看所在的房间。
小侯爷靠在椅背上,侧着脸向下望,嘴角带着点弧度,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江掌柜心想,小侯爷真是捧场,已经连着两天来了。
他这么想,表情中便带出来点情绪,方应看回头看他,一阵无语。
江掌柜扬起笑脸,说:“小晏说这个故事还有三天能讲完,还问您什么时候能抽空赏个脸呢。”
方应看:“……”
他莫名觉得晏游是故意那么说的,以往他在这儿L听书时可没见晏游对他有多么热情。
方应看自己是个白切黑,晏游和他对上时笑脸总带点看热闹似的意思,所以方应看隐隐约约觉得晏游同他是一类人。
不过,晏游的故事确实很有趣。
方应看摆摆手让江掌柜离开,又转头向下看去,下面听客众多,步明灯安静地坐在角落,仰头看着台上手持折扇的说书人,神情平静。
晏游的声音清亮而明朗,十分动听。
将近一年不开张,但他一来樊楼,客人却不少,除了台下的客人,房间中也有人在听他的故事。
就方应看所知,除了部分达官贵人的家眷,还有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雷纯,就连太平王世子也在场。
方应看的心情微妙,隐隐有点不甘心——他身在此处,不也像是被晏游的故事引来的吗?
【方应看,仇恨值+2。】
【雷纯,好感度+7。】
【宫九,好感度+5。】
【宫九,仇恨值+1。】
晏游说书听书两不误,还能抽空看游戏光幕。樊楼里来了几个主线角色,他好奇,点开一看,乐了。
方应看和雷纯还好理解,宫九到底想了些什么?说书人小晏可从来没招惹过他呀。
晏游是真的有点儿L好奇了。
宫九抬眼看台上的说书人,两人上次见面是两年之前,已经忘了晏游是什么模样。
这两天他都有到场,看见了一些很眼熟的人,而步明灯一次都没有错过。
平心而论,晏游的故事很生动,他也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但他在樊楼的故事和在太平王府曾讲过的故事不是同一个风格,在父王生辰那时讲的故事普通而平平无奇,令人没有丝毫印象。
宫九看过晏游的书后就觉得奇怪了,如今现场听人说书,更加觉得这姓晏的说书人拿钱不办事。
晏游:……:(!
第218章 老板登门
晏游说书五天,宫九雷打不动来了五天,目光渗人,仇恨值和好感度持平。
第六天的时候,宫九坐在步明灯的旁边,淡定地朝他一笑。
步明灯目光幽静。
晏游心想,你有话倒是张嘴说啊。
这次说完书,茶客散了一半,晏游在台上嚼枸杞,趴在桌面上看下面的宫九和步明灯。
方应看这几天也在楼上默默下望,和宫九一样都不说话,晏游被这两个心思难测的反派角色整得很惆怅。
怎么不继续蹦跶了呢?
晏游嚼完枸杞,抄起折扇和茶壶往台下走,和熟识的茶客们挥手告别,瞥了眼步明灯,两人对上视线,晏游咧嘴笑了笑,很快便走出茶楼。
晏游离开之后,宫九轻声道:“步侯爷果然很有闲情逸致,我这六日似乎都见到你了。”
步明灯微微一笑,春风拂柳,半点看不出两人上回对上时下手狠厉的痕迹。
宫九看着他,也微微一笑,道:“小晏先生的故事确实有趣,他这个人,也很有趣。难怪步侯爷愿与他做朋友。”
而晏游,比宫九想象中的还要弱。
既然能与江湖中的高手交朋友,他本人应当也该有些许还手之力,可观察的这几天,宫九发现对方是个实打实的菜狗。
如此一来,让步明灯同老头子交手的可能性便更大了。
宫九面上平静,心中想法不少。
晏游从很多人口中听到过他们夸自己有趣,真心实意有,场面话有,轻视之意也有,但宫九的有趣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一听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
步明灯的笑容淡了下来,眼神中带着警告。
宫九饶有兴致地眨眨眼,嘴角笑意浮现。
司空摘星也眨眨眼,稀奇地看着他俩。
他来汴京打着养伤散心的主意,晏游说书当然不会错过,为防晏游当众叫他小叔叔痴缠耍赖逗他玩,司空摘星往往是易容来听晏游说书的。
每天一张脸,晏游也认不出他。
此刻司空摘星坐在步明灯斜对角,远远地瞅着对方和一个古怪的白衣人眼对眼。两人之间气氛略显冷凝,从他这个角度来看,只能看到步明灯沉静的面孔。
被找麻烦了吗?司空摘星如此揣测,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人能找步明灯的麻烦。
所以……
是碰瓷啊!
司空摘星默默嗑瓜子,歪着脑袋好奇地看步明灯,不知道白衣人说了什么,步明灯的眉头轻蹙,没了以往浅淡的笑容,显出几分冷意。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气息稳重平和,司空摘星耳朵一动,循声看去,讶异地发现从楼上走下来的是神通侯方应看。
古怪的白衣人他不认得,方小侯爷却是见过的。
方应看走到两人桌前,面上带着引人亲近的笑意,没说几句话,有结伴来听书的三个朝中小官登场,惊喜地看到如今的大红人与小红人位于一处,立刻稳重而不失激动地上前拱手见礼。
司空摘星眼睛尖,非常明显地看出小官们的出现让现场的氛围变得更加微妙。
如果说方才是暗流涌动,如今的气氛变得相当明快。
司空摘星对接下来的事不感兴趣,揣着瓜子溜出门。方应看瞥了眼他的背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官员。
官员正邀请他们三个去喝茶。
方应看:……
已经喝得很够了。
司空摘星回头便向晏游提了一句,在那里同他感叹步明灯身在朝廷真是没个清静,明明他才是最该好好休息养病的人。
晏游叹了口气,惆怅道:“没办法,在朝廷中他的应酬已经算是最少的了。”
拿小侯爷来说,应酬交际多,左右逢源,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但步明灯身体弱,不是特别重要的宴会都不会有帖子送他府上。
司空摘星眨巴眨巴眼,心想你怎么这么熟悉的样子?
第二天,晏游再去说书,宫九今天依旧在场,司空摘星没来,小侯爷还在楼上摆pose。
今天晏游不装了,趁所有人都沉浸在故事之中,笑嘻嘻的转头向上看,朝方应看挥了挥扇子,又立刻转回身去。
方应看:“……”
莫名不爽。
说书结束之后,晏游拎着茶壶朝走下楼梯的方应看挥手,笑容明朗:“小侯爷,好久不见,我听说你昨日也在场,怎么不来找我呢?”
江掌柜从后厨巡视归来,听见晏游向小侯爷问好,莫名地杵在后门口不敢冒头。
我们有这么熟么?
方应看心想,脸上带笑:“我不想打扰你。”他顿了顿,问道,“是步公子同你说我在这儿L的吗?今天怎么不见他呢?”
“他的病又复发了。”晏游说,“今天不宜出门。”
毕竟是病弱人设,一个月中总有一两次要发病的。
方应看目露担心之意,道:“希望他早日痊愈。”
晏游笑了笑,没说话。
“……”
方应看有点词穷。
这很奇怪,因为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可能有词穷的时候,可对上晏游这张笑脸,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想掉头就走。
好在方应看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对晏游笑了笑,说改日会上安嘉侯府探病,托他向步明灯问好。
晏游点头应下,朝他摆摆手,转头离开。
方应看注视着他的背影。
江掌柜走了出来,擅长察言观色的他隐隐看出方应看的心情不太美妙,尬笑着行礼:“小侯爷。”
同时他心里也在嘀咕,两年前两人刚见面的时候关系不错的样子,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古怪?
只有小晏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
方应看其实也想知道原因。
……
【好感度正常,仇恨值正常。】晏游对着游戏光幕琢磨,【原来方应看的仇恨值和好感度到这个位置会有这样的反应啊。】
仇恨值约是好感度的2倍。
因为作为说书人的本体没有特意得罪过方应看,所以对方的好感度和仇恨值总体不高,在游戏里晏游专职刷仇恨值,所有能提好感度的任务从来不做,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待遇。
现在的方应看还是很年轻的,仍在组织人手与势力,不是游戏里搅风搅雨的隐形boss,晏游关掉游戏光幕,回到安嘉侯府。
顾惜朝表情中带着担忧,守在厨房里熬药。
晏游去了步明灯的房间。
马甲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晏游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他仍旧陷在那段回忆里。甚至会想……如果那时死了该有多好。
风萧揣着罗刹牌坐在田野边,月光明亮皎洁,寂静无声。
细听的话,能听到夜风中田鼠的吱吱叫声。
他在等蛇蛇们觅食,也在等一个人。
黑袍人出现在风萧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薛笑人是无话可说。
他已经被风萧整无语了,作为御下有方的杀手组织大老板,没人敢忤逆他。
除了跑路的中原一点红,除了面前年轻的蛊师。
尽管风萧的加入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如果风萧一心一意听从他的命令,不搞什么对半分,他的资产本该更加丰厚。
更何况,风萧太过于我行我素,不好使唤,此前还好说,但有他维护中原一点红、和玉罗刹针锋相对的事件发生后,薛笑人发现风萧永远不可能彻底为他所用。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风萧扭头,不解地看向薛笑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薛笑人额角青筋一跳。
即使那么久不见,风萧对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罗刹牌真在你手中?”薛笑人不欲多说,开门见山。
风萧:“在。怎么,你想要?”
薛笑人藏在兜帽下翻了个白眼。废话,他特意约见风萧不是为了这事还能是为什么?
“你说要找玉罗刹麻烦,但这一个月来似乎没做成些什么,不如将罗刹牌交给我。”薛笑人缓缓道,“我能替你报仇,也能比你做得更好。”
晏游笑了。老板不止脸大,还很会往脸上贴金呢。
看来上次和风萧见面时感受到的疼痛还没有让他吃够苦头啊。
风萧懒洋洋地说:“你真比我有本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薛笑人一噎,略觉恼恨:“我比你年岁长,见识多,经验丰富,怎么会没本事?”
风萧只不过是仗着有一手御虫驱蛊之术罢了,论眼界,论身手,论内力,不及他万分之一。十七八岁的少年能有什么本事?只是眼高手低、不将人放在眼里才会如此轻狂。
当然,薛笑人还是有点忌惮风萧那一手御蛊之术,否则不会把话只说一半。
他不说,晏游也能懂他的未竟之意,说白了还是觉得风萧年纪小,见识少,没了蛊术啥也不是。
但风萧偏偏就有那一手蛊术,所以晏游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情很好。
“随你怎么说,你若想要罗刹牌,也得给出让我满意的价格。”风萧嘴角上扬,目光带着估量。
“……”
出价名单上排第一的是黑虎堂,出价一万两。
薛笑人不差钱,但他抠门,不想给钱。
晏游表示:没门,想得美。
薛笑人道:“我已经给了你充足的自由,还想我给你什么?”
相遇至今,薛笑人在风萧面前足够退让,他赚了钱的同时风萧赚得也不少。若非风萧总是挑挑拣拣,他们还能赚得更多。
薛笑人觉得自己足够宽容了。
“我本就自由,与你有什么干系?”风萧费解不已,“你连价都不出便想将罗刹牌拿到手,真是傲慢。”
……比起生气,薛笑人此刻更震惊的是他竟然能从风萧嘴里听到“傲慢”两个字。
这两个字不是为风萧量身打造的吗?
“一万两黄金你都不要,我又能给得了你什么。”薛笑人压住和风萧斗嘴辩驳的冲动,冷静地询问,“你不如直接说你想要的东西。”
风萧道:“我若是知道我想要什么,罗刹牌早就不在我手里了。”
……这不是废话吗!薛笑人烦躁,但又觉得风萧说得很有道理。
“你是想等玉罗刹亲自见你?”薛笑人问道,“他不会来的。”
“你都来了,他肯定也会来。”
“……”
什么意思?薛笑人莫名不爽,玉罗刹就算和他比较也不该是在这里被比较。
两人拉扯来拉扯去,风萧还是一句话,“不给”,并且觉得薛笑人浪费他的时间。言辞无状,举止无礼,半点没将薛笑人放在眼里,成功让薛笑人产生了和风萧散伙的念头。
两人不欢而散。
晏游还有点小遗憾,因为薛笑人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同他闹掰——毕竟与不听话却又能让他痛不欲生的手下闹掰存在一定的风险。
怂也是没办法的。
晏游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但他对系统这么感叹,系统却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
这说明一个道理,法术输出不一定比不过武力输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谁快谁是老大。
薛笑人来找风萧之前确实考虑过对方不给罗刹牌的可能,而事实上风萧确实毫不客气,这让薛笑人感到冒犯。
不过比起薛家庄那些看菜下碟的仆人,风萧的态度甚至还算得上平常,起码并无鄙夷嫌恶之意。
薛笑人既然出了门,当然不会轻易回去,于是离开风萧之后,便去找那些听话的手下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竟然就这么走了……】晏游感慨,【他怎么不说拿组织首领之位换我罗刹牌呢。】
系统:【你才想得美啊。】
晏游在挑罗刹牌的买家,之前对冷血说“有一个看中的买家”不是假话。
他看中的买家是薛笑人,但薛笑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舍不得,竟然想白嫖,想得美呢。
所以晏游开始考虑别人。
姓玉的当然不可能,就算风萧好像是替玉天宝说了话,但玉罗刹竟然派玉天宝来找风萧,真不知道该说玉罗刹无情还是说他想当然。
玉罗刹的敌人很多,但能与之匹敌的很少,曾经有石观音,但石观音如今已是丧家之犬,不成气候。
该给谁呢?
晏游兴致勃勃,找到朱停,完成自己之前的诺言。
朱停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聪明如他,当然猜出陆小凤和风萧错过了,他还是得直面蛊师风萧。
蛊师表情淡淡,拿出罗刹牌,瞬间吸引了朱停的目光。
当初玉罗刹找他雕刻新的罗刹牌时只给了一个陈旧的样板,而他所雕刻的罗刹牌与蛊师手中经历漫长岁月沉淀的罗刹牌相比只有外形一致,但若是分真假先后,显然风萧手中的罗刹牌更胜一筹。
朱停一眼便看出来两个罗刹牌之间的差距,陷入沉默。
风萧将罗刹牌递给朱停,淡淡道:“你应该明白的。”
朱停摩挲翻看着罗刹牌:“我明白,但你应该也知道我的难处。”
毕竟他和玉罗刹有约定,不能说出任何有关罗刹牌的事情。
风萧露了个笑:“没关系,只要他知道我见到你了就好。”
朱停将玉牌还给他,见风萧言语间对玉罗刹的不屑,又想到玉罗刹在他面前提到风萧时嫌弃恼恨的模样,心想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但风萧比朱停想象中的确实好说话一些,拿过罗刹牌,没有多说,转头便离开了。
朱停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陆小凤和蔺尘星都在找他。
风萧离开之后,朱停立刻带着老板娘暂时跑路,虽然他一句真相都没说,但保不准玉罗刹吃亏后要找他麻烦,避开为妙。
等等,为什么他会觉得吃亏的会是玉罗刹?!
第219章 深思熟虑
石观音又见到了蔺尘星。
尽管是能为她治病疗伤的独一无二的小神医,但石观音面对蔺尘星时却没有一个好脸,脸色奇臭无比,仿佛蔺大夫欠她钱不还转头又向她借钱。
晏游十分愤慨:【我可是不远万里被人请来给这家伙治病的,对谁甩脸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她能笑出来才有鬼吧……】
让石观音受伤的是晏游,来为她治伤的还是晏游,系统没见过像晏游这样将循环利用诠释到极致的牛人。
雄娘子不太敢见蔺尘星,但石观音指名要他服侍,他也想石观音尽早和水母阴姬修成正果,于是磨磨蹭蹭地来了。
到达房间门外,雄娘子听到两人针锋相对的声音。
“看来上回只是治好了你的外伤,没能治好你的脑袋。” 蔺尘星毫不客气,“这才多久?”
石观音伤口一痛,咬牙切齿道:“闭嘴,既然是来为我治伤的就好好干!”
蔺尘星冷笑一声。
小孩似的脸露出讽刺一笑,嘲讽值拉满。熟悉的情绪再度向石观音席卷而来,眼中怒火跳动。
她看起来想立刻杀掉眼前的大夫,但又艰难地忍了下来。恐怕没有多少人会为此时面容狰狞的石观音心动。
雄娘子慢悠悠地晃进屋,这回他不是上次的“阿怡姑娘”,而是露出了真容,雌雄莫辨,魅力不凡。
蔺尘星瞥他一眼,雄娘子正迟疑该用什么态度相对,便听蔺大夫说道:“你应该不用我看伤了。”
雄娘子立刻道:“是的,我的伤没有她那般严重。”
蔺尘星:“嗯。”
雄娘子摸不准他是否认出自己,小心翼翼道:“蔺大夫……可知道我是何人?”
“阿怡。”蔺尘星的回答很简短,“没想到又是你在照顾她。”
雄娘子吃了一惊,被如此迅速地点明身份是第一次,而他上回是女,这回是男,蔺大夫是靠什么认出他来的?
吃惊归吃惊,雄娘子说:“上次是被迫的,这次勉强算自愿的。”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因为雄娘子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有种小人得志的嚣张。
晏游心里乐得直笑。
石观音向雄娘子投去冷冷一瞥,后者只做不察,若无其事地低头询问蔺大夫,问有什么他能做的事。
蔺大夫列出几l味药材,说:“差这些,买来给我。”
雄娘子接过纸张,粗略一看,心中升出一丝疑问。
……这回竟然没有黄连吗?
味道糟糕的药不只有黄连,让人想吐的药不只有一种,还能有第二种。晏游天赋异禀,潜心研究,终有成效。
晏游:【取什么名字好呢。】
系统:【毒药吧。有毒又是药,没有比这再贴切的名字了。】
晏游:【既然是给石观音治伤的药,那就叫观音汤吧。】
系统:【……这是明显的虚假宣传,是欺诈!】
雄娘子终于明白为什么蔺大夫这次没让他买黄连,因为蔺大夫手里有存货,并且,蔺大夫的药似乎变得更加难喝了。
他一手端药,一手捂住嘴鼻,迈着迅速而不失稳重的步伐走向石观音的房间。
未见其药,先闻其香。
“呕——”
石观音甫一闻见药味立刻捂住嘴鼻,情难自制,呕声真心实意,不曾有半点虚假。
那是什么鬼东西?!
石观音看向雄娘子手中的药碗,露出惊恐与忌惮交加的神色。
雄娘子比她更想吐,因为是他全程在蔺大夫身边鞍前马后忙来忙去,眼睁睁地看着正常普通的药材们慢慢熬出这种前所未有惊世罕见的药香的。
用“药香” 来形容它所散发的味道都是在玷污“香”这个字,而称呼其为药又令人感到犹豫,仅凭味道就能杀人的药是能够治病救人的药吗?
唯独让雄娘子不解的是,他都捂着鼻子恨不得自己不在场,熬药的蔺大夫却始终面无表情,这令他佩服不已。
“你快喝。”
雄娘子飞快地将药碗放到石观音手边的桌案上,声音因嘴鼻被捂而显得闷闷的。
但石观音仍旧从中听出一丝幸灾乐祸,这让她想将药灌进雄娘子嘴里。
黑漆漆的药液仿佛一面镜子,映照出石观音含着踌躇的双眼。
石观音退了回来。
蔺尘星是在报复她?
石观音心中禁不住如此猜测。
雄娘子见她迟迟不喝,苦口婆心劝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是蔺大夫说的,凉了更难喝,你快喝吧哈哈哈。”
石观音:“……”
滚啊。
石观音最终还是将药喝了下去,作为被蔺尘星治过伤的患者,她其实非常相信蔺尘星的医术,否则不会答应水母阴姬去找蔺尘星。
……就是他的药难喝得要死。
晏游在熬药时见势不妙立刻关闭了马甲的嗅觉,眼看雄娘子在他身边欲生欲死,知道自己的研究成功了。
雄娘子端走药之后,他才开了嗅觉闻一闻残余的味道,深感自己机智。
系统非常无力,没见晏游屏蔽过马甲的痛觉,却在这种时候屏蔽嗅觉,倒是在正经的地方用啊。
雄娘子端着石观音喝得干干净净的药碗回来,洗碗刷锅,忙前忙后,蔺尘星默默地看着他。
“……”
“……”
“……”
“……”
雄娘子被看得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问:“蔺大夫,有事吗?”
蔺尘星道:“你们对休夜做了什么?”
雄娘子一惊,立刻道:“我没做什么,是石观音为了报仇雪恨想杀他,但没能成功,结果就是蔺大夫您看到的。”
雄娘子隐隐约约想起来点江湖传闻,据说蔺尘星与罗刹剑客过去相识,且都与那位名叫晏游的说书人关系不错。
……不妙。
蔺大夫知道石观音曾绑了说书人做人质的事吗?
雄娘子心里一突,转念想到蔺大夫竟然有此问,大概是不知道具体情况的,遂你不问我不说,安静如鸡。
蔺尘星“哦” 了一声,亳不留情面地说:“活该。谁让她牵连进无辜的人呢。”
——原来知道吗?!
雄娘子大吃一惊。
蔺尘星当然知道,不说晏游就是亲历者,之前和他一起的陆小凤也是亲历者之一,当然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对,是她活该。”雄娘子打蛇随杆上,点头附和蔺大夫的评价,“是蔺大夫医者仁心,不与她计较。”
蔺尘星皱起眉,显然不太喜欢他这样拍马屁。
雄娘子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蔺大夫,石观音的伤大概需要多久能好?”
蔺尘星眨了眨眼,露出一种“没想到你这么关心她”的惊讶表情,不知想了什么,又变得恍然大悟。
雄娘子:“不不不……”
“彻底痊愈需要半年之久,若你是指不必苟延残喘,一个月左右。”
蔺尘星的回答言简意赅。
雄娘子的表情有一瞬变得很微妙,彻底痊愈要半年倒还好说,不必苟延残喘……不正是石观音如今在苟延残喘的意思么?
雄娘子:“我还有一个问题……”
蔺尘星:“说。”
雄娘子问:“这伤,对石观音的功力可有影响?”
什么?晏游稀奇不已,雄娘子是在替水母阴姬问吗?
也对,以石观音对水母阴姬的反感,阴姬确实只有走强取豪夺这一条路线了。
怀揣着对未来好戏的展望,晏游诚实地回答了雄娘子的疑问。
“她的伤势太重,伤处与上次相隔太近,身子受损,对功力确实会有影响。”蔺大夫如是说,“这次即便痊愈,恐怕只能恢复到去年的二分之二。”
人体是一个精密的结构,多次受伤,精神状态不佳,石观音的功力不跌才怪。
雄娘子高高兴兴地道谢,收拾好碗筷,又同蔺尘星道别离开。
蔺尘星望着他的背影。
系统为石观音扼腕:【原本他和石观音好歹是同病相怜,如今已经彻底倒戈,石观音前途未卜啊。】
晏游倒是很期待石观音究竟是宁折不弯还是会败于淫威之下。
如今石观音明显是钓着水母阴姬不放,但又不肯服软,水母阴姬如今还能平静对她只能说水母阴姬情根深种。
雄娘子之所以此问当然是担心石观音痊愈后会离开,但既然对方彻底痊愈要半载,功力有损,那即使对方要逃,以水母阴姬的实力也会轻易将她困住。
总而言之一句话,石观音跑不掉了。
雄娘子梦里都高兴的笑了出来,
话分两头,蔺尘星在水母阴姬那里为石观音治病,而陆小凤与他分别之后遇见了冷血等人。
陆小凤往风萧曾出现的城市去,而冷血等人从那边来,遇见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不巧合的是,风萧已经离开有几l天了。
陆小凤失望又无奈,以他对风萧的理解,此时对方想必已经找到朱停兑现曾经的宣言。
谁能想到会这么巧合的错过呢?
冷血同陆小凤交流信息,他身边的南宫灵低着头不去看陆小凤,陆小凤犹豫很久,还是忍不住询问:“这位……莫非是南宫少主?”
南宫灵:知道你还问!
陆小凤同南宫灵大约在两年前见过一面,不至于忘记他的模样,所以此时此刻,困惑无比。
冷血向陆小凤道明原因,南宫灵干脆扭脸不看他,却正对上王怜花意味深长的笑脸。
南宫灵:“……”
陆小凤听冷血说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这位公子是……?”
他看向王怜花,王怜花一脸无辜地与他对视。
“……”冷血看了眼王怜花,后者向他比出“请说”的手势。
“你认识的人。”冷血说,“王怜花。”
陆小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王怜花啊。
等等,风萧都离开了,为什么王怜花还会在这儿?
王怜花见陆小凤露出困惑的神色,竟然莫名懂了他的意思,嘴角一抽,既不甘心,又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跟着南宫灵研究他中的蛊毒。”
怎么一个两个都认为他应该和风萧形影不离?是什么给了他们这样的错觉?
王怜花郁闷不已。
陆小凤:“好的。”
懂了,他还是和风萧过不去。
如今冷血离水母阴姬出没的地方不远了,陆小凤怕两个年轻人与水母阴姬和石观音对上会吃亏,想了想,便说想和他们一起去。
冷血答应了。
不管是带话还是找人都做不成了,陆小凤很是挫败,给朱停传信,跟冷血几l个人一起上路。
“说起来,石观音曾去请蔺大夫为他治伤,这次她又被休夜所伤,也许还会再找他治伤呢。”
陆小凤说道。
曾去请蔺尘星为石观音治伤的人,南宫灵,狼狈地低下头。
陆小凤后知后觉,啊,当事人就在身边。
王怜花笑道:“不可能的,毕竟石观音身份暴露也有蔺大夫的原因,石观音还敢请他去疗伤吗?”
这世上会有那么蠢的人吗?
“是吗?”陆小凤若有所思,想了想,说,“你不在场,休夜下手太狠,石观音的伤势很严重。依我来看,要想保命非蔺大夫不可。”
南宫灵听了陆小凤这话,心中一沉,眉眼间担忧之色满溢而出。
冷血瞥他一眼,慢慢地收回视线。
玉罗刹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不动用万梅山庄的势力夺回罗刹牌。
他仔细地回忆了自己这两年来的经历, 发现许多事情都不尽人意, 反而最终倒霉的是他。
比如和罗刹剑客有关的事,再比如和蛊师有关的事……
曾经请过杀手杀休夜,失败;曾经和休夜交手,受伤;曾经想在休夜面前装不熟,受伤;
曾经和蛊师碰面,中蛊;曾经想引蛊师入陷阱,被揍;曾经想杀蛊师,罗刹牌被偷。
玉罗刹:……
回首望前尘,碰上那两个家伙就没有一次如意,玉罗刹不得不考虑自己和他们可能天生犯冲,应当避其锋芒而不是迎难而上。
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如果用万梅山庄的势力接触风萧,会导致自己与西门吹雪的父子关系被揭露,人人都会知道玉罗刹的儿子是西门吹雪而不是玉天宝。
有过数次出生入死的经历,玉罗刹的直觉非同一般,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他的计划中西门吹雪与他的关系迟早会暴露,但不应该由别人揭露,这不在玉罗刹的计划之中。
所以他放弃了。
但风萧已经找到了朱停,已经有不少人确信他手中的罗刹牌便是真的,积极地与他联系沟通,努力给出能让他满足的东西。
玉罗刹想了想,去往风萧现身的地方,无论如何这个罗刹牌都不能落到他人之手,只能回到他手里,否则他会有更多的烦心事。
“少主,风萧在琅城现身了,我们要立刻动身出发。”阿文对玉天宝说。
“……”玉天宝追风萧追得烦死了,抓头发抱怨道,“他怎么跑得那么快!”
阿文沉默地看着他。
玉天宝再笨也知道风萧绝对拿走了真正的罗刹牌,抱怨过后叹了口气,说:“赶紧去吧。”
假父子共赴一地,而风萧在琅城揣着罗刹牌,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唇边有痣,眼睛弯弯,笑起来带点老奸巨猾的感觉,对风萧说:“苗疆圣子之位,你不想要吗?那本该是属于你的位置。”
风萧沉默不语,眼神中带着打量,犹如野兽估量如何吃下猎物,目光黑沉。
男人不动如山,胜券在握,风轻云淡。
晏游心想,我都没准备拓展苗疆剧情,你整什么鬼呢?
一看面前人的备注,恍然大悟。
原来是小老头括号想要谋反篡位括号吴明的手下啊。
小老头是宫九的师父,武功高强,占了海岛暗中发展势力,手下遍布全江湖,人称“隐形人”。组织是隐形的,成员也是隐形的,在《江湖online》的游戏剧情里只还处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程度。
小老头想造反当皇帝,人生的一大半在养精蓄锐招揽人才,甚至连太平王世子都收了当徒弟,从小教到大。
他其实派人来找过休夜,想要让休夜答应入伙一起走向美好人生,但休夜是软硬不吃的人,一剑送来人上了西天。尽管休夜与小老头尚未谋面,但仇恨值已经涨了不少。
所以如今他找上了风萧。
风萧的身世齐全之程度仅次于步明灯,王怜花当初都能派人查到他的过去,小老头自然也能查到。
晏游倒是能猜到小老头派人整这一出的出发点是什么——
风萧手里有罗刹牌,倘若将风萧纳入麾下,日后造反登基,便能借罗刹牌将西域魔教整顿清理,一统江湖,再借助风萧之手攻下苗疆,天下一统,可开万世太平。
【就是想得有点太美了,天下是那么好一统的吗。】
晏游点评。
系统在那里感慨:【玛呀,真有造反路线啊。】
男人看着面前沉默的少年,觉得自己已经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小老头已经发现只有风萧能那般利用蛊术,苗疆之地的子民不曾有他那样的手段,所以风萧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
以他那样凄惨的身世,必定不会无视这番话。
风萧摸出罗刹牌,历经岁月沉淀的玉牌相当吸引人的目光,男人不由看向它。
这,便是能号令天下魔教弟子的罗刹牌么?
“想要这个吗?”风萧漫不经心地问。
“不……”男人一怔,抬眼看向他,“我方才所说的……”
“只凭一句话便以为我会动摇,那只会显得你们很蠢。”风萧毫不留情地说,“不要说什么日后,我这儿不支持赊账。”
男人:“……”
不,你倒是追着问一问啊?!
第220章 自讨苦吃
面对风萧毫不客气的话,小老头的手下沉吟许久,沉声道:“倘若你要金银财宝,我这儿应有尽有,可以我之见,那些都满足不了你。”
风萧拿着罗刹牌敲桌沿,神情与动作都透着股漫不经心:“所以你能给我什么?”
“苗疆圣子之位,我们会替你报仇。”男人说道,“血海深仇,想必阁下一直不曾忘怀。”
“我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要你们何用?”
风萧不接受这个条件。
说来说去还是没给什么实在的东西,张嘴就来的事谁都会,晏游希望他们能给点更实在的东西。
男人沉吟良久,隐隐有了念头,眼睛发亮,看向面前神色桀骜的少年,顿了顿,道:“能劳烦阁下稍等几l日么?凭我一人做不了决定。”
晏游兴致勃勃,风萧垂着眼睛,冷淡地点头。
三日之后,男人与人经过商讨得出结论,笑盈盈地与风萧再次见面。
他这回依旧胜券在握,笑容十分自信,悠悠道:“阁下知道蝙蝠公子么?”
风萧微微扬眉:“知道。”
“蝙蝠公子预计举办拍卖会,时间在今年的十月十日。”男人笑着说,“我手头上有那场拍卖会的邀请函,愿用邀请函交换罗刹牌。”
小老头的人手遍江湖,有一张邀请函并不奇怪,他们也能查到这个春末发生的事情。
蛊师与说书人关系不错,得知说书人遭到那番对待,显然不会轻易放过罪魁祸首。
他拿出那张红封邀请函,向风萧展示。
晏游沉默了一下,说:“邀请函上不会有名字么?你耍我?”
男人表情一僵,见风萧神色不虞,打开邀请函将内里朝向他,解释道:“我手上这张是能自己写名字的。”
确实如此,“亲启”前面的位置是空白的。
晏游有点纳闷,《江湖online》里蝙蝠公子没有这么一个操作,所有被邀请参与拍卖会的人只会收到写有自己名字的邀请函。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
男人渐渐感到紧张。
“我不觉得罗刹牌只值一张邀请函。”风萧说,“你们应该也有信物。”
男人松了口气,扬起笑脸:“这是当然的。”
在他看来,风萧这么说算是变相的同意加入他,而在来见风萧之前,他也带上了特意为风萧制造的信物。
只有风萧一个人有的信物。任何人见到这枚信物,都会知道还用什么态度对待风萧,不会给予他全部的信任,但会在表面上对他顺从无比。
男人拿出信物,下面垫着十来张大额银票,他笑着向风萧解释了信物的用处、以及能与他们联系的主要地点。
两人交换了物件,风萧看了看小老头的信物,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像是嘲讽,又像是鄙视。
男人捧着罗刹牌,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风萧瞥他一眼,目光很有震慑感,很难想象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会有这样的眼神。
和小老头的慈祥是不同的,与九公子的冰冷也是不同的。
男人僵硬着脸收回视线。
风萧收起信物,说:“之后的事情由你们安排,我不会在管。”
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男人飞快点头,笑容真心实意,起身同风萧告别,转身离开。
玉罗刹刚到琅城,便得知风萧已经将罗刹牌转手,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他劈得愣在原地。
小老头的手下动作很快,当天接手当天玩弄舆论,没说具体情况,只说风萧已经将罗刹牌转手。
玉罗刹连接下来该找谁都不知道,被耍得狠狠的。
由于他嘴硬说罗刹牌没有被风萧拿走,如今也不能使唤魔教弟子搜集消息,一时之间,玉罗刹进退维谷,捉襟见肘。
堪称自讨苦吃的典范。
【姓名:玉罗刹】
【状态:〈……屮〉】
玉罗刹的心情天知地知自己知,还有一个罪魁祸首晏游知。
晏游乐得拍掌,精神力外放绕着玉罗刹看,对方脸上任何一个小细节都没有错过。
无语是玉教主心情的写照,艹淡是玉教主情绪的概括,孤零零地站在角落听传闻的玉教主像只懵逼的落汤鸡。
晏游笑得毫不客气,系统认为,假如嘲笑人会折寿,以晏游这种笑法早就去见佛祖了。
玉罗刹似乎在思考人生,神色悠远而深沉,呆站片刻,悄无声息地去找客栈。
他先进了一家客栈,不动声色地套掌柜的话,想知道风萧在哪里下榻。
但好巧不巧,掌柜神情微妙,隐隐带点愁绪,道:“唉,不瞒您说,那位蛊师就住在我这儿呢。”
玉罗刹:……呵呵,这么巧的吗。
掌柜见他的表情不大好看,道:“这位客官你也不必担心,江湖上都说蛊师狠戾无情桀骜不驯,但我看他只是不大爱搭理人,不会轻易对人出手,你不要害怕——所以,客官你打算在我们这儿入住吗?”
也许是玉罗刹的易容太好惹,无辜狗狗眼,茫然小白花,看起来就很好骗,所以掌柜的话相当多,言辞间都是“客官你憋走求你住下来”的意思。
玉罗刹笑了笑,还没开口,门外有人走近,眼角余光扫过一道醒目的人影。
掌柜的表情微变,朝玉罗刹挤了挤眼,往一旁挪了一步,热情洋溢地探头同来人打招呼:“风公子,您回来啦。”
玉罗刹:“……”
说曹操曹操到,玉罗刹头一次希望自己的嘴没有那么灵。
风萧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只有目光回以掌柜的问好,随后目光缓缓落在玉罗刹身上。
他皱起了眉头。
掌柜惊讶又疑惑地瞄了眼玉罗刹。
玉罗刹在心里狂翻白眼,同时顾虑重重。
风萧再怎么能分辨谎言,总不可能从一个背影里认出他吧?
更别说他的身形与原先的完全不一致,风萧能认出才有鬼。
除非他身上留有风萧的印记,是风萧判断他身份的凭证。
风萧收回视线,从玉罗刹身后经过,径直走向楼梯,身影消失。
掌柜小心翼翼地看向玉罗刹,问道:“这位客官,莫非你和蛊师有旧?他看着你……皱眉了。”
何止有旧,还有仇呢。
玉罗刹嘴角一抽,道:“我和他从未见过,只知其名,恐怕是将我的背影同什么人认错了。”
掌柜眨眨眼,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道:“这位客官,您想住哪号房?”
“……”玉罗刹想了想,“天字号房,离蛊师远些。”
“啊,那您不用担心,蛊师住的是地字号房。”
掌柜贴心地说。
玉罗刹:“……”
住下来之后,玉罗刹装模作样地在掌柜面前进进出出,作出半点不在意风萧的模样,同时在城中打转,想知道风萧究竟将罗刹牌给了谁。
以风萧那么显眼醒目的模样,没有人不会注意他的动向,然而玉罗刹一无所获,他知道风萧去过的地方,却不知道他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小老头的手下两次都是鬼鬼祟祟地来,鬼鬼祟祟地去,玉罗刹当然不可能发现半点痕迹。
在玉罗刹一无所获时,玉天宝与阿文姗姗来迟,他俩路上听说“罗刹牌已被风萧交予他人”都觉得不妙,紧赶慢赶到了琅城,在风萧所住的客栈前望而却步。
玉天宝浑身都隐隐作疼,连抬脚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如同树扎根于地,半步难行。
他伸手推了阿文一把,道:“你去——”
阿文纹丝不动,他其实没有感受过蛊毒发作的痛苦,但有自己的考量,沉吟片刻,阿文说道:“公子,咱们应当迎难而上。”
玉天宝难以置信:“喂!你想拉着我去送死吗!”
阿文想说蛊师不会轻易杀人,只会折磨人,一道声音先一步冒了出来:“杀了你对我来说没有价值,不要自以为是。”
那声音冷淡而傲慢,还掺杂着一点嫌弃,有着少年人独有的稚嫩。
玉天宝与阿文一僵,缓缓扭头。
穿戴着银饰、闪亮而又耀眼的黑皮少年皱着眉头看他们两个,神色不悦。
“……”玉天宝突然发现自己的舌头不会动了。
“……”阿文神色严肃,想装不认识蛊师,“这位公子,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蛊师冷笑一声:“别装傻,我知道你们是谁。”
玉天宝慌张地伸手捂脸:他记得他易容了啊!
阿文想的更多,神色有点难看,沉默不语,看向玉天宝。
这儿少主最大,该少主说话。
玉天宝:……别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把责任抛给我啊!
他咳了一声,扬起尴尬的笑脸:“原来你还活着啊,太好了。”
……不会说话是可以不说的。
晏游发现玉天宝可能是拉仇恨值的奇才也说不定。
有天分。
阿文露出搞砸了的神情,而风萧没有动怒,嗤笑一声:“托你爹的福。”
玉天宝冷汗连连,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痛得满地打滚。
“噗通!”
不知从哪处传来重物落地声,阿文敏锐地抬眼,四处张望一圈,锁定目标。
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地上颤抖。
阿文大步赶去,困惑又愕然地发现颤抖着身躯倒在地上的是个年轻人,面容苍白俊秀,看起来十分无辜。
玉天宝紧追其后,看到这年轻人浑身颤抖的隐忍模样,一股即视感向他袭来。
玉罗刹正在心里骂人,他刚回来没多久,见到风萧和两人说话时本想苟字为先,暗中旁观,谁能想到风萧这么不讲道理,没有一点铺垫——实在可恶!
就在这时,不存在的父子同心让玉天宝灵机一动,他喃喃出口:“爹……?”
阿文瞳孔地震:教主???
风萧缓步而来,居高临下地看向玉罗刹,慢条斯理道:“托你的福啊……你说是不是?”
玉天宝瞳孔地震:怎么还真是爹???
玉罗刹倒也想瞳孔地震,但他疼得连瞳孔聚焦都做不到,视野里的人影模糊不已。
可他却仿佛能看到蛊师那张嚣张而傲慢的脸。
恍若旧景重现。
玉罗刹不甘于就这么仰望风萧,撑着墙面起身,手上用力才不至于脱力跌倒。掌心被磨破,痛意让玉罗刹晃了晃神,但这种疼痛远不及体内如同翻江倒海的痛意。
玉天宝看他这么狼狈,大惊失色,担忧道:“爹!”
玉罗刹:“……”
他现在不止疑惑风萧是不是一开始便认出了他,还疑惑玉天宝是凭什么确定他的身份的。
因为连阿文都只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而且就算认出他来了为什么要喊出口,难道这场面很值得骄傲光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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