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温度
◎羞耻。◎
十分钟后, 回酒店的车上。
路栀手机里,传出李思怡惊动整个地下车库的爆笑声。
傅言商神态自若地点火:“你朋友看起来很高兴。”
她说:“应该没你高兴。”
“……”
路栀偏头看他,难以置信:“你是变态吗买三百套?”
他置身事外, 目视前方, 好像刚才下单的不是自己:“这东西, 不是每天都要穿?”
“那也不会每天都穿那样的啊!”
“你自己让我买的。”
路栀:“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一些, 良知。”
他挑了下眉:“良知?”
“我不太有那种东西。”
“……”
三百多套内衣和睡裙, 车里根本放不下,留了一些在车上后, 剩下的打包邮寄回家里。
路栀伸手朝后座捞, 随意提起一袋, 想看看随手拿的这件是个什么风格,结果四方的尖角刚放在腿上, 无法自控地嘶了声。
傅言商:“怎么了?”
她伸手轻按,感应着:“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好像有点痛。”
车里大约安静了五秒钟。
傅言商已经反应过来,她还在那儿复盘:“难道是, 撞到哪里了?”
“不是。”
“你怎么否定得那么快?”路栀转头, “你知道?”
……
“我的问题。”他说。
她在这瞬间忽然反应过来,整张脸以一种奇异的方式飞速升温, 早知道就不说了,可是, 可是,也没听过就……会这样啊。
本以为是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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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么想应该也不至于, 他就只是来回运送……而已, 偏偏现在话题被架起来, 她也不好意思再多戳几下,感应一下那位置究竟是什么情况。
整辆车在高架上走得飞快,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回到酒店停车场时,时间比过去缩短了整整一半。
路栀换好鞋子,刚在沙发上坐下,面前半蹲下一个身影。
他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路栀下意识并拢腿:“干嘛?”
“我看看。”
她把裙摆往下扯,哪怕他什么动作都没继续:“没事啊,过几天自己就会好……”
他手掌托起她腿弯,很少见地皱了下眉,他知道自己没表情时她也会觉得凶,皱眉之类的就更是控制到很少,此刻叹了声,“别闹宝贝,乖点。”
路栀被他喊得头皮发麻,整个脑子烧成一团,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够小题大做,平时发个烧感个冒都要哭哭啼啼好半天,没想到这人更夸张,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埋到一边枕头里,“我不要,太羞耻了。”
空气安静了会儿,膝盖上的裙子被掀开一半,叠在上方,他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托着膝盖窝往上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视线有如实质,一层一层地覆盖在皮肤上。
“有点红,肿了一点点。”他说,“还有没有别的?”
“我都说没事了……”
怕他等下又大张旗鼓地买一堆药回来,她忙道:“我包里有一支急救膏,什么都能涂的,如果你实在想抹点什么,拿那个就好,我平时也用。”
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真的会当真。
软绵绵的药膏被挤到指尖,绕着腿上那块小小的红肿打圈按摩,指腹的摩挲加剧酥栗感,更恐怖的是还有两边。
路栀压在抱枕上的脖颈像寸无暇的白玉,在灯光下轻微地发着抖。
“痒。”她说。
他安抚:“一会就好。”
“我能自己涂,”她身残志坚地说,“你让我来。”
“你看不到。”
……
她顺着这句话回忆了一下,他当时是从后面……
所以位置,她还的确……很难看到。
终于等到结束,她整条发僵的腿这才拥有少许知觉,听到他放下药膏说:“明天再看看,不行的话去医院。”
路栀大骇:“谁会因为这种事去医院啊???”
“……”
“不用去?”
路栀撇撇嘴:“哪有人这点小事还要去医院跑一趟的,你起来,我要去洗澡。”
没有一回酒店就洗澡是个不明智的决定,因为她洗完澡又被抹了一次药。
睡前他难得没有敲工作,一反常态地先躺下,枕着手臂,但没有睡。
路栀被子拉到一半,看他半晌,怀疑道:“你在干嘛?不会是在自责吧?”
傅言商偏头看她:“我下次会轻一点。”
……
这次就这次,怎么又扯到下次了。
路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脱口而出道:“那你这个心理素质玩不了SM,这才哪到哪。”
沉寂许久的气氛终于被她敲出一个破口,她听到很低的一声笑。
“你能玩?”
“我也不行,”她认真地说,“我会笑场。”
“……”
*
傅言商醒时怀里正冒着热气。
她睡觉不老实,翻个身就窝进他怀里,浑然不觉地睡得香甜,侧着脸,碎发落在颊侧,呼吸起伏。
不过几秒,她又磨蹭着靠得更近,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他颇有些意外地抬了抬手,落下时正好搭在她腰上。
宽大的罩衫,极细的腰,薄薄一掌地抵着他手心,怎么会这么瘦,应该监督她再多吃一点。
路栀十多分钟后才醒。
腰间极痒,下摆被人撩开,手指作乱的瞬间她睁眼,下意识往前蹭,又被他握了满手,反应几秒后才去抓他手腕,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听到他道貌岸然地说:“十一点了。”
“十一点了,”她理直气壮地问,“你为什么还没起床?”
他声音仍旧慢条斯理:“我过生日,不能睡个懒觉?”
她气焰无端降下去三分,懵懵问:“你今天生日?怎么昨天没说?”
“我以为你知道,”他说,“毕竟昨天给了我三百套购物权。”
“……”
“谁生日送人家那个,”就没制止他,她竭力忍住细碎的音节,尽量平稳道,“都没见过你睡懒觉。”
“谁知道,以前也不睡。”
被他抱到身上裹了好一阵,她借不住力,更深地沉下去,无法自控地往他唇中送,他吸吮得用力,清晨的珍珠奶茶是什么味道,大概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路栀在浴室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顺便洗了个头,擦着头发问他:“那你今天有什么活动?”
他正在打领带,闻言抬了抬头:“要谈个合同,我一般不过生日。”
他问:“你想过?”
她摇了摇头,重新朝浴室走,铝合金包裹的吹风机更显冰凉,她说:“你们可能天生是不爱过这些吧,你都不过我过干嘛,我今天也有事要忙的。”
就说啊,他从苏城赶过来肯定也只是为了出差,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在桌前坐下,昨晚前台送来一份快递,是游戏和方糖联名甜品会赠送的周边,每款都至少打样了五种,送来给她决定。
她低头拆着样品,忽然有阴影覆下,傅言商侧身过来,贴她还在发热的脸颊:“生气了?”
“没有啊。”她说,“我有什么好气的。”
“我不知道你想过,所以答应他们谈个合作。你要不喜欢,也可以取消。”
路栀依然低头拆塑封:“你的生日我那么想过干嘛。”
他没再说话,她以为这个话题揭过去,没想到再响起声音时,已经是他在打电话。
何诏的声音出现在那头,他习以为常道:“下午和晚上的会都取消。”
路栀忽然转头,捂着他听筒,眼睛也睁大几分:“你取消干嘛?”
傅言商反手摁住她的,徐徐道,“路栀,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不高兴没必要装高兴,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迁就你?”
……
一番话把她噎得没了话头,她想起之前李思怡还跟她闲聊,说现在没人栽树都想乘凉,要谈就要谈被前任调教好的男朋友,听得懂正反话、知道要送花、把人惹生气了不会说“好吧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哦”,知道哄人要铆足劲儿从晚上哄到早上,情绪不能过夜,要教好一个人实在太难了。然后他带着你教的那些去爱别人。
她那时候没想过,从出生开始就可以称得上众星捧月,都是别人看他脸色的傅言商,有天会对她说出「察言观色」四个字。
于是那点情绪也跟着散了些,她说:“我不是一定要过,我就是觉得,你过生日,起码也要留一顿饭的时间,和家里面的人吃吧?”
他的确在认真听,闻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所以会议可以取消,也不是非开不可,我会重新让飞机送他们回去。”
这句话让她顿了顿:“他们是特意为你飞过来开会吗?”
“差不多,何诏今早才问我的,我说可以。”
原来是今早才定的要开会……
她噢了声,情绪反应在脸上其实很明显,漂亮的眉眼又重新舒展开:“那你就不要放人家鸽子了,不然显得我像个狐狸精。”
“那这样,会挪到下午,我晚上回来陪你,”顿了顿,他改口,“你陪我过生日,好么?”
她点点头。
事情在他手上解决得好快,情绪还没来得及发酵,已经被妥帖展平好。
路栀偏了下眼,余光看到他屏幕还亮着,仍旧是通话页面,何诏的备注清晰地出现在中央。
她惊道:“你为什么没挂电话?”
何诏在那头早已经汗流浃背,为已经听了boss这么多私人密事而感觉到命不久矣。
傅言商垂眼。
他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问题,暗慨居然也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失了分寸,全神贯注都在这件事上,连电话都没顾上。
但……
他奇怪问何诏:“你为什么没挂?”
“我我我我我以为,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boss。”
“……”
*
傅言商在三点多离开,保证会在八点前回来。
她选了一会儿样品,又想给李思怡打个电话,让她上来跟自己一起选,她这两天光顾着跟傅言商折腾了,都没问李思怡在做什么。
不过按照她那个性子,不是在酒店躺着睡觉,就是去酒吧通宵蹦迪。
结果语音电话拨过去,长久没人接通,路栀正要挂断,听见一道男声,明显带着刚睡醒的困顿:“哪位?”
她大脑在这一刻完成了一种全新的演变,确认了一眼备注,下一秒,对面尖叫声响起,她甚至能在顶层听到回音。
片刻后,听筒那边传来熟悉声音。
李思怡:“说来你可能不信,路栀,我好像看到我前男友了。”
路栀:“在哪?”
“我床上。”
“……”
“网恋、读书、异地,后来分手那个?”
“嗯。”李思怡重重一锤脑袋,悔不当初,“我昨晚不是睡了个陌生帅哥吗?怎么还是他?这不是亏了??”
路栀还没开口,听到对面有不清晰的男声:“我能听到。”
“骂的就是你,你不是还没毕业吗?我昨天不是在……等等等等,前段时间给我发消息的那个,还是你?”
“你敢跟我网恋三次?我网恋三次都是同一个人??你是不是欠揍呢?!”
路栀及时退出群聊,把沟通的空间重新让给他们。
她不像何诏,她可不想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但李思怡没给她这个机会,很快,她房门被人敲响,李思怡火急火燎:“我他妈内衣被撕了,快点,借我一套。”
路栀:“……”
“你们俩玩这么野呢?”
“我晚点跟你说,我他妈又被这个狗人安排了,”李思怡裹着浴巾来回窜,“快点,随便哪套都行,我现在上下窜风呢。”
“……”
路栀努了努嘴,随手点了套:“那个吧。”
李思怡抽出来一看,随手扔床上:“这个太好看了,重大日子你穿给你老公看吧,我就穿点普通的。”
“就他,撕我一套内衣还配看我穿这么漂亮的?”
路栀:“你的意思是这套他今晚也能看到。”
李思怡举手立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打算,但是万一出了意外,我不想显得还特意打扮过,懂?”
路栀:“你分手之后有天晚上还叫过他名字。”
“那都是黑历史,别提。”
李思怡背对她扯下浴巾,后背简直一片斑驳,属于路栀完全没接触过的陌生领域,她暂时还没到这么高阶的环节。
她到时候不会也……
路栀提前询问:“你背上这,疼吗?”
李思怡一回头,吓了一跳:“我靠,这人属狗的?”又回她,“还好,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路栀蹭了蹭唇角,又问:“那你们平时……就这些运动,有点红肿是正常情况吧,我说皮肤?”
“当然很正常,你没看他身上被我咬的,”李思怡友情分享,“没有一点痕迹是不激烈的,你身上哪红了?”
路栀:“……”
她心虚道:“没,我随便问问。”
李思怡套好内衣,低头调了一下,感叹:“你吃得真好,我都空杯了。”
“…………”
“不对,”李思怡更正,“应该是你老公吃得真好。”
“你快走吧,”路栀推她,“去收拾你的一地狼藉,弟弟还在等你。”
停了下,路栀又问:“你今晚还安全吗?”
“不清楚,看我有没有定力吧。”站定片刻,李思怡诚恳道,“毕竟我不像你,我已经很久没有雌激素了。”
“……”
*
跟李思怡火急火燎忙完这一套,时间也才四点钟。
路栀自己呆了会儿,嫌无聊,又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蛋糕店。
过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呢。
她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自己过生日也会提前准备一大堆,只是今天时间太紧迫,只能做到这里了。
她拎着蛋糕回酒店时正是七点,傅言商还没回,江城的气温太高,她先进浴室洗了个澡。
擦头发时习惯性掀开被子,打算窝在里面吹,视线却忽然顿了一下,是刚刚李思怡扔过来的一件吊带睡衣。
还有内裤。
她实在不理解,拍了个照问李思怡:【这个内裤设计师是怎么想的?能穿吗?】
不就是几条线吗?这能兜住什么?
消息在三分钟后回过来。
【能,你别看单看这么莫名其妙,穿上还挺好看的。】
路栀不太信。
李思怡:【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
…………
傅言商刷开酒店房门时,时间正好是八点。
房间有些暗,被智能地调低了亮度,只剩一盏床头灯还开着,柔和的光线福泽出温柔的圈,将白色的床榻照得愈发柔软,路栀就蜷在其中,昏昏睡熟。
她像只没成熟的蚕蛹,长发散在身后,整个人蜷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母,平时闹腾,睡着了倒安静。
她将被子裹得很紧,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像哪本童话书里掉进花页的女主角。
他忽然想起从前,老头子为了催他结婚,总是无所不用其极,极力为他描述晚归时看到有人在家等他的幸福感,而那时呢?他不以为意,从没想到今天。
好像能理解一点了,他放下手中盒子走近。
被子太厚,她空调习惯性打得不低,靠近才发现鼻尖和下巴的汗意,他伸出手,没想吵醒她,用手将被子剥开一角。
哪知道这个小小的动作,平日根本不会发觉的她,此刻居然瞬间惊醒——是的,惊醒,好像被子里真有什么秘密。
她在惊醒后牢牢抓着被角,闷闷说:“你迟到了。”
“嗯,”他低头亲了下她眼角,也没反驳,“怎么盖这么紧,不热?”
她迷迷糊糊地摇头,看到床头柜上摆了新的盒子,出神片刻:“你买了蛋糕吗?但是我也有准备,还是我亲手做的。”
“没买,”他说,“买的花。”
“真的?”
她不信,凑身上前想看,手指不自觉就放松力道,被子打开一个小角,有浅粉色的蝴蝶结一闪而过。
他抬眉,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手指压着松软的边沿向下一按——
被子窸窸窣窣地聚合在他指尖,昨晚买的三百分之一,正有一套极为幸运地被她选中,吊带垮了一半,软软垂在手边,纯手工的极细花纹,却比不上她被包裹的皮肤更加细腻。
路栀几乎在下一刻就要重新钻回被子里,很可惜没有成功,颈窝和身前全是密密的汗珠,在动作间极为摇漾地汇聚滚落,全朝着一处深深的缝隙里挤。
他抽了两张纸巾,替她把汗擦净,语调是她几乎没听过的笑音压制:“我就说怎么一反常态盖得这么紧,原来我的生日礼物在这里。”
……
“我没——”来不及反驳,他的吻落下来,堵住她所有说话的空间,这回他亲得很凶,舌尖不由分说地搅弄着她的,她开始后悔,但抓在他衣领上的指尖却开始变软,傅言商托着她下巴以便探得更深,像要不知餮足地尝一尝,她睡着究竟是什么味道。
最后的结果是她很没出息地被亲得气短发软,努力擢取氧气时,裙摆被蹭上,露出柔滑的大腿,以及腰胯处垂下来的一道丝带。
——这个真的是意外。
李思怡说完,她好奇穿上看看来着,睡着了,就忘了脱。
但有人替她脱了。
他动作极缓,目光就随着手指一动不动,她终于觉得注意力太集中也不是什么好事,膝盖没忍住蹭了蹭,小声说:“我要换的……”
“嗯,我帮宝宝换,好不好?”
怎么又变成叫这个……
他实在不按常理出牌,而她居然也真的傻乎乎信了,新的一条被他放在床边,却没有换上。
她懵懵,被亲得缺氧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就很有道理地问:“你干嘛呀?”
“嗯?”他偏了偏头,吻一吻她的膝盖,“这么漂亮,不能尝一尝么?”
她全部神志在下一刻烧成灰烬。
作者有话说:
爱写,多写,狂写^-^
(抱歉
还是两百只红包>3<
32 ☪ 温度
◎花蜜。◎
栀子花花蜜的成熟期, 通常在三到七月。
温润香甜的花蜜隐在花柄深处,蜜蜂需得勤勤恳恳探进去好一截,才能捕获到最新鲜甘甜的蜜, 鼓鼓囊囊地存获在蜜囊当中。
作为节肢动物, 蜜蜂的嘴往往是采集花蜜的不二之选, 人类的定义中称之为咀嚼式口器,下唇延长, 连同下颚、舌组成细长的小管内部置有长槽, 于吸吮有很大助益,把小管深入花柄中, 即可采花粉和吸吮花蜜。过程中偶能品到香气, 是独属于栀子成熟后的清润微甜, 完整弹润的花型会酿出最取之不竭的蜜糖,有人工酿造无法比拟的天然香气。
若是清晨, 花叶上还会布满露珠,目的地准确的蜂会先在露珠上停憩片刻,再离开。
又或者, 即使采集完成, 也并不会离开。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凶手常常在案发后, 反复出没于犯罪现场。
她从前不知道原因,这会儿才想通一点, 大概是满意于自己亲自制作出的作品,反复地观看欣赏,也只为了获得多一点的满足感, 和愉悦。
蜜蜂也常常停留在花瓣上, 也许只是喜欢。
夜间开放的栀子会有馥郁甜香, 极具侵占性的气味不过多时就会遍布整个房间,路栀低头看到他的发顶,像深棕色被浇筑成型的琥珀夹在两根白玉之间,画面美得很有冲击性,也让人很难再看第二眼。
他回来得急,手表都还没有摘下,很是禁欲克礼地贴在床沿,手掌扣住时绷起道道青筋,很有力量感的手,但在打字或是别的时候,也有异于常人的灵巧。
只是今晚,那双手始终扣在床沿,只是微微陷入侧边时指尖会压出青白,她从不否认他有双受造物主偏爱的手,修长、分明、匀称,否则晚宴时,她也不会将视线多挪过去两眼。
她忽然想起之前陈姨不止说过一次先生挑食,她那时候并不信,问说平时做的菜,也没见他哪一道是不吃的。
陈姨就会笑笑,和她说,那是因为先生不吃的我们也不会做。
明明也挺挑食的……
膝窝被他托着,她向后撑起身体,头没有着力点,只能绵绵向后垂下,像是熬夜太久身体出现故障一般,飘然地好像快要晕掉,脑袋里像有根弦,随着他一下又一下地被拨动,震颤,撩进身体里,荡出不绝的涟漪。
感觉有点缺水了,是不是睡了太久?她嗓子干得厉害,但声音却从喉咙口出不来,一声一声走了快捷通道,变成微弱的鼻音,自己听自己的声音实在羞耻,本就刚睡醒没有力气的身体因此愈发折软,能量守恒定律在此刻完成流动,她缺失的水分落进他唇中,漾漾一片的沼泽。
他微微偏侧过头时,冰凉的金丝镜框毫无阻隔地传来触感,尖锐的、吻合的、冰凉的,和他唇中灼热完全相反的质感,她禁不住轻轻抖动,说:“眼镜……”
“嗯?”他将她膝窝又抬起稍许,似乎在笑,隔着她皮肤一路传递进心脏,“哪儿?”
“眼镜没……”
话没说完,她一怔,失焦的瞬间骤然失声。足尖蓦地绷紧。
脚踝被人握住。
漫长的空白,他腕上的秒针沿着表盘走过整整一圈六十秒,她全身的力气在这瞬间倾泻而出,不绝于耳的采集声中,他猛然咽下。
脚踝还被人捏着,像是在替她延长什么感觉,她彻底软成没有骨头的鱼,落在海面上,搁浅了,只剩下本能的呼吸。
灯变成光晕,好一阵儿才聚焦起来,但还是在跳的,每一处。
有指背落上来,轻轻抚一抚她脸颊。
“怎么了?”他好像还在笑,“话怎么不说完?”
……这人坏心眼得要命,怎么可能不知道原因。
路栀想开口,但说不出话,窒息太久,起伏得厉害。
很快她被人捞起,就靠着他肩膀,他在床沿坐下,五千多万的欧亚大陆珐琅表被漫不经心搁在床头,不轻不重地一声响。
纸巾就在手边,但他没有抬手去抽。
他端起柜子上她的水杯,没什么介怀地喝完剩下半杯,他吞咽时喉结有很清晰的滚动,她的瞳孔地震换算到心脏和大脑中,掀起一阵并不算小的风暴。她还以为他会漱口,但没有。
路栀的视线锁过去,又在他偏头看过来时飞速收回视线,去玩确实没什么玩头的被角,腿还维持着刚才的惯性没收回来,探出被子一截,足尖有明显的红润汗意。
力气终于慢慢回来。
将唇边水渍含入,他问:“不是有蛋糕?”
谢天谢地他能开得了口,路栀忽然反应过来,差点搞错了重点。
“这个,”她终于恢复气力,掀开被子起身,去够手边那个礼盒,“柠檬焦糖的,底下还有饼干胚。”
随着她动作,被角滑落,露出整片雪白后背和背后蝴蝶骨,他挑了挑眉,注意力完全没在蛋糕上,抬手挑了挑她里面内衣的肩带,好整以暇问:“这睡裙是这么穿的?怎么还穿两件。”
挑起的肩带弹回肩上,很奇特的鞭抽感,路栀不自然地动了下肩膀,微微回神:“你还想看里面没穿的?”
她说:“那个是另外的价钱。”
“……”
盖子被她全神贯注地小心打开,路栀给予了最大程度的神秘感:“看看,亲手做的。”
四方围拢的立牌随着盖子揭开而落下,一整块覆满植被溪流的微景观蛋糕呈现在眼前,立体、细致,化冻的碎冰在湖泊中融化成水潺潺流动,一块精致到无可比拟的艺术品。
专业的蛋糕师中,也只有顶尖几人能够完成的创作。
傅言商:“……”
路栀沉默两秒,试探道:“太明显了吗?”
“…………”
“我没骗你,真的,”她指了指,“有我亲手做的,这块焦糖立牌。”
他挑了下眉,不置可否:“让我听听怎么做的。”
“就,拿模具在糖饼上按一下,就好了。”
“……”
他拿起那块糖饼,烘烤后的微苦和烘焙的甜完美融合,或许是刚才有额外摄入,也显得平时很难接受的甜品并不显得过甜。
她将蜡烛插在一侧,点起后殷殷催促他:“许个愿?”
——他从不曾过生日。
出生到现在,一次也没有。
摇曳的火光中,微暗的沉默被点亮,他垂眼,心念微动。
“我希望——”
路栀及时制止:“等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还是迟了一步。
傅言商:“下次你穿这件的时候能别穿内搭。”
路栀:“……”
路栀:“…………”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要觉得他小题大做,还是大题小做,哽了半晌,憋出来一句:“……这么重要的生日愿望你就许这个?”
“这不重要?”
他说:“与其把愿望寄托于并不存在的神佛,不如由你决定,我这个愿望是否值得被完成。”
他是标准的无神论者,想要的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占稳、抓牢,与其寄托于谁能听到自己的愿望,不如自己做自己的神和光。
也从不需要谁能给他任何,感情、权力、金钱,包括但不限于人生汲汲营营存活在世所需要的每一样,但大概今晚除外,他也会希望她能低眼,用一点珍贵的时间探听,他那些涌起的陌生的贪欲,也需要她才能给予。
出神不过片刻,搭扣轻微解动的声响融化在噼啪燃烧的火光里,她纤细指尖从内解开,慢慢吞吞地从裙下抽出浅色的内衣,睡衣细腻的勾花纹样终于在此刻全数贴上应有的位置,反复修改后才得以呈现的半透蕾丝终于完成自己交相呼应的使命,贴着她瓷白肌肤,点缀上绯色的纹路,半现的软雪和落在雪地中幽幽两朵墨梅花。
“今天你……寿星嘛。”她说,“勉勉强强可以……满足一下。”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方才还没干透的汗仍湿软贴在脸颊,眼前画面一闪而过,是从下向上看时她受不住绷紧的颈,小巧的下颌拢成一方无限延伸的弧,她其实很少皱眉,让人分不清她最喜欢的腮红是只打在了脸颊,还是仍旧也会扫上她的眼尾和眉间。
他伸手,指腹蹭了蹭她后颈:“我先去洗澡。”
……
浴室水声响起,路栀从左翻到右,又从右翻到左,隐约觉得当初欧亨利式结尾的教育在此刻完成了闭环,好像意料之外,又像情理之中,她不太明白这个发展到底正不正常,因为她也没有经历可以拿来比较。
他就是,很有服务精神地把她服务了一通,然后,就去洗澡了。
手指握上耳垂,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滚烫,她在水声中困困欲睡,然后在谈话声中重新醒来。
睁眼的那一刻还有点恍惚,已经是白天,他在书房,有隐约的光线透进来,她听力很好,能听见他是在打电话。
对面应该是井池,她不太能听清,但可以从频率和声调中辨认出来。
傅言商:“你现在发我,昨天在过生日。”
井池的声音清晰一瞬,大概是忽然加大了音量。
“你不是从来不过生日的吗?!”
房间内沉吟半晌,传来他尚算愉悦的声音。
“就觉得,过一下,也不错。”
即使并没被人注视,她也在瞬息之中偏开视线,不太自然地将手搭在腿间,还没反应过来时,房间的门被人打开。
他停了两秒:“醒了?”
路栀点点头,昨晚睡得太死,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启唇正要问,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把将被子拉到胸口。
“挡什么?”他低头掰开一支蜂蜜,流线型的勺子设计让蜜糖流入杯底,搅拌后化开,放到她眼前,“已经看过了。”
路栀嘟哝:“昨晚是昨晚……”
而且光线又暗,他能看到什么的。
傅言商大方道:“你今早睡觉的时候没盖被子。”
“……”
路栀起身,忽然扫到桌上盒子里的花,错落有致摆放的十二枝栀子,他昨晚买的居然真的是花。
他一大早好像有很多悠闲的事要做,能看出心情不错,找了只花瓶将花取出,斜切裁剪完成后装进水瓶里,加了一点她喝剩的蜂蜜。
路栀问:“花可以用饮料养吗?”
“可以,加了这种甜水的花,会活得更久一些。”
他看起来是个养花高手——当然,从她这几个月还没被他养死这件事中可以得知,很快,熟悉的栀子香气飘到鼻尖,和某些气味精准吻合,她下意识嗫嚅:“原来昨晚是这个味道。”
盈盈地飘满整个房间,她还羞耻了好一阵,并不知道是真的花香。
傅言商瞥她一眼,洞悉道:“嗯?你以为是什么?”
“……”
这么小声他也能听到,路栀腹诽。
半晌后,很诚恳地问他:“你平时工作的时候,也很擅长像这样装不懂吗?”
“……”
*
他的私人机定在下午回苏城,问起她时,她摇摇头:“我还不回去,要去杭城一趟,谈一下奶茶店联名的事情。”
他嗯了声:“几天?”
她也不太确定:“两三天?”
“你上次也这么说,然后在这边住了七天。”
……
“那,总有很多琐事嘛。”
说话间,她拿起手机,李思怡即使在混乱中也不忘工作,给她发来一段录屏。
李思怡:【这个CV老师有点太敬业了,一句台词给我录了二十个不同的版本,我听不太出来,你选选。】
很快,路栀打开视频。
——“知道我会担心,昨晚到家后就应该给我打一通电话,或者,让我去接你。”
很标准的恋爱游戏男主音,是内测到现在,人气最高的角色。
李思怡接连播放,看录屏的路栀也一刻不能喘息地,一条着接一条地听。
她听得非常认真,甚至闭上眼睛,试图听出这几条中到底有怎样的语气区别。
……这不能是同一条念了二十遍吧?
即将接近胜利时,一旁的窗帘被人按开,傅言商低头,漫不经心问:“很好听?”
路栀犹疑抬头。
“值得你听十三遍。”
“……”
“你记性真好。”她由衷地夸奖。
傅言商:“……”
“CV录了二十条,听不出区别。”能看出他也听不出,路栀拉到头又听了一遍,“就第一版吧,好像深情一点。”
他问:“奶茶店是谈什么合作?”
“就是很火的联名那种,和井池他家的差不多,买奶茶,然后送杯套和周边这些。不过这次会加一个扫码听语音,所以可能会审一下这个。”
他们离开酒店是在下午三点,整个江城弥漫着蒸腾的暑气,酒店正对面,融盛投资的环贸广场中,正摆着一幅江溯的巨型海报,title很炽眼,顶级香氛的首位全球代言人。
路栀说:“我还挺喜欢看他的电影的,你看过没有?我们当时还翘了晚自习出去看的,《少年游》。”
“别游了,把安全带系上。”
“……”
她撇了撇嘴,又想起什么:“好像一楼还有个画展吧,开了吗?”
“延期了,”他似乎想了会儿,“你想看?”
“嗯,你能拿到票吗?”
“可以,等开展了我带你过来。”
她坐上车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想着他可能是顺便送她去机场;
上了他的私人飞机时也没觉得很不对,反正在空中开一圈,送她过去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当飞机落地杭城,他跟着自己走进酒店时,事情的发展,和她的构思产生了一些偏差。
路栀:“你不回去吗?”
傅言商看她一眼:“路栀。”
“嗯?”
“我住在这里好像也不犯法。”
“……”
不是也有那种说法吗,说是有些人,一个人久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一旦有人陪过之后,就显得从前也能接受的独行也变得寂寞,跟她待在一起,当然比他一个人住办公室有意思。路栀这么想。
于是就同意了。
刚落地已经到了晚上,她简单修整一下,保存好精力就躺床上窝着了。
熟悉的灰银色笔记本再度出山,傅言商坐在她旁边进行了两场会议,签了三份文件,明明穿着睡衣,工作时说的话又不留情面字字珠玑,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反差。
那束栀子被他从江城带到了这里,他之前好像也没说错,如果喜欢,他会把想要的东西带在身边,而不是留在某间酒店。
赏花的期限也就只有那几天。
路栀惊觉自己怎么把他的话记得这么清楚,转头时,看到他也若有所思盯着自己。
“怎么啦?”
“要睡觉么?”
这句话就问得很奇怪,她都躺好了,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路栀福至心灵地想起什么,转头幅度过大,差点扭到脖子:“你不会是错过了昨晚的机会,想要今天补吧?”
“我昨晚,怎么能叫错过?”
“你自己说的要去洗澡啊……”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结合着他的表情反应过来。
傅言商也适时给出回答:“你觉得我说的洗澡,是什么意思?”
“……”
“不是……结束了,你洗澡,我睡觉,的意思吗?”
“不是。”
她以为他至少还会粉饰一下,没想到他能开口得这么干脆。
毫无心理负担,毫不,婉转。
“噢……我以为,以为你是那个意思。”她说,“可是后来我睡着了,你也没叫我啊。”
“你都睡着了,我能怎么?”他气定神闲,“把你从被子里抓起来,说我们还有个爱没做?”
……
…………
她在被子里僵了那么0.1秒,感觉空调又开始吹热风,灌得被子里滚烫一片,慢慢吞吞道: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我从来不注意,”他声音低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捕捉她脸上每一个微表情,“这就受不了了么?那我以后说dirty talk的时候宝宝怎么办?”
“而且,”他顿了顿,“我想起来,还没买套。”
当然,如果出来的时候水到渠成,那时候再买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既然她都睡着了,他也不是什么急色的人,就由她休息去了。
路栀半张脸蒙在被子里,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雾蒙蒙:“那不关我事……”
“怎么不关你事?”
路栀:?
他大言不惭地说:“我还不知道尺寸,怎么买?”
“你自……你自己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掀开被子,手腕搭上来,终于有几分理直气壮,“这是你的领域,我买内衣的时候也是我自己看的尺码啊。”
“你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帮你看。”
“……”
“谢谢,不过不用了。”
“……”
他说:“因为你之前买的是S,给我造成了一定创伤。”
……
路栀瞠然去看他表情,他好坦然的一张脸,哪里看得到半分的创伤。
她的创伤还差不多。
他又凑过来轻轻碰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的脸是特别软还是怎么,路栀连连败退,忽然想起什么,救命似的一转身,摸到自己搁在床头柜上的包包。
去维密买内衣的时候,柜姐有专门给她一把全新的软卷尺,拿来量胸围,量过之后就放在了她的包里,没想到此刻能派上用场,堵住他的嘴。
她又转过身,囫囵塞到他手里,想说话来着,但最后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睡了,你自己看一下你的创伤。”
“刚刚电脑看了太久,这种小字看不清。”
东也是他,西也是他。
路栀:“那你到底想干嘛。”
他啄一啄她脸颊,半分的要脸都没有,将软尺重新塞到她手心,半圈着将她抱起来。
“宝贝帮我量一下,我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骚瑞,我不写骚男人身上好像有蚂蚁在爬》
ok,老婆量完胸围你拿来量你的骄傲是吧,要脸不要
明天双更,六点一更,八点一更~
之前虽然说过一次但是还是再说一次嗷,如果双更我会提前说的,大家不要跑空~
依然两百只红包包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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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 ☪ 温度
◎情趣。◎
盛夏的夜总难免燥热。
房间内冷气运行, 却并不解暑。
路栀被抱坐在他膝盖上,手腕发抖。
卷尺内置卡扣,每拉出一截都有转动的声响, 在安静的氛围中愈发清晰, 她提着尺头, 却被人摁住手,缓声提醒:“你这是量哪到哪?”
“……”
“别敷衍我, ”他把被害人的模样演得驾轻就熟, “找到刻度零,从零开始量, 宝宝。”
他居然是真的要她量出一个准确数据。
……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了, 得寸进尺的老男人。
她抿着唇, 空调扇叶下摇颤的栀子花瓣,不及她此刻脸颊更有观赏性, 他偏头看着,偶尔出声提醒。
半晌,男人语调悠悠:“你摸鱼呢?”
……
一道巧妙的一语双关, 她一时不知道这是个形容词, 还是动词。
“给这种你们无利不起早的boss打工……不就得摸鱼吗。”
“别人不能摸,”他说, “不过你可以。”
路栀摸索着掐住卷尺另头,然后动作在这停住, 傅言商就斜斜靠在床头,恍然道:“宝贝买的是电子尺吗?放在那里会自己读秒?嗯?”
“……”
她踟蹰:“你自己能看啊……”
“我说了,刚看了太久电脑, 看不清。”
早知如此, 他从国外回来那天, 她就应该把整个卧室收得干干净净,以免现在被他拿来秋后算账。
路栀囫囵报出个数据,声音实在轻微,他凑近到她耳边,很是清风霁月地问:“嗯?多少?”
……
下眼皮也跟着一起发起烫来,她终于说出口,像丢掉一个烫手山芋。
“就……17.6……”
当事人颇有微词。
“是17吗?看仔细一点。”
“……”
她猛地屏息一口气,扫过一眼后,脊背也跟着灼灼发烫,自己在那儿磨了大半分钟,才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缓慢吐出。
“1……19.6。”
“这下对了,”他亲一亲她下颌,“宝贝量得很好。”
她像是退化成了一堆器械,关节之间滞涩无比,需用不少力气才能指使身体活动,僵僵地坐在那儿没动,嘟哝道:“你自己明明知道,还要我量。”
他一点儿不惭愧似的,坦率回道:“情趣么。”
“……”
她还想说什么,低下头的瞬间又闭起眼,两颊被人捏住,他自下而上吻上来,把她唇中呜咽尽数堵成鼻音,吮吻的水渍声代替空调的风声,交缠地传进耳内,她舌尖被人捉住、拉出,傅言商指腹摩挲着她颈下,有战栗的痒意,撤开时她还有半截舌尖来不及收回,湿漉漉的浅红色,含在两片被他吮吻至发红的唇瓣间。
他退开片刻,眼底一暗,又吻上来。
断断续续亲了好一会儿,她手指借不住力,腰被他圈着,向前扣合。
“绕一圈,”他声音低蛊惑,“周长不要量一量?”
……
最后的结果以路栀把卷尺丢到他怀里而告终。
“你自己量!”
*
他洗完澡出来时,路栀正卷在被子里,脸颊上的绯色褪了一半,耳尖却仍然红透,想含住咬一咬,滚烫的耳廓会是什么味道。
但心思还是被收起,她正看着天花板发呆。
傅言商:“在想什么?”
她卷在被子里,产生了新的担忧:“明天要去谈合作了,第一次面对面谈这么正经的……我还有点紧张。”
他擦了擦手指:“明天几点?”
“下午,三点多的样子。”
“我的会在上午,可以陪你过去。”
她本以为他说的陪,是指送她到门口,给她一些心理支持。
万万没想到,傅言商居然是和她同步落座,在她的注视下,冷静专业地递出一张名片,简单道:“路栀小姐的助理。”
路栀心情复杂地绕出一个九曲十八弯,然后在他的胡言乱语中开启了今天的谈判。
他全程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打开电脑时不时敲击,也不知道是在写什么,但确实让她安定很多,全程条理清晰地谈下了资源、价格还有合作时长。
路栀心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嘛。
合作愉快地落款,负责人看着二人背影离开门口,奇异于这个一开始并没预告的帅逼助理,现在已经发展到游戏公司也得带助理了么?
很自然地拾起桌上的名片,纹理清晰的米白色名片,手感极好的纸纹卡,低调简洁的三个字,职位是,融盛,总裁。
那人手指跟着一顿,脑子里晃过无数过相关词条,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融盛吗?
还有第二个公司敢管自己叫融盛吗?
名片举起,亮极的日光下,却衬得那张只烫了哑金的名片仍旧金光闪闪,夺目不可方物。
他狠狠拧了自己一把,出神般打开手机,给就近朋友传出一条魂魄游离的语音。
“我他妈感觉我眼睛瞎了。”
*
走出茶馆,路栀偏头看他,微妙复述:“我的,助理?”
“怎么,”他说,“这不是要给你撑场子?”
她很难想象,假如对面的负责人一时兴起,回去后拿出名片扫上一眼,看到那张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名片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那你下次改个后缀,”她笑眯眯摸摸他脸,“就写我的小娇夫。”
他抬一抬眉,“你还挺会得寸进尺。”
路栀想起昨晚,由衷承让:“没有你会。”
“……”
对面正是SKP,反正还有多的时间,路栀拉他去超市逛了逛,顺便问道:“你刚刚在位置上一直在打字,是在写什么?我们的记录?”
“没,改他们的文件。”
她惊了惊:“你全程都没听我说话吗?”
“有听,但不至于记录,”他说,“我觉得你的工作能力,应该还没到需要我操心的程度。”
人还是喜欢听很少听到的夸奖。
路栀瞬间飘飘然,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实话实说,老板很满意,明天别干助理了,给你升职。”
“升成什么?”他说,“给老板暖床?别的我不想干。”
“……”
偶然间走到一整面计生用品的货架前,路栀正要装作没看到路过,被人拦腰抓回来。
“要买。”他说。
路栀:“你自己买啊!”
“倒也不是不行,”他自如道,“只是我这个人喜欢尝试,如果你让我自己买,那我就每款都会买一盒。”
想起他之前在维密横扫三百六十套的壮举,路栀有短暂退缩。
但这么多小孩嗝屁套……她之前路过超市属于都没法多看两眼的程度,怎么选啊?她根本就不会。
于是只能让他一起参谋。
路栀先从贵的看起,这样踩雷的可能性比较小,她是天生认真的性格,半晌后凑到他耳边,踟蹰道:“玻尿酸?那个不是敷脸上的吗?”
说话间,他已经旁若无人地拿下一盒。
路栀鬼使神差问:“万一不好用呢?”
都没听过。
他抬手,又扫下一整排超薄、螺旋之类的经典款:“那就买点备用的。”
“………………”
终于买完,她闷着头就往前冲,走到冰柜前才有短暂降温,低着头去看新品的冰激凌。
傅言商在她身后推着车,悠悠地走。
除了冰激凌,她还选了不少零食,出超市时拆开塑料纸,在她身侧的男人收获满满,一大袋全是小盒子。
她火烧火燎地撇开眼,假装和自己无关。
车发动前,他手机响了两声,路栀一般对他的电话不感兴趣,但这次的来电显示是傅望。
很想知道这人的近况,知道他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如果当时不是傅家瞒得好,假如傅望订婚出轨的消息传遍整个圈子,以她的要面子程度,大概会直接雇人先把他打一顿——由此,傅望真的应该庆幸。
她假意认真吃着冰激凌,实则偷偷将身子挪进中控台,去听他的电话。
傅望好像是打电话来诉苦的,罗里吧嗦一大堆后,苦兮兮地进入正题:“哥,我什么时候能回国啊?”
傅言商:“这不归我管。”
路栀从前视镜看他一眼。
这人好无情。好歹是堂弟。
傅望就差哭了:“爷爷最近好像没什么可操心的,隔三差五就让我去锻炼身体学泰拳,我快被教练打死了,我是不是他亲孙子啊?惩罚也得有个限度吧,我才二十三岁啊,我不想死在这里!!”
“你替我跟爷爷说一声吧,我想回国了,好吗?”
“这才几个月,”他说,“你当时乱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傅家的家风?”
“我知错了,哥,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前觉得咱俩关系特别淡漠,你又特别高不可攀,但是当时如果不是你替我救场,我可能真的要没命了。”傅望捶胸,“你这份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真的,作为叩谢,我决定就算是回国,也绝对不和你争融盛。”
傅言商:“你争不赢。”
“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当时我都被架起来了,要不是你出马替我结了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当时帮了我一次,这次一定也能帮我的,是不是?”
傅言商瞥一眼身边已经快贴到他手机上的耳朵,语调莫名又冷几分:“下次别还手,被教练打到进医院之后把病例发我。”
路栀:“……”
傅望口中的傅言商,分明是一位完美的、舍己为人、热衷奉献的兄长;但从傅言商语气中,分明可以听出,他并不喜欢傅望。
而且身侧这位大boss,和舍己为人热衷奉献这两个词,其实搭不上任何关系。
而对面没长大脑的傻白甜居然真的一口答应:“好的哥!爱你哥!”
路栀:?
另一边,大洋彼岸的洛杉矶。
好友凑到傅望身边,满腹疑惑道:“你哥干什么了?值得你像一个舔狗一样对他这么崇敬?”
傅望神秘地摇摇头:“你不知道他有多伟大。当时家里逼我联姻,我连那女的照片都没看过,后来在会所泡妞被她抓到了,我爷爷是特别讲究合约精神的一人,而且大家族,你知道的,很重面子。”
“那时候拟定的未婚妻已经不愿意和我结婚了,但是两家的合作契约已经签下,这时候如果突然取消婚约,会让整个圈子的人看笑话——”
“而我哥,你知道吗?我那么帅的一个哥,我承认我从前说他冷漠无情都是误解,他洁身自好了大半辈子,居然愿意替我娶了那个平平无奇的未婚妻,让我继续逍遥快活,这不是神,还能是什么?”
……
好友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消化了一下,然后说:“你没看过那个未婚妻的照片,怎么知道她平平无奇呢?”
“你傻啊!她有个姐姐,长得还挺不错的,反正经常替家里出席各种宴会,圈子里都传的。我们圈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宴会不是吹自己老婆就是女儿,如果她也漂亮的话,不会从来没出现过的。”
傅望啧了声,突然说:“搞不好是私生女,上不了台面的那种。”
“而且我之前还旁敲侧击问过我哥,问她长得漂不漂亮?是不是跟漂亮八竿子打不着?不然也不会在圈子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啊——”
好友:“你哥说什么?”
“忘了,没说话吧好像,应该是默认了。”
傅望慷慨激昂,刚被教练揍过的胸口,还因为激动隐隐作痛:“你就说,我这个哥,是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十分伟大?”
好友思考半晌:“有没有可能是长得很漂亮被你哥看上了呢?”
傅望见不得有人说他一个不字,当场暴跳如雷:“你少放屁!怎么可能!我哥不是那种人!”
“再说了,有哪个美女能逃过小爷我的关系网?她要真美艳不可方物我能不知道?!那我他吗半夜都要坐起来抽自己两个巴掌好吗?”
傅望正色,严肃道:“下次这种违背事实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
*
听完电话,路栀默默从中控台挪回副驾驶,装作无事发生地看窗外景色,认真吃着手里快化掉的冰激凌。
其实泰拳也不是很残忍,就是吐的能比吃的还多。
傅言商似乎也没发现她偷听了一阵,沿路都没提起这个话题,等回到酒店,他又被几通电话叫进书房,延续不断的会议声从门缝中传出。
傅望大概并不清楚,傅言商之所以会替他承下这个婚约,是迫于家族压力,以及爷爷的以死相逼。
对傅言商这种人来讲,不结婚是觉得没有必要,但如果在必要情况下,婚姻也只是他的一个选择而已。
换句话来讲,傅言商如果真是那种非心动不娶的贞洁烈男,当时的路家和她,也很难下得来台。
她是看重结果大于过程的人,既然已经有了结果,过程怎么样,其实没必要深究。
等傅言商忙完,又已经是晚上了。
路栀洗完澡哼着歌出来,满脑子都是傅望快被打死了的愉悦,打开手机和李思怡check了一下近日工作,见他正在一旁整理超市买来的购物袋。
旁边还有一大袋是她的零食,她拿了包薯片,拆开吃到最后时,察觉到他的目光。
下意识以为他也要吃,但最后一片已经进了她的肚子,一个人吃完一包好像显得很不懂分享,她清清嗓子,准备劝退:“现在都十二点了,你这么挑食,不建议你吃这个。”
路栀有理有据:“这个不健康,吃多了不好。”
片刻沉吟后,他说:“我前晚连……都吃了——”
中间的字因为她在咀嚼,所以没能听清,但生日那天的画面还是瞬间涌入脑海,她哪知道他还……会吞。
路栀瞬间应激,光速中揭竿而起,用多余的那只手一把捂住他嘴,在难以置信中,头甚至磕到了床顶,泪眼朦胧地超大声截断:“你别说!”
傅言商看她几秒,忽然扬了下唇角,好整以暇道:“我说的是奶油蛋糕,你想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望:哥替我下了地狱,感恩
傅言商:美美准备doi中,勿扰
二更八点
依然两百红包~
34 ☪ 温度
◎按摩。◎
他挑起的唇角就压在她手心下, 能清晰地感受到弧度。
路栀自觉理亏,悻悻收回手,正要从他身上下来时, 被人没打算放过地一把抓住手腕。
傅言商盯她的眼睛, 隐隐带笑:“嗯?宝宝想什么了?”
……
“没、没想什么啊, ”她目光闪烁,“就是奶油, 奶油蛋糕, 我以为你要说那个糖片不好吃,然后我会不高兴——”
“真的?”
手腕被他捏在手心, 不知怎么就是挣脱不出, 他摆明了是不想放过她, 非要从她口里撬出点儿什么,好让她今天一整晚都没个安生。
她偏转开眼睛, 努力维持着一颤不颤的睫毛,像停憩在枝头的蝴蝶,慌乱而不得章法, 强装镇定地固定目光。
他得了趣, 愈发不想放开她,看她还能怎么圆, 忽然听到“啊”地一声,她毫无预兆地捂住脚踝, 拙劣道:“脚扭了。”
“怎么扭的,”他笑意分毫不减,“一动不动也能扭吗?”
“本来就、就不舒服啊, 然后你还一直固定住我, 然后突然就有一阵钻心的疼——”她又换只手捂脑袋, 这回是想起来了,“我刚还撞到头了。”
他笑着也不揭穿,将她放在床头,自己跪坐在她腿边,大掌托起一只足踝,慢悠悠地道,“让我看看,宝宝哪里扭到了?这里么?”
力道恰好的指腹两边按住,既没有大到生疼,又没有小到毫无存在感,他捻在指尖缓慢揉捏,极其慢条斯理地动作,目光却没落在手上,只依旧锁在她脸颊。
她第一次知道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能被人做得这么欲。
“不是这只吗?”他语气也和平时完全不同,分明调情的语调,讲的话却正经,浮想联翩地不知道要把人带去哪儿,换了另一只脚踝,又把在手中轻缓地把玩,“那是这一只?”
……
早该知道玩不过他的。
只被他抓着脚踝,已经被捏到全身都开始发烫,什么是老狐狸,就算进了她的圈,也能准确无误地翻身而上,她的目的像是达成了,又好像没有。
见她不说话,他又将她小腿放在自己膝上,捏着比目鱼肌那一块儿缓缓地按,多么正经的放松手法啊。
多么不正经的氛围。
不知道事件是怎么离谱到这个范围的,偏偏话是她说的,这会儿要撤回已是很难开口,只好看着那双手在小腿上一歇一停地轻捏,大拇指捏在上侧,食指弯曲,在走路惯常发力的肌肉上缓慢地刮。
多体贴的丈夫。
辛苦了一天回到家,还要帮她按摩。
如果不是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路栀简直快要被感动哭了。
她脚趾蜷在一处,陷进床单很深。
“还麻么?”他问。
眼见台阶下来,她连忙摇头,制止道:“不麻了不麻了。”
“让我想想,宝宝还有哪里不舒服?”
面前阴影毫无预兆地覆下,温热手掌托住她脑后,在她刚刚撞到的位置用掌心徐徐地转:“啊,还有这里。”
他根本不是认真地想要帮她按,整个身子覆上来,只遮住她半边,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心猿意马地在她脑袋上摸鱼,视线透过鸦鸦一片长睫,只落在她眼睛上,像要看出些什么才好。
他力道加大,她脑袋就随着力度向前点一下,又撤回,呼吸在须臾之间和他交错,温热气息弥散一片,他甚至好像还向前凑了凑——
但下一秒,手指一松,她的脑袋又退回床头。
她甚至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就是在玩儿,故意要亲不亲地,像船下波澜不惊的湖,只轻轻抖动涟漪,看她随着涟漪找不准重心地晃。
最后一次碰上,他短暂含了一下她的唇珠,又抿开,路栀真的晕船了,被他颠得晕晕乎乎,整个身前全是麻的,抿了下唇控诉道:“你能不能别这样……”
他无辜:“我怎么了?”
“你好奇怪——”
“腿疼是你说的,放松是我做的,头是你撞的,位置也是我揉的。”他说,“哪里奇怪?”
她无法呼吸,憋得脸上闷热一片:“你的按摩很不正经。”
“我按哪了?”
“腿啊,然后我的脑袋。”
他眉梢一抬,又落下来看她,像是在问她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路栀攥住他袖口,揉得皱巴巴一片,迷离到像是失焦的视线里,感觉到他缓慢地探,“宝宝有感觉了,是不是?”
一句“没有”来不及高声反驳,窗外忽然落下道闷雷。
这么好的天气,从没听说过今晚会有雨。
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颈后神经一路跳至大脑,连带着他指尖也跟着轻轻一颤,软不可及地豆腐一样。他睫毛跟着停一拍,这才抬眼,缓声问:“怎么了?怕打雷?”
她摇摇头,又恍惚半秒,被震起的心跳仍如鼓擂,在胸腔中呼之欲出。
路栀深吸口气,说:“你不觉得这个声音,很像枪声吗?”
……
小姑娘,怕这些也很正常。
于是他笑一下,安抚说:“枪不是这么响,别怕。”
苏城雷暴不多,她鲜少听到极响的雷震,小时候听到总会害怕,没想到长大了,身体里也还遗留着条件反射。
忽然想起他是亲身经历过枪战的人,她眨一眨眼,懵懵问:“你那时候,害怕吗?”
“嗯?”
“就是美国的时候,替一个小朋友,挡子弹的事情。”
她还记得他那个纹身,跳动的一簇火焰,只有在他仅围一条浴巾时,能从边沿看到火苗。
“没想那么多。”他说,“那时候街头,太吵了,都是哭声。”
她抿着唇不说话,明明是思维很活跃的人,跟着话题想要努力构撰那一刻的场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像。
“响动太大刺激听觉,害怕很正常,”他说,“没事儿,一会应该不会打了。”
她点点头,于是不再想。感官从话题中脱离,又回到雷声前的尾调,窗外好像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地浇筑在玻璃上,有噼啪的声响,指尖形状感受清晰,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因他这人和天气一样不可捉摸,但本能想起卷尺,从零开始向下拉,跟着他手指拉开好一段距离,才是截止。
于是本能微怵,手腕又忽然抬起,抓住他袖口。
傅言商:“嗯?”
她抿了抿唇,目光像是溺水,湿漉漉的求救水光,她不说话,只是在溺水时挣扎着呼吸,分不清是在雷声中仍旧后怕,还是,紧张。
挣扎了好半晌,她嗫嚅,想起卷尺上的刻度,本能地有些退缩:“我觉得,有点吓人。”
她咽了咽口水,说:“我说过我很娇气的,你记得吧,我怕痛的,说不定会把你一脚踢下去。那,那时候怎么办?”
他笑一笑:“之前有让你不舒服么?”
她一怔,摇摇头。
他背过手,蹭了下她脸颊,路栀偏头去躲,也就他不在意,那晚说喝水就全喝掉了,现在挂在指尖也不急着擦掉,保证似的安抚道:“先放松,今晚只看看你适应到多少,好么?”
她莫名觉得缺水,也许空调开多了就有这样的后遗症,舌尖干涩一片,想起之前在浴缸,攀着他袖口的手指紧了紧。
“就像之前浴缸那样。”像是跟她思绪同步,他在这时候开口,“不用你坐下来,今晚就再加一根,好不好?”
……
…………
以前觉得他凶果然是错觉。
他明明太擅长安抚,并不会着急,只看她的表情也能知道,从不需要她开口说话。
她觉得他像擅长引导的老师,还好她成绩好,从不需要课外补习,否则如果每个老师都像他这样,最后补习的效率一定一塌糊涂,课本知识没学到多少,全在听他低眼时鼻尖溢出的笑。
探测结束,他大概清楚,再多一点就是她的极限。
总归没关系,不用那么着急。
“好了,”他说,“也不吓人,是不是?”
她完全已经被他哄得七荤八素,本能点点头,又听他说,“不吓人就不用紧张,下次再放松一点,对你更好。”
雨势回归到稳定的和缓,一直在落,只是雷声不再响。
她说:“这几天都有雨吗?”
“待会儿看看天气预报。”
她低头去找手机,唇中一根手指抵进来,路栀大惊失色,他指腹沿着她下齿关向内滑,舌尖被轻轻压着,她条件反射一顶,难以置信地咬住看他。
“怎么了,”他说,“奶油蛋糕么,我都吃了。”
她咕哝着去摸一旁的水杯,不清楚他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喝下一整杯,小半张脸埋进杯子里,讲出的声音也闷闷地:“我嫌弃的。”
他笑:“我都不嫌弃,你还嫌弃?”
路栀想了半天,认真地问他:“你是真的挑食吗?”
“……”
*
果不其然,突如其来的降雨,是因为局部地区的台风。
路栀在次日一早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气,捧着杯子出神:“世界末日一样。”
他在一旁翻阅公司送来的文件,钢笔在纸张上滑动时有明显的沙沙声响。
“那明天就不用工作了。”
她耸耸肩,回头:“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工作。”
“以前没什么喜欢的,对比起来,工作就不算无聊。”他指尖点着桌面,签不完的文件像一摞重叠的雪山,“现在有别的事想做,很难不觉得耽误。”
她问:“什么事?”
他笑一笑,没回声,低头签着文件,路栀反应了片刻,真的很想骂他,但是怕又被他一脸清风霁月地反问,显得她还另有图谋了。
他饶有兴致,像在等:“怎么不问了?”
路栀顾左右而言他:“突然不感兴趣了。”
“……”
雨天适合宅家,不在家,酒店也一样。
她拿出前几天收到的周边打样,除非时间紧迫,否则她会留出几天决策时间,每天抽空都会看一遍,最后再决定定下哪一版,这样更准确。
不知道身后签文件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她窝在圆椅里,忽然感觉到背后有阴影落下,她回头,傅言商正在低头审视她面前这堆镭射票周边。
“这套卡,你起码三天内看了十遍。”
“我要挑的。”
“不是都长一样?”
“哪里一样了,”她说,“同一个图,但是用的烫色工艺不一样,比如这个男主,他喜欢绿色,所以烫色材料都是绿的,但是——”
她在灯光下举起票根,随灯光折射:“每个里面都不一样,烫绿,绿镭射,绿流沙,绿迷宫,绿小圆点,绿大圆点。”
她几乎把印厂里的同色材料全试了一遍:“我看哪个更耐看一点。”
想了想,路栀举起其中一张:“这个吧。”
绿迷宫材质在柄图旁绕过一圈,横平竖直,他很快看出区别:“迷宫的?”
“嗯,有种像你一样走不到出口的感觉。”
“……”
认真把打样挑好,这段工作算是结束,她把镭射票收进箱子里,听他问:“什么时候回家?”
“我都弄好了,但是雨这么大,不适合回去吧。”她说,“你要忙可以先回去呀,我再玩两天。”
“我没打算这两天回去。”
这话不像他的风格,她抬头:“嗯?”
他也低头看她,发尾在鼻尖落下浅浅一层光。
“找到一家很有意思的酒店,想不想去试试?”
雨势稍停时二人出发,位置有些偏,开了一个多小时车才到,傅言商去办入住时她就在大厅沙发上等着,这是一家开在悬崖旁边的酒店。
男人穿一件浅口的黑色衬衫,缭绕的暗红色花纹点缀,手边的黑色行李箱质感哑光,将证件放上台面,定了一件最贵的房间。
遥看一眼也觉矜贵。
服务生正要核对,一身职业装的前台经理已经从一侧迎来,虽不知他身份,但能料到这是位尊贵的客人。
女人笑笑,拿出一份须知手册推至台前,示意前台服务生,这位客人由她负责。
涂有红色甲油的指尖在手册边比了比:“您好,您定的是全透观景台的房间,仅一间的悬崖套房,观景台是从悬崖边延伸出去的,有一张双人床。”
“安全问题在开业前做过测试,但恐高人士不建议入住,您是否了解相关须知呢?不了解的话,我这边可以再和您细致介绍一遍。”
借着去看客人的表情的瞬间,看清男人深邃的五官,漫不经心的眉眼,单个的行李箱,似乎是单身。
有什么顺着心脏一晃而下。
但面前的客人已经拿起笔,利落在下方签上名字。
“不用,我太太喜欢刺激一点的。”
太太。
女人微诧,瞬间的不可思议和失意在眉眼间很快被压下,了然地笑了一下,重新恢复职业笑容:“好的,请跟我来。”
路栀进电梯时还有些犯困,这两天总是动不动跟他折腾,时间一不留神就过了十二点。
她平时都是住连锁五星比较多,布置大差不差,这种特色酒店的入住经验很少,布满岩石的装修让她稍微醒了醒神。
她坐在行李箱上,傅言商单手掌着,她抓住行李杆问他:“你定了几天?”
“五天,”他说,“你喜欢的话可以再续。”
“五天??”路栀说,“你打算死这儿吗??”
“……”
按钮一侧,为他们引路的女人投去一眼目光,所有情绪忽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坐在行李箱上的少女碎发掖至耳后,露出极为漂亮的一张脸,巧夺天工地显不出一丝攻击性,软软嫩嫩地,像能掐出水来。
看一眼都觉得呼吸也变得轻盈起来。
相衬地养眼。
路栀进了房间,关门时,听到大堂经理发自内心的一声赞叹:“入住愉快,你真漂亮。”
突然被夸,她在门口还反应了会儿,直到被他叫进去看陈设,问她满不满意。
“什么满不满意的,”她说,“下这么大雨,不就躺着睡觉嘛。”
她有一点雨天综合症,有人喜欢雨天,有人雨天心情不好,她属于后者,有时候为了快一点把时间消磨过去,会选择开一场电影,躺着睡一觉。
住新房间是需要花费一点时间,路栀把常穿的衣服挑出来挂好,又把护肤品这些东西在洗漱台摆好,跟李思怡开了个会,时间就到了九点。
等她磨磨蹭蹭洗好澡出来,已经快到十一点。
面前的景象忽然陌生。
从进门开始就紧闭的窗帘被拉开,她还以为只是一面平平无奇的落地窗,此刻却在她面前铺开一整扇青绿的画卷,从客厅向外延伸的,是一整个透明玻璃的观景台。
他们住在二十七楼。
路栀几乎立刻跑过去看,在踩上透明玻璃的那一刻,心脏就开始狂跳,这居然是透明的玻璃栈道,脚下是一整条湍急的河流。
面前的落地玻璃开了扇小窗,送进独属雨天的新鲜空气,除去熟悉的绿叶香气,还有山的灰尘、岩石的苔藓气味,像会呼吸的森林。
对面是另一扇悬崖,左右侧再没有房间,四下全是透明玻璃,相当于她在这里站着,能看到所有自然景色,但没人能看到她。
好恐怖的房间,但是好喜欢。
她腿脚立刻开始没出息地发软,身体里的探索因子却被激发,她将手伸出窗外去接一滴雨水,然后殷切又惊喜地递给他看。
腰身被人从后揽住,他问得随意:“喜欢么?”
她害怕,但又爱探险,被他一搂,几乎快站不稳的腿更是直接开始偷懒,整个人绵绵贴上他身体。
路栀说:“你要是揽不住我,我不会掉下去吧。”
“试试?”
她眼皮跳了下,心脏在此刻奇异地在极快地搏动中瘫软开来,被浇筑进淋淋的水汽,手指紧贴玻璃,温差氤氲出一圈雾气。
“试,试什么?”
“想在这儿。”
他手指拉上她睡袍,本就是极滑的绸布质地,解得灵巧又轻而易举,唇轻轻地碰一碰她侧颈,她受不住地跟着轻颤。
他并不压迫:“不舒服可以喊停,但我尽量让你舒服些,好么?”
作者有话说:
那天刷到就觉得很适合他们,狠狠写了,抱歉
第一道菜就给我上厚乳是吧,你小子
明天也是双更,六点一更八点一更
依然两百只红包!
以及相信我,虽然天赋异禀,但是我们商很温柔的,我怎么会让栀宝不舒服呢!我们甜栀泡芙杏生活很和谐的!!!
35 ☪ 温度
◎好烫。◎
这座悬空的观景台离地97米。
足下的高透玻璃一览无余地呈现进所有景色, 湍急的河流,瓢泼的雨,恍惚一秒, 会有种已经掉下去的错觉。
好在傅言商将她从后抱着, 否则以她的胆量, 别说开口了,连动一下也不敢。
她手指毫无预兆地扣住他撑在玻璃上的手。
像在替自己找一个过山车的安全带。
“嗯?”
他力气很大, 单手就能揽住她, 让她坐在自己一侧腿上,否则会有身高差, 不好继续, 他另一只手则撑在透明窗上, 看起来没用什么力,但掌骨处凹陷清晰, 她想要借力,但又怕一个用力,面前这扇玻璃会一个爆破, 直接带着他们翻下悬崖。
后颈跟着这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巍巍地颤。
她指尖轻轻陷进去一截:“如果我们掉下去了, 要怎么办?”
很显然,他现在心思完全不在这件事上, 专注对准以及调动她的感官,掌心是新鲜的雨, 头也不抬地道:“一般来讲不会。”
“万一呢?”
他是真的为她这个问题停了半秒,伸手打开她喉咙里忍住的音节,不知是想到什么, 意有所指地笑了声。
“能直接把钢化玻璃晃到碎, 那我们也挺厉害的。”
“……”
“…………”
她思维本就活泛, 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涌现画面,窗口的冷风飘然地吹进来,她忍不住瑟缩。路栀抓住他掌心,一点点地纳。
即使是夏天,山内的空气也太冷了。
“是下雨就冷,还是山里一直这么冷?”
他怕她滑下去,将她往上颠了颠:“主要是台风原因。”
里间是夏日的热,窗外是山雨的凉,她被风吹得紧绷,甚至开始发颤,他就亲吻她覆着薄汗的后颈,摩挲着她手腕,极缓地推,安抚着。
“……宝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憋出一句低低的嗯。
他开始找着话题,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唇抵着她耳垂,含住问:“明早吃什么?”
“……有什么吃的啊?”
他挑弄着,声音难得不稳:“想吃的都能有,没有的我让人送。”
“我不知道,”他呼吸落在颈窝,酥酥麻麻的触感遍布全身,分不清究竟是从何处传出又开始蔓延的,她仰头,无措道,“我不知道,别问我……”
“那宝贝知道什么?”
她猛然一个低头,然后皱起漂亮的眉尖,实在吓人,他一定知道她害怕,但是她自己说的,自己招供的,她就喜欢过山车、喜欢跳楼机,因为害怕,所以兴奋,不害怕也不会兴奋,这是实话。
因此分不清现下的抖动,是否因为足下踩着的透明玻璃,似乎随时叫人可以晕眩。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从来不知道,还可以选这种地方。
像是刚坐上过山车,扣住锁带时的惊茫,她声音微颤地说:“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开始笑起来,传递到她这儿,实在很分明。
“怎么了,宝贝不喜欢么?”
不知道在问什么。
她抿唇,拒绝跳入他的圈套。
他真挺懂得享受,还开了音乐,都是很应景的曲调,柔软绵长的气音唱法,仿佛勾人向去另一重漩涡,将本就浓郁的氛围感推上一个崭新的台阶。
就这样听着乐声换了一首又一首,路栀终于长长歇了口气,察觉到没有更多。
有滚石从山顶滑落,树被吹得飘摇,这场台风比她预想中还要更强劲一些。
“在看什么?”
声音从耳骨后传来,几乎紧贴。
她甚至感觉台风肆虐,这扇并不牢固的观景台也跟着晃动起来。
忍不住夹紧后背蝴蝶骨,所有的肌理也跟着一并紧绷,足下紧紧踩着透明露台:“真的有点吓人……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偶然刷到,你不是喜欢?”他忽地嘶了声,“宝宝,别夹。”
“……”
群山之中,野兽低吼。
她忽然怔怔转过头,问他:“这里会有狮子或者老虎吗?”
他就借着如此方便的角度和她接吻,亲了会儿才意犹未尽地退开,低声道:“电视打开,还有美洲豹。”
能看出他想掩,但没藏住明显的笑音。
好像心情很好。
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没忍住,牙尖嘴利地咬住他手腕。
他不觉痛,浅浅送着,指腹顺势按上来,顺着她唇中滑入,压上她尖尖的下齿牙,问的话又像是关切:“咬这么用力,不痛?”
她真是天生很难跟别人一样,连虎牙都长在下面。
她嗤了声,但因为吹着风,鼻音浓重,听起来像在撒娇。
“你们这种boss就喜欢做……无用的关心。”
“那怎么样算有用?”他这么问着,频率没停,抬起手,贴一贴她脸颊,然后说,“好烫。”
她咕哝:“我脸皮薄。”
卡住的感觉不上不下,但确实停了好一阵儿,像被噎住,直到看到她缓过去,他低低笑。
台风在歇止片刻后卷土重来,猛兽在群山回唱中低吠。
她的最高记录也不过是在玻璃栈道上走过三十秒。
有一瞬间感觉真的会跌落下去,但如同过山车,恐惧也会置换出兴奋和低频次的震动,有点像高中冬天在没有冷气的宿舍,没穿外套起了个夜,身体控制不住地轻微发抖。
玻璃上的雾气被他擦净。
她重新在玻璃的倒映中看到他的脸,和镜子没有太大区别,他扣住她腰,捏一捏她脸颊,路栀在瞬间挪开视线,可画面里那人却一如既往地变本加厉,只看着她,追踪她每一个表情变化。
被这人一盯着,眼皮都开始发烫。
路栀:“别看了啊……”
她好像听到声音了……
他全不收敛,贴着她耳骨问:“不看这个,那我看什么?”
她没好气:“美洲豹。”
他终于又笑起来,把她翻了个面,抱在身上,全程没离,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问她:“害怕吗?”
“怕就抱紧我。”
……
她脚趾抵在玻璃窗上,温差又描摹出一圈形状雾气,她听到他喟叹一声,然后偏头,近乎凶狠地吻住她。
新闻报道这是十年以来最为强劲的一场台风,雨势由直转斜,顺着窗沿全数送进屋内,在二人脚下遗留浅浅一滩。
路栀半夜被渴醒了一次。
睁开眼迷茫了会儿,她半夜极少醒,更别说是被渴醒,窗外风声依旧飓猛,一下接一下地冲撞窗玻璃,在山谷中荡出一种微妙的恐怖。
她在胸腔里感知到自己再度跳快的心脏。
门窗紧闭,房间内重新开起了空调,伴随着加湿器的声音极轻地运转,她动了下被子,不知道水在哪里,伸手去床头柜上摸索。
这么小的动静也还是惊动他。
他声音有些低,自然地从后方覆身,有温热气息落下:“怎么了?”
“……想喝水。”
他打开台灯,微弱光亮,柜子上正摆着两瓶酒店准备的矿泉水,路栀正要伸手去拿,听到他说:“别喝那个,凉。”
他下床走到饮水机旁,撑着桌台接了整整一杯45度的温水,出水口的响动安静地回荡在空气里,她想说话,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接到杯子,路栀莫名有种小题大做的别扭感,半张脸埋进去,声音有一点点哑:“我喝不了这么多……”
“嗓子不舒服么?”
她清了清嗓子,心虚地说:“还好。”
抬眼时和他对上视线,她把杯子还到他手里,他已经换好一件周正的睡衣,微敞的领口透出一截锁骨和肌肉轮廓,路栀在蜻蜓点水的视线相接后,很快转开眼睛,但还是在视线余光中,捕捉到他一闪即逝的笑意。
他伸手蹭了下她唇角,然后说:“羞什么?”
“没有啊,”她嘟哝,“就是困了,喝完不要继续睡吗。”
枕边手机忽然一亮。
她转过眼,表情也随之一停。
傅言商能很明显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意外、惊讶,一点无所适从的慌张,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
很快,他看到她接起电话。
“喂?嗯……没有,在外面。”
“好。不是啊,没有,知道了。”
“你先回来再说吧。”
挂掉电话,她长舒一口气。
傅言商:“谁?”
“我哥。”她说,“估计刚刚就是被他的消息震动吵醒的。”
他嗯了声,这才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杯子收起,状似不经意问道:“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他说他过几天要回国,跟我说一声,我说好。”路栀捧着手机,犹疑地反应一会儿,“因为他还,不知道我结婚了。”
傅言商:?
“他当时反对意见很激烈,说什么也不同意,我爸妈没办法,就把他打发走了,国外的工作一个接一个,我们俩又……比较低调,所以,”她有些棘手地说,“他还不知道。”
“他是反对你和傅望,还是反对和我?”
“他反对所有人。”
“……”
“他这个人,比较难搞,”路栀斟酌道,“和你不一样,他属于那种容易发疯的疯狗类型,不是说因为害怕不敢惹他,是惹到他之后,全家鸡飞狗跳。”
“所以很难处理。”
他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没关系,我来处理。”
她啊了声,有点意外地试探:“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
读出她这句话的潜台词,他大概明白了她刚刚表情和语气的原因,停顿半晌,问她:“我不能见人?”
“……”
“不是,我是怕我哥发疯。”她舔了舔唇,“你要是突然出现,他有可能会应激。”
“没记错他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在手边抽屉里翻到一支备好的蜂蜜条,他在搅拌声中开口,“我总不能一辈子跟你偷偷摸摸。”
明明是合法领证,怎么在他口里一说,很有种被束之高阁、金屋藏娇的委屈感。
路栀:“那我哥如果发疯,你要做好准备。”
“我这辈子没见过比傅老板更疯的人,”他说,“放心,你老公还没脆弱到一碰就碎。”
路栀问:“爷爷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
面前重新递过来一杯蜂蜜水,他说:“先喝了睡觉,等他回国,我跟你一起去。”
她点点头说好,冲化开的蜂蜜甜度正好,顺着舌尖润过因脱水和过度使用有些干涩的喉咙,胃也要舒服很多。
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在这儿。
躺下之后,她窝在被子里回路屿的上一条语音。
“那你回来告诉我,我会回去的。”
这人半天没回复,反常得很,也不问问她到哪里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每次路屿只要开始一声不吭,就是在憋大招。
她还记得自己五岁那年,正碰上路屿叛逆期,家里没收他的大量零花钱,甚至锁了所有的电子产品,他一开始还各种发疯抗议,结果后来又在房间里安安静静躺了三天、一声不吭,家里人一进去,发现他正吃完安眠药,准备稳稳妥妥送自己上西天。
他甚至还给自己留了一封遗书,上面写着自己游戏的账号密码,轰轰烈烈的开头也收获了轰轰烈烈的结尾——他没死,甚至因为吃得太少,都不能送去洗胃,被庄韵绑在床上打了三天,还上他账号,给他网恋对象删了。
不作不死深刻贯穿她哥的一整个人生,小时候养得太过随性,导致长大也只能在这基础上进行一定程度的回掰,路屿结婚后变得稳重了一些,不过那也是装的,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又发个大疯,一个不注意送自己上西天。
路栀躺好,但困意并不明显,傅言商躺在她身侧,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睡着。
从未对他产生过的倾诉欲,居然在此刻倾巢出动,她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仍然没有控制住地开口,仿佛睡前闲聊时的分享:“你知道吗?”
“嗯?”
“小时候我家里管我和我姐很严,就是因为刚生我哥的时候,家里生意有了起色,忙着工作,没空管教我哥,只给了很多钱,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我哥已经七岁,所有纨绔的坏毛病全部都染上了——”
“所以我妈只好更努力地把我和我姐看起来,从小零花钱不会多给,奢侈品也是不给买的,到大学才渐渐宽松,还有聚会这些,姐姐只去过几次,我甚至都没怎么去过。”
有了大哥的教训,庄韵觉得很多场合对小孩来说太过纸醉金迷,已经养坏一个路屿,就不能再养坏两个剩下的小孩——更何况还是女孩儿。
姐姐路盈比她大两岁,天生性格就要乖些,母亲见自己对姐姐的管束有成效,轮到她时就不由得稍有懈怠,也就养成了她这么个看似乖巧,实则叛逆的性子。
傅言商:“怪不得一直没有见过你。”
她不意外,因为就连傅望也没有见过她,当时只是传去了一些照片和视频,也不知道最终有没有到傅望手里。
她说:“你参加得不也少吗?之前还听爷爷说有人想来家里找你,你说你死了。”
“……”
“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参加这种,觉得很无聊,”她说,“有空还不如多多睡觉,上学就够忙了。”
他停了会儿,问:“你哥对你好吗?”
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路栀愣了下。
“好啊,哥哥对我们都很好,不过我姐总说他对我更好,”路栀想了想,“他是那种,过年零花钱被管制,手里只有五百块,都愿意花四百五给我买双没用的手套的人。”
她说:“不过我后来才知道他卡里还有三万。真想杀了他。”
“……”
他因她语气跟着笑起来,那些琐碎的事于她来讲,也许有些是蜜糖,有些是困扰,但对他而言,可望不可即地,像场轻飘飘的梦。
次日醒来,天气仍旧没有好转。
这场台风不知道还要执拗地停留多少天,酒店送来早餐,她失手给多了辣酱。
吃完后路栀又磨磨蹭蹭跑去观景台那边,一边搜索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一边看着台风天发呆。
有声音响起,她回头确认,是傅言商的电话。
“一会再说。”
傅言商这么说着,挂了对面电话,又在这时候走近,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理所当然以为是在问辣酱的事,摇摇头说:“没有啊,那个酱就是看着红,其实不是很辣。”
“我问的不是这个。”
“……”
他手里本该有文件,或者一台笔记本电脑,但什么都没有,就站这儿光明正大心无旁骛地问她,路栀被盯着,挺不自在地摸了下耳垂,然后说:“好像,还好。”
他并不意外,预料之中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车钥匙:“要不要出去?”
不知道他这一趟的目的地是哪儿,路栀坐在副驾,雨在这时候收敛了半分,中途他下车,没一会儿,提着个袋子和一根草莓冰糖葫芦上来。
路栀高高兴兴接过了糖葫芦,正要问他怎么想到买这个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我哥回来,会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他手掌搭在方向盘上:“有一点。”
“不过他这两天应该不会马上回,伦敦那边还要收尾,你那五天应该也是随手定的吧,”路栀计划着,“五天我感觉也有点久了,提前回去应该也没事?”
她正在用舌尖去裹外面的一层糯米纸,淡粉色、水盈盈的尖勾过浅色的糖衣,他视线落上去几秒,喉咙口有些发紧,这才无奈地,又像有点在笑:“宝宝,我没进完。”
她反应了大概十几秒。
路栀维持着要咬草莓尖尖的动作,没咬下去,错愕到甚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这才从喉咙很里面漾出一声很轻微的、意外的语气词:“啊……”
什么……什么意思……
“大概三分之一的样子,”他说,“你之前量的时候,不是害怕?”
“答应了你要循序渐进的。”
她低头咬下去,用了些力,白皙脸颊刷地一下,几乎瞬间和嘴边的草莓趋于同色。
怪不得她说……怎么好像还挺好接受的……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看你表情了?”他说,“我总得确定你到哪里是舒服的,多了不好,少了也不够——”
“好、好了,”路栀几乎是狼狈地打断,“不要再说了。”
很少见她这种说不出话的样子,那点旅行被中止的躁郁也散了半分,他伸手:“怎么了?不爱听吗?”
“……”他就是故意的。
路栀转头去看窗外,已经完全尝不出糖葫芦的味道了,她其实隐隐有想过昨天只是个开始,他应该还有挺多大招没有放……
现在这样,那以后怎么办。
于是她给自己鼓了一下气,手掌在膝盖上蹭了蹭,小声了一点,然后说:“回去也,可以的。”
他像是没听清,停下车时才靠过来,冰凉的脸颊几乎贴着她滚烫的颊肉,好心又考究地问:“嗯?”
她撇开眼,皱起鼻尖:“没听到算了。”
他拉长些尾音,状似顿悟道:“在车上也可以?”
“……”
她睁眼:“我什么时候说——”
“别在车上跟我说这个,”他捏一把她手心,“我会心猿意马。”
她低低:“你自己先说的。”
“我哪知道你会这么配合我。”
“……”
回到酒店才知道他买的是什么。
一支褪红消肿的药膏,他大费周章开车出去,就为了买这个。
上次被抹药的幕幕涌上心头,路栀心有余悸:“我没事,我不要用这个。”
傅言商抬了下眉:“谁说给你买的?你又没事。”
“……?”
他双手交叠在衬衣下摆,步履闲散地抬手脱掉,泛红的后背一晃而过,隐没在磨砂的浴室玻璃门后。
“进来宝宝,看看你的杰作。”
路栀:“……”
路栀:“………………”
她在原地磨蹭,手机震了震,是姐姐发来的消息。
路盈:【赶紧订票,阎王爷回家了。】
路栀大脑宕机片刻,语音回问:“他昨晚跟我说不是还要几天吗?”
“提前了。”
“为什么?”
“他说听到你被子里,有男人翻身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路屿:猎杀时刻
是全晋江第一个给自己买药膏的男主吗(?)
二更八点。
两百红包~
36 ☪ 温度
◎腹肌。◎
很快, 对面发来一张机票,路屿会在下午五点落地苏城。
路栀沉默片刻,正要回复, 浴室传出傅言商的催促声音, 有股懒散的轻漫:“人呢?”
她放下手机, 心猿意马:“来了来了。”
她还在路屿提前回国的震撼里没缓过来,没设防, 一进浴室, 又迎来更大的震撼。
他衬衣已经脱了,就随手丢在洗漱的理石台边, 胸腹肌匀称微凸, 腰带松松垮垮缠了一圈, 围在腰间,身前看不出任何异样——
只是背后的镜子, 几乎能清晰地映出后背的所有抓痕。
前后对比,视觉更冲击。
男人指尖一支铝制的小银管,晃了两圈, 递到她掌心。
路栀:“干、干嘛?”
他理所应当地:“宝宝不要帮我抹吗?我自己又看不到。”
她的杰作, 由她善后也是情理之中。
路栀挤了一点到指尖,但他还是维持原样, 两臂在身侧撑着,就那么低眼看她, 连要转身的动作都没有。
她说:“你转过去呀。”
“转不过去。”他将她抱到身上,“就这样抹。”
他背后的每一道都拜她所赐,路栀理亏, 没法跟他讲条件, 只好面对面坐在他身上, 膝盖在他腰两侧,叠坐着撑在洗漱台上。
浴室总是安静,排风扇没开,只偶尔有水声荡在水管中静微的回音,不知道是哪间房间又在用水。
路栀把药膏在他背后推平,指尖下的肌肉随着她动作轻微翕张。
只靠镜子很难看清,她大腿用力,抵着膝盖将身体支起来,下巴悬在他肩上,语调放轻了些:“疼啊?”
他没回,伸手扶住她腰。
她靠得本就近,被他这么一掌,完全失去了后退的能力,腰后被他手掌的惯性一带,小腹轻撞他不着寸缕的腹肌,再不留痕迹地退开。
路栀抿唇,屏住呼吸想要速战速决,为看清只好更加坐起身来,没来得及涂完,手腕被人捉住。
他声线有些沉:“别涂了。”
路栀偏开视线,不自然地摘清自己:“你自己让我帮你。”
“嗯。”
他只这么答着,也不说话。既不放她走,又不放她动作。
她一动不敢动,觉察出些什么,勉勉强强地转移话题道:“你不要把上衣穿起来吗?”
他垂下眼,极黑的睫毛下掩着平静翻涌的欲潮,湿漉漉像热夏的海滩,腹肌在微弓的折叠下也没有一丝赘肉,像一种完备呈现的蛊惑:“不想摸么?”
……
手指被他捉着放上腹肌,从第一层滑到缝隙的沟壑,他难耐地微皱起眉心,眼尾下缘有一股忍耐过后的红,仰头时喉结吞咽明显,在流畅的脖颈处,划出一颗微尖的果。
路栀后脑被人覆住揉了揉,他手指陷进她发间,指腹稍稍用力,她低头时,便与他扬起的颈间无限趋近,听他声线不稳,哑声喊:“宝宝,亲一下。”
“哪里?”
“喉结。”
鼻尖碰到他侧颈,闻到蒸腾的、翻涌的雪松木气,如此干净清冽的气息此刻却被荷尔蒙搅得分散而紊乱,路栀启唇含住,听到从齿间传来一声极其钝重的、低哑的闷哼,他气息紊乱,捉住她手腕,眯住眼睛。
镜面上的雾气几分钟后才散去。
路栀还埋在他颈间,说话时,剩余的热气仍旧落在他泛红敏感的喉结上,鼻息轻微地问:“好了吗?”
回应她的是呼吸,烟花一样在耳蜗内噼啪炸响,像通了微弱电流的引头,触得她血液深处跟着轻微地颤。
他好像还在回味。
“好了,谢谢宝贝,”不知道多久之后,她听到他偏头说,“好舒服。”
……
她无言地脸热半晌,又去收一旁的水乳,闷声说:“那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走的话……要提前出发了。”
“嗯?”
很少见他这个表情,攻击性还没带上,有股贤者时间的放空。
路栀残忍地说:“我哥提前降落了。”
“……”
烟花刚放完,江面乍起寒风——差不多就这么个感觉,他算是知道她刚刚为什么难得这么配合,软软的小舌头还知道要跟着缠上来,顿了顿道:“这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路栀拉上洗漱包拉链,想了想,说:“那不是至少甜枣也吃到了吗?”
“……”
*
私人飞机随时待命,但落地时间被路栀更改到了十二点。
路屿五点就到家,如果他们七点回去,免不了被捉住一顿磋磨,但——家里雷打不动的熄灯时间是十一点,如果他们回去已经是十二点多,那么到时候整个路家都会陷入一片黑暗,免去不少麻烦。
至于剩下的,就明早再说。
能躲一时是一时,万一路屿明早又出国了呢。
一切按照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等二人到路宅时,除了门口的小路花园还亮着灯,家里已经是漆黑一片。
她朝傅言商比了个手势,小声说:“我们开手电筒进去。”
这个点连她家的阿姨都睡了,路栀凭着手电筒的光按亮电梯,然后看他推着行李箱转身步入。
电梯门合拢的一瞬,依然没有出现顶灯,整个轿厢内黑黢黢一片,她觉察到他应该是有话要说,将手机挪了挪,探照灯对向他。
如此不含修饰的灯光下,他依旧站得笔直,像不被大雪压弯的松木,就站在一半的黑暗中镇定点评:“像偷情。”
“……”
“忍一忍,就几天。”她安抚,“很快的。”
门在四楼打开,路栀前方带路,滚轮的声音和他的问询一同出现在身后:“几天?”
她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嫌长还是觉得短了,一回身,正好踩在滚轮上,整个人没法控制地一滑
——在这个瞬间,同步被傅言商搂住,而她的手也及时打开了客厅的吊灯。
噼啪。
一张跟死了十天一样臭的脸出现在沙发中央,抄着手,往额头上烙个月牙,能去当少年包青天。
路栀:“……”
路屿:“…………”
她在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把灯敲灭。
路屿:?
傅言商:“怎么了?”
“没事,”她借着他胳膊的力道,重新站直,“赶紧回——”
脚步声响起,路屿重新打开灯,不爽道:“当我死了是吧?”
大概过了两秒。
路栀一惊,仿佛刚看到般回过神来,讶异道:“哥哥?!”
她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路屿:“……”
路屿冷笑:“你别管我什么时候回来,我问你,现在几点了?”
路栀立正:“好的哥哥,我明天跟贵叔说把你的手机送去修一下。”
“你别他妈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我没有啊,”路栀可太冤枉了,“你手机不是坏掉看不了时间,才问我几点吗?”
“……”
“快四点了,赶紧睡觉吧,再不睡会猝死的。”
路栀光速说完,然后回头一拉傅言商衣角:“走,睡觉去。”
路屿:“等下。”
他球鞋横在二人中间,踩了下地面,问路栀:“这男的谁。”
“你都27岁了,不要明知故问。”路栀很真诚地说,“这是我包养的小三。”
傅言商放在她腰间的手动了下,她试图去制止,但没成功,那双手已经在她后腰狠狠地捏了一把,像是惩罚。
路栀又痛又痒,顺势后仰,落在路屿眼里,她正在面前这个陌生男人身上扭来扭去,一边扭还一边说:“有什么明天再说吧,很晚了,现在是肯定要休息的,不然妈等下要出来打你了。”
路屿盯她半晌,看她的确像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这才摆摆手,勉强同意:“你先去睡,明天说。”
她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拉着傅言商衣摆,下一秒又被人喊住。
路屿不爽:“你们俩,睡一起?”
路栀:“……”
路屿:“让他睡客房啊,第一次来就要睡你房间吗?你的房间能这么随便让人睡吗?!?!”
路栀正要开口,中控的音箱忽然响了响,庄韵的声音忍无可忍地传出:“路屿,你再大半夜给我扯着你那个嗓子敲破锣试试看?”
……
路屿充耳不闻:“你刚把人带回来你就让他睡你的房间?我不放心!”
庄韵:“你非要我掀开被子下来揍你是吧?”
路屿从小就爱半夜跑酷,所以家里后来索性装了中控音箱,以保证谁半夜被他吵到,都能拿起手机先把他骂一顿。
路栀还要开口,手背被人拍了下。
傅言商道:“没事,我睡客房。”
他说,“很晚了,别把他们都吵醒。”
路屿总是能凭一己之力达成目的,倒不是多么让人信服,又或者多有气场,纯粹是他能磨人。
这个目的达成,傅言商去洗澡时,路栀回到房间。
路屿抄着手在等她:“什么时候结婚的?”
路栀如实道:“年初。”
她低头清点行李,背后的路屿说话像连珠炮:“我是不是说让你别结?就完全不听我的?我当时跟你讲了一下午,你听进去一个字没有?”
“都听到了。”她说,“但你自己不是也知道吗。”
路屿:?
她示意:“你的话,我反正也不是很听。”
“………………”
“那平时也没见你那么听妈的话啊,”说到这里,路屿停了下,又说,“至少听也是假听,这次为什么真听?”
路屿:“我后来也想过,你这个结果的导致,我也存在一定问题,我当时应该替你抗争的,我就担心你是听话听习惯了,听到最后你已经不知道你要什么了,这样的话,哥也会很自责。”
路栀已经开始犯困了,昨晚也没睡多久,这会儿只好回:“你没必要。都发生了,接受吧,赶紧去睡。”
“我接受不了!”
“……”
“我向你道歉,是哥对你还不够关心,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因为那时候我确实也没太大能力,连我三年之前都不得不联姻,你姐的联姻我也阻止不了,但是——”路屿说,“我觉得现在还有转机,但需要你直面你的诉求,你懂吗?”
路栀真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希望我们所有人都沦为家族企业的牺牲品。”
他说:“我牺牲了,你姐姐也牺牲了,我至少觉得,你不应该牺牲。”
……
“一个怎么样的企业才需要沦落到三个孩子都得联姻?一个自由人都没有?”路屿又绕回那个话题,“难道是因为我太没用了?”
路栀:“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反思。”
“……”
“所以我说了,我会努力,出去的这两年我能力已经有进步了,现在结了没关系,有能力之后哥哥会努力放你自由,好吗?”
路栀困得神游天外,敷衍说:“你怎么放我自由?”
“可能现在,家里的发展是需要我们去做一些联结,但是如果到时候企业发展是我来决策,我绝对不想牺牲任何一个人,我不会用你的婚姻去换筹码,你要想离婚,哥会全力支持你,好吗?”
路屿说:“反正到时候如果咱爸走了,那家里不就是我来管吗——”
一个拖鞋远远飞来,准确命中路屿的后脑勺。
路平生:“你给我滚你妈的!”
“……”
“爸。”
路屿站起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假设……”
“假设得好,再假设我他妈明天就被你假设进棺材了,”路平生瞥一眼时间,“你自己发疯我管不着,让你妹妹睡觉。”
路栀感恩地点点头。
最后路屿被鬼哭狼嚎地带离四楼,路栀这才松了口气,他说的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站在花洒下,也只是晃了晃神。
半晌后,她把这些话摇出脑海。
洗完澡,她有点饿了,去三楼路屿的那层找零食,又想起傅言商的客房也在这里,走到门口时,发现里面还亮着光。
她很轻地敲了两下门,唯恐再大力一点,又把路屿从房间敲出来了。
敲门预告后,她缓缓将门推开。
傅言商正靠在床头处理工作,耳机挂着单边,听到声响抬起眼,指尖一停。
她小声问:“还习惯吗?”
他挑了下眉,拍拍床沿。
是让她过去说的意思?
路栀走到床边,刚掀开被角,就因为实在太累,还是选择了躺下,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舒服之后才说:“我哥这人就这样,你别跟他计较。”
他没在意:“你家里人,我不会计较这些。”
“那就好。”
客房当然不比家里,也不比她的卧室,路栀说:“你要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有什么要的,随时跟我说,我帮你弄。”
“嗯。”
口袋里还装着刚搜罗来的零食,路栀翻了个面,拆开吃了两口,才问他:“你吃不吃?”
一口一个的牛奶小饼干,整个床上被她吃得全是奶香味。
他从袋子里拿出最后一个,然后塞到她嘴里:“饿了?”
她不置可否:“忙一天了。”
“我可以去给你弄点。”
“不用,你对我家厨房又不熟悉,好麻烦。”路栀揉了揉手里的塑料袋,“这个房间不太隔音,明早可能会听到路屿唱歌,你早点休息,别忙太晚了。”
她用气音道:“那我走啦。”
翻身朝外,小腹被人从后拦住,他问:“去哪?”
路栀:“回我房间睡觉啊……”
“过来了,还要回去?”
“我过来只是看你还适不适应,”她轻微挣扎,“我要回去睡的啊,你不是都说了,你住客房。”
“我又没说一个人住。”
“……”
路栀试图去掰他手指:“那你也没说要我陪你住……”
“现在说了,”他一用力,她根本对抗不了,整个人裹着被子被拖回他身前,听他说,“大晚上来了还能放你走,你以为我做慈善呢,宝宝?”
……
…………
她真怕他叫这两个字,因为一般出现在调情,只要出场,就没什么好事。
路栀回身,在一瞬间精准预判,及时捂住他压下来的嘴唇,像只无力扭动的蚕蛹:“路屿明早会发现的……”
他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那就被他发现了再说,”脸颊被人捏一下,她听到他说,“还真以为我们偷情呢?”
她振振有词:“……我这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捏住她手腕压下去,嗯了声,“选A。”
路栀懵了下,一时注意力被他转走,问:“什么A?”
“我选多一事。”
“……”
我没让你选!!
这人难得退步:“就亲一下也不行?”
路栀谨慎:“真的吗?”
他伸手打开前扣,想了想说,“应该是假的。”
“……”
她整个人落进他手里,脸颊跟着红起来,珍珠奶茶烧热,随他辗转吮吻的声音而愈发红透,她实在不清楚这个房间的隔音怎么样,如果路屿没睡,会不会听到……
这可不行,路栀推一推身前的脑袋,他抽离,发出轻微的一声啧,问:“什么?”
路栀:“我真得回去了。”
她话音正落,在他齿下的肌肤忽然一疼,又好像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果然是有人开门了。
路屿的声音从门外投来,像在给谁发语音:“我怎么好像听到动静了,你没过来吧?”
……
她放在枕边的手机一亮。
是给她发的消息。
路栀绝望地闭上眼睛。
傅言商将她重新抱到身上,吻着她耳骨密密道:“你不是说,想要什么跟你讲?”
“是啊……”她心猿意马又不得不过分专注地问,“你要什么?”
“你。”
安静的空间内只剩呼吸声,鼻息交错,他声线朦朦,像是勾引。
“宝贝还欠我三分之二,忘了?”
作者有话说:
#数学很好#
我们甜栀泡芙的每一道菜都很内个,对不起,不说了,太内个了(>人<;)
依然两百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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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 温度
◎关窗。◎
客房外传来很轻微的, 灯被打开的声音。
拖鞋软底摩擦地砖的声音由远及近。
沿三分之一向前推进,光亮和声响一同泄露,过于安静的呼吸声中, 任何细微的响动都会刺激耳膜, 他无论何时都在践行那句察言观色, 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分辨和停顿,在她漂亮的眉心蹙起时歇了一歇。
他伸手, 将她垂下来的碎发拨至耳后:“你哥经常半夜找你?”
“没有……他今天纯粹是应激了。”
突然就说要回国, 整个家里的人都在为他跑前跑后。
她从小就被家里管得很严,上下放学全在路屿的盯梢之中, 方圆百米的男生都很难近身。可以说从小到大, 路屿几乎没允许过有异性靠近她。
客房的空调不在集中开关之列, 是傅言商进来之后才开的,几百平的空间降温本就需要时间, 更何况浴室门还开着,他刚洗完澡的热气还在外涌。
现在也说不清温度到底降下来了没有,他鼻尖覆了层汗, 大概也被闷得很辛苦, 偏头过来找她的舌尖,她背后是面书架, 琳琅摆满了装饰品和厚厚的古着书,路栀指尖往后蹭着, 被一本厚厚的硬壳精装压住指尖,忍不住轻轻吸气。
不牢固的书柜,陈列的碗瓷发出摇晃的易碎声。
她心脏跟着提起来, 感知就愈发敏锐, 像有人掐着脊骨一路抚到天灵感, 烟花从他这儿放到她脑袋里,摇摇晃晃一场无声的爆炸,细密地,像指尖被火烧着。
“别抖,宝宝,”他亲一亲她唇角,“冷么?”
她摇摇头。
有热风从背后灌进来,她起先以为是自己后背发烫……被吹了几分钟后才意识到不对,回过头。
窗帘被拉着,露出个小角,外面的风涌进来,拉着帘角小幅度地晃。
“你没关窗,”她感觉到有滴汗顺着颈窝淌下去,鼻音朦朦地化在他唇齿里,“怪不得我说怎么这么热……”
话没说完,她惊呼一声,被他抱起来走到窗边,沿途吻没停,她断断续续的气音像滚落的水珠溢出,又全数被他收缴,终于艰难走过去,她被放在窗台上,又亲了好一会儿,二人缓过劲来,他才把窗户从外拉上。
“窗户也得我关,”窗户是内外推的设计,他倾身去找把手,随着朝前的动作靠得更多,路栀睁大的瞳孔间,他语带调笑,“这就是宝贝的待客之道?”
她完全不领情,撇开眼,唇瓣已经被他吸得水红:“我待客怎么啦?我待客还不够好吗?”
他抬了下眉尾,手指抵进去,找她藏在下方的那颗小虎牙,有种一语双关的深长:“嗯,挺好的。”
“……”
如果不是拍门声打断,她都快忘了路屿可能还在门外。
那颗牙就戳在他指腹下,被他拨不动地轻抚,但她嘴巴合不上,只能努力仰头才能吞咽,他神情游离片刻,手指正要朝内探时,门被拍响了。
与此同时,路栀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来电显示是门外的不速之客,路屿。
傅言商再度一把抱起她,常年的臂力运动让他的单手抱也显得富余,意识到自己又要被抱到门口去,路栀足尖蜷缩,手肘向内扣,去敲他的后背:“你把我放下来。”
他没听,盘着她低头问:“你要我的命?”
“……”
终于折腾到门口,路栀脸已经红透,不容置喙的存在感耀武扬威,她想张嘴让路屿回去,才发现自己不能开口。
路屿都不知道她在这儿。
与此同时,门外的人也开口问:“路栀?”
这么心机的一个圈套,她差点就要开口了,但下一秒,被人托住往上颠了颠,他声线从容得好像刚开完一场公事公办的会议:“有事?”
路屿:“……没事,你还不睡?”
啪一声,他关灯的意愿强烈。
门外路屿无言,脚步声再次响起,似乎这才消失。
但他为了应付路屿把灯全关了。
什么都看不到,视觉被遮蔽,其他感官就又更敏锐出来,他被拖得狠了,已经有点不够从容,将她放回书架前,卡着她下巴就又送进一截舌尖,路栀被他拨弄得不上不下,很浅一泊眼泪从眼尾坠下来,还没来得及成形,就蜿蜒地消失在皮肤上。
接吻的水渍声太明显,像一弯流而不淌的银色山泉,她颈后仰着,最大限度折成一张弓,又被他扶住后颈,含着耳垂气息剧烈。
她没控制住,手因承受向后压,忽然头顶传来摇晃的声响,啪嗒,听声音,像是掉下来一只小瓷杯。
“完了,”她忽然又紧张起来,“是不是碎了?”
他喉结跟着微微滚动:“古董么?”
“不是,”她说,“就是普通……”
她是心里放不住事儿的人,几分钟了还是没过去,身子一偏想下去。
傅言商眼底已经有些暗了:“嗯?”
“我先去收一下,不然明早起来,万一踩到怎么办?”
“等会儿。”
他眯着眼,视线有短暂虚焦,她被视线烫得不知道目光该往哪儿放。
……
大概过了一分钟,隔离袋里落下什么。
他鼻尖呼吸稍一停,这才撤离说:“你先睡,我来。”
路栀没住过客房,一开始还怕自己睡不惯,但这两天实在很忙,她起先还能靠声音判断他在做什么,没一会儿,意识就已经一片模糊。
六点半时,傅言商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喊醒,路家还是一片安静,应当都还在梦中。
包括他的太太。
六点半正是她熟睡的时分,他在手边挑了块正好的毯子,搭在她肩上,然后将人打横抱起,出了客房。
打算把她送回卧室。
刚走出去两步,半昏的晨光下,沙发上抄手,坐着个熬了一夜,脸比锅底还黑的人。
傅言商:“……”
路屿:“…………”
*
路栀十点多时忽然惊醒。
她意识到这是在家,庄韵有一套自己的教育系统,其中就包括早睡和早起,坚决、坚决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超过八点半还不起床。
现在是才七点,还是,出什么情况了?
一颗心在胸腔里越跳越快,她并不记得
YH
中途有人来叫过自己,但庄韵也是绝对不可能让她睡到这个点的——
她打开手机,才发现这是在自己房间,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像一种久远的错觉。
“醒了?”
她蹭一下坐起来,看向傅言商:“我妈没叫我起床吗?!”
“叫了,”他镇定自若道,“我说我来叫就好,她同意了。”
……
路栀飞快复盘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他表面上说着来喊她,实则跑到她房间里无声无息地开始工作,连一点噪音都没发出来。
她撇嘴:“你阳奉阴违比我玩得还熟练。”
他笑了下,不置可否:“不是累着了?”
“……”
路栀:“但是你来喊我喊了两个小时,这不可疑吗?谁不知道我在里面睡觉呢?”
“公司有事,她上班去了。”他了若指掌,“我确认过了。”
路栀安详躺下:“那我再睡会儿。”
缓了一会,再睡是睡不着了,路栀揉了揉头发,见他还在工作:“你先弄着,我哥叫我。”
“嗯。”
阿姨今早给她煮了汤圆,路栀坐下没吃两颗,路屿就已经像个鬼魂一样飘到她对面。
“你昨晚怎么从他房间里出来的?”
“……”
路栀抬头:“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路屿冷笑:“老子守了一夜,就为那一刻。”
路栀:“你上次这么用功还是看球赛。”
“……”
路屿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低头扯了把头发,面前的对话框仍停留在他和死党的对话页面,从他这边发出的绿色气泡打眼异常:【我一想到我妹以后要跟人亲嘴,我就想砍死那个崽种。】
死党:【?】
路屿:“我一会要跟他说事,你别进来。”
“在哪?”
“书房。”
她噢了声,想了想,抬起头欲言又止,斟酌半天,还是没说。
路屿:“干什么,想让我嘴下留情?”
她表情微妙:“……是他在容忍你,哥。”
“……”
想了想,路栀还真想到个事:“你也别什么都说啊——”
路屿不耐:“又怎么了?”
“我平时在家都很注意的,都不会提,”路栀抿了抿唇,“他父母都不在挺久了,你不许说这个话题,听到没?”
见他没回,路栀又敦促:“听到没啊?”
“听到了听到了!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他妈就在这打预防针,”路屿嗤了声,“胳膊肘往外拐。”
十二点时,路栀去院子里,看自己去年走时种下的一棵草莓树。
草莓的花期已于五月结束,小花棚里乌泱泱一片全是藤蔓,她问阿姨:“哪棵是我之前种的啊?”
……
…………
书房内。
路屿把手里的一个红色按钮抛到男人怀里。
傅言商低头看了看。
路屿解释:“我妹,担心我对你说话太重,所以我给你发个钮,受不了的时候按一下,懂?”
他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路屿昨晚没细致观察他,这会儿才发现,这人坐在这里,真不是一般的从容。
没靠什么分散注意力或是纾解情绪,傅言商就靠在椅背上,手指镇静地搭在扶手边沿,笑笑说:“你还伤不到我。”
“……”
怎么感觉不对,这人昨晚在他妹旁边的时候,怎么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不过路屿没过多纠结这件事,他废话很多,但现在懒得讲,挑了顺嘴的一句做开场白:“我家栀宝从小就很漂亮,读三年级那会儿就有班上男生把每天的牛奶全攒起来留给她,四年级的时候有男生专门给她送暖宝宝,等到五六年级更恐怖,书里总是有不知道是谁送的各种信,言辞不堪入目,全都是我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我千里迢迢过去把那个傻逼骂得狗血喷头。”
傅言商:“……”
“你知道她从小是怎么长大吗?那么漂亮,小小一只,全家人包括她姐姐都怕她被骗了,上学放学的每一天,没有哪一天不是亲自去接的,越怕就越宝贝,越宝贝又越容易害怕,就像养一枝花,你怕它受风雨摧残所以养在温室里,但忽然又怕哪天变了天,那习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要怎么抵抗。”
“所以我后来我想,既然送到外面就有风雨交加的可能,那不如就在家里给她支一个花房,只要我们在,她就还是可以被保护得很好。”路屿走到窗边,双手架起来,形成一个防御的姿势,“我当然知道傅家条件有多好,但是她的生长环境太单纯了,越大的家族、越复杂的关系,越有可能掣肘她、禁锢她,甚至伤害她,耗费她。”
“她不爱应付这些。”
傅言商在此刻换了个倾听的姿势,路屿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句话触动了他。
路屿:“她就……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但是爸妈因为我的关系,对她们姐妹两个从小严格到一种病态的程度,你可能很难想象,但她的精神需求其实是一直被忽略的。假如她不听话,我妈会狠心到连她十岁生日都让她自己一个人过。就为了怕她变得跟我小时候一样。”
“所以很多时候她不得不听话,因为对于小朋友而言,她会很清楚地知道,不听话,是没有妈妈爱她的。”
“她姐姐比她稍微好一点,性格还圆润一些,她这孩子有时候又很犟,很别扭,可能小时候的一些结其实一直没有解开……但她很抵触去碰那些东西,有时候问她也会逃避。”路屿说,“怪我。”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同意跟你结婚的,你们之前见过吗?订婚以前。”
傅言商:“有见过。”
“几面?”
“几面。”
“……”
完全撬不出什么,路屿放弃。
“我知道她之前是要跟你弟结婚的,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你了,我没那么缺德,享受了家里的好又高喊恋爱自由,所以你看,我现在结了婚和那边那个也是各过各的,但我不希望她那样。”
路屿说:“她是需要被爱的。”
傅言商没避开:“我能懂你意思。”
“能懂就好,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跟她结婚,但是在我们这一列里,说难听点,真相爱的没几个,我也知道——”路屿停了停,扫他一眼,“你这个条件和身份地位,身边的诱惑只会多不会少,但我不管你和她达成什么共识——”
“首先第一,之前你要有什么……她如果不知道,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今天之后你不能出去乱玩,尤其是带什么传染病传给她,我知道了会杀人,我不开玩笑。”
傅言商笑了笑。
“你笑什么?”
他不爱解释,只摇摇头,道,“没什么。”
路屿:“第二,你家里有多复杂我不知道,但我家绝对不贪你们家任何钱,不要把她卷到任何风暴里,这是我的第二个要求。”
“第三,她的婚姻按理来讲我不能过多干涉,但是她这人心思太简单了,不要让她受委屈。”
他点点头,然后问:“还有呢?”
……
“没有了,”路屿谨慎地看着他,为他出乎自己预料的不反驳,“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没。”
很难想象一场谈话,由他从开头讲到尾声,面前的分明不是什么很好搞定的人物,但是对他从昨晚的冒犯,到现在猪突猛进的无理要求,傅言商居然,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这些话要是给路平生听了,能把他挂在墙上抽三天。
路屿奇怪:“我妹不是说你嘴挺厉害的吗?”
“我当然也可以讲,”他道,“但她说的没错,你对她很好,所以就够了,我不会多说什么。”
路屿沉吟。
傅言商起身:“说完了吗?”
路屿:“完了。”
客厅似乎传来声音,路栀极具辨识度的嘀咕声传来,是忧心忡忡在问,自己那棵草莓树结的果能不能比路屿的那棵更甜。
傅言商回身:“速战速决?等会儿还得吃饭。”
“你提的三件事。”
顿了顿,他说:“第一件,狼这辈子只会有一个伴侣,我也是。”
“第二件,家里也复杂过,不过都是在我回国之前,这两年已经清整得差不多,融盛的大部分核心项目都在我手上,她作为我太太,家里人对她除了尊敬不会有别的。”
“第三件。”
“我父母在世时很恩爱,我奶奶走后,我爷爷也没有过再娶。”
“我从小受的教育是这样,”他说,“到目前为止,我应该还没让她受过委屈。”
*
二人出来时菜已经上齐了。
路栀刚吃完没多久,这会儿没胃口,拿着筷子奇怪道:“说什么说这么久……”
傅言商抽出她身侧的椅子,闻言道:“你哥交代了一些事情。”
庄韵用公筷夹菜过去,迭声心虚:“不好意思啊小言,我们家路屿不懂事,从小也不服管。”
“没事,”他说,“妈。”
路屿:?
这个称呼还有点陌生,路栀微妙地拢了拢眉心,听身旁的人道:“结婚之后工作一直比较忙,也没正式来拜访一下,是我的问题。”
“能理解的,”庄韵说,“主要是小栀她那个冬令营时间太紧,这次把你们喊回来也匆忙……”
说着说着,实在气不过,狠狠打了路屿几下。
路屿头疼:“妈!!!”
“都不知道你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庄韵说,“你赶紧给人家道歉。”
路栀低头翻着碗里的青菜,声音很轻地说:“他光坐在这里,拿脸对着人,就很不礼貌了。”
路屿:“我他妈——”
最后一道菜上齐,是正新鲜的糖醋排骨,离路栀有一段距离,傅言商问她:“要不要?”
庄韵:“没事小言,你吃你的,她平时吃甜食很少,主要吃青菜比较多,都放到她面前了。”
路栀:“……”
她清楚地感觉到傅言商的视线挪过来,很微妙地挑了一下眉尖。
庄韵:“没事的,你们刚相处,不了解这些也很正常。她虽然小习惯是有一些,但大方向都很守规矩,平时不会在床上吃东西,过了八点也不会再吃别的了,像碳酸汽水、冷饮这些也不多吃。”
在家里有一整面冰激凌柜的路栀:“……”
她低头,战术性埋头吃菜,听到他说:“这样,那确实是好习惯。”
路栀:“……”
吃完饭后,傅言商表示下次会挑一个合适的时间正式登门拜访,这场突发性会面才暂时告一段落,走出家门时,路栀还有点难以相信。
“都说什么了?我哥居然这么快就放你走了。”
“我对他的话表示了认可。”
“对他?”路栀难以置信,“你对他的话能表示认可??他说什么了?”
傅言商打开车门,语焉不详:“他说你小学的时候,有男生给你发的言论不堪入目,仔细一听是普通情书。那时候我在想,如果让他听到我平时都跟你说什么,我还能不能活着走出你们家。”
“……”
路栀语塞半晌:“他是虚张声势……”
这会儿车里不是只有他们,还有开车来接的宗叔,自然不是什么话都能说,他笑一下,克制住手指上的惯性动作,放在自己膝上捻了捻指腹,这才道:“还有甜食,你到底爱不爱吃?”
“没记错的话,家里的青菜要塞到你碗里你才能吃得下。”
“我妈不太让我吃那些。”她说,“小时候太喜欢吃,吃蛀牙了,牙疼到躺在地上狂哭,后来换完牙就严格给我控糖了,要我多吃青菜,因为维生素B指标低。”
他表情似是恍然,平铺直叙地复述:“还有不爱在床上吃东西、八点以后不进食、不吃冷饮……”
路栀心虚地打断:“她的话你反着听,所有的坏习惯我都有。”
他笑一下,然后说:“其实按时洁牙没太大问题,你吃得不算超量。”
指腹摩挲着,但还是难以克制不知从某处窜起的欲望,越忍耐越泛起无名的瘾,他看向窗外,试图转移注意力,压制这种全然陌生的不受控,以前从不会有。
数分钟后,车行驶上高架桥,她低头翻包时带出来些响动,他终于顺理成章侧头去看,并在同一时刻拨下后座按钮。
路栀听到轻微的一声咔吱。
茫然抬眼,这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车内,出现从未见过的陌生陈设,玻璃挡板迅速起雾,隔开前排和后座。
她忽一仰头,惊诧问:“怎么了?地震了吗?”
“没有。”
她指过去:“那这个为什么会升起来?”
“我按的。”
“……”
“…………”
她努力压制着气氛里升起的异样感,启了启唇想说话,但全部卡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谁会好端端地在后排升挡板,除非要拿来干坏事。
她就连组织语言的系统都开始磕绊,又怕他反将一军,只好沉默地抬手,想去辨认一下挡板上雾气的真假。
水汽在指尖融化成水,在雾蒙蒙的玻璃上晃出一抹透明的弧,又很快自愈,重新起雾。
他抽出张湿巾,仔细地擦拭手指,动作也变得慢条斯理起来:“忽然想起来,甜食吃多了,不知道你平时有没有认真刷牙。”
路栀:“嗯……所、所以呢?”
指腹沿着牙齿抵进来,路栀齿关咬不住,被叩开。
他靠近了些,美其名曰:
“看看有没有蛀牙,宝贝。”
作者有话说:
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的(?)
明天也是八点更,后天三更嗷~
依然两百只红包~
38 ☪ 温度
◎配合。◎
她刷牙一直很仔细。
不止是吃了甜食会漱口, 每天早晚雷打不动地刷牙五分钟,包括之前,每年也都会定期去做牙齿检查。
她还记得自己生怕蛀牙, 大张旗鼓给牙齿打了窝沟封闭, 当场被李思怡嘲笑, 说哪有成年人会做小孩儿才做的窝沟封闭?
结果两个月之后,李思怡就因为窝沟太深蛀了两颗牙。
……
不过今年因为太忙, 好像还没有去。
她天马行空地想着, 思绪一飘远,身体就跟着放松, 齿关不自觉扣住, 他的食指被咬在齿间。
他曲了曲指节坐近, 睫毛动了一下。
“宝宝咬着我怎么看?”
她想说话,但异物感强烈, 怕一开口反而漏出来什么,只好皱了皱五官,不太情愿地张开一点点。
下巴被人抬起来, 他看起来专业, 其实好像也不,甚至连个探照灯都没有, 她下巴被抬着,视线能擢取的范围就很有限, 只好闭上眼。
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在牙尖摩挲,像是在看有没有破损,动作很缓地顺着朝内, 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想干别的, 但好像没有, 他像是纯粹地,就只是在检查她的牙齿。
她眨了眨眼,又没忍住睁开。
傅言商:“很紧张?”
路栀努力克服着含混的声线,说:“谁看牙齿能不紧张……”
消毒水的气味,冰冷的牙科工具,张到酸软的口腔和下颌,洗牙时会溅到眼皮上的水雾……这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出现在她的脑袋里,牙科有一种很特殊的消毒水气味。
后槽牙被他摸索清楚,他没戴手套,毫无阻隔的柔软触感,传递到最敏感的牙齿神经,她不想一直张着嘴,喉咙动了一下。
“是没什么问题,”他公事公办地说,“一般多久去洗一次?”
“半年到……一年。”
“年底带你去?”
“嗯……差不多。”
说话时,难以避免地动用所有的唇部肌肉。
舌尖碰到上牙膛,舌侧循着轨迹扫过他手指,发出上下唇相碰的音节时,嘴巴短暂闭拢,像在咬他指根。
他仍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看不出什么太多情绪,轻轻眯了眯眼,问她:“在做什么?”
路栀催促:“你看好没有……”
没等他开口。
她还是低头,没忍住,舌尖抵着吐出来,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刚刚是压到哪儿了,下眼缘红红的,像是被欺负得狠了。
她说:“看好了你就自觉一点。”
“但是怎么办。”?
“牙齿是看好了,但是现在,想做点坏事。”
……
升起挡板的迈巴赫驶入荔湖别苑空荡明亮的地下车库,驾驶座上的人早已下车,空荡的前排只亮着些基础的操控灯,主副驾驶构出的空间太过安静,甚至听不到后排的出风声音。
空调一分为二,各司其职,布满水雾的挡板稳定隔离,忽然,有纤细手指撑上,借不住力地在雾气上蜿蜒画出几道模糊水痕,白皙的指尖挂上水珠,蜷缩片刻,又被玻璃冰得巍巍地颤。
被亲得狠了,舌尖也毫不留情被人吮搅一通,他埋在她颈窝里,需以全部精力克制,才能不拉着她衣领往下滑。
忍耐比放纵更需心力。
现在还不能留印,傅言商给她把衣服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还端正,如此以一幅极为礼节的皮囊问她:
“可以在车上做吗。”
路栀:???
她被车库的灯照得脑袋发晕,但他的话更是重磅级,路栀反应半晌,才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在哪里?”
出去买了茶叶,现在正在祖宅,准备带给爷爷。
傅言商:“我说下次。”
“……”
她翻身去一侧拿礼盒,莫名其妙地嘟囔:
“你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是啊,我就愿意吃奶油蛋糕。”
路栀忍无可忍,平静地把四四方方的茶叶包装袋罩到他头上。
进了院子,她远远就听到爷爷声音。
傅诚:“回国照顾我?!你他妈在洛杉矶直接死了才是对我最好的照顾!”
“……”
“我说了,谁稀罕你的道歉和忏悔?有用吗?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你的责任就是给我受折磨!”傅诚完全没耐心,“等你什么时候戒色,我什么时候考虑给你换个打人不吐血的教练,行了,滚去挨打吧。”
路栀小声:“又在给傅望打电话?”
傅言商:“你倒是听得清楚。”
“一听不就是吗,没难度,”她说,“你们家家训还是得戒色?那你完全没践行。”
“……”
傅诚挂了电话,升起来的气还没降下去,郁郁地堵在胸口,一转身看到小姑娘远远朝他招手:“爷爷。”
一时间忽觉天朗气清,鸟语花香。
无法控制地舒心一笑,傅诚笑眯眯问:“出去玩回来了?”
“嗯,”路栀点点头,“给您带了些茶叶。”
傅诚:“也就看你我高兴了,不像他们,天天气我。”
路栀一时无法分辨这个“他们”里到底包不包括她老公。
上楼的功夫,傅诚收起手机,又叹一声,左右觉得棘手,还是问她意见:“一无而二七污二爸依,小栀,傅望你还记得吧?他最近一直跟我说想回国,当然我肯定没同意,但我就怕他到时候过年偷偷跑回来……”
“当时那件事,不能说不提就假装没发生过,肯定对大家都有影响的,如果到时候过年一起吃饭,傅望也在桌上,你会不会很介意?”
路栀想了想,说:“我应该还好,无所谓的。”
说实话,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见。既然早晚要见,那什么时候见,没太大所谓。
“那就行,如果你不想跟他一起吃也没事,跟爷爷说,我到时候让他滚出去住。”
停步在书房门口,傅言商难得进了话题:“您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你有什么可不愿意的?”傅诚哼一声,“你弟弟在电话里可是跟我说,不知道有多崇拜你——你干什么了,让他突然就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我记得你古往今来,不是一直看不上这个废物老五吗?”
傅言商漫不经意,答得敷衍:“谁知道。”
“……”
二人进了书房聊工作,最近好像有一个很重要的收购,路栀通过情况大概判断了一下事情的重要程度——
她还没见过什么事,是需要爷爷亲自出马,和他一块儿谈的。
傅诚怕她无聊,给她在外面桌上放了水果,她靠近时,偶然在地上看到一本书。
应该是从书架上掉下来的,路栀拾起,松散的书页里掉出一张泛黄的纸。
男人的笔迹,字迹并不潦草,扫一眼便很清晰。
「月舒,你走之后只觉岁月实在太漫长。
窗台的月季开花了,已经十七年,每每看到还是会想起你,若你还在,应当欢喜。」
她一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傅言商母亲的名字,于是立刻收敛了目光没往下看,重新夹回书页里。
他父亲写给他母亲的。
这样厚厚一本,捏在手中,比书脊还要厚出许多,能猜到其中应该有不少信件,也许就是坐在这里写的。
她一时出神。
她从前也笃信人性,因为了解,所以知道它经不起诱惑,权力和欲望太容易被满足的地方,纸醉金迷也不显得奇怪,比起一生一世一双人,更多人会信仰人生得意须尽欢。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怪不得傅言商会和她说,婚姻和爱情对他来讲,都是很神圣的东西。
她撑着脑袋,很是放空地想了一会儿,半晌又虔诚地踮起脚,将书塞还回书柜里。
齐腰的柜格处,像是被谁当做置物架,随手放了张机票,不过收得很好,还用纸镇压着。
时间是7月23号。
下周。
目的地是洛杉矶。
*
回程的车上,路栀靠着椅背想睡一会儿,但没睡着,又看了会儿窗外,这才转过头问他。
“你跟爷爷谈的工作是下周的吗?”
他现在倒是没在车上抱个笔记本了,闻言抬了下眼尾,像是意外她会问这个:“嗯。”
“很重要?”
“算是。”他说,“他这两年基本不插手公司的事了,这还是第一件。”
路栀噢了声:“什么事儿啊。”
“收购一家美国的院线集团,作为融盛的全资子公司运营筹划,”他尽量以她听得懂的方式陈述,“因为是全球第三大影院,所以复杂一点。”
“怎么了,”他说,“你还是第一次对我的工作这么感兴趣。”
她摇摇头说没事,“就,问问啊。”
她其实想问怎么谈,可又觉得这算不算商业机密,所以没再问。
可能也没她想得那么复杂吧。
路栀撑着脸颊看窗外,夜色不知何时笼下来,路灯下一团连接一团的起伏灯影,这个点习惯堵车。
有忽远忽近的鸣笛声,和沸腾人潮的熙攘声。
傅言商说:“你呢。”
“嗯?”她出神地转过头,“我什么?”
“为什么想要做游戏?”
……
都没人问过她这个话题,也许以后这个游戏做成功了,或许会有人采访,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她呼吸轻了一拍。
“因为小时候经常玩,又觉得我想玩的那种没人做出来,所以就自己做了。”
这说的是实话,但因为一笔带过显得简短,是回答的人刻意省略了很多因果,听起来就像个陈述句,没什么感情。
她知道他能听出来,但他只是嗯了声,没再问。
后排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挡板已经被调下去,能看出前景窗上,天气开始下雨。
路栀又开口:“小时候我经常……不听话,我妈总是关我禁闭,我房间又很大,这话说出来可能有点置身事外但是——我小时候真的好讨厌那么大的房间,什么都有,不出门也可以在里面完成一切,所以大人也显得顺理成章。”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很无聊,没有办法,但作为惩罚又没有人会来陪你,所以只好玩游戏,那时候的游戏其实都是竞技比较多,很少有人会关注游戏体验感,也就是情感陪伴。通俗来说,就是带来的一切感受都很短暂,只要关掉游戏,游戏里的东西不会给现实的人留下什么。”
“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有一个游戏,能让我短暂逃离现实之后,即使再次回到现实,也还是可以被治愈,就好了。”
她说:“所以后来学了游戏专业,也是背着我妈填的,她那时候对我太放心了,完全没想到我会报这个。”
“可惜那时候我都长大了,”她笑笑,“她也没办法,不过还是跟我生了一年的气,后来我答应联姻,她才好一些。”
他没问是什么好一些。
是对她的态度,还是对她的放心程度,还是关系?他都没问。
路栀以为他睡着了没在听,转过头时才发现他在看着自己,他有双太洞悉一切的眼睛,这导致她有时候没法和他对视。
她揣着一个又一个秘密,她不想太快被人读清,这是她的安全区域。
在他启唇开口前,路栀率先打断:“讲点别的吧——我不想说这个话题了,好么。”
“好,”他说,“抱歉。”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他都没做错什么。
她将此刻短暂的心情不好归结于雨天,然后说:“明天也有雨吗?”
“这周是梅雨季。”他说,然后在后排握住她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手,捏了捏,又松开,“晚上吃什么?”
话题就这么被带过去,在外面折腾了一圈,终于回到家,她长长舒了口气。
箱子被清空,行李放到台面上,等着阿姨明天来收,路栀从拉链袋里拿出几本书,放到床头。
长途旅行回归后适合放松,她打算泡个澡,但今晚浴缸出了些问题,只好转战五楼的木桶温泉。
放水需要一点时间,她洗完澡后出来,发现傅言商已经坐在床边了。
亮着灯的电脑被他搁在一边,看样子他正准备办公,但有什么事打断了他,路栀视线挪过去,是她买的书。
他问:“怎么突然买这个?”
“当时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说,我给你选几本。”她说的是刚出差第一天,他在酒店留了本《玫瑰圣经》的事,“结果后来刚买回来,你也来了。”
……
知道他养花,她买的都是一些植物和花卉相关的,中间还给他介绍:“这本的作者你可能不知道,是个微博上还挺火的植物学家,还有个很红的表情包;这个是一些植物图鉴,主要看画面的;其实热门的花都有相关的合集书,但是我没买,之前打算买月季来着,后来一想,不知道会不会也像玫瑰专辑一样被你冷落——”
她问:“你喜欢什么花?”
“你说呢?”
路栀:“我怎么知道。”
“……”
她从他身前抽出一本书,精细地讲述了自己挑选的全过程,末了道:“你有空看吧,我先下去了,阿姨和我说水放好了。”
“去哪?”
“泡温泉。”
……
温泉和桑拿房在同一层,远一点还有泳池,路栀围着浴巾上楼,阿姨已经帮她放好了水,还加了牛奶和花瓣。
绕着木桶一圈,向内的位置有椅子,路栀在边沿坐下,仰起头,将脑袋搁在桶边,又想起那张机票。
如果他23号要走,为什么不和她说。
没一会儿听到脚步声,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来了,她换了个方向趴着,蒸了一会儿后才睁眼。
路栀:“过几天我可能也要出差。”
傅言商看她:“又去哪?”
加了牛奶的温泉水半透明,被一层干花瓣盖着,看不清下方暗涌。
“游戏到时候可能会做一些少数民族主题的,画卡面会比较好看,我要去苗族和一些少数民族看看。”
她想说,你不是也忙吗。
正好各忙各的,我也有好多事情要做。
“……定了?”
“不知道,看我心情。”
房间有排风系统,并不会闷,她心猿意马地趴在池边,碎发掉落在颊边,脸颊被热水蒸得发红。
傅言商:“累了?”
她觉得这像在问废话:“你出去一趟不累吗?”
颈后覆上只手,带着热水的温度在她颈后缓缓地捏,路栀不是很想理他,把头撇过去一边:“干嘛。”
“不是累?给你按按。”
这按摩理所应当被她当做致歉,虽然她知道,傅言商并不知道她现在正在生闷气,但是姑且就这么理解吧,她会高兴一点儿。
按着按着就被抱到了他身上,他问:“哪天走?”
“还不确定。”
“确定一下。”
“……”
“你是有什么事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做吗?”
“说反了。”
“……”
她下意识直起身,但水面很低,一起身就会跳出水面从而走光,于是她只好又弯下去,拒不配合地歪过头,然后被他掰正。
“怎么了,”他说,“一副我惹你不高兴的样子。”
她不吭声。
“我这么配合还不高兴啊?”他说,“上回也就加了三分之一,不舒服了?”
靠得很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不是。”她闷声。
有水珠溅到她下巴上,他抬手抹掉,但忘了自己手上也有水,越擦越乱。
“那最后三分之一,宝宝自己吃,嗯?”
作者有话说:
soooo hot
女尚,很难不爱,抱歉
明天三更,六、七、八点各一更。
还是两百红包~-
感谢在2024-01-07 19:00:00~2024-01-09 1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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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 ☪ 沾满
◎胀么。◎
恒温的温泉池水, 将空气也烘得湿润。
侧上方开了扇很高的窗,别墅群后是片山林,植有一年四季恒绿的雪松。
水面在她身侧微微波动, 她脸颊被泡得红润, 眼下一片都跟着泛起红来, 下巴微微仰着,散落的长□□浮在水面上, 与雪白脖颈构成强烈对比, 像一种无声的诱引。
圣洁,但堕落。
微踮起的脚尖旁, 似乎触到一块小小的木板, 她下意识低头去看, 又在反应过来的瞬息意识到不能低头……但还好,牛奶浴, 半透明。
傅言商漫不经意勾玩她的长发,声音有些沉:“动什么。”
……
热气毫无阻隔,自下而上冲往脸颊, 热热的池水泡得人很舒服, 似乎每一块骨骼都被揉化得酥软,她一边克制着想往下沉的脱力, 一边抿了抿水红的唇瓣,说:“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我看看。”他说。
他朝前去找, 比三分之二更多,路栀面色更红,肩膀忍不住轻轻提起, 锁骨被绷得愈发清晰。
水珠游走其上。
路栀:“会不会是放水的闸门, 刚刚不小心被我踢开了?”
“正方形的么?”
“……嗯。”
“有可能。”他说, “我看不清,自己踢回去,嗯?”
她实在很难找到地方借力,但不借力就会沉下去,全然如他所愿……之前还说要慢慢来,是慢慢了,但不是他来——
她胡思乱想,还好泡温泉本就会将身上蒸得红红,于是心安理得地不做遮掩。
路栀有瞬间都觉得自己在水里跳芭蕾。
但实在是很害怕水都放掉……那水面不就全都下去了么?
现在也感觉池子里的水位正在下降,柔软的水面晃在安全线的位置游离,再降一厘米,就会有别的颜色小荷初露。
于是只好用脚尖去找那块四方的板,靠那点触觉系统感知这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她一心很难二用,注意力在板子上了,就很难还是高高踮着脚,一下没支住,左脚足底踩实,陷进水面一寸。
傅言商看着她,喉结滚动。
……
路栀嘟哝,挪开眼:“……别看我。”
“之前不是都说了要看?”他说,“宝贝这么心口不一,我不看,判断失误了怎么办。”
她去踢那块可怜的板子,注意力又转回来,很僵硬地说:“我什么时候心口不一了……”
他笑一下,也不跟她计较,伸手揉了揉她耳垂,道:“小姑娘不是都这样么。”
“你看起来跟很多小姑娘谈过恋爱。”
他抬了抬眼尾:“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是——”
“那又不代表恋爱都没谈过。”路栀说,“初高中谈过恋爱也算啊,而且你在国外,怎么可能没谈过。”
“你可能不知道我24岁以前学习,24岁以后工作有多忙——”他甚至不用怎么回忆,喉结也被蒸得有些发红,“还真没有。”
“牵手也算。”
“……”
“哪还有你这么算的,牵一下手也算谈恋爱?”
路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这么一说,肯定还是有了,撇了撇嘴正要说话,好像又落进他的圈套里。
“好可惜,牵手也没有。”
“……”
太过完美是不能相信的,路栀眨眨眼,“谁信你。”
“这有什么好不信的?”
“一个男的,27岁了,跟我说他都没牵过手,你看你说出去谁能信。”
“别人信不信关我什么事。”他说,“你信不就好了?”
“我也不信。”
“……”
他笑起来,跟着开始震动,毫无阻隔地同频地传递到她这里,酥酥麻麻地像电击麻醉,路栀本来就在努力忽视,这会儿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抿唇低着眼,傅言商伸手,把她鼓起来的脸颊捏下去。
“傅老板的疯样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从小就严,因为严所以有钱,因为有钱所以更严,耽误学习是一方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只会更麻烦——傅家承担不起这样的麻烦,所以会从根源规避。”
他停了一下,似乎突然回忆起什么:“不过有一次。”
路栀:“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在美国救过一个小姑娘,中了一枪,我抱过她。”他说,“那时候场面很混乱,我得带着她逃出去,但她吓傻了,一动不敢动。”
路栀反应过来,颇有微词:“人家才七岁,这算什么?”
他颔首:“那就真没有了。”
……
傅言商:“板子弄好了吗?”
她磨磨蹭蹭:“还没有。”
“快点,”他轻轻拍一拍她的脸,似在轻叹,“别折磨我。”
“……”
终于将那块木板推到边沿,路栀用足尖缓缓立到阀门口,位置太下了,她只好又沉下去一些,感觉视线纵向收拢,反应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眯眼,她第一时间去看他有没有看到——事项推进完毕,傅言商屏息片刻,从唇中吐出绵长的一线呼吸,埋在她颈窝,张嘴咬住。
有一点痛,她忍不住轻微嘶一声,他终于放轻力道,然后说:“可以咬回来。”
“……”
“要不要?”
“不要。”她撇开眼,半晌吐出几个字,“不会让你爽到。”
他笑,也不说话,手托在她下颌,像在仔细欣赏什么艺术品上的花纹,半晌后,动一动指腹,缓声说:“好漂亮。”
……
她不自然:“什么漂亮。”
“我太太。”
水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抓握,他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她没做好心理准备,第一次面对这种赞叹居然不知作何反应,半晌撇撇嘴,嗫嚅:“……现在知道说漂亮了。”
“怎么了,现在不可以说么?”
水面上还飘着托盘,是她提前准备好的牛奶和水果,以防缺水或是饥饿,傅言商伸手拽过来,拿了瓣橙子。
哄她吃完,他现在良心倒是来了,橘子剥完后又问:“真要去?”
话题跳得好快,她断断续续回想起来,之前是说要去出差的。
“要去啊。”
“去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她哦一声,说不出情不情愿。
他视线在雾色蒸腾下显得模糊不清,有股放纵的游离,伸手按一按她颈窝,问:“胀么?”
“……”
一顿大餐拆成三顿吃,也不知道他是多有耐心。
一夜睡得很沉,梅雨季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一阵停一阵地,但她睡得很短。
睁眼时,他已经出门上班了。
隐约记得他走的时候好像跟她说了什么,但不确定是不是在做梦,或者……也可能不是和她说的。
已经记不清了,她很反常地七点就醒。
昨晚两点多才睡。
大脑意外地清醒,甚至没有赖床,她坐起身来,发现李思怡凌晨三点发来的消息。
【生日是不是要到了宝,在给你选礼物,你想要什么?】
【23号是星期天耶,你是要我陪你,还是跟你老公过?】
她托着脸颊就坐在床上,反应过来时,就这么过去了半个小时,李思怡都记得她的生日,没道理他不知道。
但他不知道……其实也很正常。
她都没说过,不是吗。
脑海里又闪回过在祖宅看到的那张机票,23号飞洛杉矶,不出意外就是他这两天忙的那个收购案,应该是近几年、他回国以来,最重要的一件。
这时候让他陪自己过生日,显得多无理取闹、不合时宜。
她开了窗帘,雨后初霁,清晨绒绒的光洒下来,难得地出了太阳。
她拉开抽屉,打算找一下自己出门会带的化妆包,视线忽然一停,又落在那张熟悉的机票上。
依然是23号飞洛杉矶,时间和她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右上角有被纸镇压过的痕迹,从祖宅被带回到了这里。
她没什么情绪地抿了抿唇。
原来柜子上那张机票,真的是他的。
*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老公不知道你的生日?”
清晨的工作室,李思怡惯例端着杯美式,站在落地窗向外看。
路栀抬了下肩膀:“应该吧……应该不知道。”
“万一他知道呢?”
“万一知道也还是去美国谈会议——”路栀笑了下,说,“那还不如不知道。”
李思怡啧了声:“其实我太理解你这种感受了。”
“理智上完全理解他要忙、他有工作,”李思怡的脸被美式苦得发皱,喝了这么多遍也还是无法脱敏,“可感性上又不能避免地会不高兴,很正常。”
李思怡:“你有没有和他说啊?”
路栀出神一会儿,今天抹茶粉失手给了太多,全脂的牛奶也显得苦了。
她说:“……我不想和他说。”
左右她和傅言商也没到可以随便提要求的关系,而且要怎么提呢,怎么可能和他说,就把这个收购案暂缓,就来陪她过个生日——这事别说她觉得离谱,她也不想这样。
“而且提要求本来就要鼓起很大勇气了,万一没被答应,岂不是更……”她说,“难受。”
李思怡:“你这话说的,就像你的要求经常被拒绝一样。你难道被拒绝过吗??”
“有啊,”她说,“经常。”
“所以我后来就不提要求了。”
十岁的时候还很叛逆,那时候庄韵和路平生工作都忙,她说想让他们回来陪自己过个生日,庄韵在繁忙的工作中抬头,说好啊,你这次数学考到满分妈妈就回来。
考试那天题目其实很简单,但鬼使神差地,她想,难道考不到一百就不可以吗?他们就不会回来吗?于是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真的敢给数学交白卷,她成绩一向名列前茅,那天就连老师也察觉异常,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庄韵勃然大怒,问她是不是跟哥哥学坏了,是不是在考试的时候分心了,睡觉了,然后把她关在房间里,罚了一天一夜的禁闭。
那时候真的好难过,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逐渐淡忘了细节,现在想起,也很难怪任何人,她其实理解,理解庄韵怕再养出一个二世祖的担忧,理解十岁的小小路栀也偶尔想要任性的决心,好像谁都没有做错,只是现在想起,总觉得,好无奈。
小时候得不到的东西,长大也不想要得到了。
小时候篆刻下来的阴影,长大需要用成百上千倍的力气才能一点点地去修补分毫,还要常常面对回想起那一幕的心情。
庄韵太想把她养好,于是对她太严,只要她不听话,任何要求都无法被满足,渐渐地,小路栀也就学会了点头,学会了说好,学会了要听话,学会偶尔的卖乖,去换来一些有条件的爱。
她很小就知道了,爱是有条件的,你需要长成对方想要你长成的样子,那个人才会来爱你。
因此最初结婚时,她早早就告诉自己,她并不需要他爱她。
他们维系着遥远距离,不互相讨厌就好。
——爱是需要条件的,为这些别人需要的条件,她也许会变成她都不认识的自己。
不要想重来,所以,宁可自己从来不需要被爱。
但是怎么办。
现在好像,偏离她一开始给出的预设,太远了。
她到底想从傅言商这里拿到什么呢,她不知道。
路栀撑着脸颊,然后说:“他对我太好啦。”
好到潜意识已经开始想要得寸进尺,好到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本身就好,还是因为目前的她尚算听话,所以拿到了那一点点“好”。
好到她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不要因为这一场生日的忽视而不高兴。
她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十岁之后我就再也不在家过生日了,因为生日那天我妈关了我禁闭,我半夜发烧了,好犟,忍着在床上不跟任何人说,”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路屿确实是亲兄妹,如出一辙的犟骨头,“后来早上醒了,退烧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晚上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爸妈又回公司了,桌上还摆着我那个没拆开的生日蛋糕。”
十岁的小路栀尝了一口。
本该甜而柔软的动物奶油,在她舌尖却是一股坏掉的苦味。
又或许,蛋糕其实并没有坏。
坏掉的,是那天的她。
那股钻心的麻苦,是所有难过摞叠的收尾——
太苦了,以至于十年过去,依然没办法坦然地再尝一遍期待落空的失望,没自信用真实的自己投入一段亲密关系,不想问,不敢听。
今年这个生日,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她在这一天,会看到以前的自己。
李思怡就在那儿站了好一会,最终问:“那你还是决定不和他说了?”
“不说了吧。”她说,“反正无非也就两种结果,一种是他还是选择去美国开会,我不开心。一种是他不去了,留在国内陪我过生日,这个结果我也觉得没有必要。”
她是结果主义者,既然好像怎么样都没办法完美,过程就无需因此变得更复杂。
她说:“我就是跟你倾诉一下,没事儿。”
*
手上积攒的工作还是要做,路栀一直忙到了晚上十点多,宗叔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但回到家,傅言商还是没有回。
由此可见这个收购案的确重要,她几乎从没见过他这么忙。
要学着懂事几乎是所有人都会被教授的课题,她但凡懂事一点,也该知道这时候不能任性,要让他好好做完这份工作。
她打开电脑,建了个文档做少数民族的资料,不知不觉就查到了一点多,保存关闭文档时,发现自己之前建立的一个备忘录。
之前徐菁从公司离职,留下来一大堆带着缺口的工作,她为了补上这些缺口,跑到傅言商那儿找灵感,又因为记性不是很好,还把一些必要事项给记下来了。
例如什么时候和他出去玩,了解他的生活,什么时候跟他一起泡个澡、看看那张卡面的人体有没有崩坏之类。
这些事好像都是很久之前了,不知不觉他们居然就走到了现在,但走到这里是更好的么?她下巴抵在膝盖上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拿起手机。
电话没响过两声被接通。
她问:“你今晚不回吗?”
“回。”那边的声音带一点疲态,“你先睡宝宝,我晚点回去。”
她说了声好。
能听到电话对面的会议声,翻译同传、笔译记录,只听背景音也能听出的繁忙冗杂,他应该是抽出时间接的这通电话。
路栀没关机,合上电脑。
半梦半醒间,能感觉到他在五点多回来,没睡一会儿,手机震动响起,六点多他再次响动轻微地离开,像没回来过一样。
她觉得总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也不好,转移一下注意力,看了一下去苗族自治州的机票,中间路屿给她发了两条语音,她还没来得及听。
在APP里挑了个觉得还不错的时间,她发给李思怡,让她帮自己参考。
图刚发出去,还没来得及打字,一旁很少响起的内线电话滴滴出声,她接起:“喂?”
“太太,”宗叔说,“您哥哥过来了。”
……
路屿这个人跟风一样,路栀怕他有什么大事,快速下楼走到门口,盯着他确认半晌:“你怎么又来了?”
“不欢迎我?”
“……”
“妈又要把我发配到北城了,哥提前来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回家找我,我不在。”
“噢,怎么这么突然?”
“这不是正合你意?”路屿翻一个微妙的白眼,“免得我又来敲打你老公。”
路栀没说话。
“但是,”路屿说,“如果不开心,随时来找我。”
“哥哥给你撑腰。”
聊了十多分钟,说了点题外话,等路屿离开,路栀重新回到房间里时,和李思怡的对话框已经跳出了很多新内容。
这二十分钟够思维敏捷的李思怡尽情发挥。
李思怡:【突然发截图给我干嘛。】
李思怡:【哦你要去是吧,懂了,要我给你买票?】
李思怡:【就我俩这关系你还遮遮掩掩,允了。】
李思怡:【什么时候?就你发我的这班?】
李思怡:【人呢?那我买了啊?】
李思怡:【[截图]】
……
…………
路栀滑过去一条语音:“我发给你帮我参考的,结果打字到一半我哥来了,你就买了啊?什么时候?”
李思怡:“明早啊。”
“你不早说,那我退了?”
“等……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心念冲动一下。
路栀忽然说:“别退了,我去吧。”
反正待在家,这周也会一直想生日的事情,正好傅言商也忙,她还不如现在去一趟,生日也在那边过了。
之前也经常这样,十几岁的时候为了逃避生日,每次都提前说自己那天有事要忙,好像这样就会显得不那么落寞,是自己主动不要过的,而不是别人不陪她。
她打开行李箱,东西收得很快,中途又收到井池送来的甜品打样,阿姨帮她摆在床头柜,包装得很漂亮。
拆开精致的包装礼盒,有个白色纸片掉出来,她看刀叉都在盒子里,想着掉出去的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没特意去看。
她处理完卡面,这才想起要吃,挨个尝了下,味道都很不错,没什么问题。
她给井池回过去消息,只有一些颜色的修改,等折腾完,没来得及睡一会儿就出门登机了。
等到落地,这才想起之前答应要跟他说,路栀低头,给他发消息。
【我来苗族出差了。】
想了想,那点微妙的骄傲驱使,显得自己云淡风轻,她又发过去一条。
融盛会议室里,提神的咖啡摆了三排,傅言商捏一捏眉心,屏幕上出现第二条消息。
路栀:【你不用过来。】
作者有话说:
不必担心,这是两个人彻底打开的一个关键情节。
二更七点,三更八点。
依然两百只红包~
40 ☪ 沾满
◎强求。◎
傅言商回到枕月湾时, 正是早上七点。
迈巴赫停稳熄火,副驾驶开门声响起。
宗叔侧头:“不再睡会吗?”
他只在车上眯了半个多小时。
“没事,”他说, “不算困。”
连轴转, 为了维持清醒的思考能力, 他已经灌了六杯黑咖啡,这会儿睡意很浅。
傅言商:“夫人去哪了?”
“安城, 早上六点走的, 说是时间最短,”宗叔说, “现在应该刚落地不久。”
——落地了才给他发的消息。
他有些疲, 甚至懒得点头。
“突然就走的?”
“是的, 哦不过走之前,她哥哥来过一趟。”
“路屿?”
“嗯是的。”
门禁识别打开, 他在楼梯口停了停:“来说什么的?”
宗叔想了想:“说得不多,说自己要去北城了,来跟夫人告个别。然后聊了会儿带的衣服, 最后说……”
“说什么?”
“说什么, 如果过得不开心,随时可以停止之类的。”宗叔道, “不知道在讲什么事,可能是工作。”
“她哥从来不管她工作。”
“……”
“知道了, ”傅言商说,“我先上楼,您歇着吧。”
“要不要准备早饭?”
“不用。”
电梯在三楼停下, 他缓了会儿才走出去, 预料中的一片安静, 很久没面对过这种安静了,以至于即使早有准备地面对时,仍然从某处泛起一股无所归属的空泛来。
不知道她要去几天。
卧室里有些微凌乱的痕迹,阿姨还来不及清理,她收拾过后,留下的东西东一件西一件。
床尾摆着两条最终没被她选中的裙子,化妆包里的口红被挑出来两只,电脑键盘上还摆着一只歪歪斜斜的,刚被剪下来的吊牌。
她不喜欢剪外套吊牌,美其名曰这样才知道哪件没有穿过,有时急着出门,才慌慌张张地剪了扔在手边,此刻眼前并无预设地出现画面,好像她正在眼前。
他拾起那块吊牌扔进垃圾桶,视线毫无预兆地掠过床头矮柜,那儿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白底卡纸,印刷的方正黑体被纸巾挡开稍许,他抬手拨开,端正的“合作愉快”四个大字。
某段回忆毫无预兆地跳进脑海——
是在度假山庄,她回头,煞有其事地对他说:“婚姻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合作。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极力克制着此刻冒出来的、不太安定的念头,这四个字常常出现在哪里,恐怕没有人比惯谈合作的他更加清楚。
会议室,合作间,偶尔茶香弥漫,有时檀香轻幽,合约签订结束,一般会礼节性起身,在分别之前说一句,合作愉快。
应当不是,总不至于——但路屿为什么会来,又为什么会说一段这样的话,路屿在劝她,而她动摇了?
早知道就再多划给路屿几个项目,让他忙得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最好。
他抬手,捏了一下鼻梁,很罕见地出现一点慌乱,这在他的人生中是低频词汇,因他常常习惯于计划,做决定前,又会提前想到最差的结果,以最坏结果是否能承受而定下该做何种的决策。
头也罕见地疼起来。
他已很久没有偏头痛,医生开的药吃得也少了,高负荷的工作下脑力细胞被透支,头痛其实常见,医生常说要换一个舒适放松的环境,他想起,从六月开始,这药就没再吃过了。
可能是因为那时下班开始,家里有人在等他。
他深呼吸稳了稳心神,谈合作时常常要试探对方的筹码,每个人都想实现自己公司的利益最大化,他分明早就习惯于内敛情绪,不被人看穿底牌,现在居然要靠深呼吸来稳住心率。
他抬手,想给路栀打个电话,面前电脑却亮着,还没熄。
她电脑没有密码锁,因她记性很差,设了几个,过几天就全忘了,后来索性关掉,这次大概是走得急,忘了关机。
刚才吊牌摆在这里,他拿的时候应该是误触了。
键盘按下,电脑运行被触发,页面还留在备忘录里,她应该是在对着之前整理的条列,核对旅行用品有没有带齐。
早知道自己记性这么差,为什么不带他?他记忆力天生就很好——
视线一停。
右侧,备忘录的概览中,他看到自己的名字。
整整一面的备忘录,详细记载了什么时候要和他做什么,为游戏的哪一个缺漏找灵感,甚至是……初次接吻的感受。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记忆力不要这么好。
否则。
隔着车窗她第一次看别人接吻向他要个奖励;买超市里售货员推销的接吻喷雾;送他的眼镜、醉醺醺的壁纸、锁在腕上的手铐;甚至是浴缸里红着脸颊坐在他身上……
他还以为,她是喜欢他。
原来不是。
原来她没喜欢他。从一开始。
……
车库中,他私人驾驶的布加迪驶向空地,宗叔看到,远远走来。
“是要去太太那边吗?需不需要我加订机票和酒店?”
“你知道她住哪里?”
“知道的,走之前有给我们信息存档,不过太太说不知道住宿怎么样……有可能会变。”
几天以来,苏城从未有过这么好的清晨。
光照适宜,舒适温暖,他就坐在驾驶座上,其实并没想清自己要去哪里。
他原本只是打算,随便开一开,停到哪里都行。
宗叔就站在窗外,他思绪停了会儿,忽然问:“您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祝阿姨的?”
……
宗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站了好一会儿才说:“不记得了,我和她是家里介绍认识的,好像是相处了一个星期,有天在河边散步……”
喜欢上一个人,应当是件很快的事情。
毕竟他相信爱情是天生吸引,本能选择。
这么长时间,她如果还是没办法喜欢他。
可能以后二十年,也一样。
宗叔:“不需要订机票吗?”
“不用了。”
他阖了阖眼,戴上耳机。
我不喜欢强求。
*
午觉结束,路栀出门逛集市。
这里有很多苗族的服饰租赁,正是旅游旺季,很热闹,还有蜡染和刺绣的体验馆。
她沿着集市逛了会儿,手机拿出来,对话框里没有新的句子,仍然停留在数小时前傅言商的那句回复。
【好。】
好个屁。
她撇了撇嘴,意识到自己怎么会在等他消息?有点烦躁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强行晃晃脑袋,进了一家服饰店。
老板娘很热切,要拉着她拍照当模特图,路栀说今天时间不够,明天再来多试几套。
她今天只是先来踩踩点,路栀视线偏转,落在一整套带着金属光泽的服饰上:“这个好重工。”
“是的,这个是锡绣的婚服,我们苗族特色,用金属锡绣的。”
老板娘跟她介绍:“很复杂的,一个地方绣错了,幸运一点是重绣,否则的话就是全部重来,我们苗族很多出嫁的小姑娘,到结婚的时候也只能绣出两套呢。”
她本来还站在那儿,一旁的小情侣听了这话,从后方也绕了过来,殷切询问婚服的事。
“喜欢这个吗宝贝,要不我们结婚穿这个吧?”
“这个贵不贵?会不会不好看啊,头上戴什么呢?”
老板娘:“有一点点贵的,差不多一百万。”
“啊??”女生震惊,“这么贵?”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就买。”
“你就知道说得好听,你也买不起啊。”
……
男生左一句宝右一句宝地哄,说租也可以,路栀站的位置是秀恩爱最佳观赏视角,她沉默片刻,往旁边退了退。
外面的集市热闹,几乎都是情侣,她站那儿出神了一会儿,提前回了酒店。
电脑打开,是李思怡发来的游戏预约破百万的战报,下一项任务是给APP定图标。
游戏一共五个男主,需要绘制五个不同男主的图标,然后测试投放到下载市场,最后看哪个图标的下载量最高,游戏的正式版则会采用那个,作为最终的确定版。
李思怡:【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路栀说,【百万,怎么可能不高兴?】
不过高兴了五个小时,到晚上,工作了一下午的疲惫感袭来,她觉得有些累了。
她住的酒店地理位置很好,但缺点是条件一般,跟她之前常住的肯定比不了,但如果要住五星,过来这边集市就得走四十多分钟,她最终还是妥协于位置,定了八天。
晚上蚊子和小飞虫有点多,路栀找了一下,房间里没有电蚊液。
杀虫剂是不是也得买点?
她是第一次一个人出来,除了带了个安保人员之外,什么也没带,安保还是她姐硬要塞给她的。
十点多钟,路栀困意袭来,打开手机,全是李思怡和路屿的消息。
很好。
让你别来你就真的不来。
消息也没发一条。
她打开李思怡对话框,正要输入,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响动。
是哭声。
婴儿的哭声。
她心脏一沉,害怕过后是恐慌,这么晚了,谁把小孩子丢在这儿?
听了半天,也没有大人在哄的声音。
她犹疑地下了床,站在门口又听了会,拉下门把手的那一刻,有熟悉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来——
“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不用了》《不会去》《我不喜欢强求》
三更八点。
依然两百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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