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宿在江若的工作间待了接近一整天,走的时候,带走了他做的所有的面包。
没办法,江若说他做的面包还无法出现在她的展示柜里。
说白了,就是他做的还不够资格。
林宿打车回家了,回去的路上,雨停了。
回想起和江若相处的一天,她好似变了一个人。
变得有点爱笑,有点开朗了。
江若说的没错,这场雨是及时雨。阻止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推行了一些向好的事情。
回到家里,林宿告诉自己,今天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
只要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而此时的申城。
电视机上播放着一条新闻:
“10月28日水城暴露狂一案中,挺身而出的警察林某在与嫌疑人打斗过程中,导致嫌疑人至今昏迷不醒。据知情人透露,嫌疑人极大可能会成植物人。现如今,社交媒体上出现了大量的质疑声。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具体是哪些......”
接着电视机上闪过几个词条:
词条一:虽说警察抓人天经地义,但是否存在过失伤人,有待考察。
词条二:嫌疑人犯的罪是否需要付出这么高的代价?
词条三:下手这么狠,不排除这个警察和嫌疑人有某些私人恩怨......
......
几乎每一条都在为嫌疑人打抱不平,只因他现在看起来更像弱者。
林母关掉电视,和林父说:“我给林宿打个电话。”
林母拨通林宿的电话,等了几秒,接通了。
“孩子,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挺好的,怎么了,妈?”
“我和你爸看了新闻,新闻上说你过失伤人。可没有人知道那天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差点就过不来了...孩子,回来吧,回到申城,回到我们的身边,不工作也没关系的,我们只希望你好好的。”
原本林宿打算今晚什么也不想的,结果现在不想也不行了。
“妈,你知道的,我不会回去的,我也不能回去。我现在跑了,就等于坐实了这一切。况且,医院还没有给他下最后的通牒,万一醒了呢。”
林母知道自己的孩子什么样,他想做事情,无人可挡。他不想做的事情,无人可劝。
林母叹口气,无奈的说:“那你注意安全。”
又是注意安全。
林宿从小就知道父母对他宠爱有加,所以他更多的时候是肆无忌惮的。
但在肆无忌惮之下,他又总归是小心翼翼地。
因为他要注意安全。
父母对他的百般呵护也让他知道,他是他们的全部。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他们。
肆无忌惮也好,小心翼翼也好。一旦过了度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宿付出的代价就是失去了的自己。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起那晚的纵身一跃。
那一晚的他是谁?
是原来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
但无论如何,他的本意都只是想要抓住他......
——————
江若下班后,去了趟水城医院。
她看着手机的照片,挨个病房去寻找今天出现在水城公安局门口的两个女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在倒数第二间病房里看见了她们。
江若想了想,她要以什么理由走进这间病房?
思索之际,她余光暼见垃圾桶旁边的几张宣传单,她走过去捡了起来。
她站在病房外戴上了准备好的口罩,把脑后的马尾盘成一个髻,她理了理衣领,又把斜挎着的包包,拿在了手里。
敲了敲病房的门。
一位年轻女人出来开门,问:“你谁啊?”
江若温柔道:“我是保险公司的。”
年轻女人:“我们不需要买保险。”
江若往病房里瞅一眼,说:“可以提前先了解下,我们公司最近推出的意外保险,理赔金的程序既简单又快捷。”
年轻女人听见理赔金,没有那么抵触了。
她问:“怎么个理赔法?”
江若趁热打铁:“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不合适就不买,没关系的。”
年轻女人侧过身给她让路,江若走进了病房。
江若边走边瞥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这个人竟然用的是加长病床。
年轻女人指了指江若对另一个年长的女人说:“卖保险的,说意外保险可以理赔,咱们听听又不用花钱。”
江若听过别人给她介绍保险,她大致知道该怎么说。
她把宣传单拿给他们看:“我们公司主要做意外险,尤其是重大事故意外,比如车祸,溺水,医疗事故,高空坠落......”
“等等,高空坠落都包含什么?”
江若哪里懂里面的细节,只好现编:“像从高层建筑上坠落,高空作业坠落......”
年长女人问:“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算吗?”
江若听后,心突地一下。不露声色的说:“超过三米就算。”
年长女人对着年轻女人说:“四楼,应该是超过三米了吧。”
年轻女人:“不算吧...他是从五楼摔到四楼,不是直接从四楼摔到一楼。”
年长女人用手敲了下年轻女人的头:“你是不是傻,从四楼摔到一楼,人就死了。他现在...”
年长女人警惕地看了江若一眼,没再说下去。
年轻女人用下巴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人,问:“像他这样的,能赔付多少?”
江若看一眼病床上的人,说:“我们保险公司有规定的,他现在这种状态是无法购买保险的。”
年轻女人:“为什么?”
江若:“保险公司规定,只有当事人健全的情况下才可以购买。”
“我是健全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吓得江若一激灵。
原本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倏地坐了起来,他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完全不像是久病初醒的样子。
男人面带着微笑从病床上光脚走下来,他身材高大,比正常的男人高出一头还要多。怪不得林宿那晚会受这么重的伤,如果林宿不在,她...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男人走在江若身边停下了,他弓下身与她视线持平。
江若的手心,背脊,全是汗,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瞬时涌上心头。
她忍着发怯的情绪与男人正常对视,同时感觉到他皮囊下灵魂比狂妄的撒旦还要可怕。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复:“我、是、健、全、的。”
“健全的人...可以购买。”江若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话时牙齿上下微微打着颤。
男人上下扫了她一遍,在她身边坐下并凑近她嗅了嗅:“好奇怪,你一个卖保险的,怎么身上有股香甜的味道。好甜好甜的......”
江若感受到了他呼出来的气息,下意识的与他拉开距离。
“一个香甜又干净的女人,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工作,你男朋友有点不称职了。”男人边说边用手指勾了下她散落下来的碎发。
江若“腾”地站起身,说:“先生,我马上要下班了,你们如果有需要,我明天再来给你们介绍。太晚了,我男朋友该等着急了。”
男人盯着她嘿嘿笑了两声。
江若抬眼扫病房一圈,才发现,那两个女人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她的一颗心霎时跌入了万丈深渊。
这次不会再有来救她了,林宿不会来,沈长云不会来......不会再有人来了......
江若不知道更令人绝望的是,这间病房外已挂上一个“正在休息”的提示牌。这就意味着,一整晚的时间,护士也不会来......
男人伸出一根食指在她面前摆动两下:“你男朋友不够体贴哦,这么晚了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你,你一定很失望吧。”
江若想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拿手机。
男人面露凶光,大吼一声:“别动。”
江若被吓得咯噔一下,不敢乱动了。
“把口罩摘了。”男人命令道。
江若正犹豫着,男人伸出手一把扯掉了她的口罩。
男人看见她的脸后,扑哧一声笑了,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哈哈...原来真的是你,那天我在你家门口等了你很久,你去哪了?”
“等...等我做什么?”
“你说呢?”男人站起身围着她转了一圈,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当然是等你了。我观察你很久了,你独来独往,身边从未出现过任何男人,所以你才甜甜的对吧。还有你身上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实在是太令我着迷了。原来的我和你是一种人,可很多人都说这样不好。所以我就让自己笑,看见谁都笑,可又有人说我这样也不好,说我很恶心。你说,她们是不是很难伺候......”
江若看见他的笑容同样觉得恶心,但她仍一动不动地听着他讲话,因为她在不露神色的观察着病房内的一切。
距离她五米左右的病房门是出不去了,还剩下唯一的出口就是窗户,但这里是三楼,跳下去很可能也是死路一条。
她看着桌子上的那把水果刀,——或许只能靠它拼一把了。
男人重新坐回她面前,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搭在床边,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江若的眼睛估算着水果刀与男人手的距离,距离不足...十公分。
她没有胜算。
“说说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男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脸上的表情仍是笑眯眯的。
“我卖保险的啊...兼职卖保险。”
“那还挺辛苦的......”男人身子往前倾了倾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若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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