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叶拿上门口架子上的帽子戴上,拎着门边的垃圾打开家门,门口的身影吓了她一跳。
门口右边地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带着兜帽的人,乍一看一个全黑身影着实让虞叶吓到了,她后退着进屋里将门留了一条缝儿。
地上的人听见动静慢慢抬起头,她嘴角扯出一个笑,“虞医生。”
虞叶很是震惊,她放下手里的垃圾蹲下.身,“曲悦?”
“早啊。”曲悦说。
虞叶伸手去扶她,“约的九点半,怎么来这么早。”
曲悦抓着她的手腕跟着力气起来,“现在几点了?”
“快七点,”虞叶扶她进屋,“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昨晚跟你约好时间我睡不着,半夜就开车过来了。”
虞叶的家不大,进门就是客厅,家里装修的粉粉嫩嫩,沙发顶上放着一排娃娃,这和曲悦所认识的虞医生有着很不同的感觉。
她坐到沙发上,虞叶给她倒了杯热水,“这些都是我女儿的,家里有些乱。”
“谢谢。”曲悦接过水喝了一口,后知后觉道,“女儿?”
“嗯,她快起床了。”
曲悦坐立不安,“我会不会打扰了。”
“不会,”虞叶笑笑,“昨天我已经跟她说过了今天会有人过来。”
“还是打扰你了…在你放假的时候约你。”
“医生都是救命的,虽然我只是个心理医生,但在我眼里心理健康也是不容小觑,更何况你这样上门来治疗的患者真的很省心。”虞叶抬眼看了看挂钟,说,“我女儿要吃楼下的生煎包,每天早上七点十五左右就会卖完,我先下去,你等我会儿。”
“好好,你先去。”曲悦说。
家里并没有虞叶说的乱,只是因为房子不太大,东西不少,看起来有些拥挤,但是很温馨,电视下的柜子上放着一排照片,有孩子的单独照还有虞叶和孩子的合照。
“啪嗒”一下,传来开门声,曲悦回头,房间里走出一个穿着粉色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
孩子看见曲悦愣了愣。
“你好。”曲悦和她打招呼。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在想曲悦是谁,最后又转身进了房间没再出来。
直到虞叶买回早餐才喊她出来吃饭,孩子话不多,但是很乖,一个人安静地吃着饭。
曲悦跟着吃了一个生煎包就饱了,虞叶问她,“不吃了?”
“饱了。”曲悦说。
“还没我吃得多。”孩子突然说了话。
“就是,”虞叶又给她夹了个生煎包,“还没伊伊吃得多。”
“多吃才能长个子,”伊伊看了看曲悦,改口道,“多吃才能长肉肉,白白胖胖才健康。”
曲悦笑了笑,“好,那我再吃一个。”
但是第二个只吃了一半,再多吃一口她都能吐出来。
吃完早饭虞叶让曲悦进了次卧,这里看起来应该是伊伊的小天地,有着小桌子还有一堆玩具。
虞叶随地而坐坐在地毯上,曲悦也学着她坐在地上。
“你状态看起来很差,”虞叶说,“比节目里差多了。”
“你看节目了?”
“是啊,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怎么也要看看你的感情状况。”
曲悦垂眸,她的感情在节目里看的清清楚楚,四个字可以总结:自作多情。
“累吗?”虞叶问她。
“累。”曲悦点头。
“唉,”虞叶叹气,“如果你真的跟她分不开,要不要尝试着把你的情况和她……”
“我们离婚了。”曲悦说。
虞叶一愣,曲悦抬头笑着说,“昨天离的,现在我可以用最佳方案治疗了。”
她脸色苍白,起色太差,笑容更显得憔悴,虞叶起身拉紧窗帘,走到她身边捂住她的眼睛,“我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我,脸上肌肉放轻松,别笑了。”
曲悦闭上眼睛,这段时间她自我做了很多次闭眼练习,渐渐可以做到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不去笑。
她低下头,声音也变得低沉,“虞医生,你帮帮我,我真的…很痛苦。”
“帮你,肯定帮,”虞叶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婚是新生活的开端,你会好起来的。”
这种安慰的话对曲悦没有帮助,她抓住虞叶的衣摆,说,“我要怎么做。”
“治疗期间尽量少接触让你情绪波动大的人,药量加大,加大药量会让你大脑神经中枢系统变慢,”虞叶说,“你最近有没有感受到自己记忆力不好,反应也变慢了。”
“有。”曲悦说。
“药量加大了你的反应会更慢,笑容也会变慢,这是用药物控制你神经。”
“好,给我加药,只要能好…怎么样都行。”
“治疗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虞叶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曲悦捂住自己的脸,“我也不知道,我好难受,头疼、胃疼、嗓子疼,我还好想她…控制不住,真想大脑有个删除键,删掉关于她所有的一切…失忆,对,我要是失忆就好了。”
她痛苦,她在求救,虞叶很是为她而忧愁,她没有办法让曲悦失忆,让她删掉脑海里的记忆。
“你身体的疼痛是心里带来的应激反应,”虞叶说,“等你吃了药,治疗后这些反应会慢慢消失的,别怕。”
曲悦沉默着,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埋着头,她知道这世上没有神仙,不会动一动法术就能让她没有痛苦,她只能慢慢来,一步一步地承受着这些。
“虞医生,”曲悦沙哑着嗓子,“我想离开新云。”
新云拥有了太多季真的影子,曲悦无法再在这个城市待下去。
虞医生轻轻一笑,“那就太好了,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更有助你的治疗,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曲悦抬头,“跟我爸爸告个别,我会尽快。”
从虞叶家里出来,曲悦坐进车里,不知道要去哪儿,想了想还是去了曲宅。
明天就是年三十,曲宅相当热闹,年味儿很足。
曲悦站在院子里看着,这栋房子几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不管什么时候来,总是很多人,热热闹闹的。
她穿过院子走到门口,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吵闹声。
曲悦心生胆怯,这样快乐的气氛是不属于她的,她的到来只会让氛围变得很奇怪,每个人都会很不自在。
她真的很累,她不想再笑着去一个个喊他们,而面对的是他们的冷淡。
太累了,何必给自己和他们找不痛快。
曲悦转身离开,坐进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曲宅范围,生怕被人发现。
把车停在路边,她点了根烟慢慢抽着,一根烟抽完,曲悦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喂。”老爸的声音听起来挺开心的,还带着笑意的余温。
“爸,”曲悦说,“明天中午想跟你吃个饭。”
“那你回家来,正好明天过年了。”
“我想在外面跟你单独吃。”
老爸愣了愣,“怎么,明天过年你跟小真不回来?”
“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大过年的。”
她听出了老爸的不满,曲悦咬了咬唇,说道,“爸,明天是我生日。”
电话里的老爸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想去哪吃,你选地方,我请客。”
“谢谢爸,回头我把餐厅位置发给你。”曲悦轻轻喘气,挂了电话。
车窗降下一丝缝隙,冷空气钻了进来,曲悦放平座椅,戴上眼罩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就地休息。
这条路车少人少,只有外面呼啸的风声在她耳边,让她心里有了片刻的安宁。
自从十八岁过后,曲悦就再也没有给自己过过生日,有时候她会特意忘记这个日子。
不太美妙,想起来时会伴有不好的回忆。
如果不是老爸不太想跟她单独出来吃饭,她也不会把生日这事儿提出来。
她选的餐厅是一个很老的餐厅,开了有二十多年了,装修风格一直就没怎么变,如今再看显得那么有年代感。
年三十的生意倒还是挺好的,曲悦等了几桌才轮到她,她特意选的包厢位置,一进去,仿佛时光从未变过,这间包厢除了桌椅换新外几乎没有大的改变。
曲悦坐到餐桌前,看向窗外,对面的街景变了,卖糖葫芦的已经没有了。
老爸是掐着约定时间点到的,时间把控的非常准。
“小真呢?”老爸说。
“她工作忙。”曲悦把菜单递给老爸,“爸,你点餐。”
老爸脱掉外套,说,“你点,你生日你说了算。”
“我点过了,你看一眼有没有想吃的。”
老爸翻开菜单看看,“就这样吧。”
曲悦出了包厢把菜单给服务员,再坐回位置上时桌面上放了一张银行卡。
“就当生日礼物了。”老爸说。
曲悦身体有些僵硬,顿了顿她收下了卡,“谢谢爸。”
她真不愧是老爸亲生的,在某些事情上面都喜欢用钱解决事情。
“怎么选了这么个餐厅。”
“爸,你不记得这个餐厅了吗?”
老爸扭头打量着,脸上表情写满了不清楚,曲悦说,“当时妈妈带着我第一次见你就在这里。”
老爸看向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不是说有话跟我说。”
“嗯,”曲悦轻轻开口,“我准备去外地写生,找灵感,大概很长时间不会回来了。”
“要去哪。”老爸问。
“很多地方,到处跑。”曲悦说。
老爸点点头,“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好,爸你也是。”
“小真陪你一起去?”
曲悦攥紧了手,端过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说,“我们…离婚了。”
她低下头不敢去看老爸,当初她和老爸公开自己和季真的关系并说想结婚时老爸就不同意,对于两个女的在一起老爸是闻所未闻,生了好大的气,那也是曲悦第一次看老爸发那么大的火,吓的全家人都不敢大气说话。
后来曲悦软磨硬泡,找了很多方法老爸才答应。
“为什么。”老爸问。
“因为…不合适。”曲悦说完突然想起了妈妈,以前妈妈也这么说过她自己和老爸之间是因为不合适。
真的是不合适吗,曲悦不知道,她和季真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探讨她们到底合适不合适,季真心里大概是从结婚那一天开始就在等着五年期限到的那一天。
“胡闹!”老爸声音上扬,“既然结婚了就好好的在一起,你们把婚姻当成什么了,离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家里商量一下?!”
曲悦低头接受批评,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老爸的怒火不小,饭吃的也不够愉快。
没吃多少老爸放下了筷子,说,“晚上你们都不回家过年了?”
“嗯…”曲悦点头。
老爸很不高兴,站起身拿过外套起身要走。
“爸,”曲悦有些错愕,“饭还没吃完…”
“不吃了,还吃什么吃!”
“爸,”曲悦说,“你别去问真真,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真真她…是被逼的。”
老爸回头看了眼,没说什么又转身走了。
那个眼神曲悦在季真身上也看见过,那天季真走之前也是这么奇怪地看着她,他们都觉得她是个很奇怪的人吧,季真是,老爸也是。
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过,曲悦也没了继续吃的胃口。
服务员推着蛋糕进来,看见桌上的菜没怎么吃,她问道,“蛋糕现在吃吗?”
“嗯。”曲悦点头。
服务员把蛋糕放到她面前,蛋糕是曲悦自己买的,小小的黑巧克力蛋糕,简单装饰,蛋糕上一个数字29的蜡烛,服务员点燃蜡烛后出去了。
曲悦盯着蜡烛上火苗,闭上眼睛想许个愿望,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许什么,她好像没有愿望,但今天好歹是生日,还是想一个吧。
想什么呢?
许愿这种事儿曲悦不常做,她实在是有些陌生。
她睁开眼,蜡烛的火灭了,曲悦有些慌张,她凑近一看,原来是引线已经烧完了。
好短,她还没来得及想愿望。
曲悦拿起叉子戳了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好甜,让她想起了七岁时在这个包厢里吃的那个糖葫芦,一样的甜到发腻,一样的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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