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祖凤大陆上,南凤是个挺奇怪的存在,向上追溯到分国时期,南凤的先祖就没争过三个战功赫赫的姐姐。原本均分的土地到了她这里,东凤的长姐拿走两个郡,西凤的二姐拿走一个郡,北凤的三姐拿走一个郡,最终形成了天下四国南凤最弱的局面。
这份弱势倒不是存在于血脉之中的,南凤历代有为君主都想过开疆拓土,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但往往不凑巧的是,南凤出了有为之君的同时,其他凤国并没有太离谱的昏君出现,甚至有时还会撞上很难得的治世明君,压根没给这个机会,以致于南凤上下奋斗多年,归来仍旧是小可怜。
长期的弱势终于在真凤绝迹之后……变得更加弱势,到这代南凤皇的时候,已经彻底摆烂。
帝子一长成就到处送,送得朝中官员都不愿意送子入宫,这份委屈她们受不住。除此之外,南凤还在秋战当咸鱼,任由别国把自家国土当成粮仓,毕竟平民被抢掠和我皇族有什么关系?还有最令人深恶痛绝的是,大片大片的土地以各种手段划为皇亲国戚的家田,雇农佃户在田地里耕种一生,仅能混个饭饱。
对,饭饱。哪怕是这样可怕的压迫,放在末世人民的眼里简直就是天堂,这也是“有识之士”向南凤皇支的点子。平民人多,但如同牛羊一般浑浑噩噩,人不被逼到绝境是不会站起来反抗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远不到四处飞野鸟的地步。
所以这些年南凤的处境倒比东凤好一些,自从接手了东凤,姬时这才明白这个国家表面上锦绣繁华,背地里千疮百孔,野鸟这个群体里,也是东凤野鸟占了十分之七的大头。
南凤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真正的有识之士奔走于大陆,想为南凤找一个出路。当然最后发现,南凤唯一的出路就是凤皇死掉,换个脑子正常的皇帝。
南凤学者多年奔走,也为她们这个群体本身争出了一些名头,在嬴政看来,这个群体就像是包揽诸子学说的墨家。南凤学者在外可不是整日空谈游学,她们收容有才识的孤儿,在一地停留数年教学,乃至跟着商队出行,其中有一部分学者脱了长衫换上大褂就能和人坐地谈生意,也确实是很特殊的一种人。
真要论起来,大约就是对家国失去希望,奔走在外的一群多功能人才。
姬时把喝醉的刘彻安置完,天色就不大早了,难得的闲暇时光耗在照顾醉鬼上,姬时也觉得有点遗憾,不过去洗了把澡换了身衣裳,又是精神奕奕。
距离接见南凤学者团还有一点时间,姬时去各部门转了一圈,回来就在东凤皇的听政殿里召见了南凤学者们。
这是一支二十人的团队,领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短发女人,姬时不由多看了几眼,凤国虽然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但基本上也很少有短发,姬时自己的头发也从短短的寸头留长了,这南凤的学者领袖一头简单打理过的短发,让人看了就觉得耳目一新。
短发女人上来就简单介绍道:“在下南凤尚明意,这两位是苏新和苏跃姐妹,她们共同研
究稻种增产项目,这是孙秋实前辈,辞官后就跟着我们在外面跑,这位是……”
她一口气将自己人都介绍了一遍,要不是姬时脑袋好使,还真记不住这么多的名字,等一圈介绍完,姬时和每个人都握了握手,尤其是两位粮食项目的苏大佬,她就差把人家的手握起来亲一亲了。
短发女人尚明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姬时,等她放下握着苏新苏跃姐妹的手,这才开口道:“殿下,我等此来是想在东凤工作一段时间,了解更多的新政,但我们不会在东凤长留,我们最终还是会回到南凤去的。”
她把话说得很清楚,姬时也没有纠缠的空间,她很快就点头同意,双方还订了个合约。尚明意这些年大约遇到过不少类似的事,总要在事前就留个保障,当然这是字面上的保障,是用来在她们逃走之后保障名声的东西。
是的,南凤学者闻名天下的除了她们自身的学识,还有她们冠绝天下的逃跑技能。
将南凤来的学者安插进各个部门,唯独到了那位原本在南凤为高官,跟着学者们在外奔走了两年多的孙秋实那里有些难处,因为老人家不想做事,想跟着姬时一段时间。
姬时看着满头银发的老人,也没多犹豫就应下了,她的生活是很无趣的,想必过段时间老人家就不想跟着了。
接待南凤学者的事异常顺利,姬时本以为学者都是话很多的,结果尚明意比她做事都快,双方很快达成共识,一行学者都迅速入职,姬时从听政殿出来的时候看了看日晷,好家伙,招待二十来个人就花了小半个时辰不到。
这下连下午都成了闲暇,姬时想到自己还带着个老人家,想了想问道:“孙姨,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回来顺带去看看学堂?”
孙秋实很客气地点点头,下一秒就被姬时带着飞在半空了,老人家其实有些年头没有飞行了,起初吃惊,但很快缓和过来,等姬时落了地,这才感叹道:“真凤之能,老身算是见识到了。”
姬时抓了抓脑袋,找了家她去惯的面食摊子,问过老人家,她自己吃两碗馄饨,孙秋实要了小半碗面条。
街道上人来人往,但已经不像是东凤最开始的那样了,东凤的繁华是很虚的,主要消费的都是官员和权贵世家,但这会儿已经有些平民走上街头,愿意花些闲钱。
孙秋实几年前来出使过东凤……是来送帝子和亲,那时被东凤接待的官员带着观摩了许多地方,也包括姬时带她来的这条街,从表面上来看仿佛是倒退的,但老人家阅历足够,哪里看不出来差异。
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姬时低头呼噜呼噜吃着馄饨,她两碗下肚,孙秋实才颤抖着手夹了几筷子面条,姬时只好又叫了一碗馄饨陪着吃,老人家连面汤都喝干净了,并且坚持自己付了面条钱。
吃饱喝足从面摊出发,这次没再飞了,毕竟学堂离着不远,孙秋实也认得恭王府的位置,恭王作为东凤最有实权的亲王,她的王府占地面积很大,用作普通学堂有些浪费,最终划分成三个区域,最小的区域用
来给新生教学,附近几条巷子的适龄学生都在这儿上课,约莫三个班百十来人。
中等区域五百名学生,六个中等班,教的是一些有识字基础的学生,这些学生还要在附近的学堂轮值,毕竟识字的人少,学堂的老师是非常不够用的。
还有一大块足以容纳千人的区域,姬时准备在这儿建个宿舍区,容纳一些需要住宿的学生,恭王府原先的下人被遣散了大半,剩下的无处可去的人就在学堂里干活,做些洒扫煮饭的活计。
孙秋实之前只是远远看过恭王府的奢华,被带进去之后,其实还是能感觉得到那种富贵气息,但穿行其中的学生们冲淡了这种虚无浮华,学生们的面庞是青涩的,眼神是清亮的,走路是轻快的,让人看着就觉得欢喜。
姬时也有些骄傲,对孙秋实道:“孙姨,你看,事在人为。”
学堂没开办之前,谁也没想到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对吧?姬时要不是没时间,她想一天来三次学堂,每次她都觉得心里胀鼓鼓的,整个人快乐得像要飘起来。
王二郎正在上课,他是非常勤奋的那种人,虽然第一天坐进学堂的时候有些陌生紧张,但他适应得非常快,而且他对文字有一种莫名的天赋,往往别人一页还没学完,他就已经认识了后面的字……于是惨被抓来当临时老师。
在台上讲课和在台上听课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王二郎磕磕巴巴地讲,底下人认认真真地听,就这种让人憋得想笑的课堂,外头竟然还伸进两个脑袋在旁听。
王二郎看了一眼那两个脑袋,一个满头银发,一个两鬓微白,可能是上了年纪的老教师,他更加紧张了,说话直舔嘴巴,但就是这样的讲课氛围,姬时把脑袋缩回去,还和孙秋实说道:“那学生讲得很不错啊,一个字很有耐心地讲十来遍,我看那个最小的孩子都听明白了。”
孙秋实也点点头,姬时又要带她去下一个班级,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步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孙秋实忽然停下步子,满是皱纹的脸上松缓了神情,忽然对姬时道:“殿下,老身不想跟着你了,想在这里教学生上课。”
姬时瞪大眼睛,这、变卦这么快的吗?
事实证明老人家不止变卦快,变心也快,她拉住姬时的手,沉重地道:“老身辞官是个阴谋,南凤皇想要掌控南凤学者,让老身卧底其中刺探消息,老身本就日夜难安,如今诚心和殿下坦白。”
她郑重地道:“这卧底我不做了,还请殿下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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