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顾远琛有太多少年人的心事。
醉了之后问出嘴的话, 就不必顾及面子了。
他自以为装的天衣无缝。
可乔宁前世就已经知晓,他这人千杯不醉。
流云见情况不对劲,立刻退出屋子, 贴心的从外面合上房门,最后一刻, 她快速往屋内瞥了一眼,刚好看见姑爷将小姐一把抱住。
流云合好房门,窃笑了几声, 对两名婢女摆摆手:“你们两个,去后厨准备澡水吧。”
她家姑爷, 可真是越看越顺眼。
以前一副纨绔样, 而今,愈发像极了良家妇男。
屋内, 乔宁被顾远琛抱得太紧,他胸膛又结实, 浑身僵硬,乔宁整个人几乎被摁在他怀里,一侧面颊都压扁了。
“好阿宁,你说,为夫与隔壁陆云卿, 到底孰俊?”
乔宁闻着劣质的脂粉香,以及淡淡的酒气,略有些不适, 可又实在推不开这人。
“你!你最俊!”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他明明不会醉。
这副醉态模样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在佯装?
乔宁是个小机灵,夫君要这样玩, 她可以配合。
前世,顾远琛时常抱着她的牌位说话, 她便待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他不知道的是,他所说的一切,她都能听见,他更是不知道,她一句句回应了他。他看不见她,而她虽然能看见他,却是触碰不到。
阴阳两隔,是天堑之别。
顾远琛抱得太紧,乔宁艰难抬起脸来,对上年轻郎君深邃的眸子,她又重复了方才的话:“夫君最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顾远琛得意了。
阿宁的这话听上去,是对陆云卿毫无留恋啊。
他又问:“阿宁到底喜欢我哪一点?不能扯谎。”
乔宁不明白顾远琛今天为何会变得这般“黏腻”,她如实说:“因为你是顾远琛,所以,我心悦你。”
顾远琛:“……”
因为他是他自己,所以,她便心悦于他?
竟是这般晦涩难懂。
两人贴得太紧,薄薄衣料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的弧度,一强一弱、一硬一软,仿佛天生一对,完美互补。
四目相对,眼神缠绵,正当关键时候,乔宁忽然侧过脸去,一只手伸向桌案,抓起了那本兵法,将疑惑之处指出。
“夫君,两军交战,天时地利位居首要,若占领利地,可将胜算提高好几成,既是如此,那对付蛮夷时,为何不提前命人潜入开战之地,先一步挖好陷阱,就等蛮夷跌入陷阱?”
她只是问出内心困惑。
她不过就是一个门外汉。
顾远琛怔住,前一刻还在想着如何亲吻令他痴迷的唇,下一刻却堪堪失神:“……”
乔宁焦灼,很想知晓缘由:“夫君,你怎么不说话?”
顾远琛轻叹:“傻姑娘,你以为,当真是顾家军灭不了南蛮?”
顾家兵马,守卫这片土地已经有数百年之久。
早在萧氏皇族掌控江山之前,顾家就已经立族于世。
血脉传承,远比萧氏皇族还要久远。
乔宁又问:“那是因何数年久攻不下?”
小女子眼神灼灼,神情专注认真。
顾远琛已经意识到,他喜欢乔宁,也正因为,她是乔宁。
是独一无二的女子。
顾远琛没有隐瞒,夫妻之间,本该平等相待,坦诚且认真:“有人想利用南蛮压制顾家,让南蛮与顾家相互制衡,宁可让顾家军数年持续伤亡,也不会下旨剿灭南蛮。”
所以,南蛮的存在,其实,就是帝王用来压制顾家的棋子。
即便南蛮那头恶兽,随时会攻击大殷百姓,康元帝也绝不会撼动南蛮的地位。
乔宁一下就懂了。
原是如此!
但顾家的使命就是保家护国,不可能放任南蛮侵犯国土,如此,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夫妇二人沉默,乔宁红了眼眶,许久,才愤愤然:“凭什么?!”
她怒了。
顾远琛鲜少看见一个弱女子如此忧心家国。
不愧是他的妻子,又不愧是卫家女。
顾远琛抬手摸了摸乔宁的发心,憋闷了一整日的心,像是吹入了一阵清风,忽然就平复了下去。
“阿宁,你还小,很多事你若知晓太多,会不长个头的。”
乔宁怒嗔他:“我又不矮,我在女子当中,算是高挑的个子!”
顾远琛被逗笑:“好,我家阿宁,是个高挑女子,这总行了吧。今日是为夫狭隘了。”
他不该让乔宁像别的女子一样,整日沉浸在小情小爱之中,乔宁不吃醋,或许当真是因为足够信任自己。他也真是可笑,竟盼着阿宁像泼妇一样,对他胡搅难缠。可那样的阿宁,就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阿宁了。
但,话虽如此,还是渴望她能为自己醋上一次……
乔宁:“夫君为何这样说?你哪里狭隘了?我观之,你的胸膛十分宽广。”
她的指尖,在男人胸膛划了划,竟流露出几分狐媚子的气质。
顾远琛:“……我不该将你视作寻常女子。我家阿宁,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乔宁闻言,笑了:“夫君,你也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夫妇二人互相吹捧。
空气一下就升温,乔宁轻叹:“可惜,我的月事还没好。”
顾远琛一噎:“……”
阻碍他们圆房的,当真只有月事么?
顾远琛松开了乔宁,兀自去了净房沐浴。
待他出来时,就见乔宁还在伏案看兵法。
屋内数百颗夜明珠当真起到了作用,亮若白昼。
从顾远琛的角度去看,乔宁侧颜宁静,她垂眸看书,纤长的睫毛时不时轻颤。
顾远琛走上前,拿开兵书的同时,弯腰将美人打横抱起,直接送去榻上。
“傻姑娘,轮不到你上战场。”顾远琛随即压上去,打趣说。
顾家女眷若是上战场,那只有一个缘由——
她们的男人都死绝了。
顾远琛起初不敢接受乔宁的心意,便是担心这个。
可他已经娶了乔宁,自是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两人躺在榻上,变成面对面看着对方,夜明珠发出的光线清浅,如同月华倾泻。
乔宁的眸子映着夜明珠的光泽,潋滟波光。
顾远琛嗓音喑哑:“睡不着?”
乔宁如实说:“嗯,我在想,琳琅这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府上守备森严,不可能让她查到任何情报。以夫君的为人,也不会被她迷惑。她的出现,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呀。幕后黑手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顾远琛:“……”
小妻子真够信任他,可始作俑者却不会这么想。
乔宁又想到一事,琳琅大抵是陆云卿指派而来,她眸光一闪:“难道是为了离间你我夫妻感情?那是绝无可能的呀。”
顾远琛:“……为何?”
阿宁不仅对他很是信任,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也颇为信任?
这倒是顾远琛不曾想到的。
他与她之间,难道已经深情不渝了?
乔宁理所当然:“我与夫君是前世的缘分,谁也拆散不了,你我情比金坚。”
顾远琛:“……”
都已经成婚了,还用这一套情话撩他?
不过,的确挺管用。
娶妻,就该娶嘴甜的啊。
至少,将他哄得心情欢喜。
不得不说,顾远琛很吃这一套。
阿宁再怎么嘴甜下去,他把命给她都可以。
顾远琛的唇角止不住的扬了扬,又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不亚于是一头豺狼,让他只能看着小绵羊,却不能吃,这委实煎熬。
他突然翻了个身,背对着乔宁,闷闷道:“别说话,睡觉。”
***
三伏蝉鸣,烈日灼艳。
荆州王之子入京的消息,很快传到各大势力的耳朵里。
来人是迟青云,乃荆州小郡王,更是荆州王唯一的孩子。
康元帝召他入京,无非是当做人质,从而压制荆州。
乔宁自然也听闻而了消息,故此,她一大早就亲自去了一趟校场,寻顾远琛。
乔宁刚到,在校场习武的护院们便纷纷恭敬唤道:“少夫人,早!”
这些男子年纪都不大,有十几岁的少年郎,也有二十出头的男子,再大一些的男子好似从未存在过。乔宁不敢多问,她曾经听说过在,镇国公府的男子都活不长……
乔宁莞尔,十分敬佩这些人。所以,即便他们此刻皆赤着上半身,露出结实的倒三角,乔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看你们精力甚好,那就再练一个时辰!”顾远琛冷沉着一张俊脸走来。
他自己身上的衣裳半敞,三步并成两步,就来到乔宁面前,挡住了乔宁的视线,垂眸低声问道:“阿宁怎么来了?也不怕被臭汗熏到。”
乔宁眨眨眼:“不会呀,我很喜欢他们。”
众习武的护院们纷纷窃笑、狂喜。
少夫人喜欢他们呐!
今天的确应该多多操练。
顾远琛面色更沉,捉住了乔宁的手腕,将她带离了校场。
半路上,顾远琛才放缓脚步,侧过脸看了乔宁一眼:“不准随便说喜欢旁人。”
乔宁却不认为:“夫君,我喜欢他们,是因为他们可以保护你,也可以保护镇国公府。这份喜欢,与心悦,是不同的。”
“我心悦你,我也喜欢顾家的一切,并不冲突。”
顾远琛怔住。
他好似怎么说不过乔宁。
他娶了一个花言巧语的妻子。
乔宁言归正传,比顾远琛还注重朝政,说:“荆州的小郡王入京了,夫君可以想办法拉拢他。总之,荆州若是为顾家所用,对将来的事情,可以事半功倍。”
“我还听说,小郡王刚好十八岁,俊美无俦,是个美男子呢,也不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
顾远琛:“……”昨晚夸他是世间最好的人,今日一早又说小郡王是俊美男子?
若非乔宁实在真诚,顾远琛都快怀疑,她是个见异思迁的女子。
顾远琛故作深沉:“我知道了,阿宁不必操心太多,跟着女先生好好练武看书就行。”
荆州小郡王迟青云,他少时见过,还被他揍过呢……
那臭小子哭哭啼啼离开京都时,还扬言将来会带兵杀来镇国公府。
他倒是知道迟青云一个天大秘密。
乔宁并非喜欢操心,她只是生怕错过了某个细节,届时会导致不可估量的损失。
“夫君,那小郡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前世时,乔宁见到迟青云那会,已经变成鬼魂了,只见过迟青云一面,那日暮色正浓,迟青云与顾远琛作别,说是悔恨当初没有联盟,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被削藩的下场。
顾远琛身上俱是汗,他每日都会习武至少一个时辰,豆大汗珠又沿着脖颈没入衣襟里面。
乔宁刚好瞥见那几滴汗珠的轨迹,一双水眸直勾勾盯着顾远琛的胸膛看。夏裳布料映出胸膛轮廓,若隐若现,格外惹人遐想。
顾远琛低头一看,顿时耳垂滚烫。
“阿宁,你……”
他无奈一笑。
小妻子仿佛随时都垂涎着他。
可每次关键时候,她就临阵脱逃。
可算是气煞了他!
乔宁讪了讪:“那位小郡王,定是不及我夫君的。”
顾远琛但笑不语。
最好的联盟,无非是联姻。他忽然想到了卫靖,大舅哥不能一直不娶妻啊……
迟青云此次既然来了京都,就别想全须全尾的回去。
顾远琛想到数年前,那个假小子被他打得哭哭啼啼,无意暴露出女儿身的那日。后来,顾远琛就发誓,再不会欺负女子。那桩事,算是他的黑历史。
“阿宁是不是也敬重卫国公?”
乔宁点头:“嗯。”
顾远琛抬手,轻抚小妻子娇嫩的面庞,似笑非笑:“阿宁,你瞧,卫国公一把年纪了,是个二十有六的老光棍,不如我们帮他撮合一桩婚事。”
乔宁愣了一下,虽觉得这桩事奇怪,但还是答应了。英雄不能一直一个人孤独下去啊。
乔宁:“咱们该怎么帮?夫君物色好人选了么?”
顾远琛垂首,唇几乎要贴近小妻子细嫩白皙的耳垂,故意哈了口气,这才说起了正经事,将迟青云的身份告诉了她。
乔宁水眸微怔,粉唇半张,下一刻,就被顾远琛揽腰搂住,一垂首吻了上去。
“唔……”惊呼声被完全吞没。
流云与两名婢女立刻后退数步开外。
四公子与少夫人当真不分场合啊!
***
皇宫,乾坤殿。
内殿摆放了四尊冰鉴,再加上宫奴时时刻刻握着蒲扇扇风,帝王与婳妃即便半日荒诞,也并不觉得热。
礼部官员入殿回禀,硬着头皮,垂首道:“皇上,荆州小郡王已经入住驿站,再过几日,西南王府与冀州的世子们就该陆陆续续到齐了。”
康元帝甚是满意。
看来,三大藩王还算听话。
让他们乖乖交出儿子,这便陆续将各自的儿子送来了。
“嗯,甚好,待人都到齐了,朕再设宫宴给他们洗尘。”康元帝手中朱笔一挥,随意批阅了几处水患奏折。
乔婳看得真切。
原来,处理国政这样简单么?
若非亲眼所见,她也不会觉得,这种事她也可以。
待礼部官员离开,乔婳试图再缠一会帝王,却被康元帝低喝:“爱妃,你也可以退下了。”
康元帝甚至一个眼神都不看乔婳。
谁又会珍视一个玩/物?
康元帝厚待一个女子,只因为这女子有被厚待的价值,乔婳让他身心愉悦了,他自然封妃大赏。况且乔家在朝中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宠着一些也无妨,但若是乔婳耽搁他的政务,那就该消失了。
乔婳很自觉,这便老实退出了乾坤殿。
行走在高阔庄严的廊庑下,她的野心愈发膨胀。
她才不要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仅仅坐上妃位,还是远远不够的。
她并不因为康元帝对她的态度而愠怒。
因着,她也同样将康元帝视作垫脚石。
反正她不吃亏。
乔婳一离开,很快就有宫外的探子上御前回禀。
康元帝对谁都不信任,故此,不可能让乔婳听见某些事。
“皇上,卫国公寻回来的那个亲妹妹是假的,人在前阵子就卫国公亲手杀了。”
“另外,安定公府今年看似与外界熟络起来,但实则,卫国公不曾与京都权贵走近。”
“镇国公府倒是新闹出了一桩事,一名风尘女子,声称怀上了顾四公子的孩子,还入住了镇国公府。”
“华府那边正在操办准太子妃出阁的事宜,无其他动静。”
“婳妃娘娘……在宫外的确有过一个老相好,如今就住在乔府,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
探子又絮絮叨叨说了几桩大臣家中的事,但无一桩让康元帝感兴趣。
至于乔婳的老相好,他更是不在意。
他要的,就是一时的欢/愉,乔婳的心是否在他身上,真是半点不重要。
康元帝挥手:“退下吧。”
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的确不值一提。
***
驿馆。
迟青云捏着顾远琛送给她的帖子,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一趟镇国公府。
心腹提醒:“少主,那顾四知晓您是女子,却从未揭发过您,此人……会不会想故意拿捏您。”女儿身是迟青云最大的把柄。
若非帝王宣召,她根本不会踏足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可父亲只有她一个孩子。
只能她入虎穴。
迟青云摇着折扇,反复思量,还是下定决心:“无妨,既然是老熟人,是该登门拜访。听说顾四前阵子刚成婚,还娶了个大美人,你立刻去准备一份厚礼,本小郡王明日准时登门。”
此刻,安定公府那边也同样收到了帖子。
卫靖剑眉轻蹙。
他想见妹妹了,能去一趟镇国公府,自是极好的。但他不明白,顾远琛那厮若有事相商,大可夜半潜入安定公府,又何必给他发帖子……
***
月上柳梢,卧房传出男女的打闹声。
夜明珠照亮了整间屋子,顾远琛将乔宁的一颦一笑看得真切。
他是个贴心的人夫,亲手替小妻子扯下睡裙,哑声说:“天热,无需穿太多衣裳。”
乔宁肤若凝脂,毫无瑕疵,此刻,墨黑长发、雪色肌肤、艳红兜衣,形成极为冲击的视觉对比。
顾远琛眸色沉了又沉,他一手撑着脑袋,欣赏着这副美景,指尖划过美人纤臂,满脑子都是不可描述的画面。
乔宁的心思却在另外一桩事上。
“夫君,咱们明日当真要撮合卫国公和小郡王?可倘若,他二人酒醒后不认账呢?此事会不会惹怒了卫国公?”
乔宁十分担心这个计划。
夫君的主意,实在有些馊。
竟想趁着明日的宴席,在酒水中做手脚,让卫靖与迟青云干脆煮成熟饭。
这个计划,太不正经。
但,前世的时候,这些人皆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乔宁自然期盼这一世会有所不同。
顾远琛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神情,拉住乔宁的一只手,摁在了他结实的倒三角小腹上。
“阿宁别担心,你我明日只负责灌酒,至于这桩事到底能不能成,还看他二人缘分。”
他要拉拢迟青云,但顾家没有合适的男子与她联姻,眼下,他只能把卫靖推出去。
谁让卫靖生得俊美,还是个有权有势的大龄单身汉。
他霍霍旁人,不如霍霍自己的大舅哥。
再者,迟青云来了京都,就等同于入了虎狼之地,他这也是好心帮她找靠山。总好比过女儿身暴露后,被狗皇帝收集了去……
第六十二章
翌日。
因卫靖与迟青云今日要登门做客, 乔宁特意稍作打扮。
这个时辰,顾远琛已经从校场归来,他刚沐浴不久, 鬓角微湿,换上了月白色锦缎袍服, 用了白玉冠束发,精瘦的腰间佩戴了羊脂玉,整个人单单是站在那里, 也是独一份的风流倜傥。
乔宁坐在妆奁前,顾远琛走向她, 弯身垂首, 与美人一同照着铜镜。
乔宁对卫靖印象深刻:“夫君,卫国公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我听说,他十五岁之前, 就已经可以一抵百了。”
顾远琛看着镜中的小妻子,对卫靖一脸崇敬,他又开始醋了:“为夫又何尝不是呢?阿宁,你可相信,为夫比卫国公还厉害。阿宁只需敬佩你的眼前人即可。”
一言至此, 顾远琛抬起乔宁下巴,盯着她的眉目:“我才是阿宁心目中最好的男人,世间无人能及, 不是么?”
顾远琛恨不能给乔宁洗脑。
卫靖不是外人,是阿宁的嫡亲的兄长, 今后必然是要相认的,届时, 阿宁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这般一寻思,又觉得,是得尽快给卫靖物色桃花,省得卫靖总是盯着他与阿宁。
而且,卫靖若是与迟青云好上,荆州兵马,岂不是囊中之物了?
故此,今日的事,必须得成。
顾远琛埋首,故意在美人细颈上/吮/了片刻:“阿宁,一会卫国公与小郡王登门时,你一定要按着为夫的安排行事。”
乔宁脖颈微微吃痛,透过铜镜,她看见白皙脖颈上已经落下一朵红梅。
“夫君!你不能这样!”
顾远琛藏住小心机,转移话题:“好阿宁,不生气,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好了么?”
乔宁心有余悸:“可我从未干过坏事,我如何能下毒?”
顾远琛循序渐诱:“阿宁,这不是干坏事,是助人为乐。何况,那味香料也不是毒,无非是能扩大情/欲/罢了。”
乔宁默了默:“那我们也可以用么?”
顾远琛:“……”他们岂会需要用那个东西催/情?
桀骜不驯的郎君被气笑。他们圆房之事,根本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乔宁太过羸弱,她一哭,他就没辙。
顾远琛拉着乔宁从锦杌上起身,忽然将她摁在怀中,故意与她贴近,又用腰身轻轻撞/了她一下,眸色幽幽:“阿宁觉得,你我还需要借助旁的东西?”
乔宁一下就明白了!
“我、我知道了!方才是我多言了!”乔宁试图推开顾远琛。
总有种白日宣/淫/的错觉。
正窘迫之际,流云在门外廊庑下轻咳了一声:“咳咳……姑爷、小姐,管事说,水榭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流云垂眸盯着自己的绣花鞋。
方才是她眼花了么?
竟看见姑爷抱起了小姐,还试图撞她。
小姐揪着姑爷衣襟,脸色都快红得滴血来了。
顾远琛这才放下了乔宁,拉着她的手,亲自牵着她去水榭。
流云连忙让道,就见小姐与姑爷十指相扣,委实亲密。小姐头上的步摇都已经一晃一晃的了。
啧,小夫妻到底还是才成婚才久,如胶似漆啊……
***
镇国公府大门外,卫靖跳下马背,就见一俊俏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卫靖与迟青云刚好对视上。
他二人严格按着帖子上的时辰抵达,故此,这便恰好碰见了。
卫靖打量了两眼,这便可以笃定对方身份。
他自是知道荆州小郡王来了京都。
再根据探子禀报细节,便轻易判定眼前之人就是迟青云。
卫靖抱拳:“小郡王。”
迟青云一愣,方才一眼看见男子,就觉之对方英武不凡,举手投足尽显贵气,高大俊朗。
“你是……”
“卫靖。”
卫靖言简意赅,清隽面容上没什么表情,他常年如此,导致面容肌理僵硬,看上去面部轮廓十分萧挺。
迟青云立刻知晓此人身份,抱拳作揖:“原是战神,久仰大名。战神与我所想象中的人物,倒是有所不同。”
卫靖剑眉轻蹙:“哪里不同?”
他不是一个多话之人,可迟青云是荆州小郡王,单单是这一层身份,卫靖就会耐着性子多说几句话。
迟青云不隐瞒,笑道:“战神真人,更是年轻俊美,我原以为你是个粗狂之人。”
卫靖:“……多谢。”
这二人一道迈入镇国公府的大门。
***
同一时间,一守门小厮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疾奔至水榭。
甚至还催动了轻功。
就为了给公子与少夫人传达最新的消息。
“公子,少夫人,卫国公与小郡王相谈甚欢,小郡王还夸赞了卫国公年轻俊美呢!”
小厮一禀报,顾远琛掐了颗吐鲁番的葡萄,塞进了乔宁的嘴里:“阿宁,我说吧,这是一桩美事。”
乔宁:“……”
不多时,卫靖与迟青云就被下人领了过来,到了水榭亭台,方才察觉到,顾远琛仅仅邀请了他二人。
水榭亭台下挂了薄纱,附近是荷花塘,风拂过,薄纱扬起,卷来阵阵荷叶香。
亭台石案上,早已备好酒水瓜果。
顾远琛与乔宁起身,他二人站在一块,男子兰芝玉树,女子娇俏清媚,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乔宁是娇花,那么,顾远琛就是衬托她的碧翠绿叶。
“卫国公,小郡王,这厢有礼了。”乔宁盈盈福身,她对卫靖是打心底的敬重,而对小郡王,则更多的是好奇。
原来,女扮男装是这副模样……
好生俊俏呀。
卫靖则打量了几眼乔宁,一双鹰眸很快就看见了乔宁脖颈上的红痕,这才成婚没多久,乔宁的容貌好似变了一些,总之,比之前更是好看了。
卫靖一个眼神扫向顾远琛。
顾远琛故作看不懂。
此前所谓的假成婚协定,可没有任何字据作证。
届时,卫靖非要逼着他和离的话,他就一口咬定,没有假成婚一事。
到手的小妻子,总不能又飞了。
四人相互见礼。
这才纷纷落座。
顾远琛亲手给乔宁剥莲子,他的手骨节名分,十分有力灵巧,剥莲子倒是很合适。乔宁吃莲子的速度,远比不上他剥的速度。
顾远琛看似漫不经心,道:“我家阿宁,嫁我之后,倒是丰腴了不少。”
顾远琛一言至此,看向卫靖,像是在炫耀他这阵子养妻的成果。
瞧,他把阿宁养得如此好,卫靖还有什么理由将人要走。
卫靖:“……!”愣是被气到语塞。
他还不能与妹妹相认,也就没有合适的身份多管闲事。
乔宁掐了一把自己的腰,没觉得胖了,不过也幸好没胖。本朝以瘦为美,她自然也想当个美人。
迟青云有把柄在顾远琛手里,到现在还记得少时被顾远琛揍过的事,她大有报复的意味,故意打趣:“少夫人貌若天仙,嫁给了顾四公子,委实……哎呀,该如何形容来着?对了!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乔宁噗嗤笑出声来,因着知晓迟青云是女子,所以,乔宁对她颇有好感。
卫靖忽然觉之迟青云看着甚是顺眼,也附和了一句:“小郡王眼光独到,我卫某也是这般认为。”
他故意直接挑衅顾远琛。
卫靖自是对他颇有怨言。
他自己的亲妹妹,他还没相认,就被顾远琛这臭小子夺走了,且他还不能有任何异议,毕竟,这桩婚事也会他间接促成。
顾远琛:“……”
这三人联手“对付”他一个?
阿宁的确是娇花。
可他却并非牛粪啊。
顾远琛忽然发现,等到卫靖与迟青云喜结连理,且阿宁也认了至亲,他岂不是处境堪忧……?
他们三个是一家子,那他又是什么?
顾远琛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或许,他真该多生几个孩子,让孩子们与他站在一队。
方才几人短暂的打趣了几声,不过就是图个乐子,可顾远琛已经盘算着如何巩固他的“家庭地位”。
这时,婢女端上下酒菜,几坛子老花雕早就被打开醒酒。
顾远琛作为东道主,亲自倒酒。
卫靖不欲饮酒。
顾远琛却说:“卫哥哥,你不给我与阿宁面子?今日可是阿宁特意想见她的敬重之人呢。卫哥哥有所不知,阿宁时常在我面前提及你,说你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乔宁:“……”夫君要劝酒,干嘛拉上她?
卫靖看了一眼乔宁,笑意温和,甚至欣慰。
“既然是少夫人相邀,可我恭敬不如从命。”
卫靖一饮而尽。
乔宁:“……”战神未免太给她面子了吧?
乔宁心虚至极。
迟青云也随后被灌了几杯。
看着卫靖与迟青云一杯杯烈酒下腹,乔宁脸上的小表情已经逐渐不自在。
只盼着卫靖与小郡王,会是一对佳偶,不然,她与顾远琛今日算是干了一桩恶事了。
顾远琛的酒量就是一个秘密,好似怎么都不会醉似的,待卫靖与迟青云已经半醉之际,就更好劝酒了。
卫靖吃醉了酒,俊脸涨红,耳朵也赤红,指着顾远琛,便笑着骂道:“你这泼猴,等到时机成熟,我定让你好看!”
顾远琛淡淡笑过,并不当回事。再过一阵子,卫靖就该当舅舅了,届时,他该做的事,不是让自己好看,而是准备好外甥的见面礼。
迟青云并不敢在京都城放肆,可在镇国公府却是心安的,毕竟,顾远琛知晓她的秘密,曾经也帮过她瞒天过海。
她托腮傻笑了两声:“呵呵……顾四,本小郡王原先以为,你这家伙会没人要呢,不成想,会娶了一位美娇娥,你说你这人,除了一张脸好看之外,浑身上下还有哪里是可取之处?”
卫靖立刻附和:“小郡王所言甚是!你我英雄所见略同啊,这个臭小子一无是处!”
乔宁:“……”
顾远琛:“……”
乔宁的小眼神瞥向夫君,就见夫君正舔着唇角,这副模样肆意邪魅。
乔宁:“夫君,你别往心里去,这些都是醉话。”
顾远琛:“酒后才能吐真言。”大舅哥夫妇,都不好看他啊。
乔宁:“……”
顾远琛接着劝酒,因着方才被这两人“诋毁”,顾远琛大有报仇的意味,不多时,就将卫靖与迟青云双双灌倒。
确定这二人不省人事了,顾远琛呵呵冷笑两声,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二人醒来后的光景。
因着卫靖与迟青云身份特殊,顾远琛与乔宁打算亲力亲为替他二人解衣。
事情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看着被抬到榻上的两人,乔宁退缩:“夫君,这样真的好么?”
顾远琛态度坚决:“阿宁,为夫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考虑。荆州与卫家一联盟,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况,他二人反正都没人要,刚好凑一对。”
乔宁:“……”
小郡王模样俊俏,卫靖更是战神,怎会没人要呢?
顾远琛先将卫靖外裳扒了,又用薄衾盖上,这才让乔宁转过身来:“阿宁,我先回避,你办好事,就出来。”
乔宁这才给迟青云脱去外衣,待看见迟青云身上被裹胸布勒出的血痕时,她又难免心酸。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一个女扮男装的小郡王的确应该找个靠山,京都城可不是太平之地。
办好一切,乔宁立刻离开了屋子,一脸涨红,总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
顾远琛在廊下等她,一眼看出小妻子的顾虑,他安抚说:“阿宁别担心,按着他二人现在的情况,八成苏醒之前都不会发什么事,但这缘分是种下了,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事,还得看他们自己。”
乔宁:“……”
罢了罢了,坏事已经干了,心虚也无济于事。
第六十三章
屋外的脚步声远去。
迟青云睁开眼来。
她就知道, 顾远琛不会平白无故给她送帖子!
那家伙,一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
迟青云登门之前,就事先服用了解酒丸。她装到现在, 便是看看顾远琛的真实意图。
此刻,迟青云已经心知肚明。
原是如此!
她身上的裹胸布松开了, 如此,身上的不适感消失大半,那位少夫人还真是个温柔的女子, 还给她上了药。
原本,迟青云被帝王宣召时, 荆州郡王府便忧心忡忡, 她此次甚至想着,干脆奔着顾远琛而来, 但对方已经娶妻,还娶了个美娇娥, 就连她瞧着也觉之养眼,她身为荆州小郡王,自是不能从中作梗。
但……
她的确需要在京都找一个靠山,这关系着她能不能安全回到荆州。
而且,她也需要生一个孩子。
从前年开始, 父亲已经在给她物色生孩子的男子了。
帝王此次宣召,打乱了她与父亲的所有计划。
不过,此刻看来, 她将计就计之后,倒是得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迟青云侧躺着, 一手拖着脑袋,细细打量着卫靖的俊颜。
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来京都城之前, 早已将京都权贵的信息了如指掌。
卫靖,二十有六,腊月生辰,为人不苟言笑,洁身自好。
血脉矜贵,乃卫家家主;
武艺超强,是大殷战神;
容貌俊美,身量颀长,简直就是孩子他爹最好的人选啊!
顾远琛又帮了她一个大忙了!
迟青云不免开始相信,顾远琛是她的恩人。
她少时落难,也是顾远琛帮衬。
如今,更是给她物色了这么一个举世无双的郎君,可不是她的大恩人么?
“父亲大人若是知道,我能拿下卫靖,理应会立刻去给祖宗们上香吧。”迟青云已经迫不及待,想与卫靖生孩子。
只要能怀上卫靖的孩子,迟家的血脉必定可以进一步优化。
迟青云小心翼翼掀开卫靖身上仅存的一件亵衣。
但看见对方修韧肌理上的错落疤痕时,迟青云脸上忽然浮现出黯然伤神之色。
她的手抚摸疤痕,像是抚摸着勋章,带着几丝虔诚与敬仰。
“战神,是我唐突了。更不该乘人之危。那……我等战神苏醒吧。”
她当然不能直接办了大殷战神。
话虽如此,迟青云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女儿身可不是那么容易假扮的,尤其是她如今这般年纪,一旦帝王察觉,荆州恐怕都要背负上欺君之罪,所以,她需要尽快给自己找一个靠山。
于是,迟青云二话不说,这便褪下卫靖身上的亵衣,她也同样褪去仅剩的布料,侧躺着靠上去,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气息,觉之很好闻。
迟青云是荆州小郡王,从小耳濡目染,所接受的都是帝王之道,便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女子,既然决定了这桩事,就不会犹豫不决。
她且先闭上眼,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眼下,迟青云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下去一半。
她知道,既然顾远琛如此行事,必定将她拉入了同盟。
如此,她在京都城便不是孤军奋战。
不过,话说回来……
顾远琛夫妇二人,这次使出的法子,委实……损的很呐!
***
在回去的路上,顾远琛拉住了乔宁的手,他看出了小妻子的焦灼,劝道:“阿宁不担心,他二人是绝配。”
一言至此,男人忽然附耳,低语问道:“阿宁的月事可好了?”
乔宁一愣,随后用力撇开顾远琛,提着裙摆就往前跑,背对着他,道了一句:“我去找苏苏!”
婆母身份不能暴露,平日里直接唤“苏苏”较为安全。
乔宁可不要白日宣/淫,所以,察觉到顾远琛的意思,这便逃之夭夭。
顾远琛:“……”
小妻子到底在怕什么?
成婚夫妇亲密无间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他沉迷上瘾,但阿宁却似乎畏惧的很。
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
年轻郎君那该死的好胜心冒了上来,顾远琛刚好静等卫靖与迟青云那边的消息,今日是不大可能出门了,干脆去“温书”好了。他自幼顽劣,但其实是奇才,很多东西过目不忘,无师自通,他要看的书当然不是兵法布阵,那些纸上谈兵的东西,他早就不需要。
***
很快,蹲守在镇国公府外的探子,以最快的速度给他们各自的主人,送回消息。
康元帝闻讯后,并没有太过愤懑。
“顾四那个纨绔,理应成不了事。迟青云胆小怯弱,也非大才。卫国公怎会与他二人走近?”
康元帝自言自语,在殿中来回踱步,冷笑着摇头,又说:“朕的卫国公除了会打战之外,并无过人之处。”
在康元帝看来,卫靖排斥京都权贵的做法,就显得无比愚蠢。不过,身为帝王,他倒是了乐见其成。
康元帝看向心腹:“太子那边有什么消息?”
心腹:“回皇上,太子去见婳妃了。”
康元帝忽然神色一滞,须臾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哦?他倒是胆子不小,朕新得来的那只雀儿,也是个大胆的。”
康元帝并不愠怒,甚至于,希望太子与婳妃可以闹出什么事出来。
最好是能闹得越大越好。
***
乔婳打量着萧九洲。
这位可是大殷的太子殿下,是华颜的未婚夫。
当初,华颜看不起她,视她如蝼蚁。可华颜大概想不到,她即将嫁的太子,此刻就在自己面前吧。
乔婳倒是不会对任何男子情根深种。
她只是好胜心作祟,但凡欺辱过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一想到太子是华颜喜欢的人,她兴致更高,也很清楚太子想要拉拢她。
遂有恃无恐走上前,刚要伸手触碰到萧九洲的面颊,却被他一个侧身躲开了。
萧九洲也没料到,他自己会是如此反应。
乔婳却丝毫不愠怒,反而娇笑了一声:““呵,太子,你要见本宫,想来是打算有事与本宫协商合作,但你这副态度,可不像是信任本宫啊?怎么?本宫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萧九洲:“……”
太子忽然惊觉,眼前的婳妃,与前阵子的那个秀女,已是截然不同了。
她成长的太快。
萧九洲也附和一笑:“婳妃娘娘哪里话,孤自是看好婳妃娘娘,不然也不会前来见你。”
乔婳娇嗔了对方一眼:“别喊婳妃,太过生疏,喊婳儿吧。”
萧九洲:“……”
这女子好生放得开!
他萧九洲还真是喊不出来。
“娘娘天姿国色,喊什么都一样。”
“那你倒是喊呀。”乔婳不依不饶,就想看着太子无可奈何,却又只能配合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
萧九洲脖颈微僵:“……婳儿。”
这下,乔婳才满意的笑了。
逗这些权贵玩耍,可真好玩啊!
乔婳再度抬起双手,攀附上了萧九洲的肩头,忽然垫脚重重啄了萧九洲的唇。
一碰即离,但故意用了几分力道。
“这算是你我的契约仪式,从今天起,本宫与太子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好。”
萧九洲置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他既然来见乔婳,便是打算拉拢她,不成想,对方会先发制人!
乔婳可不管萧九洲心中如何想,她只管让她自己开心就成。
“太子想知道的事,本宫都会想办法从皇上那里套话,再命人传达给太子。”才怪!
太子想把她当棋子,但乔婳却要反过来,将太子当做玩物。
到最后,谁戏耍谁,还真是不一定。
萧九洲离开后,乔婳扑在贵妃椅上,一番大笑。
“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玩了!可惜,华颜还未嫁入东宫,本宫真想让华颜亲眼看着本宫戏/弄太子!”
另一边,萧九洲前脚刚回到东宫,便立刻挥袖吩咐:“端清水进来!”
萧九洲彻底净面,反复擦拭唇瓣,这又去打开匣子里的画册,对着画中人忏悔。
“卫姐姐,蛮蛮!孤……干净了!孤洗干净了!孤只属于你!孤的身心皆属于你一人!”
他捧着画像,如同捧着他的神佛,无比虔诚。
穆枫眠立于廊下,并未迈入屋内,看见这一幕,又转身离开,薄唇噙笑,俱是讽刺。
一群疯子!
都疯起来吧!
这个龌龊的世道,本该早些毁灭!
***
水天共色,残阳如血。
霞光从茜窗斜射入内,照亮了屋内浮动的尘埃。
卫靖睁开眼之前,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他不是一个放纵之人,更是鲜少饮酒,故此,今日被顾远琛灌醉后,身子多少有些不适。
他睁开眼,下一瞬,浑身僵住,警觉如他,更是很快就瞥见了身侧正低低哭泣的女子。
此刻,迟青云墨发倾泻,她蜷缩着身子,双臂抱紧了她自己,一双眸子盛满泪水,正怯怯的看着卫靖。
卫靖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如被五雷轰顶。
迟青云稍稍抬眸,眼泪如断线珠子落下,两人此刻皆是不着寸缕,她的长发勉强遮体,但雪腻的身子,几乎完全呈现在了卫靖面前。
“卫国公,你现在已知晓我的秘密,你还……还将我……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呀!”
迟青云不再故意掐着嗓子,而是露出了女子本该有的音色。
卫靖豁然坐起身来,结实的倒三角上落下了数道指甲划痕。
这指甲划痕,自然是迟青云的小心机。
卫靖难得遇到束手无措之事。
好端端一个小郡王成了女子,还与他一同在榻上,并且两人皆是不着一丝衣裳,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卫靖抬手抵在胀痛的太阳穴上。
他身边从未有过莺莺燕燕,自是没有男女之事上的经验,加之迟青云的确是女子,还正在他面前梨花带雨,他并未起疑,直接将眼前一幕当真了。
已经发生的事,便就是覆水难收。
卫靖以最快的速度,让他自己镇定了下来。
解决事情,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既然已经如此了,我……会对你负责。”
卫靖看向迟青云,瞥见春光无限,又忽然避开视线,亲自拾起薄衾,伸出长臂,将迟青云的身子遮住。
迟青云内心窃笑,不愧是战神,长得好看,武力超强就算了,还是个负责人的人!
不是渣汉子啊!
迟青云美人落泪,目光呆呆的看着卫靖,一副娇柔小白花的模样。
“可……我眼下还是荆州小郡王,我的身份……”
“我明白,我会保护你。”
“那你我都已经这样了,你日后娶妻的话,我又该如何自处?”
“……”
卫靖又岂会不懂迟青云的处境呢。
他只觉得诧异,且还莫名心疼。
男子立世已是不易,又何况是女子。
卫靖小心翼翼,总觉得亏待了对方:“你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也断然不会弃你不顾。你若一直当小郡王,我就一直暗中照拂你。”不能明目张胆的迎娶回去,但暗地里,她就是他的女人了。
迟青云又一次美人无声落泪,不是伤心难过,而是心虚且感动。
果然,英雄之所以被称作英雄,是因着英雄当真配得上旁人的敬仰啊!
迟青云不是矫情的人,她与卫靖虽然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但她看人的眼光毒辣,可以笃定卫靖是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而且……
卫靖当真长得极好看啊!
迟青云忽然身子一斜,抱住了卫靖精瘦的劲腰,她还特意感受了一下触感,无疑也是令她极为满意的。
“卫国公,呜呜呜……你说话可一定要算数啊,不然,我不如死了算!”
卫靖剑眉紧蹙,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事情怎会如此?!
他忽然想到了顾远琛。
都怨那臭小子一直灌他酒!
***
卫靖安抚好了迟青云,这便去见了顾远琛。
此刻的卫国公,面色虽冷沉如水,但耳根子是红的。
顾远琛一眼看出端倪。
毕竟,他也算是“过来人”呀。
他起初被阿宁撩拨时,也总难免面红耳赤。
顾远琛故意打趣:“卫哥哥,你……你对人家小郡王做了什么?你竟是那种人?难怪你至今不娶妻,你好男风?!”
卫靖:“……!”
战神闭了闭眼,时刻告诫自己,顾四是他的妹夫,不能直接打死了他。
事已至此,卫靖唯有告知实情:“小郡王是女子,我会对她负责,她也算是自己人了。”
顾远琛憋着笑意,表现出一脸震惊的模样,张了张嘴:“什么?卫哥哥,你将小郡王变成了女子?你是如何做到的?”
卫靖:“……顾四!你是不是找死?!”
顾远琛终于忍不住了,当场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卫哥哥啊,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卫靖的脸色更是冷沉如水。
他已经烦不胜烦,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无论是他与迟青云同床共枕,亦或是迟青云是女儿身,皆是令人震惊不已的事实。
顾远琛笑过之后,这才正色道:“卫哥哥,你可一定不能辜负了迟青云,她虽是女子,但也是荆州的小郡王,她的身份特殊,你的身份也特殊,你二人的事牵扯重大。不过没关系,咱们往好处想。”
“你与迟青云一旦好上,卫哥哥就不是单身汉了,还能与荆州联盟,一箭双雕啊。”
“卫哥哥,此事只能说明,你的桃花运来了。”
“小弟在此,祝贺卫哥哥。”
卫靖:“……”
看着顾远琛风流无边的眉目,卫靖总觉得这家伙有事瞒着自己。
他抬手掐了眉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桃花债,打得猝不及防。
但他也绝非不负责任的人。
卫靖:“小郡王在京都这阵子,也需劳烦你暗中护着一些。”
顾远琛神色诚恳的点头:“卫哥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啊。小郡王今后就是我的嫂子了呢。”
卫靖:“……”
第六十四章
卫靖回到安定公府, 将今日之事如实告知了老太君。
老太君一直都知晓卫靖心结,以为长孙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她还因此惆怅过好一阵子, 突然听闻此消息,老人家先是一愣, 顿了顿,竟是当场拍手叫好。
“当真?!那可太好了!祖宗有灵啊,卫家有后了!”
卫靖:“……”
他不过就是将事情如实告知祖母, 哪来的“后”?
总不能一招就中吧……
卫靖此刻仍旧头疼欲裂。
他原本的确打算孑然一身,不娶妻, 不生子。除非这世道彻底改变。
可从今日起, 他忽然多了一份责任。
卫靖一脸愁容,但一惯清隽的脸上, 却有些火辣辣的灼烫感。
他记得真切,迟青云身子瘦小, 她抱紧他时,双臂有意收紧,似是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是不是十分恐慌?
也是了,她初来乍到,醉酒醒来就遭受那般光景, 是个女子都会受不住。
她今日在榻上抱紧了他,是接受他的意思么?
卫靖满腹心思。
老太君问:“那孩子一直在驿馆住着,也不是办法。过几日, 冀州与西南王府的两位世子也要抵达京都了。皇上此次宣召三位藩王的继承人入京都,委实不安好心呐!你想个法子, 把那孩子接来安定公府。老生也方便给她调理身子。好端端的姑娘家,却是当做男子养大, 身子难免会亏空。”
卫靖:“……”
老太君又说:“青云那孩子今日受了刺激了,你要不要去驿站看望她?万一受不了这么大的创伤,她会不会想不开呀?”
卫靖沉吟一声。
“祖母,我一会再去看看她。”
卫靖与迟青云离开镇国公府时,以免被探子盯上,二人未置一言。一人骑马,另一人乘坐马车,直接分道扬镳。
此刻,卫靖心绪难平。
老房子着火,自是一发不可收拾。
夜幕降临之后,卫靖乔装一番,从安定公府悄然离开,绕过长安街,这才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潜入了驿站。
如他所料,驿站附近的确有探子盯梢。
此刻,迟青云披着薄裳,就坐在桌案旁品茗,神色娴静。
她拿着手笺,放在火烛上,直接烧了去。
顾四,当真够义气啊!
竟还特意给她送来消息,告诉她,卫靖今晚必定会来看她,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无疑,卫靖是令她极为满意的。
在今日之前,迟青云甚至还在担心自己没法活着回荆州。
但有了卫靖、顾四这两个强大的盟友,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心腹是个年轻男子,主仆二人见案台烛火晃动,对视了一眼,交流了眼神。
“少主,您当真看好安国公?他值得咱们信任么?”
迟青云直接用女子音色说话:“卫靖是大殷的英雄,更是我从小倾慕的战神,不瞒你说,即便没有发生今日的事,我也早就对他久仰大名,敬之仰之。此生若是不能做成夫妻,即便生一个共同的孩子,也是极好的。”
心腹一噎,见自家少主演得风情万种,他竟有些无法直视。
但为了让“未来姑爷”上钩。心腹兢兢业业配合:“如此说来,少主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刚好得到了您少时就爱慕的战神。也不知战神是如何打算的。他会不会嫌弃少主您?”
迟青云瞪了一眼心腹。
谁敢嫌弃她?!
真是个没长眼的!即便是演戏,也不能埋汰她!
迟青云知晓卫靖就在附近,她幽幽一叹:“无妨,我心悦战神,是我自己的事,与战神无关。倘若当真可以和他生一个孩子,我此生都死而无憾了,哪怕不能活着离开京都,也甘之如饴。”
心腹抿唇,差点没忍住就喷笑出来。
少主的脸皮,当真很厚啊。
可千万不能让战神知晓,她家少主最爱美男子,在荆州就已经撩拨过数名美男,但也只是撩拨,从不负责。
据说战神是个纯情男子呢!
这下,算是栽在自家少主手里了!
迟青云忽然蹙了秀眉,一手捂着小腹,看似柔弱不能自理:“哎呀,嘶……好疼呀,战神今日对我下手也太重了些。”
心腹嫩脸一红,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诚觉之,无比同情卫国公,怎么会摊上自家少主这种“情场浪/女”?!
“咳咳,少主,那属下这就外出给您买药去,少主若实在不适,今晚早些歇下。”
心腹交代了一句,这便随后退出了屋子,还贴心的将房门从外合上了。
迟青云美眸流转,一手托腮,仿佛是害了相思病的女子。
风动,烛火晃动,一道人影忽然越窗而入时,迟青云吃了一惊,一手捂着胸口,差点尖叫出声。
而这时,一男子捂住了她的唇,附耳低语:“别出声,是我。”
男子嗓音低低沉沉,磁性好听。
迟青云瞬间身子一软,未及男子放开她,她自己转过身来,直接抱住了男子精瘦的腰肢,似是惊魂未定。
“是你呀,我还当是谁呢,吓了我一跳,只要是你,我就不怕了。”
卫靖僵住。
迟青云只能挨到他的下巴,缩在他怀中,娇小又可怜。
卫靖的手僵在半空,又缓缓落下,放在了迟青云的后背上。
卫靖方才听见了一切。
原来,她早就倾慕自己。
可自己却在今日第一次见面,就将她给唐突了……
说不内疚是假的。
若非两人身份特殊,卫靖大概会直接将人给娶了。
感觉到迟青云的小身板颤了颤,卫靖更是想到她如今身处京都的漩涡里,也委实孤立无援。
“你……还疼么?”卫靖自是要关心一下,毕竟,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迟青云暗中窃笑。
她没有应声,只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卫靖,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为何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十分心安呢。”
“就好像曾经见过你。”
“现在就这般抱着,我也欢喜。”
“你千万别多想,今天的事不怪你,一定是我自己酒后乱性了。”
卫靖:“……”
如此,战神更是无话可说、无言以对了。
安静片刻,卫靖柔声说:“你放心,我会设计让你入住安定公府,不会让你在京都遇到任何危险。”
话音一落,卫靖明显感觉到腰身被人抱得更紧了几分。
又过了片刻,怀中人低低柔柔的声音传来:“你今晚可以不走么?我一个人好怕。我听说,皇上喜欢制作蜡人,见人不顺眼,便会将人弄死。自打来到京都,我每晚都梦魇,呜呜呜……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当小郡王,可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我生来……生来只能如此。”
卫靖:“……”
战神仿佛被什么触动到了。
生来只能如此。
他又何尝不是?
从一生下来,他是卫家嫡长子,注定了要担负家族重责。
“不怕……我陪你。”卫靖明知不该如此,但还是狠不下心来。
迟青云又暗暗窃喜。
果然呐,英雄都是吃软不吃硬。
娇娇软软的女子,英雄才会喜欢嘛。
迟青云抱了许久,才肯将人放开。
卫靖极为君子,目光绝不乱看,他倒是很会将就,直接摆了两条长凳,这便横躺了下去:“
弋㦊
我就这样睡,你安心去榻上吧。”
迟青云小步迈向床榻。
天知道,她又多想将卫靖也拉过来。
但……
还不是时候!
她要矜持啊!
到手的如意郎婿不能没了!
待等到时机成熟,她再直接与他生孩子,届时,有了孩子作为血缘牵绊,战神就再也逃不了她的手掌心。
眼下,只能一步步循序渐诱。
当晚,迟青云睡得十分安稳,这是她从荆州出发到现在,唯一睡下的一个安稳觉。
***
夜色苍茫,月影横斜。
顾远琛踏月归来,沿途就开始解下夜行衣。
这个时辰,也不知阿宁有没有睡下?还是在静等着他?
不曾成婚之前,顾远琛从不担心自己会晚归,而今却不同了,他到底是有家室的人了,担心佳人苦等太久。
刚绕过一条抄手游廊,即将迈上通往寝院的那条甬道,一女子像是静等已久,见来人是顾远琛,她露出妩媚娇俏的笑意。
“四公子~”
女子的嗓音仿佛带着钩子,在夜色中更显得缠绵悱恻。
顾远琛嫌恶的屏住呼吸,女子已经往前迈出一步。
“四公子!奴家可算是见到你了!”
顾远琛眸色冷沉:“你就是那日登门,声称怀有身孕的春桃?”
琳琅一怔,神色明显难堪:“四公子,奴家是琳琅呀。”
四公子不记得她?
难道当真不在意她腹中的孩子?
其实,琳琅那晚并不知是谁与她共度春宵了,她苏醒时,画舫船舱共有六人,除却顾远琛之外,还有两男三女。
顾远琛幽眸微眯,这女子害得他与阿宁险些闹了罅隙,若非是阿宁想留下她,早已被他扫地出门。
就在这时,女子忽然扑了过来,顾远琛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肩,制止她上前。
若非对方有孕在身,顾远琛就不会出手阻挡了,而是直接赐她一脚。
乔宁提着灯笼过来,她知道顾远琛今夜有任务,便亲自备了夜宵,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前来接应他,不成想会看见这样一幕。
顾远琛眼角的余光瞥向小妻子的瞬间,求生欲极强,立刻后退了一步,远离了琳琅:“阿宁,你快过来,这女子试图勾搭你夫君!”
乔宁:“……”嗯,她瞧见了,夫君大可不必如此慌张,区区一个女子罢了,他怕什么?
琳琅:“……!”
她回头一看,见乔宁过来,自是记得自己登门镇国公府的任务——离间这对夫妻二人。
琳琅当场泫然欲泣、声泪俱下:“四公子!奴家自是配不上您,可奴家腹中已有您的骨肉,今晚实在想见见公子,奴才这才过来寻人。”
“四公子,您倒是看看奴家,也看看奴家腹中的孩子!”
“四公子可以嫌弃奴家,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这时,乔宁已经走了过来,顾远琛盯着她的眉目,又伸手将她一把拉到身侧,再一次澄清:“阿宁,我与这女子并不熟悉,是她非要缠着我。”
乔宁莞尔,朝着顾远琛点头:“夫君,你别慌。”
她本想利用琳琅引出陆云卿的目的。
但眼下看来没什么必要了。
瞧这女子将夫君给吓的……
一护院疾步走远,见状,当即抱拳:“公子,少夫人,是属下失职!此女刚才趁着护院换岗,便一人偷溜了出来,属下见状不对,这便立刻寻来。”
顾远琛一个冷眼扫射过去:“你们的确失职了!明日一早,皆去校场罚练一个时辰!”
一言至此,顾远琛又问乔宁:“阿宁,此女子该如何处置?你来决定。”依旧求生欲极强。
在场几人:“……”
四公子怎么看都有点惧内呀。
乔宁打量了几眼琳琅,她让人观察过此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可疑之处,八成就是陆云卿派来,故意离间她与顾远琛的夫妻感情。
陆云卿此举也委实幼稚无趣!
乔宁自是不会伤害一个有孕的妇人,但也不想留下此人了。
她看向琳琅,嗓音清越好听,却也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冷漠,问道:“你说腹中孩子是我夫君的,我们便就信了?我且问你,我夫君后臀的胎记是什么形状?”
琳琅呆住。
她都不知腹中孩子是谁的,又岂会知晓四公子后臀的胎记?
护院:“……!”这、这是他们可以听的么?
顾远琛:“……”
一片安静中,乔宁思路清晰,又对琳琅,道:“你答不出来,因为你根本就没见过,你与我夫君也毫无干系,我不会伤及你的性命,速带着你的东西,离开镇国公府。”
言简意赅后,乔宁低喝:“来人!送客!”她亲自做了一个香辣锅子,还等着与夫君一道吃夜宵呢。
琳琅这桩事,委实没什么继续查下去的意义了。
护院立刻照办,押着琳琅离开。
而琳琅或许自知理亏,竟然不哭闹,又或许,她根本不敢哭闹,镇国公府没有要她性命,她本该感恩戴德。
这厢,小夫妻二人相伴往寝院方向去。
廊下夜风徐徐,顾远琛的俊脸火烧火燎,垂首盯着小妻子娇俏的脸蛋,难为情的问道:“阿宁,我的后臀……当真有胎记?”那么隐蔽的位置,他自己都不知晓啊。
乔宁抿唇窃笑,抬眸看向身侧男子时,一脸狡黠,眸子发光:“夫君放心,你身上没有胎记,方才是我故意诈她。”
顾远琛:“……”
若非今夜经历,顾远琛也不知,他家阿宁也是个狡猾的狐狸。
当晚,因吃了辣锅子,乔宁饮了几盏梅子酒,愣是吃醉了。顾远琛本想今夜把事情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患得患失。但无奈只能继续往后拖延。
***
乔婳很快就命人去东宫送消息。
她太聪明,将从御书房听到的朝政,七分真中掺和了三分假,真真假假,让太子也分辨不出来。
乔婳出手十分阔绰,没用几天就收买了不少人心。
前去东宫送消息的心腹,很快折返,如实禀报:“娘娘,消息已经传给太子殿下了,但……奴才回朱翠宫时,被人盯上了。”
这宫奴心惊胆战。
若是被皇上知晓,后宫妃嫔与太子走近,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他们这些宫奴也一个都跑不了。
谁知,乔婳却用帕子捂面,又是好一番大笑。
好片刻后,她这才掀开脸上锦帕,红唇扬了扬,媚态尽显。
“皇上以为本宫不知道,他一直防备着本宫。皇上让本宫听见的朝政,皆是他故意让本宫听见的。”
“而本宫传给太子的消息,也必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很快,皇上就会更加觉得,本宫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而太子,也会继续巴结讨好本宫。”
“哈哈哈!这群人看似高深莫测,但也不过如此。”
乔婳摆摆手中锦帕,玩弄旁人虽然有趣,但宫里能斗起来的人实在太少,她总觉得,她的天地不该仅限于后宫。
太子算什么?
康元帝又算得了什么?!
乔婳一怔,忽然觉得,她为何不往上看呢?人活着,得有大志向!
如此想着,乔婳独自一人去了内殿,打开上了锁的妆奁,取出一枚丹药,用玫瑰琼浆吞服了下去,她揽镜自照,又亲自在眉心描了花钿,始终唇角含笑。
她明白太子的心思,也知晓康元帝内心的真实所想,故此,很容易读懂皇家这对父子。
但少傅大人呢?
还有卫国公他们……
又到底是怎样的男子?
乔婳始终知晓一桩事,这是一个男权的世道,她要想继续往上爬,就得有无数个男人当她的垫脚石……
第六十五章
翌日, 迟青云苏醒时,屋内已无卫靖的踪影。
她一夜好梦。
天知道,她想睡一个安稳觉有多难?从荆州出发开始, 便夜夜梦魇,总梦见一些魑魅魍魉, 加之又听闻过康元帝的暴行,她更是后怕不已。她虽美貌无边,但也不想被制作成蜡人永久封存。
眼下不同了。
她有靠山了。
对方还是大殷战神。
武力超强就罢了, 还长得那般俊美无俦!
大抵是到了女子最好的年纪了,她一看见卫靖呐……就想直接扑上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迟青云抿唇窃笑。
“本小郡王一定要按捺住!要矜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她看着安定公府今晨送来的诸多用度, 堆了一脸笑意。
“靖哥哥真是太贴心了。不像世间大多数男子,只会动嘴皮子, 什么吃过么了?近来可好?心情不悦了?都是一些废话!皆不如靖哥哥实在。瞧瞧,这些衣裳都是上等的料子, 还有这些糕点,一看就是刚出锅不久,我家靖哥哥,他太好了。”
很有人夫的潜质!
一旁的心腹:“……”
卫国公当然是极好的!
人家可是要载入史册的战神!
可……
再反观自家少主,委实上不了台面。
莫名同情卫国公, 堂堂大殷战神,被自家主子这样的女子给拿下了?!
战神大抵是常年忙于打战,在男女之事上终究是太过纯情了些。
不然, 也不至于被自家少主给骗了。
迟青云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嘚瑟了好半天。
心腹清了嗓门, 紧绷俊脸,道:“少主, 冀州世子沈浪,与西南王世子崔墨初,大概日落之前就能抵达京都。”
迟青云眸色微眯,一抹狡黠一闪而逝。
很好,三位藩王的继承人都来了,她不是孤立无援了。
事情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太多。
心腹垂首,递上了大漆托盘,上面摆放着特制的束胸带,可以防水防透。
迟青云摆手:“不必了,书上说,束得太紧会得病,拿件修身一些的亵衣过来即可。”
她身子骨清瘦,这些年一直被当做男子养着,本就没怎么发育。
卫靖是个好男儿,不嫌弃她,也很负责,可她却又有了新的想法。
卫靖既是她的人,那便不能娶旁人。
卫国公夫人的身份,只能她的!
旁的小妖精,决不能挨近她男人。
安国公夫人,得有夫人的样子啊。
故此,迟青云开始注意妆容了。
心腹:“……”
少主可还记得,她的身份是荆州小郡王,至少表面上应该是个男子?!
***
乌金西坠,山河满目皆是如血残阳,迟迟消散不去。
一匹矫健彪悍的雪色战马尤为惹眼,而坐在上面的男子,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人的气度、眼神都可以变化,但五官的大致模样不会改变。
顾远琛策马而来,正结伴入京都的沈浪与崔墨初二人,看见了他,顿了一顿,立刻朗声喊道:
“顾四?!你当真是顾四!”
“还真是男大十八变啊!顾四,你如今倒是人模狗样了!”
顾远琛薄唇猛地一扯:“……”
这两人还是老样子,看来,他少时对他二人下手还是不够重,没有将他们给揍怕了。
顾远琛踢了马腹上前,随意抱拳,风流中又透着几丝漫不经心:“沈浪、崔墨初,别来无恙。”
三人算是时隔多年,再一次打了照面。
顾远琛一靠近,沈浪这才发现,顾远琛又比他高出了些许,他很是不服气:“顾四,你怎么还比我高?”
顾远琛呵笑:“便是百年之后,小爷还是会比你高。”
沈浪:“……”气死人不偿命呐。
崔墨初一袭白衣,手持一把江山水墨画的折扇,乍一看,风流倜傥。
顾远琛故意揶揄:“阿初,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浪荡,你一来京都,小爷就不是京都城第一纨绔了,小爷该让贤。”
崔墨初一噎。
他虽故作风流,但远不及顾远琛举手投足间的风流气韵。
风流浪荡,也是需要天赋的。
身后就是京都城城门,顾远琛回头看了一眼,这又看向面前两人,咧嘴一笑:“你二人有什么打算?可有何遗愿?毕竟,此番未必能活着回去。”
沈浪:“……”
崔墨初:“……”
顾四的嘴巴,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啊,不会说话可不可以不说?!
顾远琛调转马头,给沈浪与崔墨初领路,身后则是一众随从,人数不多,仅数十人。
三人刚入城门,就发现了端倪,只见,总有行脚商鬼鬼祟祟的看向他们,这些行脚商一路尾随,一看便知是探子。
沈浪与崔墨初心里很清楚。
一旦进入京都城城门,今后就不是自由身了。
如顾四所言,能不能活着回去,还真是不好说。
队伍继续往前,就在进入长安街主道时,沿途的百姓多了起来,更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骑马走在最前头的三人,有大胆的女子朗声高喊:
“沈世子、崔世子,你二人成婚了么?可有中意的小娘子?!”
这女子一起头,方才还在观望的女子们也附和了起来。
一时间,竟是上演了一出掷果盈车的场景。
这场面,让沈浪与崔墨初感觉自己备受欢迎。
顾远琛吹了口哨,侧过脸看向这二人:“小爷我给二位准备的见面礼,可还满意?”
如此一来,全京都城皆知,三位“质子”皆抵达京都城了。
还有一位已经入住驿站。
顾远琛直接领着沈浪与崔墨初去见了迟青云。
迟青云一袭碧绿色长袍,她一路逶迤走来,有那么几分病弱公子的模样。
顾远琛见状,不免多想:“……”
难道卫靖与这家伙当真成事了?
这样快?
他与阿宁成婚在前,却是迟迟不能顺利礼成……
迟青云先是朝着顾远琛挑了挑秀眉:“顾四,你给本小郡王的“礼物”,本小郡王甚是满意。”
“礼物”自是意有所指,是卫靖。
顾远琛颔首:“既是自己人,今后,还望小郡王多多帮衬。”
迟青云自是不知,乔宁就是卫靖的亲妹妹,更是不知顾远琛已经将她视作了嫂嫂,她并没有听懂顾远琛的话,但还是点头了:“好啊。”
沈浪的求生欲也极强,他可不想克死异乡,只盼着能够早日从京都城回去。
“你俩是自己人了,那我们呢?”
顾远琛意有所指:“大家都是自己人。”
几方势力皆联盟,不就是自己人了么?
此处驿站是官家的地盘,有小二端来茶水时,几人纷纷缄默,老实闭上了嘴,仅用眼神交流。
顾远琛没有久留,离开之前,当着小二的面,对三位质子,道:“过几日,小爷带你们去逛花楼,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可都在京都城。”
迟青云朗声大笑:“哈哈哈!本小郡王已经急不可待。”
沈浪与崔墨初也附和。
这四人聚在一块,让人立刻想到“纨绔不化、风流成性”的诸如此类的字眼。
顾远琛离开后,身后也被人一路尾随,直至抵达镇国公府大门外。
顾远琛当做毫无察觉,跳下赤电,径直跨入府门。
老国公爷已经静等他许久。
顾行舟虽找回来了,但身子骨没有一年半载不可能恢复,故此,眼下,顾远琛才是镇国公府的顶梁柱。
顾远琛没有隐瞒,直言:“祖父,咱们也没法藏太久了,或许是时候光明正大行事,外面的探子盯得太紧。”
老国公爷抬手捋了捋续髯。
他当然知道,纸包不住火。
康元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何况,即便顾家没有反心,康元帝也不会轻易放过。
老人家心里门儿清,却突然转移话题:“你打算几时让我抱上重孙?”
顾远琛俊脸一红:“……说正事!”
老国公爷:“你要与皇上斗,也不影响生孩子,近日莫要饮酒,亦不要去烟花柳巷之地,更不可与人打架斗殴,会影响孩子的品行。”
顾远琛:“……”
他的孩子是什么品行,他自己能不知道?!
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远琛随意摆摆手:“老爷子不要瞎操心,父亲母亲整日黏在一块,搞不好你很快就会有新孙子,不急着抱重孙。”
老国公爷:“……”
这话虽不敬,但很有道理啊。
***
顾远琛急着去见小妻子,半日不见,甚是想念,他此刻只想与阿宁亲密。
“公子,少夫人去上院了。”
被婢女告知,阿宁在父亲母亲那里,顾远琛又健步如飞的去了上院。
因顾行舟和苏容的下落,不能泄露出去一个字,镇国公府的上院指派了黑甲士把守。
院内并无下人伺候。
顾远琛过来时,晚膳已经备好,是苏容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家常菜。
顾行舟刚从药浴中出来,身子骨虚弱,面色苍白,刚一落座,看见石案上的肉食,当场干呕。
顾远琛也不食荤。
父子两人的情况颇为相似。
但不同的是,顾行舟的身子需要滋补,不然苏容也不会急着让他吃荤菜。
“夫君,不必勉强,我这就将鸡鸭端下去。”苏容明白父子两人的处境。
大殷还有一位武将,也不食荤,那人就是卫靖。
乔宁神色黯然。
不用猜也能知晓,公爹、夫君,还有卫国公,都曾在战场上经历过什么骇人之事。
苏容折返时,又端来两盘素食,她不提方才的事,只笑道:“逐风,你来得正好,咱们一家四口正巧一起吃个便饭。”
顾远琛落座,乔宁贴心的递上一杯菊花茶。
顾远琛饮了凉茶,这才觉之腹中好受些。
乔宁看着他,莞尔一笑,又亲自喂他吃了一颗酸梅。
“夫君,可感觉好些了?”
苏容见状,也给顾行舟喂了一颗酸梅。
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仅仅一颗酸梅,竟是一脸满足。
有妻子在侧,就是不一样。
孤家寡人时,无人关切,无人心疼。
可妻子在身边,总觉之备受呵护。
顾行舟又在暗暗发誓,定要早日康复,他不能再让苏容受到一丝一毫的风雨。
顾远琛也同样如此想着。
他绝对不会让乔宁担惊受怕一点,更是不能让阿宁像顾家的其他女眷一样,最终也被迫披上铠甲。
他娶进门的娇花,他此生都要呵护好。
***
从上院出来,顾远琛拉着乔宁去后花园子消食。
盛暑天,天色似乎怎么都暗不下去。
薄墨夜色下,月华如练,半明半暗。
气氛刚刚好。
顾远琛拉着乔宁的小手,本想攥在手中。可这盛暑天,委实不宜谈情说爱,才拉了一会手,两人手心俱是汗。
顾远琛却依旧拉着不放,牵着乔宁去了荷花塘边,他对天发誓,他一开始的目的十分单纯,提议道:“阿宁,为夫教你凫水?”
如此,今后倘若遇到任何意外,小妻子也能自保。
乔宁眸子晶亮:“好呀。”
可下一刻,顾远琛就忽然萌生了其他念头。
盛暑天最适合凫水,后院荷花塘占地极广,荷花碧叶连天,刚好挡去了视野,即便鸳鸯在水中嬉戏,也很难被人察觉。
起初,顾远琛抱着乔宁下水,倒是兢兢业业的教她该如何凫水,待察觉到乔宁有些乏了,遂将她带去了荷花塘深处,二人藏在荷叶间,他附耳问她:“阿宁玩够了么?”
乔宁点头:“是有些乏了,但我还不会游。”
顾远琛嗓音有些喑哑,循序渐诱:“无妨,这阵子,为夫每晚都带你过来。既是玩够了,那咱们开始办正事。”
乔宁:“……”
什么正事?
显然,男子的脑子,与女子的脑子,所想的东西截然不同。
片刻过后,顾远琛冷沉了一张俊脸,看着又一次梨花带雨的乔宁,长臂摁住了她的后腰,已经被逼到有些气愤了,附耳说:“阿宁就这点出息!”
乔宁的手被擒住,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她当然明白顾远琛要做什么。
事到如今,她也无法,只能如此配合。
……
等到夫妇二人回到卧房,已是月上柳梢,乔宁手腕酸痛,她换上了干净的薄纱睡裙,而顾远琛则是大剌剌的敞开着亵衣,两人大眼瞪小眼。
乔宁被顾远琛盯得头皮发麻,眨眨眼,试图给自己找借口:“夫君,我看话本上说,有些男子天赋异禀,是天生如此,与旁的男子不同。理应不是我的问题,必定是你的身子骨……奇特了些。”
言罢,她快速瞄了一眼顾远琛腰身下方三寸的地方。
顾远琛愣了一愣:“……阿宁,你在夸我?”
乔宁:“……算是吧。”不然呢?
顾远琛剑眉轻轻一挑,仿佛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任何情话,都比不过这一句啊。
“这倒也是,你夫君的确出类拔萃……任何方面都是。”
“……”乔宁心领神会,夫君总算是被哄好了。
她爬上榻,抱着软枕,背对着外面,这便很快入睡。
实在太过乏力!
***
宫廷设宴,名义上是为三位质子洗尘,实则,是康元帝向所有人公布一个讯息——
这天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眼下,三位手握兵权的藩王,皆交出了他们的继承人,就等同于将命脉交给了朝廷。
康元帝就喜欢这种拿捏所有人的滋味。
此次宫宴,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皆要携带家眷入宫。
让满朝文武,共同见证帝王的英明神武。
顾远琛夫妇自是收到了帖子,二人结伴入宫。
帝王的后宫也全部盛装出席,入宫宾客放眼望去,就见帝王被一群莺莺燕燕环绕,好一副盛世光景。
卫贵妃一如既往的气度华贵,她身量高挑,是武将出身,姿态与旁的女子截然不同,她单单是站在那里,也宛若一朵傲然于世的雪莲。
关键是,她目中无人,眼神仿佛睥睨一切,似是漫不经心,又像是时刻胜券在握。
康元帝便是爱惨了她这副“老娘天下第一”的姿态。
在康元帝眼中,卫贵妃的存在,更像是他供奉起来的一尊神女。
他需要卫贵妃来衬托他的身份。
“爱妃,今日盛装出席,让你受累了。”康元帝态度谦和。
卫蛮只淡淡一笑,仿佛对帝王,也同样爱搭不理。
康元帝不怒反笑。
卫蛮越是如此漫不经心,他就越是喜欢的紧。
乔婳见状,心中一阵冷笑。
果然……
帝王后宫的每一个女子,皆有自己存在的价值。
比如,卫贵妃就是帝王不可猥亵的神女,可以将帝王踩在脚底下。而她却是让帝王畅快的玩物,其他女子也各有各的作用,每个嫔妃皆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哪一个角色多余了,就会被康元帝清理掉。
乔婳艳红的唇扬了扬。
幸好,像她这样的女子,后宫只有她一人,也唯有她敢大胆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离着帝王厌弃她,还会有好一阵子,她有的是时间谋划。
乔婳找了个借口离开,她私底下见了心腹。
“娘娘,给陆少夫人安排的梅子酒,已经备好了。”宫奴如实交代。
乔婳满意的笑了:“本宫的好妹妹,皇上也喜欢呢。”
她要送帝王一份大礼。
按着乔宁的性子,若是入了宫,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制成蜡人吧?
乔婳已经迫不及待,她甚至觉得,康元帝的手法实在惊艳,她也想试试将人制作蜡人。
***
宫宴盛大,歌舞笙箫不绝。
康元帝虽表面上勤政,但半点不会委屈了他自己,宫里专门养了一众歌舞姬。
迟青云、沈浪、崔墨初三人算是今日宫宴的主角儿,歌舞持续期间,总有舞姬朝着他们三人暗送秋波。
三人也表现得甚是感兴趣。
迟青云总觉得有道目光正看着她,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刚好与卫靖对视上了。对方深邃的眸子里,藏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下一刻,卫靖又避开视线,端起面前酒水,一饮而尽。
迟青云是个人精,瞬间就悟了。
她的靖哥哥,这是醋了呀。
乔宁起初认真欣赏歌舞,不多时,她眼前开始涣散起来,身子骨也愈发灼烫,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她就有些受不住,目光直直的望向了男席处的顾远琛。
第六十六章
乔宁无意识的吞咽。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此刻就想奔赴顾远琛,扑入他怀中,吻他软硬适度的唇。
但这里是宫廷, 她的理智又告诉她,不可那般。
乔宁试图压制下去那股古怪的异样, 但很快,她就开始气喘不匀,因着身子发烫, 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扒拉衣襟。
卫娇的位置,与乔宁刚好挨近。
她刁蛮任性, 得罪过一大片京都贵女, 也就只有乔宁,才让她觉得顺眼。
卫娇察觉到了乔宁的不对劲。
她愣了一下。
唔……
她观之乔宁状况, 很快就想到了话本中的描述。
而且话本里也有这样的桥段——贵女入宫,被人陷害中/药, 之后便会是一场跌宕起伏的故事……
卫娇的眸子瞪得老大,仿佛一下就顿悟了什么,她拉住乔宁的手,将她从席位上拉起,信誓旦旦:“乔四,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
谁敢害乔四?!
乔四是她的闺中好友!
卫娇果断的带着乔宁离席。
上首的位置,卫贵妃关切自己的亲妹妹, 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边的端倪,而乔婳也在暗中观察, 见乔宁被人带走,她美眸一怔, 暗骂了几句卫娇。
卫家那个刁蛮二小姐竟坏她好事?!
这厢,卫娇倒也聪明,她根据自己看过的话本内容,诊断出了乔宁的状况,将乔宁往凤泽宫带去的同时,也命自己人去通知顾远琛。
卫娇拉着乔宁,一路疾步,还不忘哄道:“乔四,你别怕,这种事我熟悉的很!你已经嫁人了,你的丈夫就是解药!”
稳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卫娇如是的想着。
乔宁还尚存几丝理智,但那股难以忍受的欲望却又像喷涌而上的潮水,让她好生煎熬。她甚至已经感觉到,她即将意识不清了。
“快、快些!让我夫君快些寻来!”
卫娇回头看了她一眼:“乔四,有我在,别怕。”
乔宁:“……”
可卫娇并不能替她解答燃眉之急呀。
此时此刻,乔宁只想要顾远琛,比上辈子当鬼魂那时,还要渴望着即刻碰触到他。
凤泽宫是卫贵妃的宫殿,也是整个皇宫中,卫娇最熟悉的地方,离着御花园的宴席处并不远。
凤泽宫的人,一见是卫家二小姐前来,自是不敢阻挡。
卫娇直接将乔宁带入了凤泽宫,给她端了凉茶,看似颇为经验丰富,道:“乔四,你的身子骨会越来越热,接下来可能还会失去意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通知顾四。”
乔宁灌下一盏凉茶,只觉得畅快了稍许,但很快,那股嗜心的灼烫感又冒了上来。
“卫二,你、你……懂得真多。”乔宁有气无力,嗓音也变了,娇得能滴出水来。
卫娇只当乔宁是在夸她,得意一笑:“谁让我平时就喜欢看书呢。”
谁还不是个博览群书的小仙女?
卫娇一定会告诉祖母,多亏了她看话本多,不然也救不下乔四。看以后谁还敢说她尽看些不正经的书。但凡是书,都有可取之处啊。
卫贵妃与顾远琛几乎同时赶来。
卫娇一脸窃笑,看向顾远琛:“事不宜迟,速速替乔四解毒!”
她一双葡萄大的水眸眨了眨,仿佛即将见证重要时刻。
乔宁的状况已经十分不乐观,一颦一蹙尽显媚态,面颊酡红,身子柔柔的趴在案桌旁,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明眼人一看就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卫贵妃面色冷沉,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女子,当机立断命令:“来人!去彻查顾少夫人在宫廷的吃食是谁人安排?!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想要命的杂碎东西?!”
顾远琛一手紧握,俊脸微红,眼底的神色似有杀气溢出:“那……贵妃娘娘,我今日就先带着阿宁离开了。”他们当然不能继续留在宫廷,万一狗皇帝命人寻来,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能让阿宁落人口舌。
卫贵妃思量须臾:“嗯。”不敢想象,倘若妹妹落入旁人之手,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卫贵妃一掌拍在了案桌上,怒气难消:“顾四,你带顾少夫人立即出宫,本宫会给她一个交代。无论是谁,待本宫查出来,定让他/她好看!”
顾远琛当机立断,走上前将乔宁打横抱起。
就在两人接触的下一瞬,乔宁已经开始无意识的往他身上蹭。
顾远琛对卫贵妃点头,迈开大长腿,健步如飞的离开。
卫贵妃又沉声吩咐:“来人!一路护送顾四公子畅通无阻的离开皇宫,谁若阻拦,就拿出本宫的腰牌,一切后果皆有本宫承担!”
“是,娘娘。”
这厢,卫娇抱紧了卫贵妃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长姐!你也喜欢乔四?真是太好了,我可喜欢她了。长姐说得是,咱们一定要为乔四报仇!”
卫贵妃寄挂乔宁安危,自是忧心忡忡。但看向卫娇时,眼神还是转为温柔:“娇娇乖,今日多亏你了,你想要什么,长姐都可以满足你。”
卫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仿佛是因为自己这次救了乔四,所以这才得到了长姐的褒赞。
不过,她今日能救下乔四,她自己也甚是欢喜啊。
***
有凤泽宫的人一路护送,顾远琛通畅无阻的出了宫门。
守在宫门外的侍卫只看了一眼,就被顾远琛一个冷冽眼神剐了回去,恨不能挖了对方的眼。
顾远琛抱着乔宁上马车,随手落下车帘,这才沉声吩咐:“速速回府!”
茂生和白晓风很会看人脸色,方才明显察觉到公子与少夫人的状况很不对劲。
马车快速行驶在宫道上,车厢晃动。
顾远琛眼中戾气腾升,再看向怀中人时,又转为怜惜与温柔。
“阿宁……”
顾远琛低低轻唤,嗓音磁性喑哑,像清泉流经砂石。
怀中人不置一言,只像是渴望着什么,一直往他怀里凑。
顾远琛虽没甚经验,但此前流连风月之地,倒是听说过,越烈的/媚/药,就会使人越快迷失心智。
顾远琛又试图唤了一声:“阿宁,不认得为夫了?”
乔宁像是头听见了什么,但也只是稍稍一愣,很快又继续蹭着顾远琛,喃喃自语:“好……好看,你真好看。”
顾远琛无奈一声幽幽长叹:“阿宁喜欢就慢慢看,我是你的。”
顾远琛一直不敢轻易动作。
可乔宁已经完全失了理智。
她换了一个姿势,正面对着顾远琛,就这么坐在他身上,主动凑上来。
顾远琛一手扶着乔宁的后腰,防止她跌落,另一只手摁着马车侧壁,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不能轻举妄动,只任由乔宁如何胡闹。
很快,怀中人像是自己悟出了什么,得了启发似的,换着法子闹腾。
又似是回溯在水中的鱼儿,迟迟不得其法,她急了,轻轻抽泣,急躁又生疏。
这时,正赶车的茂生与白晓风又听见一声爆喝传出。
“加快速度!”
茂生:“……”
白晓风:“……”
他二人对视了一眼,这下可以笃定,少夫人当真出事了!
“驾——”
马车快速行驶在长安街上,最快也得需要两刻钟头才能回到镇国公府。
***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驶入镇国公府大门外的巷子里,后方扬起一阵轻尘。
守门侍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见状,一个个皆摁住了腰间宝剑的剑柄,随时进入作战的状态。
却见自家公子抱着少夫人直接跳下了马车,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迅速果决。
少夫人身上衣裳完好无损,但四公子已经被扒开衣襟,露出半边结实的肩。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四公子露出的那半边肩头上,已落下朵朵红痕。
众人只瞄了一眼,纷纷怔住。
这……
啧,少夫人好生狂野。
公子是在下面的那一个?
这画面当真是他们可以看见的么?
顾远琛已无暇顾及旁人的目光。
怀中人快疯了,他自己也快疯了。
这便一路疾步往婚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流云与两位婢女正在房中做女红,四公子抱着少夫人突然出现时,三人吓了一跳。
“出去!”
顾远琛低喝一声,抱着乔宁往内室大步迈入。
流云惊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便立即带着两名婢女退出屋子,这又从外面合上房门。
三个人六双眼睛面面相觑。
流云抿唇窃笑:“我在这里守着,你们两个去后厨抬水。”
少年夫妻,就是如胶似漆啊!
流云已经开始幻想着,小公子与小小姐满院子跑的画面了。
***
顾远琛往榻上一趟,身下是凉席,但他半分感觉不到凉意。
他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望着头顶的承尘,突出的喉结不住滚动,似是调整了状态,忽然腰身一用力,一个翻身,将早已意识不清的小妻子压下。
“阿宁……阿宁你看着我,看看我啊!记住今天,也记住我,可好?”
他并不喜欢这种状况,甚至有些愠怒,如卫贵妃所言,无论是谁害了阿宁,都将付出代价!
他原本渴望,他与阿宁都记住这个特殊的日子,可眼下看来,他与她都等不到那天了。
顾远琛的理智也消失殆尽。
他对乔宁的渴望,超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其实,顾远琛很清楚,他早已喜欢乔宁,喜欢有关她的一切,自然也包括鱼水之欢。
他此前虽可隐忍,但事实上,早就幻想过数次彻底礼成的画面。
回溯的鱼儿被抓住,在潮水涨退之间肆意纵情,潮来潮去,在光晕明灭之间畅快遨游。
比想象中来得还要令人沉迷。
百忙之际,顾远琛的手忽然伸出,挡在了床头,刚好避免乔宁的头顶撞上去。
顾远琛其实更喜欢白日里行事。
可以将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
……
顾远琛埋首许久,一动未动。
意识逐渐回笼,但不久之前的悸动久久不散。
他好像清醒了,但又仿佛还沉浸其中。
这个时候,素来厌恶穷酸书生的顾远琛,竟是忽然想作诗。
他还有一箩筐的情话想说。
表达欲前所未有的膨胀。
但话到嘴边,又觉之,满腹言语也难以表达他此刻心境。
“阿宁,我……”
顾远琛抬首,刚想说上几句,却见乔宁早已昏睡过去,墨发倾泻玉枕,她面颊嫣红,纤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琼鼻泛红,瞧着有些可怜。
顾远琛本想再回味一次,这又下不了手了。
少年将军的嗓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阿宁,已经没事了,你我之间的难题也解决了。”
顾远琛命人备水,又亲自抱着乔宁去净房。
流云进屋收拾床榻,就见小姐的衣裳竟被撕烂,可怜的兜衣皱巴巴的扔在一旁,凉席上的鹅黄色薄衾染上了一片嫣红。
流云立刻明白了!
她家小姐,终于拿下了姑爷!
小姐本来就喜欢姑爷,惦记姑爷已久,今天是小姐的大日子呀。
流云满脑子都是:姑爷终于是小姐的人了。
听着净房水声,流云麻利的收拾床榻,这又悄然退了出去。
顾远琛凡事亲力亲为,与乔宁再度上榻后,他揽着小妻子小憩了过去。
他其实并不乏力,也不困顿,但总觉得,阿宁醒来后的第一眼就应该看见他。
不知多了过久,顾远琛当真睡了过去,待他再次有意识时,人是被热醒的。
顾远琛一睁眼,就见怀中人看似无力的蹭了蹭他,浑身发烫,低/吟/轻泣。
顾远琛:“……”
还没解毒么?
怎么回事?
是他不行?
第六十七章
此刻的乔宁与几个时辰之前不太一样。
此前, 她是完全失了意识。
眼下,她虽还是媚眼如丝,但眼神是清明的, 可这股清澈的眼神中也透着明显的渴望。
她身上只着薄纱,是顾远琛不久之前亲手给她穿上。
乔宁嗓音沙哑, 像破了音,她蹭了蹭顾远琛萧挺的下巴,目光直直盯着对方的唇, 试图更进一步,却因体力不支, 无法达成所愿。
“呜呜……”
眼看着就要急哭出来。
顾远琛僵着身子观察她。
倒不是不能满足小妻子, 他只是优先考虑她的身子。
很明显,他并没有彻底给乔宁解毒。
整整一个多时辰, 竟是没解毒?
“……将、将军,喜欢你。”
美人低低喃喃。
单是嗓音, 就让顾远琛彻底缴械投降。
她需要他啊。
他自是会奋勇而上。
但顾远琛忽然意识到一桩事。
阿宁唤他将军?
他们从结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唤他。
顾远琛不知道的是,乔宁此刻对顾远琛的渴望,让她宛若回到了前世,她身为鬼魂, 始终触碰不到他。因着对方看不见自己,她也触碰不到,两人虽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但实际上,也隔着生与死的不可跨越的天堑。
“将军……”
乔宁又喃喃的唤道, 她试图往顾远琛怀里蹭,贪恋他的气味与体温。
这世上, 好像没什么地方,能比顾远琛身边更让她心安了。
顾远琛动作温柔,当真有些后怕,总觉之,会将乔宁弄散架了似的。
但眼下,还是解毒要紧。
外面已是乌金西沉,屋内的夜明珠开始散发出盈盈光芒。
顾远琛的指尖拂开乔宁的鬓发,哄了几句:“小乖,别怕,我一直都在。”
为人夫的感觉,甚是奇怪。
他从前不曾体会过。
如今,成为乔宁的夫君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
行事上,也与从前大为不同。
乔宁渴求他,他当然义不容辞,何况……他也的确还远远不够。
鸳鸯交颈,琴瑟谐和。
不知是不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缘故,此刻的乔宁神色更为生动一些。
顾远琛自是喜欢她所有的情态,尤其是这些情态,皆因为他而产生。
***
流云与两名婢女一直守在屋外,还以为今日算是消停了,不成想又有了动静。
三人面红耳赤,皆在窃笑。
公子与少夫人当真很配啊。
这一刻,就仿佛人人都吃了糖似的,公子与少夫人夫妻恩爱,她们也觉之,心中甚甜。
苏容得知消息,故意等到差不多时辰才过来,谁知,却见儿子儿媳的房门已经紧闭,她当然立即就察觉到端倪。
苏容虽是男子打扮,流云几人皆知晓她的身份,态度甚是恭敬。
“公子与少夫人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呢。”流云涨红了一张脸,贼兮兮笑道。
苏容神色微赧。
儿媳妇是在宫里中招,她怀疑到了乔婳头上,因着整个后宫之中,除却婳妃之外,无人会特意争宠。
那么,问题来了。
婳妃此举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将阿宁献给狗皇帝?!
苏容何许人也?
也曾是女中巾帼,不难分析出事情的原委。
她顿觉一阵恶寒。
苏容眯了眯眼,眼底一片肃重萧瑟。
婳妃……
她死定了!
苏容离开后,立刻见了心腹,让心腹去给卫贵妃送消息,想让卫贵妃帮儿媳妇报仇。
她当然也明白,卫贵妃同样不会放过婳妃。
顾行舟见她气息不稳,面色冷沉,便询问缘由:“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容言简意赅,提及了婳妃此人,又说:“夫君,这世上像昏君那样的人可不少,婳妃也是同样心性之人。可婳妃千不该万不该,当真不该碰阿宁!她岂有此理!镇国公府的少夫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苏容眼底煞气凌然。
顾行舟看着这样的妻子,忽然欣慰一笑。
感恩上苍,没有让妻子磨去一身的刺儿。这样的妻子,正是他一直朝思暮想的。
***
又过去近一个半时辰,月上柳梢,屋外虫鸣不绝。
顾远琛摇响床头铜铃,待婢女备好澡水,他这才抱着乔宁去净房。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下手太狠。
好在,他以为终于彻底解了毒,也算是放了心。
沐浴过后,顾远琛食了夜宵,又命人给乔宁准备了十全大补的参汤,一口口喂下,确保她补充了滋补之物,这才稍稍放心。
夜色已深,顾远琛揽着美人入睡,一只手时不时探一探对方的鼻息。
怀中人太过安静,让他莫名害怕。
竟鬼使神差的反复查看她的呼吸。
意识到自己近乎变态,顾远琛自己也愣了一下。
胡闹!
阿宁怎么会死呢?!
他只是给她解毒,过程就如正常夫妻行周公之礼,没什么不妥之处。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鸡鸣声响。
顾远琛受本能影响,当即睁开眼。
天还未亮,但屋内的夜明珠正发出如月华般的光晕,顾远琛第一反应就是查看乔宁。
他探了她的呼吸,又给她把脉。
此刻的乔宁正昏睡,并不闹腾,可顾远琛却很快察觉到异样。
乔宁的身子发烫,脉搏也跳得极快。
到了此刻,顾远琛再不可能天真的以为,乔宁只需要燕好解毒。
“来人!把郎中叫来!”
顾远琛爆声,将守夜的婢女立刻唤醒。
安排在这座庭院的两名婢女,皆会一些武功,手脚动作极快,几乎下一刻就奔向院外。
镇国公府的郎中,是顾家的家生子,医术高超,打小就生活在顾家,可以信得过。
郎中一过来,就被顾远琛拉上脚踏。
“速速查看,我夫人到底怎么了?”
郎中只能看见乔宁露在幔帐外面的白皙手腕。
他不敢拖延,当即查看,尽可能的忽略四公子胸膛的数道指甲划痕。
郎中把脉过后,先是蹙眉,这又打开药箱,取出放血的银针、银具。
“四公子,那属下可要得罪少夫人了。”
顾远琛已经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尤其看着那几根银针,他眸光发寒:“嗯!”
一口应下后,顾远琛又交代:“轻些!”
郎中:“……”
他只是取血,当然不敢过分。天地良心,若非情况特殊,他才不敢拿针扎少夫人呢。
不多时,郎中取了血,这又去了案桌旁,用一根根银针沾染鲜血,再用不同的药粉试探。
屋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顾远琛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将乔宁的手臂安置好,一双狭长幽眸凛冽萧瑟。
终于,郎中转过身来,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还特意瞥了一眼顾远琛的腰身,笑道:“四公子,少夫人的毒可以解。”
顾远琛脱口而出:“需要什么解药?”
郎中似笑非笑:“解药就是四公子您呀,只不过,您这半个月需得辛苦一些。”
“何意?”顾远琛的眉心蹙得更紧。
郎中年纪不大,而立之年左右的光景,已经娶妻生子,他挑了挑眉,介绍了乔宁所中的毒。
“四公子,少夫人体内的毒,叫做“半月婵娟”。中毒者,需要长达半个月的燕好,才能彻底解毒,且每日需要三次以上。”
“四公子的功夫越好,少夫人体内的毒,就会解得越彻底。”
“不过,一般人根本办不到。所以,中了“半月婵娟”之后的女子,需要好几个男子解毒。”
“这种毒/药在花楼最是常见,专门用来对付不服从的烈性女子。无论是谁对少夫人下毒,此人委实歹毒至极,想彻底毁了少夫人,其心可诛啊!”
“不过……”
郎中稍作犹豫,这才拍马屁道:“四公子自是完全可以办到,咳咳咳……属下回去后立刻给四公子熬制汤药,确保四公子身子无恙。”
顾远琛听到这里,眼底神色错综复杂。
有怜惜、心疼,也有杀戮、煞气。
不管是谁要害阿宁,那个人都算是死人了!
“你下去吧。”顾远琛低喝,嗓音低沉喑哑。
郎中收拾好药箱,离开之际,也不知是抱着什么心思,又交代:“四公子若有任何不适,皆可以召见属下,属下可以帮公子想办法,属下这里有不少奇药。”
“滚!”顾远琛一声爆喝。
郎中抱着药箱,讪讪离开。
他也是一片好心呐。
“半月婵娟”,顾名思义,是当真需要缠绵半个月才能彻底解毒。
屋内再无旁人,顾远琛撩开幔帐,就见乔宁纤长的睫毛轻颤,像是要苏醒了。
他在床榻落座,俯身下去,附耳哄道:“别怕,很快就会没事。”
彻底天明之际,屋内又有动静,流云已有些惴惴不安了,这又去后厨吩咐厨娘准备滋补的膳食。她已不再幻想着小公子与小小姐,只盼着小姐与姑爷赶紧走出屋子。
***
乔婳一夜噩梦。
她梦见了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她竟被陆云卿一剑捅死,死之前,还险些嫁给贾清……
乔婳惊梦醒,惊魂未定。
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宫殿,她这才长叹了口气。
幸好……幸好她入宫了,不然会像梦里那样,此生岂不是白活了一遭?!
不!
她绝对不能嫁给凡夫俗子,她也不能死在年华正好时。
她是婳妃,将来还会母仪天下,甚至是掌控江山。
她天生凤命,无人可以压制她的光芒!
乔婳立刻下榻,奔向妆奁前,让人伺候她梳妆打扮。
“本宫要佩戴最奢华的首饰,要化最美的妆容,要穿最华贵的衣裳!”乔婳对镜自照,总觉得印堂有些暗沉,让她心生不悦,“立刻给本宫准备参汤!”
就在这时,朱翠宫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声音逐渐靠近。
“贵妃娘娘息怒啊!婳妃才刚起榻呢。”宫人试图阻挡。
可卫贵妃手持一把长剑,气势汹汹而来。
卫贵妃曾领兵作战,上过战场,亲手杀过敌军首领,她所到之处,即便剑刃还未沾血,但气势不可阻挡。
“滚开!谁敢挡着本宫,本宫就杀了谁!”
卫贵妃已经收到了苏容命人送来的消息。
另外,她自己的人也查到了乔婳头上。
换做旁的事也就罢了,可乔婳这次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她不能与妹妹相认,就已是万般痛心,如何能让妹妹被人迫害?!
妹妹是从母亲肚子里剖出来的,算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卫贵妃对亲妹妹寄予了太多的感情。
卫贵妃直接杀入内殿,乔婳脸上的口脂胡开,刚好划到了面颊上,她发髻尚未梳好,如此看上去颇为诡谲。
“你、你……你大胆!这里是皇宫!你岂能如此放肆?!”
乔婳自是万没料到,卫贵妃敢直接杀她。
卫贵妃轻笑:“本宫就是放肆了,你又当如何?本宫今日就送你上路!”
乔婳惊呆。
康元帝谁也不在乎,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后宫,她只能自行逃离。
宫奴们谁也不敢上前阻拦卫贵妃。
乔婳赤着足,往外狂奔。
卫贵妃提着长剑,不急不缓的追上去。
不消片刻,卫贵妃催动轻功,一个纵身跳过去,挡在了乔婳的面前,同时持剑抵在她的脖颈上。
乔婳这才惊觉,对方真的会杀了自己。
“本宫乃皇上亲封的婳妃,你胆敢杀本宫?!”
卫贵妃轻笑:“哼!本宫还是贵妃呢!单凭你对顾少夫人下手,你就该死!”
乔婳愣了一愣。
卫贵妃的容貌太过明艳,让人一眼就能记住,故此,这一刻,乔婳盯着卫贵妃的同时,忽然想到了乔宁。她眸子一亮,忽然大笑:“哈哈哈哈!本宫知道了!本宫终于明白乔宁为何总是逢凶化吉,原来背后是这样的靠山,本宫这就去告诉皇上!”
乔婳狂喜,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卫贵妃的把柄。
卫蛮却只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你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你以为本宫会放过你?”
她手腕一挥,直接将乔婳一剑封喉。
赶来的宫奴们瞠目结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众人只见婳妃狼狈不堪的躺在地上,双目睁大,脖颈处不断涌出鲜血,她嘴里支支吾吾,却是语不成句,什么也说不出来,死不瞑目。
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她前一日还有远大抱负,这就轻易死在了一个女子手中。
卫蛮颔首,沉声吩咐:“来人,给本宫搜朱翠宫,将婳妃暗藏的惑乱宫闱之物搜出来。”
很快,乔婳的丹药,以及丹药配方皆被找了出来。
康元帝闻讯而来,只扫了一眼令他格外满意的雀儿,人已经死了,他还真是有些不舍。
“爱妃呀,你这又是何必呢?她不过就是一个弱女子。”
卫蛮冷眼看帝王,低喝:“胡闹!皇上你可知,婳妃私自藏了些什么?”
卫蛮一个眼神扫过,便有宫奴递上丹药,赶来的太医立刻查看。
如实禀报:“皇上,女子一旦服用这味丹药,就很容易迷惑男子,但服用者此生都不能有孕,另外,也会让、让……让圣体受损,不利于子嗣传承。”
太医的话,已经足够隐晦,也就是说,康元帝再不能让后宫嫔妃怀上龙嗣了。
康元帝怔住。
他对几个已经弱冠的皇子,一个都看不上,还想着这两年再添几个皇子。
在康元帝暴怒之前,卫蛮先发制人:“皇上,你可知错了?皇上身为大殷之主,如何能被一个女子迷惑?您可是帝王,是这天下的主人,理应勤政自律!”
面对卫蛮的痛骂,康元帝如往常一样,老老实实应下。
卫蛮已经对自己的这个角色十分清晰。
狗皇帝需要她的存在,就宛若是需要一位母亲。
她越狠,狗皇子就越是顺从。这狗皇帝甚至喜欢被她虐待。
康元帝笑了笑:“爱妃说得是,朕知错了。”
卫蛮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康元帝伸手想去抓住,却又见卫贵妃手中持着的那把宝剑,上面还有鲜血滴落,他又堪堪收手。
许久,康元帝才喃喃自语:“朕的贵妃,当真是性情中人呐!”
一言至此,康元帝看向早已咽气的乔婳,眸色转为愠怒:“来人!抬去暗室!”他要亲自制作蜡人。
这女子实在该死!
让他再不能生育皇嗣了!
不过,康元帝并不会太过难受。
他最爱的人,依旧是他自己。他又不是没有儿子,将来能不能生育龙嗣,并不是什么大事。
***
三次解毒后,顾远琛心中有数了。
那便按着郎中的话来办。
一日三次,一共半个月,即可彻底解毒。
他自己倒是没甚么不妥,就怕阿宁受不住。
顾远琛离开寝房时,反复查看了乔宁的鼻息,又观之她体温恢复正常,呼吸清浅,一直在沉睡,好似……暂时是没事了。
顾远琛刚走出屋子,茂生和白晓风双手捧着大漆托盘,上面皆摆放着一碗浓黑汤汁,这二人笑意古怪。
“公子,趁热喝了吧,老将军交代了,让您务必饮完。”
“这里头添加了百年野人参,外加鹿茸、牛鞭……是大补。”
“老将军还交代了,让公子这半个月无需操持旁的事,一门心思待在内宅即可。”
顾远琛:“……滚!”
顾远琛迈开腿离开,他行走在廊庑下,依旧步履如风,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之处。
茂生与白晓风看热闹不嫌事大。
竟是很想打探一下四公子的“心得”。
第六十八章
乔宁发生这么大的事, 卫靖那边自然也焦灼。
宫里的线人传来消息,说是卫贵妃已经手刃了婳妃,如此, 卫靖才稍稍消气。
那乔家寻回来的亲生女儿,当真不是个善茬。
若非陶氏对乔宁有养育之恩, 卫靖不介意报复一个妇人!
他与卫蛮一样,都将这个亲妹妹看得太重。
卫家亏欠了妹妹太多太多……
乔宁从母亲腹中剖出后,卫靖并不认为她能活下来。但这些年, 他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寻人。
不成想,苍天开眼, 给了妹妹一条生路。
卫靖难以想象, 那孩子在两岁之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卫靖派人在镇国公府盯梢, 又命人将顾远琛叫到跟前问话。
他自己不方便直接面对面询问乔宁,遂, 只能将这个令他不太满意的妹夫叫过来。
顾远琛出现在面前时,卫靖只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不可谓不厌弃。
“阿宁可恢复了?”
卫靖言辞不善。
事已至此,这桩婚事只能作数了。
卫靖只觉得哑巴吃黄连。
顾远琛在卫靖面前,始终有所收敛, 态度甚好:“……暂时还没恢复。”
卫靖又瞥向顾远琛,眼神更是冷凝:“你总不能这点事都办不好吧?”
满目皆是鄙夷。
顾远琛张了张嘴,这该死的倔强, 不允许他将事情告知卫靖。
他不要面子的么?!
他当然可以办好这桩事!
顾远琛岔开话题:“阿宁身子骨虚弱,需得一阵子才能恢复。”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
卫靖只好止了话。
这到底涉及到了房中事, 他这个当兄长的人,也不太方便询问太多。
顾远琛故意提及迟青云, 免得卫靖管得太宽。
“大哥,你也加把劲,让迟青云彻底成为咱们这一队的人。”
卫靖:“……”
加把劲?
可对方还是男子身份,他即便要负责娶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
顾远琛又道:“三位藩王的世子皆在京都,咱们可以拉拢过来。不过,沈浪与崔墨初,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
卫靖颔首,他站在一株玉兰花树下,负手而立:“我自是知晓。”
这时,卫娇凑了过来,她的一双眸子仿佛坠满星辰,甚是好奇,笑眯眯的打量着顾远琛:“顾四,你家乔四她如何了?”
卫娇可太感兴趣了!
顾远琛朝着卫娇作揖,甚是客气:“嗯,我夫人好多了,多谢卫二小姐牵挂。”
卫娇噗嗤一笑,眼前这人可是京都第一纨绔啊,竟朝着她作揖行礼。
“你们夫妇两人,这次可真是多亏了我呀。顾四,你如今……好生奇怪啊,怎么一副人夫样了?哈哈哈!还是乔四驯夫有方,改日我登门去见她,向她讨教讨教,如此,将来也方便驯服我的夫君。”
卫靖:“……不得胡闹!女儿家,岂能随随便便说出这些话?”
卫娇吐吐舌头,兄长最宠她,但她也最害怕兄长。
顾远琛:“……”怎么?他婚前婚后的变化很大么?他已经被阿宁给驯服了?可他家阿宁明明是世间最温柔的女子啊,不曾训斥过他半句。
即便他有所改变,那也是他心甘情愿。
顾远琛亲口承诺,一定会照拂好乔宁,卫靖这才放了他离开。
但卫靖今日始终没给顾远琛好脸色。
他看着顾远琛的眼神,就好比是看着拱了自家娇花的山猪。
***
东宫,棋局再一次走向胜败落定之际。
太子无心对弈,手中白玉棋子,随意搁置在了几颗黑子的中央,怎么看都像是主动入瓮。
他唇角笑意甚浓,一脸与有荣焉。
“先生,你看好的那颗棋子,不成想这样快就落幕了。”
不愧是他的卫姐姐,出手即死局。
世间无一人能及卫姐姐。
她,乃独一无二。
穆枫眠也没料到这一出。
他起初的确看好乔婳,哪知,那女子太过狂妄,这么快就将她自己作死了。她得罪谁不好,偏要去招惹卫家人!
乔宁的身份,穆枫眠已然知晓。
卫蛮,也一直都是他好看的人。
他憎恨整个宫廷中人,但卫蛮是个特殊的存在。
她本是哥哥的未婚妻,应该是他的嫂嫂,她理应是霍家妇啊……
太子察觉到穆枫眠走神了,笑问:“先生在想什么?”
穆枫眠只淡笑而过:“没什么,不过就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太子对穆枫眠的故人自是不感兴趣,又开始吐露心声:“先生,孤当真很爱卫蛮,孤不想让她当父皇的贵妃,孤要让她当皇后!先生,你可一定要帮孤!”
穆枫眠指尖的黑子落下,抬眸时,深邃眼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太子殿下,皇上不会容下国舅府,也容不下你。即便不为了争那个位置,你也需得自保。”
穆枫眠的话,刚好一语中的。
太子又何尝不知呢。
“孤……一定要争!”
穆枫眠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甚好!
父子相残,君臣相杀,内有忧,外有患,这大殷王朝也该走到头了!
***
从东宫出来,慕枫眠去见了一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失魂落魄的贾清。
这个傻小子,竟还试图去皇宫要尸首。
死在宫廷的人,基本上都是尸骨无存。即便可以找到尸体,也不再是当初模样。
“少傅大人,此人一直在皇宫外徘徊,被毒打了几顿,还不肯走。”
穆枫眠垂眸看着贾清,像看着一个可怜虫:“何必呢?人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了,不过……你若想替心上人报仇,我倒是可以帮你。”
仇恨是最好的养料,可以让一切凡夫俗子发挥最大的潜力。
果然,闻言后,贾清方才还万念俱灰的眸子里,出现了某种令人十分熟悉的神色——
是仇恨。
没错,就是要这种情绪。
一旦有了仇恨,再无能的人,也能展露可怖的一面。
穆枫眠觉得很有意思。
华皇后深爱着康元帝。
而不久之前惨死的婳妃,也有一个忠实的追慕者。
看来,这世上任何人都会被某一个人爱着。
“我、我要报仇!大人帮我!”贾清咬牙启齿。
他看着长大的婳儿,死在了年华最好时,他甚至来不及见上她最后一面。他曾幻想过,与乔婳成婚,养育几个孩子,他再帮衬隔壁镇做工,赚些银两开一间首饰铺子……
如今,一切幻想都破灭。
***
乔府长房的大院内,一片哀鸣,自是不敢大张旗鼓摆灵堂,连个尸首也拿不回来,只能设衣冠冢。
宫里对乔家的说法是,乔婳是暴毙而亡。
可傻子都清楚,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入宫之前还是活泼康健的,如何一下就暴毙了呢?!
乔大爷一夜白了头。
心痛到呼吸不瞬。
这个女儿丢失后,他发了疯一样命人寻找,得知乔婳的下落,他的欢喜不比陶氏少几分。
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很多时候都是无声的,他只想给女儿谋划一个顺遂人生。
可哪知,世事难料!
乔婳转头就勾搭上了帝王。
陶氏嚎啕大哭,美梦破碎,前几日还在京都城四处招摇,她乃婳妃娘娘的母亲。乔婳一死,陶氏的天都塌了。
她揪着乔大爷的衣襟,破口大骂:“你这个无用的东西!若非你在朝中没有建树,女儿也不至于没有靠山!一定是这样,婳儿才会出事!”
乔大爷没有反抗,只冷眼看着陶氏。
等到陶氏骂完,乔大爷一手将陶氏推开,他将乔婳的死算在了陶氏头上。
所以,他再也不想迁就陶氏。
“你听着,慧娘从今日起就是府里的贵妾,我留着你,不过是为了两个儿子的将来考虑,你若再执迷不悟,几个孩子都会被你害死!”
“陶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曾经对你是真心的,不然我岂会与你生三个孩子?!我与慧娘结识于少时,她是我的通房丫鬟,她的确在你之前就跟了我。但我明媒正娶的人,只有你,与你成婚之后,我也没有纳妾。可你偏生胡作非为,偏执成疯。”
“婳儿没了,你很心痛是吧?很好!我有多痛,你也应该承受同样的痛楚!”
乔大爷丢下这几句,头也没回的离开。
乔老太太一病不起,对陶氏更是不待见了。她以为,若非陶氏那般虚荣偏执,乔婳不会走上岔路。
***
顾远琛信守承诺,带着沈浪与崔墨初逛了花楼。
他仗着自己千杯不醉,逮着机会就试图灌醉旁人,从而方便套话。
不过,他今日没有套出话,却发现沈浪与崔墨初皆是人精。
竟是事先有所准备。
看来,他二人也只是明面上相信自己,实则颇为防备。
顾远琛但笑不语。
无妨,等到这二人发现京都有多危险,便会主动向他投诚。
昏黄已至,如血残阳撒遍整个长安街,熙熙攘攘的主街上,百姓们纷扰繁忙,底层人始终活得简单肆意,却不知庙堂早已危矣。
顾远琛站在二楼俯视下去,狭长幽眸眯了眯,风流一笑:“顾某先行一步,你二位且尽兴。”
顾远琛说走就走。
沈浪故意揶揄:“今时非同往日,顾四到底是有家室的人了啊。”
崔墨初附和:“顾四房中藏着美娇娥,自是不会在意外面的庸脂俗粉。”
顾远琛只淡笑而过。
没错,他家阿宁才是最好的,旁的女子在他眼中皆只是普通的一介女流。
***
乔宁已经苏醒,意识也清晰了。
她身子骨酸痛不已,浑身乏力,不像是圆房过了,倒更像是大病了一遭。
元气大伤!
乔宁甚是费解。
怎会如此?!
流云侍奉着她饮了参汤,这又喂她用饭,却见自家小姐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靠在床柱上,像霜打过的茄子。不过,容貌倒是更为明艳,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变了,总之,就连眼梢的神色也显得格外媚态。
流云笑着打趣:“小姐,原本话本上写的都是真的,你当真下不了榻了。”
乔宁:“……”
这也太丢人了吧。
何至于此?
难道旁人也是这样?
不对呀,她前世嫁过陆云卿呢……
乔宁心想着,她得操练起来,成为像婆母那样的巾帼女子。
武将的妻子,大抵是不好当的,太过羸弱可不行。
“公子回来了!”
守门婢女态度恭敬。
今日,阖府上下皆得了赏赐,是公子吩咐管事下发了银钱,人人有份,这座庭院的三名婢女得来的赏钱最多。
乔宁闻声望去,刚好与顾远琛对视上。
两人终于圆房了,可乔宁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故此,她倒是落落大方。可顾远琛却是瞳孔一缩,明显紧张,他径直走来的过程中,目光躲闪。
“夫君。”乔宁唤了一声,嗓音有气无力,细一听,嗓子还有些沙哑。
顾远琛轻应:“嗯。”
他行至脚踏旁,从流云手中接过莲子羹:“你下去吧。”
流云讪了讪。
她已经习惯了,只要姑爷回来,她就得自觉退出屋子。姑爷只想与小姐独处。
这厢,顾远琛在床榻边沿落座,乔宁暂且还不知半月婵娟的事,以为自己已经解毒,所以,神色甚是放松。
顾远琛欲言又止。
“夫君,这次……辛苦你了。”乔宁此言一出,又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顾远琛喉结滚了滚,嗓音低沉:“可有哪里不适?”
乔宁摇头:“没有不适,只觉得浑身无力。”
顾远琛又问:“阿宁可还记得昨日回府后发生的一切?”
他是指,他们的圆房之事。
乔宁摇头。
顾远琛:“……”
乔婳已死,不然,他当真不介意去弄死一个女子。
只有他一人记住了,还真是颇为遗憾呐!
昨天,对顾远琛而言,也同样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
顾远琛亲自喂了乔宁食完莲子羹,之后,他慢慢吞吞从怀中取出一物。
是一只细颈小瓷瓶。
“这是什么?”
顾远琛清了嗓门,仿佛当做很寻常的一桩事,道:“是消肿的药膏子,我替你上药。”
乔宁:“……”
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顾远琛已经掀开裙摆,根本不容她反抗,那冰冰凉凉的感觉已经开始席卷。
乔宁一手扶着床柱,撇开脸去,不敢直视。可又刚好看向了床榻对面的铜镜,恰好瞧见了铜镜中的画面。
顾远琛正探头,神色专注……
乔宁索性闭上了眼,心慌意乱。
“好了。”男人低低哑哑的嗓音传来。
乔宁这才睁开眼,可下一瞬,顾远琛的脸已经近在咫尺,长臂撑在了她身侧。男人逐渐暗沉的眼神,以及他吞咽的喉结,让乔宁感知到了什么。
“夫、夫君!我们……不能如此!虽然还年轻,但也需得节制!”
顾远琛纳闷。
节制什么?
不是说“半月婵娟”每日皆需要解毒三次么?
怎么小妻子还没什么反应?
第六十九章
按着郎中所言, “半月婵娟”需得一日三解,且持续半月之久。但郎中并未言明,一天之中, 到底是几时开始发作。
显然,小妻子还没反应。
她的眸色清澈, 眼神清明,看着他时,没有旖旎缱绻的渴求, 却带着一丝防备。
顾远琛:“……”
即便没有中“半月婵娟”,阿宁也不该对他是这个态度啊。
阿宁倾慕他, 心悦他, 看着他的眼神理应时时刻刻缠绵悱恻。
当然,这只是顾远琛的美好幻想。
他只是期盼小妻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被乔宁痴慕着的感觉甚好, 就像是他打了胜仗,赢了一切。
“阿宁……”顾远琛低低轻唤, 两人挨得太近,呼吸相闻,唇与唇几乎就要相贴了,若即若离。
暧昧拉到极致。
顾远琛已经开始动/情了。
可乔宁只是眨眨眼,缓缓歪过脸去, 更是避让开了两人之间的视线纠缠。
顾远琛:“……”
若是乔宁寻常时候如此这般态度,也就罢了。
可她中了/媚/药啊,还是最恶毒的“半月婵娟”, 她岂会对他这般冷漠?
顾远琛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怀疑自己的实力。
果真是他没有把事情办好么?
顾远琛支起身来, 面上不显,却是急着精益求精, 但这种事还需得多多练习,方才能够提升。他又不能与旁人练习,唯有静等乔宁恢复。
顾远琛下榻,看似漫不经心,交代了一句:“阿宁,为夫去见几位副将,这阵子不出意外的话,我一直都在府上,你若身子不适,立刻命人去叫我。”
乔宁茫然点头。
总觉得夫君有些怪怪的。
她目送着顾远琛的背影,观之其行走姿态,也甚是古怪。
乔宁:“……”
***
顾远琛的确去见几位副将。
他与乔宁已经圆房,时刻待在她身边,他再强大的意志力也难以招架。
从前,他流连烟花柳巷,从来都是纹丝不动,毫无所感。
如今却是不同了。
副将都是年轻男子,皆尚未娶妻,一心扑在了振兴顾家军的任务上。他们这些留在京都的人并不觉得放松,还不如去战场杀敌。但众人也皆知,京都同样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皇上让老国公爷与四公子留守京都,又何尝不是一种软禁、架空。
见顾远琛过来,几人围桌烹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话。
“公子,咱们府门外皆有人盯梢,探子数量又多了起来。”
“琳琅姑娘离开后,的确被隔壁陆云卿带走了,看来,她就是受陆云卿指使。”
“公子,咱们这些人在边关待惯了,也不知几时才能离开京都?”
顾远琛接过一名副将递上的茶,眉目深沉,亦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完全出神了。
“公子?公子怎么不吱声?”一副将催促了句。
顾远琛抬眸,眼眸氤氲在一片薄薄茶气之中,显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他虽然出神了,但方才众人的话,他都听了进去。
顾远琛淡淡启齿:“不必担心,镇国公府不会出事,我也定会让诸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的心境,与此前判若两人。
之前,他恨不能破罐子破摔,风吹哪儿走哪儿。
而今,他必须要赢。
再次回到卧房时,顾远琛发现乔宁又睡下了。
他动作很轻,兀自去净房沐浴,换上了干净的雪色亵衣,还不忘在身上洒了几滴花露,这才上榻。
卧房有了一个女子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顾远琛也不再是个粗糙的男子,这间卧房每日也会更换鲜花,到处归置的整齐有序。
乔宁平躺着,面容娴静,但细一看,白皙的面颊逐渐泛红,她似是嫌热,一手无意识的扯开衣襟,露出半边雪腻肩头,以及艳红色兜衣。那兜衣下面的光景,更是让人想入非非。
顾远琛眸色暗了暗,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乔宁。
终于开始发作了?
顾远琛很好奇,乔宁若是接下来发作,她的意识到是清晰的?还是像昨日那般完全失去意识?
“阿宁?”顾远琛轻唤,嗓音低哑。
榻上人秀眉轻蹙,粉唇半张,那只不安分的手又开始扯兜衣。
她像是不想被束缚住,又嫌身上兜衣太紧,扯了又扯,雪腻肩头很快就被勒出红痕。
顾远琛见状,伸手主动帮衬。
这时,乔宁睁开眼来。
一个时辰之前,她原本还清澈的眸子,此刻又染上了别样的情绪。
似醉似醒,眼神仿佛会拉丝,对上顾远琛的脸时,她的情绪明显被调动。
“阿宁,你醒了。”
“嗯……”
乔宁自己也愣了一下,她方才发出的声音,委实绵延又黏腻。
“夫君……我、我……”
乔宁难以启齿。
顾远琛却露出欣慰一笑。
可算是发作了!
而且,小妻子的意识还是清晰的。
甚好!
昨日对顾远琛而言,是至关重要的日子,他也同样体会到了令人发狂的滋味,但他更想让乔宁也参与其中。
顾远琛故意没有直接告诉乔宁“半月婵娟”的事,他侧躺着,衣襟半敞,蓄意露出结实的胸膛。
“阿宁怎么支支吾吾?”顾远琛明知故问。
乔宁只觉得内腹憋闷,她这才意识到顾远琛试图解她的兜衣,但动作又堪堪止住。
她愣了一下。
竟然有些期待顾远琛继续下去。
不过,女儿家的面子,让她无法说出口。
她的目光落在了顾远琛好看的唇上,随后往下,便是凸起的喉结,再往下,则是她触碰过的修韧肌理。
乔宁突然觉之,心跳加速,她无意识的吞咽,就仿佛是流徒者,终于看见了一汪清泉,自是本能的想要扑上去。
“我……”乔宁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她就只知道,她很想挨近顾远琛。
此刻,顾远琛继续循序渐诱:“阿宁,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言。”
他在等她主动。
甚至想看见乔宁也为了他发疯的模样。
乔宁支起身来,媚眼如丝,睡裙脱落,只余那件岌岌可危的艳红色兜衣。
她歪着脸,直勾勾的盯着顾远琛,面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夫君,你可真好看。”
顾远琛一手扶住了乔宁的后腰,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腰窝:“哦?是么?阿宁具体说来听听,为夫究竟哪里好看了?”
乔宁像是被蛊惑,老老实实道:“眼睛、鼻子、唇、下巴……还有这里……”
她的手触碰到顾远琛的结实肌理,竟大胆狡猾的继续探究。
顾远琛:“……!”
忽然,顾远琛不想再继续“逗”她,一个翻身将乔宁摁下,他不知起了什么心思,将她翻了过来,细细欣赏着那枚火红色枫叶胎记,头一低凑了上去……
顾远琛太过狡猾,关键时候又逼着乔宁说情话。
他体力甚好,倒是游刃有余,百忙之余,还能抽出空来继续对乔宁循序渐诱。
“说,你家夫君全天下第一。你最喜欢的人,就是为夫我。”
乔宁迷迷糊糊,明明意识清楚,但很快就在浮浮沉沉之中彻底丧失意识。
门外的流云几人听见动静,立刻明白了过来。
不过,眼下几人都有经验了,不会急着去后厨抬水来。
屋内一时半会是不会停歇的。
***
更深夜阑,星移斗转。
顾远琛原本打算,一次次的完成每日的解毒任务。
但他数次给乔宁把脉,在笃定对方身子骨没有任何异样后,他索性将今日份的任务完成了。
待一切收拾好,顾远琛侧躺在榻上,让乔宁面对着他躺着,他无心睡眠,抬起手来,指尖戳了戳乔宁嫣红的面颊,说了句土味情话:“阿宁,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见过你?”
总仿佛有种求而不得的怅然若失。
可乔宁明明就躺在他身边,二人呼吸相闻……
***
“当真?!从哪里可以得来那味毒药?!竟有这种好东西!”
迟青云几日不曾见过顾远琛,这便不请自来。
在她不断的骚扰之下,且数次提出要见乔宁后,顾远琛烦不胜烦,只好言明实情。
谁知,这家伙竟是如此兴奋。
顾远琛:“……”
他怎么觉得,迟青云不安好心呢。
迟青云也不隐瞒,贼兮兮笑道:“倘若我中了这味药,靖哥哥必定会救我的吧。”
顾远琛剑眉猛地一挑:“咳咳……卫国公毕竟年纪大了,不像我生龙活虎,你最好不要胡闹。”
二人正说着,一道雄厚有力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说什么?”
来人是卫靖。
他竟也不请自来。
但很快,顾远琛就明白了。卫靖必定在镇国公府外安插了探子,得知迟青云过来,他后脚也来了。
啧,这么快就惦记上了?
看来自己这个媒人没有当错呀。
迟青云立刻出卖了顾远琛:“顾四说,你年纪大了,让我莫要胡闹,可……我也没胡闹呀。”
顾远琛:“……”这个未来嫂子不能处一点。
卫靖:“……!”
下一刻,迟青云又说:“我倒是觉得,靖哥哥正当男子最好的年纪,沉稳老练,却又不乏俊气,我最是喜欢。”
靖哥哥……
卫靖面色微沉,目光躲闪起来,不知如何接话。
迟青云倒是放得开,在卫靖面前收放自如。
顾远琛算是看明白了:“……”
卫靖就是一个纯真大龄男子,但迟青云却早已经验丰富。
第七十章
迟青云时不时含羞带怯的看向卫靖。
她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眼, 只要专注的看着人,很容易让旁人误以为,她对自己有意思。
卫靖此前不曾关注过任何女子, 故此,这一刻, 他无疑以为,迟青云这是喜欢他的表现。
卫靖是男儿大丈夫,他会对迟青云完全负责, 两人虽还不能成婚,但在卫靖的眼中, 迟青云已经是他的人, 他也属于迟青云了。
两人相视一笑。
一个沉稳内敛,另一个花招乱窜。
顾远琛忽然成了一个局外人。
“……”要不, 他避让一下,让这二人独处?
他那日也不过只是略施小计, 还以为卫靖不会上钩,可谁知,卫靖明明很容易拿下啊!
原来,战神也是凡夫俗子。
不过,话说回来, 一旦动了心,的确情难自控。前阵子,顾远琛自己便是很快就被乔宁拿下。
思及此, 顾远琛不免讪了讪。
他只能说……
英雄难过美人关!
古人诚不欺他!
迟青云当着卫靖的面,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
她毫不避讳。
顾远琛立刻避开视线。
卫靖先是一个眼神瞥向顾远琛, 随即也目光躲闪。
迟青云将地图摊开:“靖哥哥来得正好,这张地图是我费了不少心思得来, 我令人临摹了一份,先交一份给顾四,如此,即便我发生意外,这份地形图也不会丢了。”
卫靖剑眉紧蹙:“你不会发生意外。”
迟青云窃笑。
真汉子果然与众不同,她不过随口一说,卫靖就向她表态了。
顾远琛一眼看出了什么:“这是冀州与西南的地形图?”
迟青云点头:“正是。”
卫靖诧异:“你是从何得来?”
迟青云狡黠一笑:“我虽是女子,但又不是无能之辈,这些年我在暗中布局,想得到这份地形图也并非天大的难事。我父亲甚至想让我与沈浪联姻,但被我拒绝了,我看不上沈浪,我早就有意中人。”
迟青云故意趁机会表白,让卫靖当真以为,她早就痴慕于他。
卫靖:“……”
战神眸光持续性躲闪。
迟青云时不时窥探战神脸上的表情。
顾远琛将一切纳入眼底。
他忽然意识到一桩事——
怎么?
坠入情网的男子,如此幼稚?而且让人一眼看穿。
那他自己呢?
此前是不是也是这副傻样?!
***
半个月转瞬即逝。
京都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各方势力皆在暗中操作。
康元帝也自诩将一切掌控在了鼓掌之中。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自己才是天命所归,只将旁人当做痴傻愚笨之人对待。
这一天,是解“半月婵娟”之毒的最后一日。
乔宁已知晓她自己的身子状况,就在她苏醒后的第三日,顾远琛便已经告知了她。
奇怪的是,她以为自己会愈发虚弱,可从第四天开始,却可以正常下榻,甚至于,每次与顾远琛燕好时,她也逐渐学会附和。
前几次的周公之礼,她明显感觉到,两人恨不能都将彼此融入骨血之中。
乔宁对自己的变化很是震惊。
顾远琛也乐在其中。
其实,到了最后一天时,乔宁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渴望。
夜幕才刚降临,乔宁已沐浴,顾远琛从外面归来,不久之前与沈浪几人一道吃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深邃眼眸更显迷离。
他见乔宁端坐在桌案旁,正认真看兵法,遂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埋首深吸了一口楚楚幽香,指尖嵌入美人墨发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低低哑哑道:“阿宁,今日可有想我?”
乔宁斜睨了他一眼。
“还行。”
顾远琛:“……何为还行?”
乔宁的身子骨恢复的极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滋补过度的缘故,除却容貌更为清媚之外,她的脑子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学兵法时,较之此前更快领悟。
而且……
她好像并不是很需要顾远琛了。
乔宁顾左右而言其他:“夫君,你说,我体内的毒会不会已经彻底解了?我今日感觉甚好,内心十分平静,也不曾想你。”
乔宁笑靥如花,以为自己终于熬过了一难。
顾远琛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凝滞,随即消逝。
他怎么觉得,小妻子像是不需要他了?
她解毒了?他便没有利用价值了?
这话听起来,让人甚是不适啊。
顾远琛支起身来:“为夫去沐浴。解毒之事,不可马虎,阿宁应当重视。半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乔宁面色沉静,只淡淡应了一声:“哦。”
随即,又垂首看书,甚是认真专注,仿佛根本不把顾远琛放在眼里。
顾远琛:“……”
备受冷落的少将军,自行去了净房。
他成婚至今,还不曾被小妻子侍奉过。不过,顾远琛的私密之事,从不假他人之手,沐浴这种事更是亲力亲为。
顾远琛洗得很是潦草,褪去衣裳,径直跨入浴桶,随意擦拭了几下,这又从浴桶跨了出来。
他所用的澡水,还是此前乔宁泡过的花瓣澡水。
顾远琛身披一件雪色亵衣出来时,就见乔宁的神色更是娴静如水,半点不期待他,与一开始中毒那会,截然不同了。此前她热情如火,眼下却是“冷若冰霜”。
“阿宁,该睡了,时间紧迫。”
毕竟,需得解毒三次。
乔宁不舍的搁置下兵书,似有些不情不愿,嘟囔说:“今晚快些,莫要耽搁太久,明日一早,我还要跟着女先生去习武。苏苏还说,要将她毕生所学都教授给我呢。”
她的时间也很紧迫,接下来的日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经历这一次变故,乔宁想要变强的决心更是坚决。
刻不容缓。
她已经听说乔婳死了,虽说,她不知晓实情,但总觉得乔婳并非是暴毙而亡。
前世,乔婳死于陆云卿之手,这一世竟然死得更早……
其实,乔宁一直都认为乔婳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也很诧异,为何乔婳会死的这样快。但她要面临的对手,可不仅仅是乔婳。未来的路还长,她要想与顾远琛并肩作战,就务必要强大自身。
顾远琛僵在原地。
乔宁茫然看着他:“夫君,你怎么了?”
顾远琛的舌尖顶了顶口腔内槽,愣是被气笑了,露出几分少年风流气韵:“阿宁,你想让我有多快?”
乔宁神色认真:“当然是越快越好。”
顾远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乔宁觉得莫名其妙:“我自是知晓,那夫君你又到底能不能明白?”
顾远琛:“……”
或许,这短短半个月,还不能让小妻子彻底了解他。
顾远琛把人打横抱起,发恨似的放在臂弯掂了掂,故意将乔宁往上抛,吓得她一声尖叫,落下之际又紧紧圈住了他的脖颈,顾远琛这才稍稍满意。
乔宁目瞪口呆:“夫君,你这又是做甚么?”
顾远琛抱着她上榻,这一刻,他又开始怀疑,乔宁到底是不是当真心悦他。
不过,两人已经成婚,也正式圆房了,他断然不能当面质问乔宁,只好实际行动逼着她承认。
今日是解毒的最后一天了,顾远琛彻底放飞自我,也不再担心乔宁会不会受伤。
他现在才意识到,他太低估了乔宁。
他的小妻子,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有韧劲。
***
次日,郎中按着时辰前来请脉。
乔宁体内的“半月婵娟”已完全解毒,但郎中着重强调,笑着说:“公子,老将军交代了,让属下定要给您检查身子,确保不会影响了顾家日后的葳蕤繁祗。”
四公子是这一辈分中,嫡系一脉所剩下的唯一一人了,关系着顾家的血脉传承。
顾远琛:“……”
老头子的意思,他自是不会直接拒绝。
片刻后,郎中结束诊脉,看着自家四公子的眼神,透着一股明显的敬畏,笑道:“公子,您身子无恙,并无多大的影响。看来是属下多虑了,不该给公子准备大补药。”
顾远琛斜睨了他一眼:“呵,你知道就好,退下吧。”
郎中讪讪退出了屋子,离开时,还连连不断摇头失笑。
顾远琛不知起了什么心思,特意对乔宁道:“阿宁,下回若是发生这种事,为夫还是可以毫无压力的救你。”
乔宁一噎。
顿了顿,她很快就明白了夫君那明显的虚荣好胜心。
她嗔了顾远琛一眼,这便带着流云去见女先生。
她也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第二回。
第一次是她疏于防范,若再有第二次,那就是她的愚蠢了。
见小妻子对自己无一丝缠黏,顾远琛欲言又止,但又不能粘过去,只能暂时各忙各的,免得让府中人笑话他是个粘人的人夫。
女先生见到乔宁时,先是愣了一下。
只见乔宁并未清瘦,反而容光焕发,容貌较之之前更是明艳,眼神也愈发坚毅。
才半个月过去,她像是脱胎换骨。
“少夫人今日当真可以习武?”
乔宁点头:“先生不必在意太多,我很快就能适应。”
女先生莞尔,对乔宁大有改观。
她第一次见到少夫人那会,还以为只是一朵徒有其表的娇花,与从前的顾家女眷比起来,多少有些逊色。但眼下看来,倒是她以貌取人了。美貌的女子,未必都是一无是处的娇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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