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31
去便利店的这一路, 汀岁欢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热情到不行,那嘴巴喋喋不休的就没停下来过,时不时还拍一下游嘉远的马屁, 说他今天穿的比那花童还帅气。
游嘉远无语至极, 今天有个屁的花童。
直到进了便利店买完东西坐下,她才觉得口干舌燥地停下来在那猛喝水。
彼时游嘉远正给她拆着一次性筷子,看她那样眉眼抬了抬,灵光一现,手中的两根筷子互相刮了刮才递给她,“汀岁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噗——
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这什么问题?难道想让她回答“是的,你在我的梦里我俩一起酣畅淋漓”吗?
这是不行的吧,少儿不宜吧,而且多羞怯、多不合适啊!
汀岁欢鼓着腮帮子摇头晃脑,没敢作声,怕一作声就把梦里的那些事情告诉他,只敢把水咽下去就埋头吃东西。
倏然她想起自己忘了件事请, 抓准时机转移话题,“对了!蔺泽今天找我了, 问我们今晚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夜宵。”
和他一起三个人出去吃夜宵?这又是整的哪出?不应该要约也只约她一个?
游嘉远背对着落地窗, 后背倚着桌沿,双手手肘搭在桌面上,思索片刻看向她,“……你想去吗?”
“想啊, 反正在酒店待着也挺无聊的, 而且我们都还没感受过樵北的夜生活诶!”汀岁欢说。
她那模样看着还挺期待的,游嘉远不忍心拒绝, “那就去。”
“真的啊?!行!”汀岁欢立马把这事告诉了蔺泽,还让他赶紧甩个吃夜宵的地理位置过来。
[蔺泽:你们对樵北应该不熟吧?还是你把你们的位置告诉我,到时候我去找你们一起过去吧,这样比较安全些。]
[未来女飞:好,那我们在静雅弯酒店这边等你,几点钟?]
[蔺泽:九点十点?]
[未来女飞:成!(亲吻)]
手机放下,汀岁欢动筷子接着吃。
游嘉远眼睛往她那边一瞥,回过头,一顿,猛然转过去,看到屏幕上大大的“亲吻表情”,说不清是气的还是惊呆了,反正整个人差点吐血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汀岁欢,你要不你看看你自己回的什么?!”
啊?
汀岁欢皱眉,“什么回的什么啊?”
拿起来一看,嚯——
“我怎么回了他这个?!”汀岁欢赶紧撤回换了朵鲜花,“都怪喻夏,天天和她聊天她都给我发这个表情,搞得我也都顺手习惯了!还好没发个色色流哈喇子……”
顺手习惯?
游嘉远将凳子转过去面向她,双腿大剌剌敞开挨着她的凳腿,语气十分不爽:“怎么没见你给我顺手发一个?”
“……”这语气怎么跟要争宠似的?
汀岁欢不解,“那我今晚给你发一个?”
啧,游嘉远心里冷笑嘀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这不就是!
他跟个大少爷一样抱胸,头撇去一边,态度比石头还硬,“不需要,你给我发还不如直接给他发十个。”
紧跟着他心里莫名慌了一下,回过头去发现汀岁欢真的发了十个过去,活生生给他气笑了,一把把她的手机抢走掐她的脸颊,“汀岁欢,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啊?”
汀岁欢歪着脑袋笑得不行,抓着他的胳膊,“游嘉远你多动症又犯了啊?!你松开我!疼!”
“我不疼。”
“我疼!哎呀我不给他发了给你发!”
“不需要了,太迟了!”
……
与此同时这厢。
奶奶刚进厨房想问蔺泽菜是不是做好了,一看她那乖孙耳朵通红,以为是不是发烧了,着急地赶紧上前摸摸他的额头,“小泽啊,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啊?诶,也没发烧啊……那你那耳朵怎么那么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红?
蔺泽往后退了一步,把手机关了塞回裤兜里,摸摸耳朵,眼神闪躲地四处乱看,最后走去把电饭煲的充电线拔了,有些支吾地说:“没,没不舒服,耳朵红可能因为厨房太热了,对……饭好了奶奶,我们去吃饭吧。”
“真的?”奶奶总觉得他哪奇奇怪怪的,“你要哪不舒服记得跟奶奶说啊,应该不会水土不服吧?”
蔺泽摇摇头:“不会的,我是樵北人怎么可能会对樵北水土不服?”
这一听也是,奶奶没再说话了,跟着他一起把菜端去餐桌上。
吃饭时,蔺泽把晚上要出去的事情给奶奶说了,奶奶闻言放下筷子,“你同学来樵北了你怎么不喊人家来咱家里坐坐?”
蔺泽一愣,“他们来是有事情要做的,估计没时间来咱家里。”
“哎哟,你不邀请人家怎么知道人家没时间来?”奶奶又说:“有照片吗?给奶奶看一眼你在南清的同学。”
以前在樵北念书的时候,蔺泽都会把自己新认识的好朋友的名字告诉奶奶,并且邀请他们来家里玩介绍给奶奶认识,但自从去了南清之后,就没怎么和奶奶分享过他的校园事情和好友了。
而且他现在也没游嘉远和汀岁欢的照片,上哪找给奶奶看去?
“我没他们的——”
蔺泽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筷子上的青菜掉进碗里。
不对,汀岁欢的好像有一张……
还是他那天在学校路过公示栏,无意中发现她的照片被贴在仪容仪表规范图那一列后,没忍住拿手机拍下来的——
那张照片里,女孩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梳着漂亮的高马尾,刘海薄薄的耷拉在娥眉上方,娥眉下的桃花眼微笑起来灿若繁星,小梨涡浅浅,女孩模样里不仅充斥着青涩,还充斥着一股永不服输的韧劲和朝气。
不可置否,他在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只因为透过那双眼睛,他看到了他没有的东西——自信、开朗、亲和的感染力。
在和她相处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也真实地感受到了这些东西,更觉得她就是美好的代名词。
他将这张照片给奶奶看了,奶奶很满意地眼里蓄满了笑意,最后眼睛都直接眯成了一条缝,“这丫头长得真白净真乖啊,学习一看就很好吧?”
蔺泽看着照片,笑着点点头,“很好。”
“你俩一个班吗?”
“不是,她学文,我学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俩怎么认识的?”奶奶倏然想起他那通红的耳朵,若有所思地朝他看过去,莫非刚刚发信息给他的就是这个女孩?
“小泽,你……该不会是喜欢这丫头吧?”
“没有的事!您别胡说奶奶!”蔺泽快速否认,接着赶紧低头扒饭。
奶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眼看穿,但看到他那耳朵,哎呦喂,又红一大片,算了,还是不说了,“行行行……那你们晚上几点出去啊?”
蔺泽想想,“九点吧。”
奶奶:“好,别玩太晚了,回家的时候,记得先把人女孩子安全送回去再回来。”
“人有人送,不需要我。”
“谁啊?是不是你们小年轻口中的……什么什么情敌?”
蔺泽难得羞怯一回,筷子都放下了,口气无奈,“奶奶!”
奶奶忍俊不禁,“哈哈哈好好好,奶奶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吃饭吃饭。”
……
城市灯火绚丽,天空幽蓝星月交辉,清明月光柔美婆娑。
待到九点过五分,汀岁欢和游嘉远来到酒店楼下等蔺泽。
等的间隙里,汀岁欢一直伸长个脑袋到处看蔺泽来没来,把旁边的游嘉远硬生生给整无语了。
他屈臂搭她肩膀上,口气酸溜溜,“汀岁欢,你等我的时候会这样左看看右看看吗?”
汀岁欢还在看,“不会啊。”?!
游嘉远深吸一口气,“什么意思?”
“你这个人从不按套路出牌的好吗,我左看看右看看,你就会从前面或者后面出来吓我一跳,那我肯定不会只朝那两个放向看啊。”汀岁欢把他手从肩膀上拿下来,“等你,我需要前后左右都看一遍,最好在原地学小天鹅转圈的那种。”
这么一听,好像有点缓解那种无语的感觉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手臂抬上去又准备放她肩膀上,结果人下一秒就往左边去了,还边挥手边嘴里喊着:“蔺泽,我们在这里!”
“……”
无语至极-
蔺泽带着他们俩去了家吃海鲜粥的大排档。这家大排档他以前经常来吃,味道正宗,生意很好。
此时不到十点钟就已经快坐满了人,很热闹,好话脏话混在一起,玩骰盅的更是叫得欢。
三个人找了个靠路边道牙石的位置坐下,蔺泽本来想让他们俩来点东西的,但汀岁欢执意让他来点,说是因为他是这的常客肯定知道哪些最好吃。
还没这样三个人出来过,点完菜就都沉默地在那干坐着,听着别人在那吹大法螺。
在汀岁欢的世界里,她是不允许有她在的地方出现尴尬的,所以没多久她就清了两下嗓子,主动挑起话题,“那个……蔺泽,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回南清吗?可能上学前一天才回,想多陪陪我奶奶。”蔺泽说。
游嘉远口渴了,起身给自己和他俩都倒了杯菊花茶,“你奶奶一个人在这边住?”
蔺泽看着杯子里越来越满的茶,想了想,“差不多吧,我姑姑经常出差不住家里,就相当于我奶奶一个人住。”
“这样……”汀岁欢又问:“你是从樵北转过去南清的,那你们家现在是打算一直在南清定居了对吗?”
蔺泽有点意外汀岁欢会问这个问题,他若有所思地缓缓喝了口茶,“我爸的意思,是打算定居在南清,但我暂时没有长待南清的这个打算,不过……”
他定定注视着汀岁欢,“也有可能会变,说不准。”
闻言,游嘉远和汀岁欢对视一眼。
前者同为男人,自然轻松地从眼神里看出了些端倪,表情凝重。
后者因为没往那方面想,自然没太观察到,只在内心好奇着他为什么没有这个打算。要换做平时,她早就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但今天莫名其妙的,第六感突然告诉她还是别问了,也正好服务员端了海鲜粥上来,她的重心也转去了那锅粥上面。
等粥煮滚,蔺泽给他们俩一人装了一碗。
十月份的蚊子还是挺多的,没多会汀岁欢的小腿就被咬了两个包,痒得她不停伸手挠。
游嘉远见状,让她挨近自己这边坐点,也可以把腿伸到他那里去。
桌子是个小圆桌,椅子是那种塑料的带有扶手的。
汀岁欢抓着扶手,就带着凳子朝他那坐过去了些,不过她还是不懂,“这样蚊子就不会咬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方法。”
“因为我的血型好像也挺招蚊子的?”游嘉远说着,见她头发有些散乱着滑下来了,放下勺子给她重新扎了一遍,“所以你挨我近点,蚊子就会只咬我不会咬你了。”
汀岁欢感动死了,佯装一副要哭的样子,“哇,游嘉远你好好哦呜呜呜,那等下你被咬贫血了我可不负责哦。”
“……”游嘉远离她很近,低频的笑声撩拨着她的耳朵,“汀岁欢,你到底能不能盼我点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汀岁欢耳朵痒痒的,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一样,还有点热,她缩了缩脖子,“能呀……你扎完没,我想吃粥里的螃蟹了。”
最后一圈扎好,游嘉远松手前还顺了顺:“好了,粥很烫,你慢点吃。”
大排档闹热,周遭熙熙攘攘的,烟火气很足。
对面的蔺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不过游嘉远朝他看过去时,他的目光首次迅速地垂落下去,勺子一直在搅拌着碗里的粥,像是不管怎么搅拌,这碗粥都不会凉下去。
没过多久他再次抬眼,这次又正好直面游嘉远的那双眼睛。
两人无声对视几秒,蔺泽又撇了汀岁欢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有被人误会过是情侣吗?”
螃蟹钳子刚咬一半又掉进碗里发出清脆声响,这声音和他的问题同时令汀岁欢大吃一惊,“啊?”
紧接着就见旁边那人放下手中勺子,悠哉哉地靠着椅背,表情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得意。
他拖着尾音,还带着点懒懒的笑意,“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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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游嘉远所说, 两人确实有被误会过是情侣,还不止一次。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大家难免会对看似般配的人进行一番“两人是不是情侣”和“会不会在一起”等话题的窃窃私语, 甚至大胆的人忍不住了还会找当事人八卦一嘴。
两人当时正上高一下学期。
因为不同班, 所以每次放学游嘉远都会快些收拾好书包去班级门口等汀岁欢。
他长得很板正,身量高而清癯,每回单肩挂着书包,背对着班级站在走廊上耐心等她的时候,都会吸引班级里很多人的目光,甚至还会传递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
有一回,游嘉远因为在运动会上失误,导致没能拿到奖牌,拉低班级排名所以情绪不太好。
汀岁欢很敏感地察觉到,一出班级,没和往常一样把书包扔给他背,而是把他的书包卸下来抱在自己怀里,还喊他把腰弯下来, 头低一点,再低一点……
游嘉远莫名其妙地照做, 嘴里那声“怎么了”还没说出口, 她就走上前抱住了他,还伸手盖在他脑袋上揉了好几下。
“没关系的,游嘉远,在我心里你已经很厉害啦, 而且说真的诶, 你跑步的样子特别特别帅!就跟空中超人一样!”说到后面,她还特别神秘地放小了声音在他耳边说:“嘘……我告诉你个秘密, 你想不想听?”
彼时班级里八卦的眼神越来越多,大胆的人已经趴在窗台上看。
游嘉远的双手不知所措地在半空中僵硬着,那一刻想要抱她却又迟迟不敢,唯一敢做的,就是将下巴搭放在她的肩颈处。
他眼底情绪炽热沸腾着,喉结上下滑动,说话声低沉又隐忍:“什么秘密?”
“我偷偷带了我妈的相机来学校,给你拍了好多好多的高清照片!我的镜头摔坏了,要不然我就直接用手机了。”
他嘴角勾了勾:“不怕被发现之后挨衣架子吗?”
她笑得很轻快,指间拨弄着他的碎发:“不怕呀,而且挨就挨嘛,为了记录下你的跑步瞬间还是很值得的!”
这么多年了,她从没缺席过有关于他的每个重要时刻,也没少记录过他的每个重要瞬间。
同样的,他也从没缺少过她的。
那一刻,他低落无比的心情因她的拥抱和话语好了许多。
两人在即将结束拥抱的那一刻,班里和走廊都有人将此画面拍了下来。
隔日两人上学回到各自的班级里,就都有人大胆开问他俩到底是不是情侣。
游嘉远彼时在收作业,只说了句“少管点闲事,赶紧把作业交了”就走了。
而脸皮吹弹可破的汀岁欢直接红了耳根,“你们别瞎说,我和游嘉远只是特别好的朋友!”
“我不相信!”
“我也不信,我看人看事一向很准,你俩绝对有事!”
“你俩看着也真挺般配的。”
……
这是两人被误会最深的一次。
不过两人也没因此和对方在校内保持距离,旁人见了也慢慢从好奇讨论到变成观察,再到变成习以为常,甚至有部分人心里已经默认他俩在谈了。
祝顺意和喻夏就妥妥的是他俩的头部CP粉,但两人不敢说,只敢私下讨论两嘴。
所以当游嘉远说出“有啊”这两个字的时候,汀岁欢立刻想起那次的事情,导致她突然之间羞怯地低下头去,佯装一副只想喝粥吃螃蟹的样子。
大抵是因为心境变了,不然换做从前听到他这么说,她是不会在心头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的。
蔺泽也是个明眼人,能察觉到汀岁欢此时的羞怯,这种羞怯放在普通朋友身上是根本不会存在的。
所以,她是喜欢游嘉远的。
两个人现下的状态,就是互相喜欢,却又时机未到不能戳破的-
之后的夜宵吃得很沉默,就算汀岁欢和游嘉远主动找话聊,蔺泽也因为在心中想事而回答得极其敷衍,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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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蔺泽还是先将两人送回了酒店,才喊司机掉头送自己回家。
回到酒店房间时已经是十一点了,由于太累,柳蕊早早地就入了睡。
两人轻轻关门,在客厅蹑手蹑脚的。
汀岁欢口渴了去吧台小冰箱那拿了瓶冰水喝,游嘉远说他也渴了,但不凑巧,冰水只剩下她手上那瓶了。
吧台处只开了盏昏暗的落地灯,汀岁欢后背倚着桌沿,游嘉远站在她身侧挡住了大半的光源,目光笔直地落在她手中那瓶水上。
他,该不会是想喝她的吧……
那这算不算间接性接吻啊?不太好吧……
汀岁欢赶紧把盖子盖上,“那个,要不你自己下楼再去买一瓶?”
那动作就跟生怕他下一秒要抢过去喝一样,游嘉远抱臂,觉得颇有意思地笑着微微歪头看她,“但我太累了不想下去,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汀岁欢眨眨眼,“外卖啊!”
游嘉远将死皮赖脸进行到底:“这么晚了不好麻烦别人。”
“那你就好意思麻烦我给你开盖子喝我的水?”
“对啊。”
这话不仅尾音高了不少,还特别理直气壮的。
汀岁欢头一回见脸皮这么厚的人:“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作势想要离开,“你,你要喝自己下楼买去!我要去洗澡睡觉了,晚安——”
就在她离开吧台要与他擦肩而过的那瞬间,手腕被宽大的掌心牢牢握住,脚步被迫暂停,手中的矿泉水瓶倏然被紧握着快要喘不上气。
她僵滞着不敢乱动,感受着身后那道呼吸渐渐肆意地往耳廓处压,脚底升起无数根藤曼的同时,那道撩拨人心弦的清冽嗓音将她包围彻底。
“岁岁……”
他俯身停在她耳边,一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手撑着吧台边缘,一呼一吸似不停浇灌着藤曼的生长激素,令藤曼倏然之间在体内横冲直撞,最后奋力贯穿她的整颗心脏——
“你今天特别漂亮。”
“当然也不止今天,只是……今天最特别……”-
面红耳赤,双脚软如棉花,胸腔内住着鼓手,鼓点声震耳欲聋撕裂夜空。
这个状态汀岁欢持续了一整晚,她侧躺在床上,心里彻底乱成一团怎么解都解不开的风筝线,越想解开,线勒的手越是生疼,也乱的越是厉害。
她真的好烦躁。
烦躁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烦躁他的一呼一吸,也为自己还没到能用行动反击的时候而烦躁。
前两个现在很好解决,只要离他远点就好。可最后一个现在根本没法解决。
她想,如果到了能反击的时候,她相信自己肯定会在他说完话的那一瞬间就转过头去,再做出一些让他永生难忘的动作!
至于是哪种动作……
糟糕——
汀岁欢越想越紧抓着被子,头往深处埋,最后因为脑子刺激过头兴奋过度而一夜无眠……
而游嘉远就不同了,洗完澡一沾枕头就酣然入梦,甚至起床的时候面色还特别特别好,满面春风的,这把汀岁欢弄得觉得很是不公平!
凭什么他能睡得好她就睡不好了?!
为此她发誓,等回南清之后,一定要弄的他再也没法好好睡觉!-
回南清这天,两人给蔺泽打了声招呼,蔺泽因此还亲自出来送了一趟,一路跟着他们去了机场。
汀岁欢觉得蔺泽情绪不太对,不仅话比平时少了许多,还总是躲避她的视线。
而且很奇怪的是,在过安检之前,蔺泽说想要抱抱她。
不是这个拥抱奇怪,而是他说话时疲惫的嗓音和低落的表情奇怪,就好像这一别之后大家再也不见了似的。
登机之后,汀岁欢和游嘉远说了这个事情。
之后飞机起飞到准备落地的这过程里,游嘉远一直琢磨着他从蔺泽身上观察到的,和汀岁欢所说的每一句话。
最后琢磨完,他在侧头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觉的人时,轻轻扯了扯嘴角。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没有情敌了?-
放完国庆长假以后,将要迎来的就是招飞预选初检和全国征文大赛。
招飞预选初检时间在十月二十一号,征文大赛在十月二十七号。
初检中会有英语口语的面试环节,汀岁欢一想到这个就紧张,那几天里说得英语比吃的饭都多。
其实在游嘉远的辅导下,她的英语成绩和口语流畅度已经比以前好特别多了,但她就是改不掉一遇到大场面就容易心慌紧张,容易往最坏的结果上想的毛病。而且还是在面对最喜欢的事情上,因为她很害怕自己会将事情搞砸。
彼时课间休息,游嘉远正坐在樊煦旁边和人商量着比赛作文的事情,扭头看到女孩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思索片刻,和樊煦说了声下节课再聊,就起身过去屈指叩了叩她的桌面,“走吗?请你吃冰淇淋。”
汀岁欢耸耸鼻子,愁眉苦脸地弯下腰,下巴搭在桌面上,“你自己去吧,我不太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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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去?”
“不去。”
“那可惜了。”游嘉远使出杀手锏,叹了声气,“唉,我今天还看到老板进了几箱方糕和雪糍来着,你不去吃,那就等着被人买光吧。”
方糕和雪糍?买光?!
汀岁欢眼睛瞪大了整整一倍,直起身仰头看他,“我去!不过我能一样来一个吗?”
游嘉远眉梢轻挑着点点头:“一样来十个都可以。”
“真的啊?走走走,再不走就上课了……雪磁都有什么味道的啊?”
“我只看到了香草。”
“够了够了,我只喜欢吃这个味道!方糕呢?有什么味道?”
“忘记了,你自己去看。”
……
后面汀岁欢还是只选择了香草味的雪磁,游嘉远问她是不是看不起他,不然怎么说好了拿十个又突然变卦了。
她懒得搭理他,说了句“人傻钱多啊你”就走出小卖部了。
认识两人的男同学刚好路过,见状拍拍游嘉远的肩膀调侃:“啧,你这家庭地位也太低了啊。”
还真别说,这话听着有点好听啊是怎么回事?
游嘉远竖起大拇指,财大气粗地请他吃了两个雪磁。
后面两人坐在靠大树的石凳下,汀岁欢拿小叉子叉着雪磁吃。
游嘉远坐她对面,一条腿弯着支地,一条腿大剌剌伸到她那边挨着她的石凳腿,“吃到甜的有没有觉得心情好点?”
汀岁欢点点头,“太有了!这个世界上就不能没有甜品!”
这句话游嘉远不认同,毕竟他不怎么爱吃甜食。等她吃完,游嘉远才接着说话:“后天周六去哪参加初检?”
“维锦酒店。”
“有信心没?”
“当然没。”
游嘉远被她那肯定的语气给弄笑了,“汀岁欢,这可不是你的做事风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汀岁欢好奇,手托着下巴看他,“那我做事的风格是什么样的呢?”
她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想过能听到什么正儿八经的回答,可下一秒游嘉远倏然凌厉的神态,认真的口吻都令她彻底乱了思绪。
“你的做事风格在我印象里,是自信,是不服输,是胆大心细,是遇到困难敢于挑战自我迎难而上,是遇到简单的事情和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也不会心高气傲,并且处理起来会更加谨慎和小心翼翼。”游嘉远抬眼,目光笔直撞进她的瞳孔里,“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为什么要这么严谨,你说是因为想要结果能够更完美一些吗?”
她心口一滞:“记得……”
也是此时,他眉眼间的神态顷刻间软了下来,扯扯嘴角:“所以啊,汀岁欢,别害怕,放开手脚大胆去做你喜欢的事情,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到时候我都会在楼下等你,带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汀岁欢眼眶热热的:“游嘉远,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完美啊呜呜呜……”
刚刚那话能重新收回去吗?
游嘉远差点扶额,笑着极其无奈地仰头望了望顶上茂盛枝叶,语气不自觉变得十分柔和:“汀岁欢啊……好吧,你确实在我眼里很完美。”
“咦,游嘉远你好肉麻哦!我起鸡皮疙瘩了!”
“是谁先说得这话?是谁先肉麻自夸?”
“谁啊谁啊,反正不是我。”
“行,不是你的话……那就是巷子口那条金毛吧。”
汀岁欢彻底炸毛:“你骂我是狗?!”
游嘉远刚说完“我哪敢啊,我骂我自己都不敢骂你”就听汀岁欢说让他承认自己也是狗,然后在这蹲着汪两声。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啊,他不干,起身就走。
不过别看这背影洒脱的跟潇洒哥一样,三秒不到还不是得乖乖折回身来帮她把雪磁的包装袋给扔垃圾桶里。
汀岁欢拍拍他的肩膀:“嘬嘬,真乖,晚上狗粮加倍。”
歇菜,游嘉远对着她,嘴里硬是挤不出一个“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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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一号这天, 初检的面试时间定在了下午三点整。
汀岁欢穿着正式,带齐资料,提前了十五分钟抵达指定面试地点。
面试十个人一组, 排队做完一系列的身体初检后就是面试笔试的环节。
这个环节中需要用中英文进行一段自我介绍, 向面试官展现自己的优势和亮点、说明自己为何想当一名飞行员等,和再回答面试官一些比较常见的问题。
这篇自我介绍的稿子,昨天汀岁欢在写完之后,就拉着游嘉远进行了长达一整天的排练,等几乎能倒背如流了,她才放心下来和把人给放了。
再加上游嘉远说的那段让她放开手脚大胆去做的话,使她在今天面对三位面试官的时候能够尝试冷静下来,最后做到自信,且从容不迫。
楼上面试氛围紧张又严肃,楼下“三带一要不起”的手机版斗地主的氛围惬意又轻松。
画风截然不同。
游嘉远侧坐在便利店门前的熊大摇摇车的扶手上,一双大长腿伸直着大剌剌敞开,微微弯腰打牌的姿势多少有些懒散劲在身上。
便利店小哥嫌无聊凑过去看,这一看, 笑意立刻飞到外太空:“我的妈诶,你这手气很臭啊兄弟, 牌又小, 顺子又没有,妥妥的把金豆往人荷包里塞啊。”
呵。
游嘉远睨他一眼,一脸“要你说啊?我是瞎了不知道我手臭吗?本来连输五局就心烦了还来提醒我手臭”的表情扔了张3出去:“臭就臭,说不定好运全转移到她身上去了, 那不挺好。”
便利店小哥挺八卦:“她?是不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
“嗯。”
“她也是来参加给飞机体检的?”
游嘉远被逗笑了, 肩膀耸了耸:“兄弟,人家叫招飞初检, 给飞机体检的那是机场安全检察员。”
“这样……”
小哥点点头,模样似懂非懂。
小哥比游嘉远大四岁,中专毕业之后因家里有事没继续读书,近两年有了参加自考考试提升学历的想法,所以这不,因为酒店离云雅景苑挺近,游嘉远好几次来店里买东西都能撞见他趴在那学习。
一回生二回熟,小哥见他长得就挺学识渊博的,厚着脸皮问出人的成绩,喊人教自己做题和传授自己一些背题技巧。
游嘉远挺乐于助人,特别是在学习上,二话不说把压箱底的技巧全交给他了,也心想能接触下自己没学过、没见过的知识点和题型好像还挺有意思的,就应下来了。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认识了。
小哥抱胸靠着玻璃门,看着从维锦酒店出来的那些学生们,心里不禁感慨起年轻真好,触目兴叹道:“嘉远,你说……这当飞行员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是吧。”
“学历需要很高吧?哈哈,我要是也能当飞行员,祖坟都得冒青烟了吧。”
话题一下被扯远,游嘉远把游戏关了,扯着嘴角看看天又望向他:“羡慕?”
“废话!当然羡慕啊,飞行员诶兄弟,怎么可能不羡慕。”小哥笑笑又说,“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有好多回看见飞机从天上划过,都会幻想开飞机的那人是我,等飞机变成个小芝麻点再也看不见了又清醒了,”
摇摇头,“啧,别人都是前途无量,我这前路啊,只有那种不会停下来的沙尘暴。”
不远处的酒店里陆陆续续出来好几个人。
可游嘉远的眼中,独独只有最右边那个穿着正式,扎着高马尾,神色上的茫然荡然无存只剩下坚毅的女孩,眼里笑意一下比方才柔和了许多。
“会羡慕其实挺正常的啊。”他尾音轻飘飘的,话却很有力量感,“我也羡慕过别人,但后来我觉得各自的人生都不同啊,羡慕归羡慕,别忘了走好自己脚下的路,而且,你羡慕别人的时候,说不定别人也在羡慕你。”
小哥不解,甚至想自嘲:“我?我有什么好值得让他们羡慕的?”
“很多啊。”游嘉远离开摇摇车,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似另一方可靠的天地,“你有健康的身心,有健全的四肢,有工作,有稳定收入,甚至还有机会能提升学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拍了拍小哥的肩膀,说起话来颇有不符合年龄的老神在在:“而且你才二十岁出头啊,前路浩浩荡荡,别老这么灰心丧气的,更何况就算前路只能有沙尘暴又怎样,勇敢点不顾一切冲过去啊,你不觉得从沙尘暴中间冲过去的人都特别帅吗?”
小哥被游嘉远这番话震撼住了。
因为在这之前,他总想着怎样能尽可能的避开沙尘暴,从未想过要从中间冲过去,也从未敢想过沙尘暴后面是否前途一片光明,更总是低估自己的潜力,和有重头再来的勇气。
因为这些,导致他忘了其实他是他自己的整个宇宙,宇宙里的一切自然只能由他来主宰,他永远都是自己航线里的舵手。
海水难量,人生路上失败本就难以避免,请记得别灰心丧气,请记得别失去勇往直前的勇气。
大不了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摆张床好好睡上一觉,等睡饱了再继续起来大步朝前走,重新启动属于自己的宇宙-
越靠近黄昏,风里秋意就越浓,秋季来临,不少人都套上了薄外套,游嘉远也不例外。
朝她走去时,少年黑色外套稍稍鼓风,短碎发凌乱飘动。
汀岁欢见了,忍不住想抬手顺顺他的头发,但后来一想,这是在酒店门口,待会肯定还会有很多人出来又算了,所以这快要伸到半空的手,没过多久又速速落回下去。
“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男生是你朋友吗?”她仰着头问。
而游嘉远又总能轻而易举猜中她那点小心思,将她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
回答的同时还在思考着,要不,主动点靠过去说手太酸了让她帮忙弄弄?瞥一眼酒店大堂,见陆陆续续出来了不少人,心里又叹了声气,唉,还是算了吧,她脸皮太薄了,待会红了怕别人误会他怎么她了,“对,朋友,就在那个便利店工作。”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在便利店工作的朋友?多大了啊?”汀岁欢说着,两人开始并肩朝前走,秋风从左边送来,游嘉远绕过去替她挡风,“二十岁出头,之前我来买东西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他在店里写近代史的题,碰到不会的,我又正好过去付钱,就拉着我让他帮忙看看。”
汀岁欢觉得蛮神奇,蛮有意思的:“他怎么不拉别人偏偏拉你啊?”
“你这问题我之前也问了,说出来我都怕你说我自恋,但真不是我自恋啊,是他亲口说我长得就像个能上清华的学霸的。”游嘉远说完这话往右边一瞧,果然看到她那怀疑他自恋的笑容,瞬间失笑,“真的啊,不信咱俩折回去,我让他当你面说,再不行我让他调监控。”
“才不要。”汀岁欢佯装嫌弃,“听一遍我都受不了了还听第二遍,我怕我今晚替你尴尬到睡不着。”
游嘉远微微眯眼,指尖捏捏她的耳垂:“汀岁欢,什么意思啊你?在你眼里我难道很蠢吗?”
汀岁欢笑着歪头躲开:“夸你是学霸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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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信你?”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走到路边道牙石那正好碰上一辆出租车,汀岁欢伸手想拦下,结果左手手腕被游嘉远牢牢握住,被迫转身脚步开始朝前移动,她觉得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坐车去吃东西了!我肚子饿了!”
哪知游嘉远说要带她去找便利店小哥证明自己刚刚没有自恋。
她笑着说他神经病,他说谢谢夸奖。
等进店打完招呼了,汀岁欢真眼巴巴等小哥为他证明的时候,小哥从收银台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礼盒袋子递给游嘉远,“给,你不回来拿我都差点忘了你放了东西在我这了。”
“谢了。”游嘉远接过拎在手里,单手搭在汀岁欢的肩膀上,说了声走了就离开了便利店。
汀岁欢反应过来之后,好奇心都转移到那袋子上了,全然没空管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因此从两人的背影来看,像是游嘉远搂着她的肩。
“里面是什么啊?”她靠过去低着头问。
高马尾在游嘉远怀里一下又一下的蹭着,他不由搂紧了些说:“送你的,面试礼物。”
“送我的?”汀岁欢喜溢眉梢地抬起头来,“是什么是什么?给我看看。”
“不给,等回去了再给你。”游嘉远将拎着礼物的那只手伸远,卖关子,“反正是你喜欢的。”
“飞机模型?!”
“不知道。”
“大的还是小的?”
“说了不知道。”
“好,那就是大的了!”
游嘉远没再作声,让她独自在那猜来猜去的,把人心弄到痒的不行,直至到了烤肉店,她忍不住想看看的时候才告诉她里面都是什么。
里面不仅有一架她曾经坐过的飞机的飞机模型,还有台全新的黑色相机。
会送她飞机模型,是想告诉她,不管招飞结果是成功或失败,都不要忘了初心,继续保持热爱,前途依旧光明。
会送她相机,是因为她有爱拍天空、花草树木、奇怪又可爱的东西的小爱好,也因为不想她在每次要用相机的时候都得麻烦柳蕊,所以想让她也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能记录下自己那可爱又有趣的小小世界的相机。
放在平常又普通的日子里,他是不太好意思将这份礼物送出去的,更别提把礼物的含义告诉她。
但放在面试招飞这种重要的日子里,他送的就会自然很多,自然到吃烤肉的时候差点烫到嘴巴皮。
汀岁欢忙不迭给他倒了杯冰的百香果汁,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你干嘛?之前送礼物也没见你这么紧张过啊。”
我紧张?开什么玩笑。
游嘉远淡定喝了口果汁,指节碰碰鼻尖:“什么紧张,是太烫了。”
“真是这样吗?”汀岁欢依旧笑着,露出浅浅的小梨涡。
不知是不是被这烤炉的热气熏的,女孩脸颊染上些许绯红,眼里漾着薄薄的水雾,清透又柔和的同时,还因经历了一场面试而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劲儿。
这让游嘉远恍然想起升高一的那个暑假,汀岁欢在两家聚会上郑重其事宣布自己要参加招飞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她看着和现在一样,无所畏惧、纯粹、锋利又努力,不仅如此,那些年和现在的她,还总是在世界向她扔尖刺时临危不惧,就算被刺扎中也无所谓,大不了做带刺的向日葵。
可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知道,这无所畏惧的底下还隐藏着许多她为自己做过的心理建设,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鼓气,源于未知的心慌和恐惧。
别看她家庭挺幸福,氛围好似挺轻松的,但其实她还蛮缺少父爱的,毕竟汀玉松要工作的地方实在太远,一年总是回不了几次家,亲子活动、父亲节、家长会上几乎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任何表扬和话语都只能通过手机传达给她。
她很羡慕那些能够当面表达出来的爱。
因此,她才会在和游明礼一起吃饭那天,在桌子底下牢牢握住游嘉远的手腕,当面告诉游明礼,他的儿子游嘉远到底有多优秀。
因为游嘉远也同样缺少父爱,而这种父爱是继父根本没法给予的。
这些暗藏在深处的,这些汀岁欢所有想表达,从不光动嘴还会用行动表示的,游嘉远统统都知道。
并且他敢拍着胸脯保证,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父母以外最了解她的人。
因为她相信他,所以在他面前最真实,愿意毫无保留的将心扉向他敞开。
同样的,他也愿意。
随着时间不停往前走,烤肉店内逐渐开始座无虚席,服务员上前帮忙将烤好的肉夹到一旁后就转身照顾另一桌客人。
“真是这样,太烫了,你慢点。”游嘉远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换了个话题,“吃完想去哪?”
汀岁欢晃了晃手里的黑色相机,眉眼弯弯,“当然是去找个好看的地方拍照!”
“好,心里有想去的地方吗?”
“还没有诶。”
游嘉远放下筷子短暂思考了下,接着拿出手机不知给谁发了条信息,大约两分钟后对面回复了,他简短敲了几个字过去,放下手机,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看着汀岁欢说:“我知道去哪了,你等下跟着我就行。”
汀岁欢低头吃着肉,嘴巴没空说话,只能单手做出OK的手势-
烤肉店在市中心内,出了店右转往前走三百米左右,就能看到横贯在城市之间的江。
江的一边是市中心的高楼建筑,亮起的华灯倒映于江面,流光溢彩。
另一边是休闲广场,灯光并不华丽,但足够明亮。
汀岁欢以为游嘉远说得地方就是江边,没想到他后来带着她去了一座55层高的楼宇里。
两人一路搭乘电梯来到54层,再步行上一层楼梯便能抵达露天顶楼。
这个地方能俯瞰大半南清,能看日出日落,能看楼下万家灯火似第二天幕众星繁密。
清风一吹,消除疲惫送来惬意,是不少年轻人爱来的地方之一,可今夜没几个人,刚刚有两个女生拍完照也手挽着手下楼去了。
汀岁欢手肘搭在玻璃护栏上,晚风轻拂马尾发梢,碎发飘动,“这地方开放这么久了,我还是头一次来。”
“我也是。”游嘉远也将手肘搭放上去,微微弯着背脊,壁灯暖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和锋利凸出的喉结,“要不是祝顺意昨天提了一嘴这个地方,我都差点把这块地给忘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这话说得好像这块地是你的。”
“也可以是我的,等我晚上睡着吧。”
风声和两道轻快的笑声瞬间融合在一起。
“诶,游嘉远,我今天面试的时候没有紧张。”汀岁欢突然看着他说,“那时候我的脑子里,除了那篇在你面前排练过许多次的稿子,就是你那天在学校小卖部外面对我说得那番话了。”
游嘉远侧额与她四目相对,扯了扯嘴角又开始装傻,“什么话?我忘了。”
“你夸我是清华未来学霸来着。”
“我有说过这个?我怎么记得没有。”
汀岁欢笑了:“看!还说你忘了!明明记得。”
原来是套他话呢。
游嘉远失笑,屈指划了下她的鼻子,“就你聪明。”接着他转过身去,后背倚着护栏,散漫盯着她看,“后来呢,顺利吗?有信心等高考结束后被录取上吗?”
“顺利啊,信心我也当然有!”她说起这话来时很明媚生动,像是洋溢着无数希望。
游嘉远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低沉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柔情,“成,期待我们汀岁欢女士成为机长的那一天。”
汀岁欢:“一定会有那天的!”
“嗯,一定,我相信。”游嘉远松开手后又说,“不是拍照吗?怎么拍?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我自己来吧。”
“行。”
说着,游嘉远就离开护栏那准备给她腾出地方拍照,哪知走了没两步又被她拉回去了,他转过身来有些懵地问她:“怎么了?”
只见她拉着他走到光线和景色都最好的位置,同他并肩而立,拿出相机调整好,伸长手将镜头对着两人。
“看镜头哦游嘉远。”她侧额,笑意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蔓延开来。
秋夜也是在此刻倏然变得漫长起来,月光洒落在两人肩头,晚风徐徐擦过耳边时,他听见一句能使心头久久无法平静的话语。
“第一张照片,当然得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合照了,就算不是合照,照片里也必须有你。”
“游嘉远,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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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谢谢里面, 包含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小时候她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的那件事情。
如果不是他, 她可能根本没法好好得站在这里, 也没法被那么多的爱给包围。
所以汀岁欢真的挺谢谢游嘉远的。
谢谢那个愿意为了她而奋不顾身的七岁小男孩,也谢谢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送给她第一台相机记录生活的十八岁少年-
游嘉远回到家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懵的,刚准备坐在沙发上平复下心情,手机就这么不合时宜地在外套口袋里震了下。
他拿出来一看,挺意外的,竟然是蔺泽发来的信息,问他现在有空没,有空的话去那天打架附近的便利店坐坐。
自从国庆假期结束以后,两人在学校里碰到了也只会朝对方点点头,没再有过多的交集,更别提在手机上约对方出去坐坐。
而且确切的说, 这是蔺泽第一次约他出去。
反正现在睡不着,时间也还早, 游嘉远没将这邀约怎么过脑就答应下来拿着钥匙再次出了门。
那家便利店营业到凌晨三点, 游嘉远几乎每次去到的时候都能看到老板在那捧着手机打麻将。
是了,他喜欢打麻将就是跟这四十多岁的男老板学的。
现在,这老板似乎也想教会蔺泽,两人正乐此不疲地站在收银台前对着一部手机点来点去的。
他从门口的立式冷柜里拿出瓶沙示, 单手拎着走进去就听到老板说:“啧, 你这手气怎么比我的脚气还臭?不应该啊你们年轻人。”
“这和年不年轻有什么关系?”游嘉远觉得蛮好笑地走过去自觉扫码付钱,“这脚气和手气, 难不成还要按辈分分等级?”
两人闻声一同朝右边看去,见是游嘉远,老板朝他臂膀重重一拍:“你小子就爱捡我的话瞎分析!分析就算了,还没一次能分析到我心坎儿里的!”
游嘉远笑得有些吊儿郎当的:“轻点轻点,再打这钱就付不了了。”
老板懒得搭理他,正好尿急,大气扔下句“付不了就直接开了喝”就转身上洗手间去了。
便利店里一下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街道上车辆的行驶声,店内电风扇呼啦啦的转动声,混在一起十分嘈杂,蔺泽这时把手机关了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不来。”
毕竟那条消息连个回信都没有。
“来的路上接了个电话,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到了。”游嘉远说完拿起那瓶饮料,抬下巴指了指店外那张红色的连体桌椅,问:“去那儿坐坐吗?还是你想坐那天打架的地方?”
打架的地方就一块脏兮兮的空地,不少猫狗还在那随地大小便,怎么坐?
蔺泽无语朝外走:“那地方要坐你坐,我坐椅子。”
两人刚出去,就有辆小轿车正开着刺眼的远光灯,从种植着行道树的小路中间快速穿过,立刻激起几位路人的怒意破嗓大骂,包括蔺泽也小声骂了个脏字:“这路也他妈开远光灯,有没有搞错。”
两人坐在同一边,后背同时靠着身后桌沿,两张板正养眼的脸,面朝着对面鳞次栉比的老商铺。
游嘉远开门见山:“找我出来有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蔺泽说完后看向他,顿了顿又改口,“有。”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注意到游嘉远那险些失语的表情,蔺泽扯动嘴角笑了声,肩膀耸动两下后,整个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她今天的面试,怎么样?”
就猜到是要问这个,而且这跟指名道姓有区别吗,还他她它的。
游嘉远盯着眼前那家老字号糖水铺,垂落在大腿间的其中一只手,正用指尖拎着饮料盖子那头晃啊晃的,语气不冷不热:“想知道怎么不自己问她?”
“这不是怕某人吃醋呢吗。”
“你现在直接问我我就不吃醋了?”
蔺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挺意外他竟然会这样问的。
抬起眼,缓缓侧头看向他,这一刻,蔺泽倏然发现他脸上开始带有两分钟前没有的,特别满足的笑容,而且他今天心情好像特别特别好,从语气、姿态里就可以明显听出来和看出来。
游嘉远想事情的时候总喜欢稍稍皱眉。
这会他皱了下又立刻松开了,也没空在意旁人的目光,拿出手机就低着头给汀岁欢发起了信息。
[y:睡了吗?]
[未来女飞:我才刚回到家诶大哥,哪有这么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y:行,那大姐你等我回来再睡,我对面有家糖水铺,想喝什么?]
[未来女飞:大姐?你滚!芋圆吧!你怎么出去了?]
[y:一句话里三个话题,你牛。]
[未来女飞:彼此彼此,嘻嘻。]
夜幕之下,秋风毫不留情地吹落枯黄的叶,连带着心里头那颗在八月份悄然盛开的,繁茂的大树也开始逐渐变得枯萎,一片片叶子正不停往脚底处落,只要一起身朝前走,就能听到叶子脉络的脆裂声。
蔺泽垂眸的那一刻,不小心扫到了内容,霎时间彻底愣住了。
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直白的口吻;因为他敢于大胆承认自己的喜欢;因为他的脸上,开始出现像暗恋者得到回应时的欣喜;因为知道他一直盯着眼前那家糖水铺,是在认真思考该带哪种口味的甜品回去给汀岁欢;
因为他和汀岁欢是青梅竹马;因为他们互相了解彼此,住在同条巷子里,有着外人无法破坏的默契;因为这些自己全都无法做到,和无法拥有。
也因为……
他们是互相喜欢。
更因为结合今日和往日的种种,蔺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将游嘉远给比下去。
其实在没发现两人互相喜欢之前,蔺泽一直觉得人的出场顺序其实没多重要。不管先出场的人对她再好,两人有多熟络到无话不谈,只要他这个后者努力付出多一些,将一颗赤诚的心完完整整递上去,相信总有一天会被她注意到,会得到好的结果的。
什么青梅竹马就一定会在一起走到最后这些在他那统统都不存在,而且天降打败竹马不是常有的事情吗?
可在发现之后,他才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他彻底明白过来,出场顺序其实真的很重要,也彻底反应过来,他这样一个一直运气不好的人,像天降打败竹马的这种好运是不会落到他头上的,他是无法将游嘉远给比下去的。
所以那根才燃起星火没多久的隐秘线,在这之后会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场想要一决高下,却迟迟未得到结果的篮球赛,哨声会在今夜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吹响,震耳欲聋,大声宣布他蔺泽,是这场比赛里,唯一的输家-
这天之后,游嘉远和樊煦,还有几位也参加比赛的同学一起提交了征文大赛的作文。
汀岁欢也通过了初检,在十一月份参加了上站初检和心理学检测。
这整个十一月和十二月大家都很忙碌。
看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时间,附中里几乎所有的高三生都开始全神贯注地学习,特别是文科实验班,很有压迫感,就连课间休息都是翻试卷和翻课本的沙沙声,极其夸张,夸张到连李智都这么觉得,他站在讲台上看着他们认真做题的样子,险些感动到泪流成河。
为什么会是险些呢。
因为梁白开在李智问大家为什么突然这么刻苦的时候说了句大实话——
“因为这期末考试如果不考高点分,您又得给我们布置一堆卷子了啊,我们可不想这最后的高三寒假里除了写卷子还是写卷子。”
“……”
李智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的回答!
心里那股子幼稚的想法陡然升起,他打开多媒体连接自己手机的蓝牙,在大家都继续埋头做题的那瞬间,一首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骤然响起。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
“想学习?想考高点分少写点卷子?哼!”李智拿起教案往桌上狠狠一拍!砰的一声,嗓音嘹亮:“没门!考高了照样一堆卷子给你们写!不!这次多几张!”
“……”
全班沉默,三秒后,梁白开收到三十五双眼睛如刀的利光。
等李智离开,祝顺意第一个拿纸团朝梁白开那一扔:“你是不是欠的啊?”
喻夏也团了一个扔过去:“你是不是找死啊?”
其他几个男同学也开始笑着叽叽喳喳个不停,甚至还有人喊梁白开帮忙把今晚的包干区和教室都给扫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游嘉远听到这话,第一个放下笔举手赞成,毕竟今天要打扫包干区的人是他啊,白捡的好处谁不要啊,他又不傻,不过人梁白开也不傻啊,这卫生到头来还是得他游嘉远亲自来,一放学就燃起劳动楷模的精神往包干区赶,以至于汀岁欢一转头,差点头一次在教室里吃“车尾气”-
十二月中旬的南清寒风刺骨,即使白天有太阳,也很难感受到特别多的暖意,更何况教室里还没装地暖,一群人只能将教室的窗户和两扇门都给关严实了,防止寒风漏进来。
还有的人,会在课间休息时,拿上空的矿泉水瓶去装热水握在手里取暖,一整天下来,把水倒掉之后,这水瓶简直惨不忍睹。
汀岁欢今天就这样干过。
下午放学去食堂吃完晚饭回班的时候,她喊游嘉远陪她一块儿再去给矿泉水瓶装点热水。
游嘉远双手抄兜站在一旁,看着她那伤痕累累的矿泉水瓶,思考两秒,在陪她装完热水之后就转身下了楼。
汀岁欢问他干什么去,他说人有三急。
可就在准备上晚修时,她转身就看到他有些气喘吁吁地从后门那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小小的淡紫色暖水袋。
回想起他说的人有三急,再看着这小小的暖水袋,呃……
一想到里面的成分,之后还得抱在怀里取暖,汀岁欢一下有些生理性反胃,就连中午吃的巧克力蛋糕都差点涌到嗓子眼。
班里沸反盈天。
游嘉远气息稍稍不稳,一走过去就看到她做出要呕的样子,以为她不舒服了,还用手背探探她的额头,结果探到一半就听到她问了一句:“把小便装到暖水袋之后洗手了没?”
“……”游嘉远一愣,“什么小便装暖水袋?”
汀岁欢:“你不是说你去厕所了吗?我见你现在手里还拿着个暖水袋,我就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好恶心的你以为。
游嘉远被气笑了,没听她说完就捏她的鼻子,说起话来还有点咬牙切齿的:“汀岁欢,你恶不恶心?”
“你到底洗没洗呀?”被捏住鼻子,汀岁欢说起话来确实像个可爱的小鸭子,“没洗的话别碰我!很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洗了!”
“哇,那就是你真的这么做了?”
“汀岁欢!”
“到!”
真是没完了。
今年好像是南清市有史以来最冷的一年,班里有的人已经戴上了围巾,而眼前的少年好似不怕冷地还露出一截脖子。
他身上黑色冲锋衣棉服敞开着,里面是件灰色的连帽卫衣,看着挺暖和的,可裤子却是校服的黑色垂直西装裤,布料很薄,而且看他走路时裤腿还有点飘来飘去的,一看就是不爱穿秋裤的人。
他身上还带着股冷气,汀岁欢在他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她也不开玩笑了,仰着头,伸手扯了扯他的外套一本正经地问:“游嘉远,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穿秋裤?”
实不相瞒,他姥爷在世的时候每到冬天都会这么问他,但他每次都装听不见,之后再给姥爷沏杯茶就溜了。
而且这个有什么好学的,那种秋裤起静电把校服裤弄得皱皱的,和走路时走着走着裤子就要掉了的经历,游嘉远简直不愿再体验,前者还好,后者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他把暖水袋放在她桌面上,闷哼一声:“下辈子吧。”
“这么冷的天不穿秋裤,小心得老寒腿诶。”
汀岁欢刚说完,游嘉远就低眉扬起嘴角,抬手钳制住她的下巴:“我冒着寒风帮你去买暖水袋,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弄她。
那只手不知是不是拎暖水袋拎的,指腹暖暖的,按在脸上莫名还挺舒服,汀岁欢一下也不顾是否在班里,周围有没有人看,笑颜逐开地就这么歪着脑袋问他:“那你想我怎么感谢你?”
游嘉远个子很高,肩膀宽阔,倾下.身来时影子带有极强的压迫感。
骤然间,汀岁欢眼中教室里的亮光被他带来的阴影覆盖住,整个人陷入独属于游嘉远的气息里,随之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几乎要印在她清凌凌的瞳孔里时,他才肯停下动作,直白地盯着她看。
冷冽的气息同她炽热的呼吸一瞬紧紧缠绕着,就在他即将开口的那瞬间,右侧祝顺意的声音响起——
“汀岁欢,游嘉远。”
可将脸转过去面对镜头的,只有游嘉远一个人。
所以后来照片里定格的那瞬间。
少年倾身,一只手撑着女孩的椅子,一只手轻轻抬起女孩的下巴,耳尖透着微红,看向镜头时的模样十分茫然。
而女孩乖巧坐在椅子上,表面上神态自若地仰头直勾勾望着他,可实际那双垂落在双腿上的手,已经因为羞涩而紧张到握成了拳头。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羞涩的情况的,但心动本身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再加上汀岁欢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脸红的人,然而今年却是她脸红次数最多的一年,特别是在近距离面对游嘉远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在有些亲密接触的时候,心脏就是会扑通扑通地乱跳,脸颊就是会止不住地发热,大脑就是会控制不住地幻想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所以她承认自己是喜欢游嘉远的。
在今年;在与他对视的每一眼;在想到他以后会找女朋友并且向她介绍的那一夜;在那天她站在酒店楼下时,看着干净耀眼的他朝她走来的那瞬间;在按下新相机快门的那一秒。
也在几分钟前,看到他气喘吁吁地拿着给她的暖水袋出现在后门。
也在刚刚,被独属于他的影子紧圈。
那些有他在的同时,每个被她臆想过的短暂碎片,都是她怀揣着悸动,想要私自占有少年的独家记忆。
这些记忆都是上了私锁的,只有她一个人能打的开,以至于在这沸反盈天之地里,她静静看着那张板正的脸,一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直到少年回头,直到抬起下巴的那只手触碰后脖颈,宽阔的肩膀慢慢往下压,眼前阴影快速散去,刺眼的白炽灯明晃晃的照在女孩那张脸上,清冽低磁的嗓音不停磨蹭着女孩的耳畔……
她在他的声音、呼吸里苏醒过来,也在他的声音、呼吸里再次沉沦。
“汀岁欢。”
周遭声音一瞬被消弭,眼前场景一瞬模糊不已。
她绷直着背脊,感受着后脖颈被温热触碰的酥麻,握紧着拳头,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倾身靠在她耳边,低沉的嗓音同呼吸一起,暂且代替他亲吻她的耳朵。
“汀岁欢,我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你脸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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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有在哪一刻这样心猿意马过。
汀岁欢想, 如果两人此刻不是在教室里,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双手伸进他的棉服里环住他的腰,再将侧脸贴在他那宽阔有力的胸膛上, 听听他的心跳是否和自己一样快。
她想, 大冬天的这样靠近一定很暖和吧。
她想,拥抱的对象也一定要是他游嘉远才暖和。
话音落下不久,上课铃声就打响,带班老师几乎是卡着点来到教室。
所以游嘉远特像那结束之后就提裤走人的渣男,面上冷酷无情离开得特快,什么话都没留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开始伸手在桌兜里找试卷,仿佛刚刚的那些动作都只是鬼上身。
这即将陷入安静的地方里,瞬间只剩下汀岁欢还侧着身子坐在那一脸呆滞,思绪乱七八糟。只剩下祝顺意拿着手机站在讲台边一脸震惊,心里直呼卧槽。
高手,实在是高手!
那天晚修放学之后,祝顺意把照片传给游嘉远时还来了这么一句:你这是准备把进攻改成猛攻了?
游嘉远那会儿刚把棉服外套脱了, 将灰色卫衣袖子往上拉了些,露出清癯腕骨处佩戴着的手表, 坐在客厅地毯上, 姿态很闲散地给曲奇穿毛茸茸的小斗篷。
这件小斗篷是汀岁欢上网买的,奶黄色的,朝上那面还有一个曲奇饼干的印花图案,很可爱。
穿好后他满脸愉悦地背靠着沙发, 一手控制着曲奇, 一手拿起地上的手机,看到祝顺意发来的那条消息, 先是直接忽略,等给汀岁欢拍了曲奇的照片过去,得到回复之后才点开祝顺意的头像,那张在教室里拍的照片即刻映入眼帘。
游嘉远瞬间松开曲奇。
等曲奇跑走了,他坐姿懒散地瞥它一眼后单腿支地,点开照片,放大,一下注意到女孩紧握的拳头和泛红的脸,再仔细回想那下巴搭放在肩膀上的感觉,扯动嘴角按下保存键,明知故问地回了个问号。
祝顺意也知道他这人又在装逼。
[BB机:别给我装,你心里那点龌龊事我全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BB机:等下,你该不会以为你把喜欢汀岁欢的这事隐藏的很好吧?我去,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只想说一句,你演技差到连台面都上不了!]
隐藏?
这词语对于游嘉远来说,陌生的就跟倒立玩荡秋千一样。
毕竟他不太会隐藏,任何情绪就算嘴巴不说,也会从眼睛或者表情里跑出来,不然哪会有和蔺泽的那挡子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
不过他还是挺意外的,意外像祝顺意这种反应迟钝,脑子不太灵光的人竟然看得出来他喜欢汀岁欢……
等下!
游嘉远眉心跳动,祝顺意这么笨的人都看出来了,那她汀岁欢应该也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吧……不然握什么拳头红什么脸……
然而下一秒,祝顺意给了他答案。
[BB:不过吧……我觉得你成功的机率不大,真的,就瞅人汀岁欢那看着要揍人的拳头,和被你那骚动作气红的脸,我觉得你没啥可能,真不是兄弟我给你泼冷水,兄弟只是好心提醒提醒你。]
[y:我真谢谢你。]
[BB机:客气客气,把曲奇送我家陪我两天就好。]
[y:死。]
[BB机:操!]-
再有几天就跨年了。
他们四个人从认识开始,以往的跨年夜里,几乎都会聚在某个地方里一起痛快地大吃大喝,一起进行倒数,一起步入新的一年。
这次的跨年夜当然也不例外,聚会地点的选择权,也依旧交给汀岁欢和喻夏两个女生。
那天下午音乐工作室里,游嘉远和祝顺意心血来潮改了首抒情曲子来玩儿,酣畅淋漓过后,两人放下乐器坐沙发那休息,谈起这件事情,估摸着她俩可能会把地点定在海边。
因为上一年跨年夜的时候她俩就提过,觉得在海边看烟花跨年还挺浪漫的,不过美中不足就是天气太冷,而且还需要搭半个小时的高铁去到隔壁市才能看到海,意味着四个人还需要在那的酒店住上一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想想还挺不错的。
知己老友白天一起闲逛打卡,晚上一起海边烧烤,喝饮料啤酒,看跨年烟花。
祝顺意和游嘉远又都是浪漫主义者,幻想起这美好的画面时总感觉差点什么。
“啪”的一声,游嘉远刚回完肖韫川今晚回云雅景苑吃饭的信息准备站起来,祝顺意就打了个响指兴趣盎然地说:“差点音乐啊!如果我们能把吉他带上那就更完美了!”
在沙滩上吹着海风弹吉他,喜欢的人也坐在身边。
妙哉妙哉。
游嘉远一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吊着嘴角:“电吉他还是木吉他?”
“电吧。”祝顺意走过去捞起那把渐变色的电吉他抱在怀里,手指拨弄着琴弦,姿态模样佯装十分陶醉,“海阔天空用电吉他弹起来超有感觉的好吗!”
游嘉远笑着揶揄:“还海阔天空,会不会啊你?”
祝顺意兴奋:“早会了好吗,等跨年那天给你们仨露一手!”
“都还没确定去不去呢。”游嘉远双手抄兜往二楼洗手间走,朝身上先浇半桶冷水,“得问问她们俩什么想法,说不定上一年想去,今年又变了。”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她俩一时一个想法。
上一年说想去海边,今年啊,说不定会想去江边。
许是因为待在一起待久了吧,才会这么了解对方。
这会儿喻夏在汀岁欢的卧室里,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嘴里确实正讨论着是去本市江边还是去隔壁市海边。
折叠桌子上,放着可乐汉堡薯条和麦乐鸡块。
汀岁欢吃薯条喜欢蘸着麦乐鸡块的甜酸酱吃,拿起两根沾完酱就往嘴里塞,咽下去后一脸满足地说:“我感觉还是去海边比较稳妥好玩点,江边的话,那附近虽然也热闹好玩,但陶舒冉不是说今年有可能不会放烟花吗?跨年看不到烟花只能数人头有什么意思呢。”
喻夏吃着汉堡:“她咋知道的?”
汀岁欢摇头:“不知道。”
“那你又说是她说的,不知道怎么说?”
“……我是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够绕口的,汀岁欢差点把自己给绕进去。
两人正准备去群里问问他俩是怎么想的,“噔愣”两声,两人的手机就同时响了声,消息来自“南清好少年”的四人群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汀岁欢满手油没法拿手机,喻夏空出只手打开看了眼。
两颗脑袋瞬间凑在一起看祝顺意发来的,除了手上抱着的吉他不同的两张照片。照片里一张坐在高脚凳上,一张站在铁架前,姿势都挺做作挺油腻。
沉默半分钟,喻夏口吻直接地发了条语音过去:“祝顺意,你是撩妹发错群了啊,还是你神经不正常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谁撩妹还建个群啊,而且祝顺意神经不也经常不正常么?
汀岁欢在一旁笑了几声,拿了块鸡块仰头准备往嘴里塞,嘴比脑子快:“有你在,你们家祝顺意哪敢撩妹啊。”
这话听进耳朵里,喻夏几乎是瞬间羞涩,下意识就开口说:“瞎,瞎说什么呢你!什么我家祝顺意,去去去!别乱用词!”
“哟哟哟,我瞎说呢——”汀岁欢吃了口鸡块,饶有兴趣地用肩膀顶顶她的肩膀,话里揶揄,“呀!夏夏呀,你脸怎么这么红呀?这天气也不热呀,难不成书里说的那句……一想到喜欢的人啊,再冷的冬天啊,都会变得像夏天一样炽热啊——”
“汀岁欢你好肉麻啊啊啊啊啊!”喻夏起鸡皮疙瘩了,笑着推她,“你好烦!”
汀岁欢嘴角要咧到天上去了:“是是是,我烦我烦,唉,就你们家祝顺意最不烦啦!”
“汀岁欢!”
“到到到!”
“我喻长官现在命令你!不准再提祝顺意!”
“好的祝顺意长官!”
“汀岁欢!”
“哈哈哈哈哈哈——”
朔风阵阵的寒冷天气里,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笑声肆意滚烫着整个冬季。
少年们干净又青涩的悸动自认为藏于心,无人能知晓,实际早就从泛红的脸颊和耳根、闪躲的眼神、磕磕巴巴着急解释的话语里跑出来,在太阳下暴露的一览无余。
后来三十一号跨年这天,四个人上午九点多就从家里出发去高铁站集合。
没买到坐票,也没找到多余的空位,四人只能站在车厢内的空地上。
路程总共三十五分钟,这一路大家都异常兴奋。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远门。
看着车窗外似铺了层滤镜的暖和阳光,如电影般倒退的沿途风景,背着双肩包的游嘉远双手抄兜,一侧肩膀和脑袋靠着车厢内壁,目光从窗外风景,到对面正靠在一起聊天的祝顺意和喻夏,再到眼前的汀岁欢。
汀岁欢很喜欢看风景,很喜欢一切新鲜又有趣的事情。
现在她正拿着相机对着窗外一顿乱拍,拍完还会低头检查照片拍的怎么样,可游嘉远觉得今天的天空也就那样,几朵白云待在蓝色天空上,满地浓荫皆被热浪包裹,简直毫无亮点,还不如把相机给他,让他把眼前胜过一切风景的身影和喜欢都藏进快门里。
“游嘉远。”
汀岁欢低头翻看照片时突然喊了他一声。
他正想给出回应,没想到她突然抬起头来做了个鬼脸,惹他即刻眉眼带笑着扬起嘴角,肩膀小幅度颤动。
他不会知道的。
其实在他冒出想将喜欢藏进快门里的想法之前,她汀岁欢早就想这样做了。
于是乎她找准时机叫他的名字,做出逗人的鬼脸,在太阳散发出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干净张扬的少年身上时,快速举起相机对准那张板正的脸,按下快门,先他一步地,将那份能抗住严寒的炽热喜欢藏进相机里。
脸红36
祝顺意这次还真带了电吉他和小型音响, 说不管怎样都要在海边来上一曲,美名其曰高三最后一次寒假的狂欢。
他们这次订的是三百块一晚的海边民宿。
本来说订酒店的,但想想四个人住在一起会比较有意思就改了主意。
房型是卧室和客厅合在一起, 两张双人床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沙发和茶几, 还有投影仪,一厨一卫。
阳台对面就是沙滩大海,拉开窗帘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蓝。
祝顺意把吉他包从肩膀上取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其立在角落处,“我觉得根本不用下去了,就在这坐着都能直接看到烟花了。”
汀岁欢小跑过去阳台那,趴在栏杆上兴奋赞同地点点头,“同意!这视野简直不要太好!到时候咱四个人就在这边吃边喝边看烟花,想想多惬意啊!”
“不踩沙滩了?”游嘉远双手抄兜站在她旁边,风吹起额前碎发,微微眯起眼,“我在网上了解过了,到时候下面不仅会有烧烤烟花, 还会有篝火,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了?”
“篝火?!”喻夏刚过来就听到这个, 兴冲冲挨着汀岁欢站, 伸长脖子朝游嘉远看去,“那有没有说几点开始啊?”
游嘉远想了想:“好像是十一点左右。”
“十一点啊,这时间可以!到时候应该有很多人去吧?”祝顺意站喻夏隔壁开始装逼:“要是很多人的话,我得把电吉他带上去露一手, 绝对酷毙了!”
三人异口同声:“咦——恶心!”
喻夏满脸嫌弃, 头往后靠,“你可真会找准时机上场丢人啊。”
“说谁丢人呢?”祝顺意趾高气昂, 伸手横指空气,“看我直接一首海阔天空拿下在场所有人!”
喻夏:“呕呕呕,反正这所有人里肯定不会有我。”
“有的话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炒鸡蛋啊!”
两人待在一起就拌嘴,汀岁欢听得津津有味,只是笑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带拖鞋,侧头看向游嘉远时皱着眉,“游嘉远,你有帮我带拖鞋吗?”
游嘉远愣了秒:“没,你没带?”
汀岁欢撇撇嘴,“没有,出门太着急了,完全忘了这回事了。”
“那穿我的?”
“不好吧,而且不是说不能乱穿别人的拖鞋吗,怕有脚气传染。”汀岁欢表情看着还挺为难,小心翼翼问:“游嘉远,你没有脚气吧?”
“……”我他妈有火气都不可能有脚气。
游嘉远差点气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怀疑有脚气,“不好意思,哥只有帅气没有脚气。”
“咦——你也挺恶心!”
三人异口同声。
汀岁欢摇摇头:“算了算了,我感觉还是去便利店买一双比较靠谱。”
游嘉远:“钱多啊你,日常用品我都给你带了,就知道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绝对会忘了点什么。”
“真的啊?”汀岁欢眼里放光,矮下身子凑过去,仰头眨眨眼睛,夹着嗓音低声细软地说:“嘉远哥哥,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好呀?”
游嘉远低头看她,喉结滚了滚,扬起嘴角:“所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汀岁欢:“那就……等回去了请你去医院看脚气?”
“……”游嘉远双手捏她的脸,咬牙切齿:“汀岁欢,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不用不用!小case小case!”-
临平是座海滨城市,宜居又浪漫独特。
自从两年前海边举办篝火跨年活动开始,一到每年的12月31日,就会有许多本地人和周边城市的人相聚在海边,特别是晚上,当支起一整排烧烤摊,架起一堆木柴,烟火气十足,星光熠熠的时候,欢乐嘈杂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四个人白天去附近随便闲逛了下,等到晚上八点钟,陪祝顺意回民宿拿完电吉他和小型音箱就往海边去了。
到那之后随便找了个有空位的烧烤摊坐下,俩女生凑在一起看菜单,俩男生帮忙烫碗筷。
喻夏:“烤茄子要不要?”
汀岁欢:“要!辣度选三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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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夏:“烤白菜和韭菜也都来一份吧,辣度多少?”
汀岁欢:“我觉着烧烤这些越辣越好吃!选四颗星吧!”
喻夏:“成,鸡翅呢?”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开口:“必须五颗星!”
五颗?!
祝顺意瞬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向游嘉远:“欧巴,我已经感觉到我屁股在喷火了,你说我要不要先去医院肛肠科挂个号?”
游嘉远把筷子往塑料上一戳,嘟的一声笑说:“神经病。”
还欧巴,汀岁欢瞥他们一眼:“我还欧尼酱呢!”
祝顺意模仿的还挺入味,语调一上一下的:“什么尼酱我酱他酱的,给我来点牛肉酱!”
“你给我好好说话!”喻夏笑着把菜单递给祝顺意,“没有牛肉酱!只有酱牛肉!”
“谁说没有?”
游嘉远此话一出,三颗脑袋齐刷刷朝他看过去。
下一秒,只见他从棉服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祝妈做的牛肉酱放在桌面上,“祝家牌牛肉酱,一个字,绝。”
祝顺意瞪大眼睛:“原来是你这个贼偷了我妈给我的牛肉酱!好啊,果然家贼难防!”
游嘉远:“再造谣我请律师了啊,要不是你着急拉我出门,我能手快把充电宝拿成你这个牛肉酱?”
就说这充电宝怎么从砖头形状变成了圆柱体,搞得他游嘉远将其揣口袋里走路一点都不得劲,生怕它从口袋里掉出来“哗啦”一声碎一地,到时候看着满地的牛肉酱,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祝顺意委屈:“还怪上我了,要不是你磨磨唧唧的我能催你?”
游嘉远:“不是我磨叽啊,是汀岁欢——”
“游嘉远!我又怎么磨叽了!”汀岁欢瞪他,果然他立刻把话收了回去,碰碰鼻尖:“嗯,还是得怪祝顺意那张嘴,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催。”
祝顺意:“嘿!合着这锅又我背!”
顷刻间,笑声和深蓝色茫茫大海泛起的千层浪花一样此起彼伏。
冬日里清凉海风吹拂过脸颊,人群吵闹声盖过悠长海浪声-
举行篝火的地方,就在这排烧烤摊前方正中间的位置。
木柴在十一点准时燃烧成火堆,噼噼啪啪的声响似即将绽放的烟花前奏,吃饱喝足的人都纷纷涌上前占个好位置盘腿坐下。
他们四个人没见过这阵仗,一开始还有些懵,后来有位大叔喊他们别愣着了,赶紧去占个好位置看表演,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篝火晚会要开始了,速速拿起东西就冲过去跟着大叔一块儿找位置。
“大叔,这篝火晚会一般都干些啥啊?”祝顺意背着吉他包紧紧跟着大叔,转头瞥见喻夏正被人往后挤着,皱眉伸手将人拉到自己面前,语气紧张,“你跟紧我,别走丢了!”
喻夏任由他拉着:“知道了知道了。”
大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俩一眼后笑说:“就看节目呗,都是自告奋勇上去表演的,晚点会有人来主持。”
祝顺意:“这么专业啊,竟然还有人来主持。”
大叔:“那可不。”
人群中,汀岁欢从缝隙中瞧见祝顺意和喻夏那紧握的手,莫名激动地一手捂嘴,一手晃着游嘉远的胳膊。
游嘉远不明所以,凑过去只听她说:“救命啊,没想到祝顺意这小子还挺会啊,甜死我算了!”
“什么甜死了?”
“你看前面啊!他俩牵手了!”
游嘉远顺着视线看去,果然看到祝顺意牵着喻夏的手,笑着没作声。
不就牵个手吗都能甜死,会不会太夸张了?
注意到旁边有人往汀岁欢这边挤,他边皱眉看路,边将那只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弄下来,自然搂着她的肩膀将人往另一边带,再用身体替她隔开拥挤人群,最后牢牢紧牵她的手往前走。
一瞬间掌心紧贴着,温热融合。
汀岁欢还没从激动中出来就愣了秒,机械地看向那只紧牵自己的手,笑容即刻僵硬,脚步也逐渐放慢。直到他回过头来喊她再走快一点,不然没位置了,她才回过神来低头红着脸说:“好,知,知道了……”
一开始听大叔说会有主持人来,以为是那种专业的,没想到是在现场随便拉的一位烧烤摊摊主。
这摊主也是位大叔,约莫三十来岁,那一口广普简直为晚会增添了不少喜感:“杀面,有某有人愿意向来第一过表演!”
全场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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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里这里!”
“这里!看看我!我会耍太极!”
“我!我会b-box!”
“别看他们,看看我!我会托马斯!”
大叔听到托马斯,笑得很是夸张:“兄弟,你要在介里玩托马西啊?你不怕把沙几船部7到嘴里啊?”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笑成一团。
汀岁欢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头不由自主地往游嘉远那边靠:“游嘉远,要不你上去表演一个啊?”
这话刚说完,祝顺意直接站起来举手大声喊:“我来!我会乐器!”
三人呆愣之时响起一片欢呼。
大叔表情立刻坚定,用手指着他:“好!小兄弟就你了!让我们讲心欢迎他——”
“等等,我还要再带个兄弟!”祝顺意打断。
主持人连连点头:“行啊行啊,当羊没问题!”
众人注视下,祝顺意蹲在地上打开吉他包,从里面拿出一把渐变色的电吉他,再将设备都带上,站起身,侧头望向那正盘腿坐着,笑容明朗又干净的游嘉远。
他的目光坚定,饱含对音乐的执着和喜爱,就如前方正燃烧的篝火,焮天铄地。
“走啊,游嘉远,一起。”
这瞬间,周遭所有的欢呼声和掌声,都消弭于少年的果敢无畏里。
游嘉远于闹热中站起身答应,又于安静中同祝顺意一起站在聚光中间。
两人对视的那瞬间,好似能随时掀起第二阵自由风暴。
祝顺意:“游嘉远,咱玩把大的呗。”
游嘉远:“行啊,怎么玩?”
“换歌。”祝顺意笑得爽朗,“换我们没排练过的歌,看看我们的默契程度和临场反应,怎么样?”
游嘉远眉梢轻挑,扬起嘴角,嗓音同劲风一起穿过胸膛:“来啊。”
歌曲临时换成了陈奕迅的《让我留在你身边》。
祝顺意弹吉他。
游嘉远唱歌。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调整好一切,并肩而立。
在拨片触碰琴弦的那一刻起便神采飞扬,整个世界皆是他们的主场。
“我从来不说话,因为我害怕,没有人回答,我从来不挣扎,因为我知道,这世界太大……”
那晚久久蒙在眼前的,被命名为迷茫的青春雾霾,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散去。
少年永远果敢明亮,不管接下来的路途是否平坦,只要拒绝腐化堕落,仍旧不卑不亢,那么条条道路都会是康庄大道。
他们永远风光无限,永远心怀理想主义,永远莽撞且无畏失败,敢于卷土重来。
游嘉远握着麦克风,目光精准落在汀岁欢身上。
他的嗓音磁性充斥着爆发力,在那一瞬间,如海风猛烈刮过撞击心脏。
“最渺小的我,有大大的梦,我愿意安静的活在每个有你的角落,如果生活还有什么,会让你难过——”
“别怕,让我留在你身边,都陪你渡过。”
汀岁欢望着中间意气风发的游嘉远,动容地小声跟唱这句。
两人在喧闹中对视,内心暗涌不止。
在这条追寻理想的道路上,两人互相扶持,互相依靠。
她想当飞行员,英语不行,那他就帮她辅导英语。受挫了,遇到困难了,不会只说些让她振作起来别灰心丧气的话,而是会陪她一起发泄,陪她在遇到困难的地方一起躺下,等她想明白,等她听得进话,再拍拍身上尘土,陪她继续朝前走。
他喜欢玩音乐,想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乐队,她不了解这方面,那她就多给予他鼓励,多私下看看这方面的知识,争取在每次和他聊音乐时,都能给出些好的评价和建议,都能说出些专业的话语来。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要去了解对方所喜欢的一切,就是会想要看到对方越来越好。
即使两个人刚开始不同频,后来也会想要走一遍对方的路,也会想要绞尽脑汁地把频道调成一致。
而他们,正是如此。
“生命中所有的路口,绝不是尽头,别怕,让我留在你身边,都陪你渡过……”
四季更替,岁序更新,烟花绽放,火树银花。
众人于零点准时面朝大海,高喊庆祝新年的到来,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使血液沸腾不止。
“新的一年!我要变得超级超级有钱!”
“新的一年!我要拿下合作项目让大家对我刮目相看!”
祝顺意:“新的一年!高考顺利!考上理想大学!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喻夏:“新的一年!高考顺利!考上理想大学!和……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呜呼!你俩该不会互相喜欢吧?”
“愿望都一样,肯定啊!”
“哇!高中爱情真美好啊!我也想要来一段高中恋爱!”
“醒醒吧你!你都二十七了还高中恋爱。”
“哈哈哈哈哈哈——”
火光烛天,烟花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两人站在人群后面最不起眼的位置。
汀岁欢笑容可掬地仰头望向烟花,露出一截脖子任由寒风钻入衣内,“游嘉远,你的愿望是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的愿望?”游嘉远明亮清澈的眼眸从烟花那移回来,落在那张总是使他朝思暮想的脸上,停顿两秒,他来到她面前,低头不疾不徐地替她将棉服外套的拉链拉好,替她将碎发别至耳后,最后五指扣拢她的后脖颈……
他缓缓俯下身来,目光认真又柔情地注视她:“我的愿望,就是希望汀岁欢能考上临航。”
汀岁欢模样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受到后脖颈处的那只手用了力,没几秒,她被揉进一具充满安全感和力量感的身体里,心脏仿佛在耳边跳动,就连呼吸都因紧张变得小心翼翼。
“岁岁,新年快乐。”
她慢慢缓过神来,环住他的腰,抬起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道:“游嘉远,你刚刚的愿望里,都没有你自己。”
他低声笑了,抱得她更紧。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话那一秒,那道轻柔的声音使他一瞬间喉咙发紧,心底里的旷野之地,悄然盛开玫瑰万千。
“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你的愿望里有我,我的愿望里也正好只有你,游嘉远,想听吗?”
“想。”
他得承认,他的心跳从没在哪一刻跳得这么快过。
“好,那你认真听好啦。”
汀岁欢抱紧他,靠近他的耳朵,“我的愿望呢,就是希望游嘉远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能够成为特别特别厉害的鼓手,还有……希望游嘉远,能够永远陪在汀岁欢身边,然后,给她买一辈子的飞机模型!”
话落。
他的笑声很轻。
她也跟着扬起笑意,“新年快乐啊,游嘉远,这些愿望,我相信一定都能实现!”
会实现的。
那一刻游嘉远在心里想,他一定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所以给她买一辈子的飞机模型是必然;所以会在这岁月里和她一起以梦为马越过一座座山川后,都能考上理想大学,和成为心中所想的模样也是必然,还有……
在烟花即将结束的那一刻,他闭上眼睛,在心底里虔诚地多许了个愿望。
那就是——
“希望能和汀岁欢在一起,也是必然。”
脸红37
热闹过后人总需要时间缓缓, 才能平复下那颗猛烈跳动的心脏。
烟花和篝火都结束了,只剩下烧烤摊还在那散发着烟火气,人逐渐变少, 被欢愉吞噬的海浪咆哮声又开始在耳边打转, 清晰又悦耳,唯独冷风依旧,锋利又刺骨。
时间转到凌晨四点,屋内最兴奋的三人已经玩累到酣睡入梦,而游嘉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来干脆坐起身来,伸手捞过沙发上那件夹棉的连帽外套穿上,拿上手机起身去阳台秋千那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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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拂过,吹走大半心底里的沉重,他将帽子罩在脑袋上挡风,双手抄兜,坐在那眼神呆滞地望着大海发了好一会儿呆,半响才从一侧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看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游明礼在凌晨十二点那会发来的两条信息。
一条是新年快乐。
一条是问他春节要不要上樵北家里玩一段时间。
游嘉远在回名宿的路上就看到了, 只不过一直没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导致从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心情处于复杂的状态。
如果按照以往收到这条信息, 那么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答应过去,可现在不会了,以后说不准也不会。
因为游明礼现在有了新的家庭,因为在上次那顿饭里, 他敏锐观察到那个女人有些不太喜欢他, 所以他一个和外人没区别的人哪有资格住在那,就算住了也担心给人心里添堵。
更何况, 他有些怕那日错以为游明礼叫他而回头的场景会再次重现。
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说实话,特别是在发现竟然有天会和父亲变得生疏之后。
其实“嘉嘉”这个小名,这么久了也只有游明礼会这么叫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样挺好的,因为够特别,听起来份量感也挺重的,但没想到那个小孩儿的出现,轻而易举就能把属于他的特别夺走的一干二净。
怪那个小孩吗?不怪。怪游明礼吗?也不怪。
那怪谁?只能怪他自己,误以为游明礼和林慈离婚后依旧会把他看得很重。只能怪他自己,还没彻底从游明礼和林慈一起给他的那份爱意里抽离出来。
是的,想了半天归根结底,只能怪他自己。
游嘉远仰头,后脑勺抵着身后玻璃窗,想叹声气,突然想到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又硬生生把气给憋了回去。
因为汀岁欢每次在他不高兴想叹气的时候,都会说“叹气的话幸福会溜走”,久了之后他便一直记着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最后坐到快凌晨四点半才决定起身进屋。
进屋之后他没第一时间上床,而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给汀岁欢整理了下被子。
虽然她好像没有爱踢被子的毛病,但大冬天的她总喜欢把头蒙进被子里,也不怕缺氧。
看着她那因有人动被子而皱起的眉眼,他蹲下身来时低声笑了笑,伸手碰碰她的鼻子,很想问问她不觉得把头蒙进被子里很闷吗,但看她睡得还挺舒服的,就觉得应该不闷吧。
“嘶——”
汀岁欢在他收回手的那瞬间,张嘴快速咬了他的食指一口,最后翻了个身,面朝着阳台那边继续呼呼大睡。
游嘉远疼得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属狗的吧她?睡个觉怎么还咬人?!
他气得站起身正准备回床,突然灵光一现,转身,笑着故意伸手过去捏住她的鼻子不让人呼吸。
等看到她开始难受拍开他的手和咳嗽才得逞松开她,再若无其事地把外套脱了回床睡觉。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一夜除了他,其他三个人都睡得挺舒服的,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之后还有精气神坐在地毯那打扑克牌,输了就往脸上贴纸条。
游嘉远嫌他们仨声音吵死了,把头蒙进被子里又睡了一个多小时才被汀岁欢给硬生生拽起来。
后面他们四个赶在十二点之前就退了房,一起吃完午餐,就开始搭出租车赶去高铁站回南清-
今天是元旦节,不止街道上节日氛围浓郁,亭鸢巷里也从一大清早就开始热火朝天,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搬出梯子来准备挂灯笼庆祝元旦。
下午三点多那会儿,灯笼都已经挂得差不多了。
小卖部门口,被冻得脸颊彤红的小胖从冰箱里拿出根棒棒冰在那啃,他妈出来见了眉头直皱,嗓音挺尖:“祖宗啊,你不嫌冷啊?这么冷的天吃这个啊。”
“冷?”小胖坐在塑料椅上摇头晃脑的,“这您就不懂了,嘉远哥哥说了,男人就要有敢于丢掉温度只要风度的精神!”
他妈不以为然:“什么破道理,到时候有的你俩感冒的,还男人要风度不要温度,我瞅着你也还不是个男人,也没啥风度,那大棉袄红彤彤的还袜子搭凉鞋。”
小胖眼珠子提溜着乱转:“那您给我整一身西服和皮鞋呗,我听班里女生说霸道总裁都这么穿。”
“要不我再给你梳个大背头?”他妈无语:“还霸道总裁西服,我对你是真心服口服,赶紧吃完进屋帮你爸包饺子去!一天天的小脑瓜子里也不知道装些啥。”
“真没意思。”小胖撅起嘴:“知道了知道了!”
游嘉远和汀岁欢刚迈进巷子就听见这对话,憋笑憋得有些难受。
等他妈拿着菜篮子上刘奶奶家拿菜去了,前者才走上前乱揉了小胖的脑袋一把:“你小子怎么净爱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句话了啊,那明明是你岁欢姐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你可别冤枉我!”汀岁欢打死不承认,见小胖手上的棒棒冰是乳酸菌口味的,两眼放光着就想问还有没有。
可还没问出口,游嘉远就看穿她又想吃冰的了,为了防止她过几天来姨妈又喊肚子疼,拖着人就往巷子里走。
“游嘉远你干嘛!人家还没买棒棒冰呢!”
“棒什么棒,人总分考188才吃这个接好运,你已经够棒了,不需要吃这东西了。”
“哇!游嘉远你总算不做狗了!”
“什么意思你?”
“夸你会说人话的意思啊!”
“暂且信你一次。”
“……”小胖看着他俩的背影嘴角抽搐,大喊:“我还在这呢!你俩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
两人异口同声:“下次一定!”-
今日巷子里不少门都敞开着,大人们都站在门口那聊天、嗑瓜子、挂灯笼。
每路过一家,两人都会乖巧点头打声招呼。
有位大爷见他俩大包小包的,问他俩是不旅游去了。
游嘉远一脸求夸的表情说是的,并且还是徒步。
瞧见大爷慢慢露出信以为真的表情,等走远了,汀岁欢竖起大拇指,夸他真是说谎不知羞!吹牛皮不打草稿!
游嘉远松开她的手腕,一本正经:“这跟说不说谎没关系,跟信任有关系,多学着点吧你。”
“哈?这是怎么能跟信任扯上关系的?”汀岁欢转身倒着走,走着走着见游嘉远表情变的不太对,歪头往前凑,“你咋啦?看到什么了?”
正想回头,却被游嘉远快速掰回脑袋制止了,她皱着眉眼问:“你干什么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脚步同时停下,只见他松开她的脸放下手,挺直背脊,望着前方扬起嘴角,模样和语调都突然变得挺正儿八经:“玉松叔好。”
玉,玉,玉松叔?
汀岁欢眨巴眼睛。
我爸?他叫我爸的名干什么啊?
周遭的一切动静仿佛都静止了,汀岁欢模样彻底呆楞住,嘴巴微微张开,本想说你可别开这种让我能哭一小个时的玩笑,我爸可在上班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看到他表情一下那么认真,又觉得像是真的,背一点点慢慢挺直……
那日天空一碧如洗,阳光和煦,汀岁欢双手抓着双肩包肩带,不可置信地,缓缓回头朝家门口方向望去。
在看到因工作原因不常回家,面目端庄又铮铮铁骨的汀玉松出现在她最渴望父亲能出现的地方时,那一刻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顷刻间,不止世界变小了,就连阳光都变小了,小到只能笼罩住她和她的父亲。
汀岁欢的眼眶逐渐发热彻底,转身就大步朝汀玉松跑过去,张开双臂硬生生撞进厚实又伟大的胸膛里,语调都带着些哭腔:“爸,您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汀玉松被这一撞弄得咳嗽几声,笑着拍拍她的后背:“你刚也说是突然了,那当然不能告诉你了,不然怎么能叫惊喜啊你说是不是?”
等看到她抬起头来露出泪流满面的那张脸,哎哟一声自己的眼眶也热了:“岁岁啊,都大姑娘了还这么爱哭鼻子呢,哭成小花猫了都。”
“没哭,是这太阳太刺眼睛了。”
“你说我能信吗?”
“我可是您女儿,您要无条件信任我!”
“这话说得,你确定这不是道德绑架?”
汀岁欢破涕为笑:“哪有父亲说女儿道德绑架自己的啊。”
她吸吸鼻子,把眼尾那颗泪水用指腹抹去,回头见游嘉远竟然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想了想,又转身跑回去把人拉到汀玉松面前:“游嘉远,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最亲爱的老爸汀玉松先生!”
汀玉松立刻给她脑门来了一下:“人嘉远能不知道我是你爸啊,还需要你在这介绍,合着从你俩出生开始那十几年我都白活了?”
“哎呀,这不是太高兴了嘛。”汀岁欢笑着说完,瞥见游嘉远虽然也是笑着的,但很明显情绪并不高。
几秒后她一手挽着汀玉松的胳膊,一手挽着游嘉远的胳膊,带着两人就往院子里走,“走走走,别在门口站着啦,进屋坐着去!爸,你这次回来几天啊?能待一个星期吗?对了,家里包饺子了吗?”
“两天,不能,饺子你妈正包着呢。”
“才两天啊……好吧,那饺子都有什么馅啊,我们嘉远哥哥喜欢吃玉米猪肉馅的!有吗有吗?”
“那肯定有啊,多着呢!就是也不知道我女儿记不记得她爸喜欢吃什么馅的。”
“那肯定记得啦!韭肉猪菜馅的!”
游嘉远这回是真心笑了:“汀岁欢,你那嘴瓢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是韭菜猪肉,不是韭肉猪菜。”
汀玉松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闺女啊,你那馅估计你妈做一天都做不出来。”
“行啦行啦!我不要面子的吗!”-
汀玉松这一回来,汀家过元旦时的氛围要比往年热闹上许多倍。
家里柳蕊喊老公的次数,和汀岁欢喊爸爸的次数,加起来简直快要比前十几年喊的都多。
甚至游嘉远打完电话回来,一踏进汀家大门就听到汀岁欢在那唱:“爸爸爸爸爸爸爸爸,亲爱滴爸爸!”唱完还原地转个圈,跑到他面前来求个五星好评。
看她这副弯腰伸手眨巴眼睛的俏皮样子,他没忍住捏捏她的脸,笑着问她能不能正常点。
汀岁欢收手直起身来哼了一声:“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你一小姑娘家家的还自称爷呢。”柳蕊端了盘刚包好的饺子出来,放在餐桌上后走到游嘉远面前,“嘉远啊,你玉松叔难得回来一趟,今晚还亲自下厨,要不你把你妈和你肖叔叔都叫到家里来一起吃顿饭,咱两家都好久没坐下好好吃顿饭聊聊天了。”
汀岁欢闻言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我爸难得回来一趟,而且我也好久没见林姨了,怪想她的。”
“哟,汀岁欢,怎么没见你想想你妈我啊。”柳蕊笑着打趣道。
汀岁欢嬉皮笑脸挽着柳蕊胳膊:“哎呀,都想都想。”
游嘉远笑笑:“改天吧柳姨,我妈刚打电话给我说家里正在包饺子备菜了,让我早点回去打下手。”
柳蕊遗憾:“这样啊……那行,那等改天有空咱再聚聚。”
“老婆啊,咱家这酱油怎么只剩下这么一点了啊,还有没有新的啊?”
厨房传来汀玉松略显粗犷的声音,柳蕊因问题皱皱眉,随后朝厨房走去:“有啊,你找找,我记得应该就在那下面柜子里,前些天我特意喊岁岁买了两箱回来的。”
“一箱里面都十几瓶了还让她去买两箱?她那小身板抱得动?”
“我说得是喊,又没说是她抱的,更何况有嘉远在,哪还轮得到她亲自抱啊。”
“那嘉远不得累坏了。”
“可不呢嘛。”
“……”汀岁欢摸摸鼻子,对上游嘉远那双写着终于有人为我发声的眼睛,耸肩笑到眯起眼。
确实,每回要搬稍微重点的东西,她都会先自己扛一段距离再扔给游嘉远帮忙,更别提那两箱酱油最终会不会落到他手里。
游嘉远每回也都会一边嫌弃一边帮,习以为常了都。
厨房内还在不停叽叽喳喳着,两人默默离开家来到了院子门口。
一只小柯基悠哉哉路过,汀岁欢拿手机对着它的屁股拍了张照,接着伸长脖子朝游嘉远家的方向看了眼,见灯笼还没挂上,疑惑问道:“你待会是先挂完灯笼再回去,还是先直接回去等回来再挂呀?”
“等回来吧。”
忽而刮起阵寒风,叶子簇拥着沙沙作响。
游嘉远下意识看向她露出的那截脖子,伸手把她卫衣帽子那两条绳子用力一扯,绑成个特随便的蝴蝶结。
汀岁欢佯装一副勒到脖子的痛苦样子,手扯着绳子:“说!游嘉远,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想谋杀我了!”
那一刻游嘉远心想,她到底是怎么能做到一天天戏这么多的,只当个飞行员恐怕太屈才了。
他无奈扯扯嘴角,笑声和语气都很轻:“行了,赶紧进去了,外面冷。”
“行吧,知道了。”汀岁欢也不闹了,“那你路上小心点哦,到了手机告诉我一声!”
“好。”
“那我进去啦,拜拜。”
汀岁欢转身往回走,两只脚刚踏进院子里,游嘉远这时叫了她一声。
“岁岁。”
她笑盈盈回过头去,问他怎么了。
后来只听他说:“等我回来。”
脸红38
等我回来。
这四个字来的莫名其妙, 很难不令汀岁欢感到困惑不解,吃饭时神思恍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晚上八点多,家里电视机正在播放元旦晚会节目, 汀玉松给自己夹菜正准备放进碗里, 一抬眼就见他那不爱吃大蒜的宝贝闺女正夹着大蒜往嘴里送。
在她咬下去的那瞬间,汀玉松眉头跟着她一起皱到能夹死一堆苍蝇:“嘶——快快快,喝点饮料喝点饮料!”
柳蕊见状无情嘲笑:“看吧,让你吃饭的时候想事情吧,大蒜的味道怎么样?香不香?”
这哪里香了!难吃到差点吐舌头!
汀岁欢猛猛喝可乐,皱眉说:“一点都不!”
汀玉松觉得她不懂吃,没品味,摇摇头:“多吃点就习惯了,这种还是油炸过的,比生的好吃多了,真的,你再尝尝。”
“还是别让她尝了,等会吐一桌都给浪费了。”柳蕊放下碗筷, 端起高脚杯,优雅摇晃着里面八二年的雪碧, 深情款款地对汀玉松说:“来, 老公,新年快乐。”
汀玉松赶紧端起杯子,和柳蕊的杯子碰碰,双眼含情脉脉:“新年快乐, 老婆。”
紧跟着, 两人玩起了交杯酒。
汀岁欢满脸问号又无语:“合着我的出生在这个家里就是个意外呗,新年快乐都不带我一个。”
“唉。”两人放下杯子, 依旧对视,只是虽然满眼深情,嘴里全是刀子:“或许是吧。”
汀岁欢:“……”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与此同时。
游嘉远正在厨房帮肖韫川盛饭,刚盖上电饭煲盖子,裤袋里的手机就震了震,单手拿出来一看,是汀岁欢发来的信息。
[未来女飞:大过年的还要吃狗粮!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啦!汪汪汪!]
游嘉远眉梢轻轻挑动,低头把碗放下,手指在屏幕上按得飞快。
[y:偷吃狗粮曲奇没咬你?稀奇。]
[未来女飞:……滚蛋!我说的是我爸妈秀恩爱!]
[y:那你多吃点白菜。]
[未来女飞:游嘉远,我在这跟你说我爸妈,你在这跟我玩单押是吧!行,什么时候回来,咱俩一决高下!]
[y:一决高下你还不够资格,晚点回。]
[未来女飞:切!那我待会能去你家吗?想找曲奇玩玩。]
[y:不能。]
[未来女飞:哎呀,嘉远哥哥,我的好哥哥,帅哥哥~]
[y;……一个人在家记得把门锁好。]
[未来女飞:遵命!]
耳边骤然传来清晰脚步声,游嘉远瞬间收敛笑意,把手机关了揣回裤兜里,端着碗,回头望去叫了声妈。
殊不知林慈早就将他那小动作和笑意尽收眼底,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走上前挡住去路:“刚刚在和岁岁聊天?”
游嘉远点头,没作声,因为下一秒肩膀就被他妈轻轻拍了下:“儿子啊,你俩今年都满十八了对吧?”
游嘉远一愣,不明白他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
林慈点点头,抬眼望向天花板,突然感叹着摇起头来:“十八岁了啊……”
就在游嘉远满脑子雾水时,他妈语出惊人:“那就代表着你俩都已经成年了,谈恋爱的话,也不叫早恋了,而且也快毕业了,嗯,你俩蛮好的。”
听到谈恋爱这三个字游嘉远差点咳嗽,想说妈你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结果林慈瞧见他那表情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朝他抬眼一笑就往厨房里走,“行了,快去把饭端给你肖叔叔吧啊,妈懂,妈全都懂,放心吧,妈不会随便往外说的。”
说,说什么?而且他俩有什么事情是不能随便往外说的?
游嘉远觉得莫名其妙,脚底下跟粘了502似的差点走不动道。
还有,这次回来,他很明显感觉到林慈特别关心他俩,对,是关系他俩之间的事情,不是个人。
印象最深刻的,是刚吃饭吃到一半聊起他们去海边的事情。
林慈问他俩怎么看烟花站那么后面,还提意见说下次在人多的场合拥抱的时候要让女孩子站里面,防止被人不小心撞倒。
游嘉远当时差点把嘴里的汤给喷出来,问她从哪知道的,她说从祝顺意朋友圈看到的。
他当场就拿手机出来刷祝顺意的朋友圈,结果九张图里最中间那张就是他俩拥抱的照片,一下给他大脑干懵圈了。
不过说实话,人祝顺意真不是故意拍的他俩,就是单纯想拍拍那边的景色来着,没想到把他俩给拍进去了,又寻思反正人多也看不出来是他俩就干脆发了上去,完全忘了游嘉远他妈视力5.0,和喜欢放大图片观察细节这回事了。
不过谁说这拥抱就一定代表什么呢,就朋友之间纯友谊不行吗?都在一块儿玩这么久了,单纯抱一下都不行吗?反正他刚刚在餐桌上是这么解释的,随便他俩信不信。
总之他自己是不信的,这简直太他妈扯淡了,要是说撒谎真会鼻子变长,那他的毫不夸张能绕地球三个圈-
饭后游嘉远洗的碗,还顺便洗了盒蓝莓端到客厅茶几上放好,见肖韫川不在客厅,问了林慈一嘴,林慈说他有事上二楼去了。
“忙着写书?”游嘉远坐在林慈左边的短沙发上。
“他那书早写完了,应该是别的什么事吧。”林慈翘着二郎腿,把电视声音调小又问:“对了儿子,这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想好报哪所学校了没?”
游嘉远坐姿挺懒散的,怀里还抱着抱枕:“没,但地方想好了,就樵北。”
林慈了然:“樵北挺好的,那边好学校也挺多的,不过你总得有个目标吧,没目标的话,冲刺的动力上哪来?”
冲刺的动力和目标?仔细想想,他好像还真没以任何一所学校为目标过,只想着尽最大努力考好些和少留些遗憾,再有就是希望能离临航近些,这样见汀岁欢也方便,别的话,就再没想过了。
“明白,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游嘉远坐直了些,想了想又说:“对了妈,爸找我了,问我春节去不去他那。”
此话一出,林慈和站在二楼楼梯口那的人同时一愣。
她问:“那你怎么说?”
“我还没回,也应该不去。”游嘉远目光淡淡落在电视机画面上,说起话来云淡风轻,“那个女人看着不太喜欢我,我去了也是给人心里添堵,而且您知道吗,说来也巧,她那儿子的名字也有个嘉字,以前爸不是喜欢管我叫嘉嘉吗,那天他喊了声,我还以为他叫我呢,结果不是。”
他说着还笑了声:“挺尴尬的,想想还是不去招人烦了。”
这声笑对他来说其实没别的意思,就单纯觉得挺尴尬的,但落入林慈耳中却是另种难受的滋味。
因为游嘉远于她而言是重要到如果他出了些什么意外,那她也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就拿七岁那年,他和汀岁欢差点出事的那件事情来说,那几个月里她总会自责地想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万一没看好他他被拐走回不来了怎么办,她就这么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万一丢了怎么办,越想越难受,难受到整宿都睡不着觉。
所以当听到他说那个女人不太喜欢他的时候,想到他如果春节去那个女人家需要看脸色生活的时候,林慈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并且同时也挺生气的,冷哼了一声说:“我儿子长这么帅,成绩也这么优秀,她还不喜欢?什么眼光,春节你就在南清待着,和岁岁,和我还有你肖叔叔一起过,去什么樵北,不去。”
“行。”游嘉远扯扯嘴角,把抱枕放一边,伸手拿了个蓝莓准备往嘴里扔:“都听您的。”-
在回亭鸢巷之前,游嘉远找林慈拿保温饭盒打包了一份饺子。
这饺子份量很重,林慈提在手里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往里塞金子了。
游嘉远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低头前胸贴膝盖穿鞋,说话没个正经:“您儿子要有这本事,早带您和肖叔叔上二环买房和周游世界去了,哪还用住在这儿啊。”
“是是是,就你会在这异想天开。”林慈最了解他的脾性,对他这说话不着调的毛病早就习惯了。
穿好鞋站起来,游嘉远接过林慈手中的保温袋:“那我先回去了,您待会和肖叔叔记得把那蓝莓吃了,对眼睛好——”
“等等。”
游嘉远和林慈同时朝楼梯方向看去,只见肖韫川终于从二楼下来了,并且手里还拎着个礼袋,“给,嘉远,拿着。”
游嘉远一脸茫然地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眼,结果发现里面还躺着个黑色盒子,疑惑问道:“这是?”
“等你回去拆开看看就知道了。”肖韫川声音很低沉,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他那空荡荡的脖子处,皱眉又说,“现在外面天气这么冷,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
游嘉远合上袋子,一口拒绝了:“没事肖叔叔,不麻烦您了,我叫个专车几分钟的事。”
话语里全是客气,肖韫川慢慢垂下眼,表情略显失落:“那行,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们发个信息……”
“好。”游嘉远没察觉到他的失落,说了声先走了,就拿着东西打开门离开了家。
等门关上,肖韫川抬起布满沮丧的眼,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数秒,又看向落地窗,等那道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才在心底里默默叹了声气。
一旁的林慈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么多年了,无非是希望游嘉远能有朝一日改口喊他一声爸,就一声也好,没再有别的想法了。
可这也强求不来,只能顺其自然。
“走吧韫川,进客厅了,儿子让咱俩把那蓝莓给吃了,说对眼睛好。”
“知道了。”
“你刚一直在二楼干什么?也不下来坐坐陪儿子聊聊天。”
“没事……”-
云雅景苑坐落在郊区,背靠山峦,因此空气总是格外清新沁人心脾。
这块治安做的挺好,除了业主,其他人进出都需要打电话确认和登记。环境也安静,像刺耳的喇叭声在这都不常听见,以至于烟火气很稀缺,稀缺到和亭鸢巷比起来倍显冷清。
路灯将游嘉远的影子拉的修长。
他一手拎着保温袋和礼袋,一手拿着手机输入地址叫专车,只是后来还没来得及按确认呼叫,动作和脚步就都因眼前坐在凉亭下发呆的人而停了下来。
寒夜寂静,夜色正浓。
那人穿着单薄,坐在石凳上弯着背脊,双手自然垂落于敞开的□□,微微仰头斜着下巴,目光垂落在某处久久不变,模样看着既颓废又狼狈。
走近了看,还能看到脖颈处那条斜着的划痕,触目惊心。
听到有脚步声逼近,蔺泽快速斜眼望去,在见到游嘉远的那一刻他不免感到意外,但后来转念一想,今天是元旦节,他回来和家里人吃饭过节,如果在路上凑巧撞见对方好像也挺正常。
深呼吸了下,藏在眼底的警惕彻底褪去,他无力半吊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挺巧。”
笑容刺眼。
那是游嘉远第一次觉得,装笑其实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他没作声,神态看着挺淡漠,走过去坐在蔺泽对面的鹅颈椅那,盯着他看了好半响才说:“120,需要帮忙打一个?”
闻言,蔺泽低声笑笑,仰起头来,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干涩又发紧:“放心,还没到这种地步,要死早死了……”
“家里人?”
“嗯。”
“多久了?”
“多久了……记事起吧。”
“报过警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用。”
后来游嘉远沉默着没再说话,一侧后牙槽却用力咬紧。
他知道的,这种时候说再多都无用,什么所谓鼓励人朝前看这些话放在当下也统统无用,更何况他一个外人,哪有资格对别人家事做出任何评价。
只好在离开之前,走过去,将保温袋里装好的那盒饺子拿出来,用筷子夹出五个放在盖子上递给他。
蔺泽愣了片刻,抬头自嘲问他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他很惨,可怜他。
“是,我在路边看到条狗,我都会把饺子分给它吃几个。”游嘉远这话说得特别欠揍,要放在以前,蔺泽指定给他来上一拳头,可现在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这才是他,甚至情绪都好了许多。
看着他把筷子收回去,蔺泽笑了,说:“喂,筷子不给我留下我怎么吃啊?”
“手啊,大男人要什么筷子。”游嘉远把保温盒小心翼翼放进袋子里,拉上拉链,临走前拍拍蔺泽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了句话。
“元旦快乐,走了,想过了今晚之后运气变好,那就把那些饺子全都吃完,别浪费。”
蔺泽当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直到人走远,他用手把饺子一个个塞进嘴里,模样狼狈地吃出两枚硬币来,才哽咽着彻底明白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爷爷奶奶告诉过他。
吃到包有硬币的饺子,新的一年都会顺顺利利,有好的运气-
游嘉远赶回亭鸢巷的时候已经夜里十点多了。
袋子里的保温盒没了盖子,他有些怕饺子凉了会不好吃,一下车就快步往巷子方向赶,甚至还用手机给汀岁欢打了两通电话,想确认她是在自己家还是在他家,可这两通电话都没人接。
或许洗澡去了?总不可能是睡着了,一放假她可比鹰还能熬。
这个点的巷子挺热闹。
麻将之间的清脆碰撞声,晚会节目里主持人的念台词声,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欢乐声,这些声音糅合在一起颇有过春节的味道,清冷夜色都因此变得滚烫炙热。
“爸,你快帮我看看我弄正没!”
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下撞破耳膜,低头准备再次拨通电话的游嘉远猛然抬起头来,停下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女孩站在梯子高处为他家挂灯笼,女孩的父亲帮忙扶住梯子的场景。
“正,特别正,你赶紧下来吧,这梯子的脚都瘸成这样了你还用,要不是我赶出来帮你扶着,你现在都在地上哭了。”
“哎呀,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这梯子游嘉远都能用,我怎么就不能用了?”
“那他是不是也得找人扶着才能用?”
汀岁欢沉默了下,想到自己上次帮游嘉远扶梯子的场景,“是……”
“那不就对了。”汀玉松挥挥右手,“赶紧下来把梯子换了,另一边的我来弄。”
“不行!换了之后也得我亲自来,这可是我第一次帮他挂灯笼。”
“好好好,你来你来。”
汀岁欢扶着梯子慢慢下来,在还剩最后一阶时,突然起了贪玩之心直接往下蹦。
汀玉松一边收梯子,一边笑她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她笑眯眯地拍手哼了一声,正想接着朝前走,脚步却在看到游嘉远出现的那瞬间停了下来,随之扬起的嘴角出现动态感,声音愉悦又兴奋:“游嘉远你终于回来啦!”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伸手指着那个红彤彤的灯笼,一副得意邀功的样子冲他说:“游嘉远!看!这是我帮你挂的灯笼!好看吗?”
好看,汀岁欢挂的灯笼,怎么会不好看。
那一刻,他看着眼前女孩笑盈盈的模样,突然心想如果林慈再问一遍,那他会说,其实他一直都有冲刺的动力,那就是汀岁欢。
她是他成长道路上唯一的动力,没了她,一切肯定都会变得十分无趣。
他想,她胜过这世间万物。
少年笑容阳光,脚步缓慢地朝前走去,也不顾汀玉松是否在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伸手揉揉她的发,“怎么想起帮我挂灯笼了?”
“因为之前都是你帮我们家挂灯笼,这次就想帮帮你。”汀岁欢仰头看他,笑意不减:“游嘉远,你还没说好不好看。”
“好看。”
少年轻轻点头,注视她。
那瞬间,他破天荒的,脑子里没有出现特别浪漫的词汇,也没有出现想让时间慢一些,或是停留在这一刻的想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满脑子都是林慈今天说得话——
十八岁了,成年了,谈恋爱也不叫早恋了。
很意外,他竟然会在这么普通的日子里,第一次这么希望,适合告白的时间能够快些到来。
第一次这么想快些告诉她自己那隐藏在心底里许久的爱意,并且如果可以,还想快些和她在一起看看风光无限的未来。
那天保温盒里的那份饺子是他下午亲手包的,其中包有硬币的那几个特意做丑了些,就是为了能一眼分辨出来,让汀岁欢吃第一个就吃出硬币。
看着她吃到硬币后开心得手舞足蹈的样子,他还学着她从前的模样,语气特别夸张又真诚地说:“哇,新的一年汀岁欢要被好运包围了!”
这话刚落地,气氛凝固三秒,而后汀岁欢抚掌大笑:“游嘉远,你干嘛学我!”
“我可没有。”
“你有!这话明明是我说过的!”
“你说过的怎么了?难不成申请专利了?”
这怎么申请啊!
汀岁欢因这话哑口无言,嘴角抽搐,游嘉远抱臂笑到差点仰头。
她一边说烦他,一边往嘴里塞饺子。他说慢点吃,不然到时候走起路来肚子叮当响。
她问他为什么,他说:“里面都是硬币啊,吃那么快全吃肚子里了,走起来不就叮当响了?”
意思就是每个饺子里都放硬币了?
那她刚刚吃了有一、二、三……四……四个里面只吃出了一个硬币啊!那其他的呢……
汀岁欢瞬间不敢乱动,一副膛目结舌的样子:“完,完,完了,游嘉远,我完了。”
游嘉远慢慢直起身,皱皱眉:“什么完了?”
“完了,我吃了一肚子硬币,要变成叮当猫了。”汀岁欢机械式转头,看向游嘉远,最后单手握成拳头举起来,一摇:“喵——”
“……”游嘉远看她歪头的样子瞬间失笑,伸手掐她的脸,“汀岁欢,你很笨知不知道?”
“不知道!”汀岁欢拍开他的手,放下筷子又说:“对啦,你今天下午说等你回来是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明白。”
游嘉远倚着桌沿,听到这个问题,目光一下闪躲着望向别处,表情不太自然,“什么?我说过这话?”
“说过啊!就下午你回家之前!”
“没有吧,你记错了。”
“怎么可能记错!你真说过!游嘉远,你别装傻!”
“我装什么傻?就是你记错了。”
游嘉远说着开始往曲奇的狗窝方向走,汀岁欢紧紧跟上,非要他给出个答案来。
可她不知道,他已经在心里回答过无数遍了,只是突然之间不太好意思亲口说出来。
可明明在回家路上,他还想过如果她记得那句话并且问出这个问题,那他就回答说——
“从前都是你为我包带有硬币的饺子,把第一个让给我吃,那从今天开始可以换我来。”
“汀岁欢,我本来想往每个饺子里都放一枚硬币,好让更多的好运围绕你,但又怕太多了你会把牙吃坏,所以最后只放了几个。我的意思是,游嘉远远比汀岁欢,更希望汀岁欢能够生活顺利。”
后来这个回答,被游嘉远写进了笔记本里偷偷藏起。
脸红39
学生时代, 大多数人手上都会有本特殊的本子,专门用来抄歌词、抄句子、写日记、写悄悄话、写某人的名字等。
就算没有,也会从一些纸上或是书本上找到这些属于青春的痕迹。
汀岁欢和游嘉远就各有一本特殊的笔记本。
封面是两人用牛仔布料做的, 布料上面, 女孩子的刺绣图案会多些,可爱些,而男孩子的就只有一个自己画的小狗敲鼓的卡通图画。
很特别,特别到每次班里有女同学看到这个本子,都会问汀岁欢哪有得卖,能不能帮忙再做一个。
汀岁欢每次都带有私心地利落拒绝说帮不了,这次也是。
三月春分阳光明媚。
教室里,游嘉远趴在课桌上刚结束午觉,那道清甜的声音便钻入耳内。
“这个没得卖的,是自己做的,你要是喜欢,可以去菜市场那家裁缝店里买牛仔布料自己做,或者用自己不穿的牛仔裤做也可以, 还挺有意思的!”
女同学有些发愁,“但我动手能力没你那么好……你能帮我做一个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的吗?到时候我请你喝奶茶!”
汀岁欢还是摇头:“不好意思啦, 不能。”
这可是属于他和她之间特殊且有意义的物品, 怎么可能因为一杯奶茶就帮外人做个一模一样的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同学:“那好吧。”
等女同学离开,游嘉远这时候离开桌面,困到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头微微歪着, 碎发下那张板正的脸看着神情倦怠, 较薄眼皮耷拉着,眉头都是皱的, 浑身上下似乎都写着“别来烦我”这四个大字。
汀岁欢刚转过头去就看到他那副神情恹恹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挠挠他的下巴,再笑着嘬嘬两声:“曲奇它爸,睡醒啦?怎么今天没见热到吐舌头呢?”
游嘉远这人有起床气,还挺大的,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
这件事情汀岁欢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从没对她撒过气,有气也死忍着,因此现在但凡换个人把他当狗挠下巴,他都气得要抡拳头了。
午后的教室里散发着闷倦,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碗挪开到一边,刚睡醒时的嗓音有些许喑哑:“你刚刚说什么没得卖?”
汀岁欢拿起桌上那本笔记本说:“就咱俩一起做的这个笔记本。”
游嘉远了然点头:“这个怎么没得卖了?”
汀岁欢:“这咱俩一起做的,独一无二的,哪有的卖?”
他开始作死:“把我的卖给她不就可以了?”
但不作死就不会死。
“游,嘉,远!你够胆再说一遍!”汀岁欢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举起拳头。
这表情挺生动的,差点惹游嘉远笑出声,肩膀耸动两下:“逗你的,怎么可能,顶多直接送她,”
拳头真落下来,他没个正经地笑着往旁边躲,“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哪错了!”
“哪都错了,我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游嘉远嘴皮子利索。
汀岁欢收回拳头,哼了一声:“切!懒得跟狗一般计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游嘉远:“谁狗?”
“你!”见他还想说话,汀岁欢眼睛一瞪,消停了,游嘉远靠回椅背又听她把话题扯远:“对了,你们那个作文的决赛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啊?”
游嘉远定睛思考几秒:“估计五月吧,怎么了?”
汀岁欢:“没呢,这不是想快点看看你拿一等奖是什么样子吗。”
“那万一拿不到一等奖呢?”游嘉远那双充斥笑意的眼睛里多了份真挚,他紧紧盯着她,仿佛真的很期待她的回答。
也就是这么一下,直接把她心里话给套了出来,“放心吧,我给你打包票,你游嘉远不可能拿不到,毕竟在我心里你总拿第一。”
这是实话。
前些日子,游嘉远和樊煦的作文都通过了初赛,入围了决赛,而决赛采用的比赛形式是现场比赛,时间就定在了昨天下午的两点整,地点在隔壁市。
因此在比赛前一天晚上,班里就有人在群上拿这事打赌,赌他俩谁的名次更高,输了的人要在毕业那天,拉着李智去楼下中心花坛那一起跳最后一遍广播体操,说是毕业了,要玩就玩把刺激的。
汀岁欢当时看到这个,第一个在群里赞成,并且毋庸置疑会选择游嘉远。
毕竟在她心里,没有人能比游嘉远更厉害了,所以她刚刚说得那番话都是真的。
游嘉远和她待在一起那么多年,自然早就料到她这次也会选择自己。
因为每次别人拿他打赌,她都会毫不犹豫站在他那边,哪怕赌输后的惩罚需要将面子丢得一干二净,她也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高一。
赌他和一个男生谁原地拍球坚持的时间最长,赌输的人的惩罚是要挑选人多的时间,站在学校舞台上拿着喇叭大声唱字母歌。
这么丢人的惩罚一开始没人愿意玩,直到汀岁欢站出来说赌游嘉远赢,才又一人出来说赌另一个男生。
可没想到那次游嘉远因为家里的事情走神失误了,让她输得特别彻底,并且有个十分眼红游嘉远的男生,在放学路上还把她堵在学校后门挑衅说:“看到了吧,游嘉远也没那么厉害,菜死了,拍个球都不会拍还学人打篮球,你赌他赢还不如赌我兄弟赢呢,什么眼光。”
她很生气,甚至第一次想用拳头解决问题,但他们人多,她就自己一个人,根本打不过,所以只好先骂了几句就快速跑回了家。
这事她也没跟游嘉远说,怕他去找人麻烦,晚上就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等到做惩罚那天,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给自己加油打气了好久,才在放学时,跑去舞台上红着脸把那首字母歌给大声唱完。
当时唱完之后别人不是在拿手机拍她、笑她、嘲她,就是在夸她真牛,竟然真的有勇气敢这样做。
可在场那么多人里,只有游嘉远一个人笑不出来,甚至后牙槽慢慢咬紧,唇线绷直。
他很自责,因为那是她因为他而最丢脸的一次,这不应该。
那一刻,他站在人群后面最不起眼的位置,看着舞台上那个愿赌服输,早就脸红羞怯到不成样子的人,心底里一遍又一遍肯定得说:下次,以及未来的每一次,都不能让她输。
后来他也真就每次都拼尽全力做到了,没再让她输过一次,没再让她空着口袋下过场。
包括这次的作文比赛,努力之下不仅仅是为了能让自己拿到个好名次,也是为了能让她汀岁欢有面子。
他的出现,得为她带来一切有利和稳定的价值,否则他的出现没有任何意义——
从他意识到自己对汀岁欢产生异样感情的那一刻起,便至今都这么觉得。
这年夏天看似和往年毫无二致,万物依旧生生不息,蝉鸣声歇斯底里。
可实际上,在他心里,他认为不会再有另一个如此般兵荒马乱的夏季。
作文决赛结果出来的那天,高三文科实验班的教室里,少年于一片闹哄哄的场地里逆光站立,抱臂倚着窗沿,嘴角扬起,看着女孩站在讲台边上,高兴冲祝顺意得瑟自己再次赌赢,说游嘉远就是最厉害的样子,那一刻说直白些,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也觉得自己有资格能和她并肩而立了。
毕竟他喜欢的人,于他而言太过优秀了,优秀到他曾觉得自己在还没做到足够耀眼时,所有和她并肩同行的时刻,都像是随时会消散的幻彩泡沫。
因为两人之间若是脚步无法一致,所处之地不在同一高度,一人原地踏步,一人不停往高处走,那么即使有幸能走在同一路途上,也只是暂时,无法长久。
他想和她长久的走下去,想要和她站在同一高度去翻山越岭和冒险,所以他和她一样不会停止朝前的脚步,哪怕前方黑暗,也能凭双手做到再次燎原。
从而他的精神世界,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更加完整。
也是在那之后没多久,汀岁欢的招飞结果也出来了,状态为合格。
填报的志愿里除了临航,和父母商量了下,她还填了一所能稳上的航校。
游嘉远也回了趟云雅景苑,和肖韫川、林慈深度了解下樵北的几所名校和专业。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的就交给时间,和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针在十八岁以后转的尤其快,催促着少年们快些往前跑,好横冲直撞地赶往下一个不被定义的春天。
临近高考的那段日子里正是梅雨季,天空和人的心情一样总是阴晴不定,雨帘也总是措不及防闯进视野里,轻易把人浇成落汤鸡。
回家这一路,汀岁欢提着一大袋帮柳蕊采购的食材,气喘吁吁地在雨里奔跑,到家门口时她已经是浑身湿透的状态。
柳蕊开门后见状赶紧接过那袋东西,喊她快点上楼去洗个热水澡,这临近高考可千万不能感冒了。
“阿嚏——”
汀岁欢边往二楼走边吸吸鼻子,声音听着挺委屈:“我哪知道这雨它真是说下就下啊……”
“我都说了喊你带伞你偏不听,非得说什么自己健步如飞,什么就算下雨雨也追不上你,毕竟追你的人从南清排到了珠穆朗玛峰。”柳蕊边调侃,边走去客厅那找医药箱,见她走得慢吞吞的,满脸操心又说,“能不能走快点啊你,怎么洗个澡都磨磨蹭蹭的,真感冒了我可不管你啊。”
汀岁欢大姨妈提前来了,小腹轻微难受,人也烦躁,此时无力仰头喊:“知道啦知道啦!这不是在去着呢嘛。”
“知道个啥你。”柳蕊又说,“真是不让人省心,你们这些孩子生病不舒服了,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一天天也得跟着提心吊胆和心累,到头来两边都饱受折磨。”
什么意思?合着就是在怪她让人心累,怪她让父母受折磨了?
汀岁欢听见这话,莫名怎么都觉得不太舒服,本来就浑身湿透粘腻难受死了,这一听心里更难受了。
又不是她想淋雨的,怎么现在说得好像是她故意把自己淋湿,然后把父母弄得手忙脚乱和让父母受折磨的?这
都是些什么话,哪有母亲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一洗完澡她什么话都没说就撑伞往游嘉远那赶,甚至头发都没吹干,发梢也还在滴水,就这么坐在他的懒人沙发上把这委屈事给说出来了。
“搞得好像是我想淋雨一样,谁没事好好的想当落汤鸡啊,感冒有多难受我又不是不知道。”
游嘉远坐在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吹风机,一抬头就看到她那副撅着嘴的委屈样子,弄好线插上电,单手拍拍被子示意她坐过来自己这边。
窗外雨声清脆,独属雨天的清冷感布满整间卧室,小小世界像是跌入水雾之中,亭鸢巷潮湿。
恍然间,从吹风筒传来的那股热风吹散清雾,温热指腹触碰发丝、头皮,令人浑身触电,好似瞬息从冬季步入了夏季,冰融成水,心脏复苏。
“其实也能理解。”
游嘉远清冽的嗓音和吹风机的呼呼声就贴在她耳边,垂落在大腿上的双手,指头互相捏着,她目光落在地面上,“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妈说得对吗?”
游嘉远手上的动作和话语一样缓慢又柔和,“你想想,如果自己的父母生病不舒服了,那我们做子女的是不是也会跟着心里不舒服?是不是也会像柳姨说得那样,只要一天没好,就会多跟着提心吊胆一天?”
汀岁欢稍稍皱眉,“是……”
“柳姨说得那句话,我理解是她太过爱你,所以紧张你,才会一时不小心带有情绪,把话说得太过直白和刺耳,除非家庭内的氛围并不好,那句话才会是另外一层意思。”游嘉远触碰着她的发梢又说,“柳姨她很爱你,这话的出发点自然就会是好的,虽然语气并不太好,折磨这词也用的确实严重了些,也让你心里感到不舒服。”
“那为什么就不能把语气放好些来说话呢?”汀岁欢不懂,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又说,“也可能是我来大姨妈了,容易情绪化吧。”
突然,耳边的呼呼声暂停,雨声再次有节奏地敲击耳膜。
“汀岁欢,你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这事明明你是对的,明明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却总觉得自己是错的,总喜欢不停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游嘉远这话使汀岁欢快速转头望去,她皱眉道:“我哪有?”
“哪都有,不止一次了。”游嘉远捏她的脸,“这不好,容易精神内耗,得改,知道没?”
接着他松手,看了她几眼后啧了一声说:“对了。”
“什么?”
汀岁欢正疑惑,只见他突然摆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说:“你到底是怎么说的出……追你的人从南清排到珠穆朗玛峰这种话的?”
几秒后他恍然大悟,“啧,我明白了,怪不得城墙那么厚了,原来是因为有你一半功劳。”
“……”什么叫沉默是金,汀岁欢算是在今天彻底体会到了,“游嘉远,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想死了。”
也就在他快死的这一秒,两人听到楼下有人在扯着嗓子喊:“游先生,您的快递到了,麻烦快点来开门取一下!”
外面雨势很大,汀岁欢见状暂且放他一马,赶紧接过他手中的吹风机没好气地说:“赶紧拿快递去!我自己吹,别这么大雨还让人在外面等太久。”
接着又补一句:“记得带伞,别又戴着帽子就冲出去了,到时候要是感冒了,又得我——”
话卡住了。
游嘉远没几秒后也反应过来,凑上前扯扯嘴角,故意压低嗓音没皮没脸地问:“又得你什么?晚上过来照顾我?”
一下凑这么近,鼻尖差点碰到鼻尖,汀岁欢一把推开他,心开始跳得厉害,“你少这么不要脸!感冒了我才不照顾你!”
“好好好。”游嘉远笑声无奈,站起身,下意识捏捏她的耳朵就离开房间去拿快递了,“知道了,我带伞,等我回来。”
等卧室门关上,汀岁欢的脸反应慢半拍地开始热了起来。
又是那句话……
还有,谁要等你回来!
她低头摸了摸耳垂,嘴里轻声念着,“这人喜欢动手动脚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改。”
接着把头发快速吹干,放好吹风机,汀岁欢又难得老实坐地好在了床边上等他。
等的时间里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视线定格在书桌旁的黑色书架上。
游嘉远喜欢看书,更喜欢买书,那书架上一堆新买来看都没看过的,甚至有的连塑料封都没拆过,这和她喜欢收集飞机模型一样有的一比。
她闲无聊走过去随便瞧了几眼,从中抽出一本书正准备翻开看看,没想到低头瞥见了白纸上那行字。
上面写着——
[临航飞院作息时间表]
他又不考临航,不当飞行员,为什么要了解这个?
怔愣两秒,她忍不住伸手将纸张翻面。
就在文字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起,窗外雨突然在她心里停了。
与此同时,卧室门打开。
汀岁欢回头,与游嘉远四目相对。
她皱眉:“游嘉远,你要考临航?”
脸红40
他还是没带伞。
伞不知道被他乱扔去了哪个角落里, 一时半会找不到,又怕让快递小哥等太久,便直接用手挡在头顶冲了出去。
这会碎发和身上都不免沾了雨水, 脸上表情本来茫然, 后又注意到那张躺在桌上的白纸,才彻底反应过来,汀岁欢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窗外雨声淅沥,雨水滴落在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吵着,电动三轮车压在石板路上噪音很大,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似不给人一丝得以喘息的空间。
那张白纸就这样放在桌面上,就代表是能给汀岁欢看到的。
这在游嘉远的意料之中。
游嘉远来到她面前,拿起桌上那张白纸随意看了几眼,悉簌声刺耳,最后放回去,拉开电竞椅坐在单边扶手上,仰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的确有考虑过。”
“你认真的?”汀岁欢眉头拧着, “游嘉远,以你的成绩你能去更好的, 那么多好的选择摆在你面前, 临航会出现在你志愿里的可能性是基本为零的,你考虑它做什么?”
“那哪些是更好的?那些更好的能说上就能上吗?自己的选择难道不重要吗?”
汀岁欢哽住了,“重,重要啊。”
“那不就对了。”他偏头看向一旁, “而且说实话, 我这个人没有目标,也不知道该考哪所学校, 所以对于我来说所有学校都是好的,去哪读不是读,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分数,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够了,再说了,”
他轻声笑了笑:“临航近些年的分数线也挺高的,我考不考得上还真说不准。”
“你别总这样看低你自己行吗?”
“没看低,汀岁欢,我说的实话。”
可汀岁欢还是不认同。
她把书放桌面,倚在身后桌沿上,低下头轻声说:“在我眼里你刚刚就是在看低你自己,因为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挺厉害的,真的,没人能比的上你,我也相信你肯定能超过临航的分数线的——”
“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优秀啊?”他笑着打断。
她踢了踢他的脚尖,“你别在这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很认真的,而且游嘉远,我们学的是文科,我刚才有看到你后面还写了法学专业,我就觉得你如果要去临航学法,还不如去其他学校更好些,虽然临航的法学也不差,但——”
“汀岁欢。”
“干嘛?”
她依旧低着头,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可惜和失落。
他突然喉咙发紧,嗓音下沉,“可如果我说,我想去临航的原因之一,是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呢?”
前些日子,他在和林慈讨论学校的时候,有提到过想去临航的这个想法,林慈没同意也没拒绝,只问他,万一分数足够上比临航更好的学校怎么办?还会想去吗?在一个理工科大学学文,如果不受重视,被边缘化,专业程度也不高,到时候后悔当时的选择了怎么办?还会想去吗?
他当时说想,路都还没走,怎么知道会不会后悔,而且学习这种事情还是看自己吧,只要想学,去哪都能读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更何况他也不一定学法,会列在白纸上只是因为正好临航有这个专业而已。
“那你是因为岁岁去了临航,所以也想去,对吗?嘉远,你跟妈说实话。”
“是,这也是我想去的原因之一。”
窗外雨连成片,明明雨水滴落能熄灭火焰,可野火却在这间屋子里越烧越旺。
汀岁欢愣在原处,因那句话浑身似被电流通了个遍,刚猛地抬起头来,人就起身来到她面前。
他双手撑在她腰两侧的桌面上,背脊微微弯着,就这么用一双直白的眼睛牢牢盯着她看,透过她的眼睛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从而他放轻了声音:“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把它放在第一志愿的,虽然我说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但我也知道每一步选择都很重要,而且,我想去临航也不全是因为你,更多的还是为自己的以后考虑。”
“真的?”她浑身僵硬着。
他逐渐逼近,“真的,我一直都有记得我们之间说过的话,如果前程和对方,需要二选其一,那么必须选择前程。”
闻言,她突然松了口气,缓缓低下头,“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但这口气松的太过于明显,游嘉远看在眼里,忍不住想逗逗她,“你该不会以为我想去临航,是全因为你吧?”
“我没有!”她下意识反驳。
这反应惹他扯动嘴角,“那你松什么气?”
“我,我……”
总不能说她刚刚是真的怕他想去临航是因为自己吧,那多自作多情多尴尬啊。
脸颊开始发烫,她开始紧张的想往旁边挪几步,可整个人被他牢牢禁锢着根本没法动弹,说话时嗓音都些颤,“那个,游嘉远,你,你能不能先离我远点?这样我们都没法说话了……”
“怎么没法说话了?”她偏头看向一侧,他便凑过去,可没想到忘了控制速度,鼻尖一下触碰到了她的鼻尖。
肌肤触碰,温热蔓延全身,世界不仅没变得安静,反而因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更吵闹了。
她不敢再乱动,呼吸很乱,目光久久定在一处。
他喉结接连滚动几下,撑在桌沿上的双手青筋逐渐明显,继续凑前寻她的眼睛,嗓音喑哑:“汀岁欢,看着我。”
“不要……”她脸红的要滴血,头一直往后转,只露出一只耳朵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
她一开始以为这样是安全的,后知后觉其实是最危险的,他的呼吸和嗓音随时能近距离触碰她的耳膜,唇畔也随时能在耳肉上似有似无的擦过。
她能想到的结果,他肯定也能想到。
所以也是此时,影子不断朝前压,一碰,整个人都酥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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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听话。”
汀岁欢立刻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想推开他,却又倏然听到他有些轻挑地说:“还是说你不敢看我,是因为心里有鬼。”
“我没有!”
“没有那你躲什么?”
她一下大脑空白懵在原处,“我,我,我没躲,是你离我太近了。”
“既然没躲,就把头转过来看我。”
“凭什么听你的……”
声音很小,险些被雨声盖过,却还是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也是,她凭什么听他的?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亲密到听对方话的程度。
耳边突然久久没传来人声,只剩下毫无规律的雨声。
汀岁欢盯着桌面上的白纸莫名感到不安,怕是因为刚刚那句话惹到他哪不高兴了,便缓慢转过头去想看看,可没想到一转头,眼前那人竟没皮没脸地正带笑看着自己,甚至还得逞说:“舍得转过来看我了?”
有病!
汀岁欢想把头再转回去,他突然开口:“转回去的是狗。”
“你!”氛围立刻变了,她不动了,也被气着了,“你才是狗!”
四目相对,屋内安静数秒,顷刻间,两人都同时笑到肩膀小幅度耸动,那点聚集在空气中的暧昧,一下分散到到处都是。
“游嘉远,你真的好烦!”
“嗯,认了。”
“认了那你走开!快点!”
“好好好。”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没走。
游嘉远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笑意收敛了几分,故意将话题拉回去,“不过说真的,万一我运气好考上临航了,我们就能成为校友了。”
汀岁欢佯装嫌弃:“谁要跟你成为校友了。”
“不成为校友那成为什么?”
“成为主人和狗!”
刚说完这话汀岁欢就感觉不对,一看游嘉远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果然!
“游嘉远!你不准想有的没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在想?”
她羞怯地一把推开他:“你流氓!”
“谁流氓?乱说话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啊。”游嘉远笑颜逐开,捏捏她的脸,想说你怎么这么可爱,见人转身要走,快速拉住手腕把人带回来倚着桌沿,语气小心翼翼:“生气了?”
“我才不跟狗生气。”她将头偏向一边。
他笑完也不再逗她了,再次拿起桌上那张白纸递给她,捏捏她的耳垂:“别看后面,后面都是些我乱写的专业和分数,你刚刚说的法学我也不一定会选,前面这个时间表才是最重要的。”
汀岁欢接过扫了几眼,“这个时间表你是在哪抄到的?”往旁边挪一步,“你离我远点!”
“行。”游嘉远坐回电竞椅扶手上,“在你们学校论坛抄到的,本来想打印出来给你,但昨晚我嫌没事干就直接手抄了。”
仰头瞧见她眉心还是皱的,伸手用食指碰着揉了下。
“别闹。”她羞怯地躲开,口干舌燥的,“那,那你除了临航,还看了哪几所?”
“想知道?”
“想。”
他站起身的同时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懵了下笑说:“不是,你躲什么啊?我吃人?”
汀岁欢尴尬到想找地洞钻进去,“你闭嘴!”
要不是你刚刚突然来那出,我会这样吗!
游嘉远一脸无辜,伸手指着浴室方向,“我只是想去拿毛巾擦头发。”
他头发上还挂着雨水,柔软的发往下塌,模样看着挺乖顺的,但汀岁欢还是想揍他,哦了一声往旁边站,“谁让你刚刚去拿快递不打伞。”
“没找到。”
“我的那把就放在门外呀。”
“是吗?没看见。”
“这你都看不见,蠢死了,活该淋雨。”
“对了。”汀岁欢在游嘉远反驳之前伸手,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又低下头,“我的笔记本在你书包里,你拿一下给我。”
“自己拿,我太蠢了拿不了。”
“……?”汀岁欢对这事情走向满脸问号。
见他一脸不悦地开始往浴室走,她看着他的背影说:“又犯什么病你。”
“蠢病。”
“……你幼不幼稚啊。”汀岁欢翻白眼,干脆走过去自己拿,拿到之后想了下,还是决定趁现在回家。
回家之前,她还故意跑过去浴室那冲他做了个鬼脸,并且说了句:“再见蠢货,我回家啦!”
蠢货?
游嘉远愣了秒,反应过来后转身,“不是,汀岁欢,你骂谁——”
砰——
头刚伸出去,卧室门就被狠狠关上了。
他虚叉着腰气笑了,行,真行,早知道刚刚就不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避免纸张被打湿,汀岁欢把它折好夹在笔记本第一页前就撑伞走出院子,只是走了没几步,突然瞧见前方不远处出来一个人,眯眼细看,竟然是柳蕊。
这么大的雨,这是要去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妈。”汀岁欢大喊一声,朝前跑去。
柳蕊回头见状一脸担心:“哎哟这下雨天的你跑什么呀?地板这么滑,万一摔了又得哭。”
汀岁欢来到面前:“这么大雨您去哪啊?”
“得回趟美容院。”
“为什么啊?不是有佩佩姐他们在吗?”
“得回去处理点事情。”柳蕊说着叹了声气:“唉,你佩佩姐今天上午就打了通电话给我,说今天店里来了个不讲理的客人,那人说她手法不专业,不管怎样就是吵着要退钱,本来以为把这次的钱退了就没事了,没想到刚刚又跑来说要把卡里的钱全退给她,说就说吧,还把你佩佩姐给骂哭了。”
“啊?竟然还把佩佩姐给骂哭了?什么人啊这!”汀岁欢想到那场景就来气,“我跟您一起去!走走走,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您和佩佩姐他们!”
“你这小身板去了有什么用啊?放心吧,店里挺多人在的。”柳蕊笑了声,摸摸她的脑袋,“你啊,现在赶紧回家复习去,这高考前的时间可千万不能浪费了……对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汀岁欢皱眉,“什么?”
柳蕊收回手,抿了抿唇,说起话来缓慢:“岁岁,妈得在这……给你道个歉。”
紧握伞柄的手用了力,汀岁欢微微张口,朝前走一步:“妈,您——”
“对不起,孩子,在你淋了雨回家本身就难受的时候,我这个当妈的,还把在工作上的情绪带到你身上去,这实在是不应该。”
时间突然就在柳蕊因愧疚而皱起的眉眼中慢了下来,就连在耳边争吵的雨滴都逐渐停战。
汀岁欢感到意外,眼眶倏然发热:“妈,您道什么歉啊,我没怪过您,我也知道您那样说是因为太过担心我。”
“傻孩子,你怪我也是应该的。”柳蕊笑笑,“好了,赶紧回家吧啊,妈要快些赶去店里了,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汀岁欢有些哽咽:“好……那您早些回来,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您女儿一定第一时间赶到您身边去给您撑腰。”
“好,妈知道了,你快回家吧。”
“路上小心。”
柳蕊点点头转身离开,汀岁欢就这样撑着把伞,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的背影才肯踏进家。
踏进家的那刻她第一次在心里想,这家是她的底气,是她的后盾,那么她也要努力成为能为父母遮风挡雨的一把大伞。也彻底明白,懂得及时沟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有话直说,有错就认,不论是在家庭里,还是在任何一段关系里-
后来高考的这三天里依旧大雨倾盆,许多人说,这寓意着鱼跃龙门,兴云散雨。
考场内,笔落卷上的沙沙声比百日誓师那天还要振奋人心。
他们四人虽不在同一考场,但低头露出的那截后脖颈,却是一样的拥有坚韧不拔的那股劲儿。
他们永远向阳而生,永远有开启新篇章的勇气,不管是提笔在试卷姓名那栏上写上名字,还是在完成答题时轻轻放下笔,抬头望向窗外,翻页过后等待他们的,永远都会是更精彩的一章。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之后,南清附中文科实验班的高三学生们,在大雨转毛毛细雨时,拉着李智一起聚集在了本校的中心花坛那进行赌输的惩罚。
那场赌注梁白开输了,大家本来只想让他一个人上场丢人,但突然想到好像以后再也没机会这样丢人的疯狂了,便一起上前围着李智,按下音响的开关播放广播体操的歌曲。
那几分钟里他们在外人眼里是疯子,但他们却早就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只顾自己尽兴。
他们笑着发疯,笑着跟唱,笑着大喊终于不用再熬夜写那些破卷子,笑着大喊毕业快乐,笑着大喊明天就要去染头发去旅游和玩三天三夜的手机。
可是笑着笑着就有人哭了,他们觉得自己的青春好像要结束了。
包括汀岁欢,她一边流泪一边哭着说:“虽然食堂的紫菜蛋花汤总是很少紫菜,但是真的很好喝啊,真的很多味精,毕业之后我去哪喝这么好喝的味精汤啊,呜呜呜。”
李智早就湿了眼眶,听到这话笑着转身对她说:“回头老师给你买一箱味精寄去给你家,喊你妈每次煲汤的时候都放上个十几勺。”
汀岁欢:“那会死的吧智哥,呜呜呜。”
喻夏听见了,擦擦眼泪说:“智哥你偏心啊,怎么只给她买味精不给我们买啊。”
“你喊祝顺意给你买不就好了,跟我抢什么啊。”汀岁欢刚说完这话,祝顺意就从身后冒出来,“喊我买什么?”问题还没得到回答,他看到两女生那哭红的眼睛直接吓一跳,“嚯!不是吧!你俩要不要哭这么厉害?不就是毕业吗,又不是生离死别!”
“你懂个屁!这叫感性!”两人异口同声。
汀岁欢转头,见游嘉远突然不见了,抹了把泪水问祝顺意游嘉远去哪了。
祝顺意朝一楼乒乓球台那边指,说:“和他爸打电话呢,估计是说高考的事情吧。”
他爸?
游明礼?
“哦……”汀岁欢停下动作朝那边看去,也就这一下,正巧对上他的视线。
她本来想等他打完电话再过去,但看到他下一秒挂了电话,并且那倚着乒乓球台的模样像是在等她过去,便离开花坛朝他小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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