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萧云是在看到十一皇子的时候, 才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名字,并不是她在摘星楼丢金银玉佛的那天。
而是她准备开溜, 在城郊看到一片惨象时, 暗卫跟她讲的事情始末。
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还有十皇子被暗杀的事情,不仅有七皇子的推动,还有他十一皇子。
因为这小子没有参与谋杀原主,也只是在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时推波助澜,暗中使坏,被她和国师同时抛去脑后了。
但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想吃兄弟出事的红利, 十六岁的时候敢服毒陷害太子(虽然还没有说出口, 但有这个动机), 十七岁的时候敢做什么她都不敢想。
年纪轻轻就如此歹毒,实在是很有她的风范。
见十一皇子近乎瑟瑟发抖的模样,萧云的内心越发变态:“别怕, 我开玩笑的,只是想给你开一些能让你变成乖孩子的糖丸。”
“太子哥哥……”长着一张显嫩娃娃脸的少年眼眶湿润,伸手欲要撤她的袖子。
萧云:“我有在身上撒毒的习惯。”
吓得他立刻收回手,乖巧又强忍哭意地说:“小十一很乖的,太子哥哥不要吓唬我。”
“长得矮就是了不起, 十六岁的人了,撒娇竟然没有一点而违和感。”某人感叹道。
十一皇子跟十三岁的男主差不多高,都不到一米六。
但相比起来, 男主像十六岁,他像十三岁的。
当然, 无论是哪一个,在已经突破一米七五的她面前, 都是小孩子。
十一皇子:“……”
都说太子喜怒无常,软硬不吃,他今天算是见识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皇兄若只是想取笑我,恕不奉陪。”
“当然不只是想敲打你,还有件事情通知你。”萧云摸了摸他的脑壳,“你十哥的身体快好了,你小心点吧。”
虽然暂时没有好转的迹象。
但她很快就需要宗室出来撑场面,也需要有人能压一压十一皇子的贼心,可以给对方来点寿命换健康的神药。
十皇子这半年来吃尽了苦头,想来是愿意的。
十一皇子心一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今日风采更胜往日啊。”
嚣张的某人到了月贵妃面前,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好听的话不要钱一样往外说。
哄得月贵妃绷不住淡雅的神色,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说:“别说了,本宫担心你要说的事儿我帮不了。”
萧云:“您这样说话,儿臣可就要伤心了。我这次来,只是病好了些,来给您请安。”
月贵妃让人把七皇子没吃的点心撤了,又给她重新上了一盘蜜饯,才云淡风轻地说:“苏丞相跟你说什么了?”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我从苏丞相女儿名下的庄子里找到了这个,担心会对娘娘不利。”萧云将放进锦盒的画像拿出来,递给月贵妃。
辛辛苦苦找了一天,总要多起点作用。
在贵妃娘娘面前上眼药就很合适。
她只是说时候装作不知道这事,可案子现在不还没正式开庭吗?
月贵妃表情不见惊讶,接过画卷随手打开,挑了挑眉说:“这画不错,要是画师还活着,可以让他给璃儿也画一张。”
萧云:“确实不错,可惜那人多半是死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
“嗯……儿臣只是有些好奇,单纯是好奇,没有恶意。苏丞相应该不是璃儿妹妹的亲生父亲吧?”
“当然不是。你真以为他爱我至深?”月贵妃面露不屑,“他这个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也是最谨慎不过的,没有那样的胆子。”
萧云:“那……”
月贵妃误以为她是在怀疑当时正好来访的夜国皇帝,依旧是否认:“也不是姓夜的,不然我不会生下来。”
孩子是无辜的,她怎么会给孩子找一个人渣当亲生父亲呢?
萧云点头。
这个她从原著里就知道了。
女主的“爹”可以做一个九宫格,但她还是很好奇,那些男人争了一辈子,到底谁才是跟女主有血缘关系的。
月贵妃见她实在是好奇,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干脆告诉她:“我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孩子,又希望孩子能有很多助力,有些人亏欠了我,总该连本带利地坏给我。”
“所以你能想到的人选没有一个是正确的。璃儿血缘上的父亲,只是一个即将被诛一族的世家子。”
这样,即使女儿更像父亲,也没人能想到是谁。
毕竟她爹全族都不在了。
萧云大为震撼。
月贵妃这思想可以说非常超前,简直是古早文里去父留子第一人。
这要是生在那种带球跑的古早文里,估计故事刚开始,男主就被噶了。
萧云:“娘娘是有主意的人,希望妹妹以后能像您这样聪慧通透。”
有这么厉害的亲妈,又有苏丞相那种养父,真不知道是咋成为恋爱脑的。
“我年轻的时候也傻过,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的我。”月贵妃眉眼带了三分讥诮,转而又变成温柔,“璃儿年纪还小,性子天真些也无妨。你所说的那个培养方案,我觉得很好,继续下去。”
萧云点头:“自然,妹妹有我们在,不需要担心太多。”
女主不捡男人不恋爱脑上头的时候非常可爱。
再加上有月贵妃当娘,还有那么多爹,她很愿意多多照顾。
月贵妃见她这话说得真心,不由感慨:“小十一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愿意对他真心些。”
瞧瞧太子多会说话。
平时说话弯弯绕绕,到别人在意的地方,说话就又贴心又真诚。谁不喜欢这样的?
相比表面乖巧背地恶毒,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萧云:“孩子会作妖,生活才不平淡嘛。十一弟年纪还小,容易生病,到时候您照顾他,不就不用去应付父皇了吗?”
“你倒是聪明。”月贵妃听出来某人的坏心思,也依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便宜儿子不舒服和自己不舒服之间,肯定要选前者的。
满足了好奇心,又成功给两个对头上了眼药,萧云悠闲地离宫。
宫外,一场为了拯救左相而展开的行动正轰轰烈烈地进行着。
出殿试题目的周筑突然承认,自己的贴身仆人是在他的指使下向二十多名考生出手考题,又供出来好几个没看错题目,正常答卷的考生。
最后表示:“我担心左相大人知道此事后会禀明皇上,也觉得成绩太好的人不会铤而走险,所以没有向排名靠前的人卖题。”
真实数字令人震惊。
为了防止还有漏网之鱼,所有考生都被分别问话。
然后爆出来一条更炸裂的消息。
有考生顶不住压力,透露自己其实在来参加会试之前,就听说能够在某个地方买到考题,或是见到考官身边的人。
结果他过去的时候,因看起来太过招摇而没有买到考题,还被人不耐烦地赶走。
“但我肯定,那些买到考题的人,一大半都是走的集文社的路子。上头的大人不会屈尊降贵地主动去揽客,也担心走漏风声。”
该生信誓旦旦地说着,充满着“我得不到,就把你们的嘴脸都离开”的疯批感。
上官迟饭都没吃,直接跑去曝光的地点,里面的人不出意料地全都跑了,但他还是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半个时辰之内抓到了重要嫌犯。
一场举世震惊的“科举舞弊产业链”案件就此拉开帷幕。
萧云坐在上头,一连两个时辰,除了听犯人供述,啥都没干。
每当她准备派人去核实的时候,犯人就能披露出更炸裂的内幕,让她觉得可以攒一攒一起调查。
科举会试和殿试都是三年一届,近四届中,一共有二十四位考官。
其中十位都或多或少地接触过那个声称“包您成绩满意”的集文社,或是透露考题,或是约定某句偏僻些的圣人言论作为暗号,在阅卷时给高分。
这十位涉事官员中,又以前三届的会试考官为主。
去年御史大夫主持的会试中,仅有一位与集文社有牵扯,并且不是那个被罢官的柳姓官员,而是另外一个叫做石靖的人。
今年的殿试里,目前只有周筑。
另一位左相党的官员赵奇,暂时没有证据表明他与这件事有牵扯。
萧云也相信对方的“清白”,因为以苏丞相的谨慎,不会同时安排两个人都沾手这件事。
案子审到晚饭点,又抓来十个朝廷命官。
上官迟在摘星楼点了一桌席面送到后堂,请大家轮流去吃饭。
结果根本没人去。
其他人是觉得这么精彩的案子错过一刻都是损失,御史大夫则发表了有经验的讲话:“审完这些人,还要去抓给他们提供便利和庇护的人。”
现在不是加班不加班的问题了,今天能沾到枕头就算成功。
最后还是萧云拍板说:“饿着影响思考,万一没注意案情细节反倒影响进度,审案暂停,去吃饭,一刻钟后再回来。”
一群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大人,吃饭的速度和紧张程度堪比准备去上晚自习的高三生,菜的样子都没看清,直接往嘴里塞。
只有上官迟吃得斯文优雅,与旁人形成鲜明对比。
萧云吃得差不多,但为了别人能多吃点没有放下筷子,一抬头看到这小子从身边的侍从手里接了包点心揣进袖子里。
你小子,是准备在公堂上偷偷吃东西是吧?
或许是注意到她犀利的目光,上官迟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小声说:“殿下随我来。”
然后将她带去僻静的地方,告诉了她一件比今天审案时听到的所有消息都劲爆的事情。
“这集文社背后的人是宫里的内侍陶昂,他跟大皇子和苏丞相的关系都很密切,而且很可能是个假太监。”
萧云:“……”
她家父皇……果然不是命中带紫气,而是带绿气啊!
第 82 章
讲假太监之前, 首先要讲一下皇帝的后宫。
皇帝打青年起就大权在握,所以对后宫的态度一向很随意。
口味也从妙龄少女到成熟尤物,大家闺秀到异域舞女, 可以说是非常博爱。
喜欢就宠爱, 不喜欢就抛在脑后。
他现在看着是被月贵妃完全拿捏住了,前面十来年不也没停地宠幸着各种美人么?
后宫里光是生过孩子的妃嫔,就多达三十一位。
有品级,被视作正经主子的妃嫔,超过了三位数,这还是他近几年宠幸女人后不喜欢给位分的结果。
有这样庞大的一个后宫, 又不停有人进献新的美人, 皇帝根本没空去见那些令他失去兴趣的后妃。
百分之九十的后妃长期处于守活寡的状态, 出于寂寞跟身边的宫女太监侍卫道士玩点儿擦边的其实很正常。
真敢给皇帝戴绿帽子的不多,但有这种贼心,要实施并不难。
毕竟皇宫乱得很, 查的也不严。
在原主的记忆里,就有道士经常借着驱邪祈福的名义在后宫乱走,只有她的师尊最老实,平日里无极殿和太微宫两点一线,御花园都不逛。
但搞出来假太监也就算了, 这太监还是皇帝比较亲近的内侍就离谱了。
前面讲过,皇帝现在不爱理朝政,平日里更喜欢和内侍及道士打交道, 这两类人手中掌握着不该掌握的权利。
内侍以内廷总管何贤为首,道士以国师玄知为首。
但也不是他们一家独大。
除了内廷总管之外, 上官迟提到的这个陶昂也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深受对方信任, 而且跟何贤的分工不一样。
何贤管着内廷,而陶昂管的是皇帝在外的资产。
比如摘星楼,平时就是他在管账。
萧云看到陶昂的次数不多,印象里对方年纪跟皇帝差不多,皮肤白皙,高挑纤瘦,比一般的太监都要阴柔一些。
没想到竟然是个假太监。
上官迟能得到他是个假太监的消息,最少是得知了他跟宫里的哪位有染,而且很可能是搞大过对方的肚子……
等等!
上官迟刚才说啥?
陶昂跟大皇子关系密切!
萧云的眼睛顿时睁大许多,因长时间的审讯而疲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不会吧不会吧,她便宜爹的第一位皇子不会是戴绿帽得来的吧?
萧云沉声问上官迟:“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上官迟:“时间紧张,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前因后果,但我曾无意中听见大皇子在摘星楼喊陶昂‘我父’。”
认有权有势的太监当干爹的人很多。
跟太监关系亲密的皇族人也很多,她老家历史上甚至有一个说太监宛如自己父母的昏君。
但是皇子喊太监爹,她是头一次听说。
还是一个假太监。
是亲爹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上官迟又道:“陶昂作为幕后之人,左右是要被抓起来,是真是假,到时候一查便知。”
是这个理。
吃完饭,十位涉事考官都被抓到堂下,为了速战速决,萧云这次采取一同审问,而不是分开审。
说到底他们都是被拉出来给丞相垫背的,集文社那边也搜出来了有关他们的记录,会为了逃避罪责乱说话的概率不高。
审理过程也跟预料的一样顺利。
这些人很快对自己所犯的罪责供认不讳,最初参与的官员也供出了集文社背后的老板。
确实是内侍陶昂。
许多人都露出“在意料之中”的表情。
刻板印象里,所有的太监都是如此贪财,而陶昂也拥有足够的资源和机会,来获得科举有关的消息。
萧云站起来说:“宫中已经落了锁,不宜惊扰父皇和宫里的娘娘,孤派人去跟何总管说一声,让他把人看管一晚,明日辰时再行审问。”
“诸位大人幸苦了,今夜先行回府歇息。”
一群老大人闻言很是感动。
这可是睚眦必报,一言不合就上吊的太子殿下,居然如此体恤他们。
就,很有“大恶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感觉。
然而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偏偏还有人要出言破坏气氛。
“案件审理到这里,已经可以基本确认左相大人跟科举舞弊案没有关系,是否应该将苏大人从天牢中放出来?”
说出此话的人很快感受到从太子那里射过来的死亡目光,背后冰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又理直气壮梗着脖子看过去。
萧云:“审案有审案的流程,尚未审到苏大人那里,此刻下定语还太早,况且苏丞相是父皇亲自下旨关入天牢的,是否将他放出来,还得他老人家首肯。而刚才孤已经说过了,时间太晚,不宜去打扰。”
她严格控制天牢的人进出,派人二十四小时地盯着苏丞相,连对方大牢附近的几间囚牢里关的都是自己人,为的就是让左相党着急。
就像当年被调换过几次的太尉孙子一样,只有两边存在信息差,才会分别拿出筹码来赎人。
苏丞相的筹码是半年不上朝,而陶昂是左相党拿出来的筹码。
陶昂还未定罪,现在把苏丞相放出来,后者肯定会想办法保住前者。
毕竟,内廷总管何贤在建议皇帝任用杨谷为右相的时候,就彻底与左相党为敌了,苏丞相必须要与另外的皇帝近侍打好关系。
把“将左相无罪释放”的话都给堵回去,萧云惬意地离开。
宫中。
皇帝已经忘记了惹自己不快的苏丞相,正打算去找自己最心爱的月贵妃,就跟前来传话的月贵妃侍女撞了个正着。
侍女:“陛下,十一殿下突发高热,娘娘心急如焚,守在床边一刻也不敢挪开眼,恐怕不能侍奉您,特派奴婢过来告知您一声。”
“十一他怎么又病了,上个月不是才病过吗?”皇帝的脸拉下来,“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侍女默了会儿,还是如实告知:“十一殿下在宫中偶遇了去给贵妃娘娘请安的太子殿下,回皇子所后没多久就开始发热,还一直喊……有人给他下毒,但几位太医给他诊脉后,都说没有中毒的症状,是衣裳穿的单薄,又惊惧非常,才被邪气入体,导致发热。”
“什么有人给他下毒……是想说太子要给他下毒吧?”
皇帝冷笑起来:“他这次倒是长进了,知道要跟太子有接触之后再说自己中毒。”
上一次说的是接触了太子给自己送的新年礼物后中毒,结果那些“新年礼物”是太子花钱让少府给准备的,太子府上的人连沾手都没有过。
那会儿还没过年,他只当是小孩想要抢大人的关注,没放在心上。
但一次就算了,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还占用他跟贵妃相处的时间就让人觉得讨厌了。
有一瞬间,皇帝想要给月贵妃换个健康乖巧不作妖的皇子养着。
但一想到尚在狱中的苏丞相和重新出来走动的太子,他又冷静下来。
年纪大了,见不得朝堂上有人能一家独大。
皇帝:“朕知道了,多派几个太医去轮流看着,让爱妃不要太过劳累,早些歇息。”
“是。”
月贵妃的侍女离开之后,内廷总管见皇帝心情不佳,适时进言:“陛下,您前几日封的绮美人下午派人过来,说是她习了支新舞,您要不要去瞧瞧。”
能得到晋封的,都是皇帝见一个爱一个里面比较爱的。
这位绮美人身姿曼妙,穿起红衣来灼灼夺目,跟月贵妃的风格很不一样,皇帝去找她也不会有退而求其次的憋闷。
皇帝脸上果然见了笑意,佯怒道:“你不早说。等会儿绮美人要是跟朕告你的状,朕可不会留情。”
内廷总管连连告罪,又嬉皮笑脸地让别人陪着皇帝去见美人。
等皇帝走后,他才对殿外角落里站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对方麻溜地钻进殿里跟他去耳房里说话。
小太监凑到他旁边耳语几句。
内廷总管先是一惊,转而大喜:“快,去请白大人来。”
他虽然很开心一直以来的对头即将死无葬身之地,但也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
宫里出了假太监,势必会牵扯到后宫阴私,那种事情,单单是知情就很危险,他要是去找禁军,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说不定先死的是他。
必须得交给暗卫去办。
主子去看美女跳舞,白潜正打算随便逛两圈就回去睡觉。
半道被内廷总管喊过去,本来还有点不高兴,一听对方说要抓陶昂,顿时就来精神了。
那老小子,经常给皇帝上眼药说他踏足后妃寝宫(他就是哪里顺路走哪里根本没进人家宫殿),搞得他挨了好几次批。
内廷总管见他回忆起过往的不愉快,趁机道:“那小人总是将重要的东西揣在身上,大人抓到他之后不妨先搜身,再去搜他的住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和证据。”
“这是自然。”
白潜摆手,表示自己在这方面是专业的,一转头亲自去抓人。
去的时候正巧碰到陶昂在洗澡,他直接伸手把人从满是香草药材的桶里提出来丢到地上。
陶昂尖叫一声,迅速捂住自己的□□。
“你一个阉人,有什么好捂的……你不是太监?!”
白潜忍不住提高了声调,陶昂见自己暴露,明知逃跑没用,但还是被求生的欲望支配着爬起来往外跑。
没跑两步就被打折了腿。
捂眼扶额片刻,白潜抑郁地喊人去叫皇上过来。
这暗卫头子是越当越不容易,还不如像太子家的甲影那样当个跑腿的人呢。
那厢,皇帝意乱情迷地看着美人边跳舞边脱衣,站起来将自己的领口一扯,跑过去搂住美人,正打算一亲芳泽,却被焦急敲门声打断。
“干什么?找死吗?”
跑来报信的小太监吓得被门槛绊倒,在地上滚了半圈后干脆就地跪着,声音不大地说:“陛下……白大人叫您过去,说是发现陶公公他……”
绮美人不舍地抓着皇帝的衣领,不想他走,咬唇道:“陶公公向来和善,许是有什么误会。”
小太监哽了下,闭着眼把后半句话说完:“陶公公他……没有受阉刑。”
皇帝愣了半天才消化这句话。
“没有受阉刑,就是说,他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皇帝缓缓地低头,看怀里面色逐渐惊恐的绮美人,眯起眼:“听起来,你跟陶昂的关系很不错,他经常来你这里么?”
绮美人用力摇头,泪眼朦胧:“陛下,臣妾入宫才几日?根本就没跟他讲过两句话,是,是曼妃姐姐跟我说的。”
“曼妃。”皇帝咀嚼着这个名字,“还有其他人说过类似的话吗?”
“玉嫔姐姐、馨美人……”
皇帝听到这一连串的名字,整个脸都绿了:“倒是新人和老人都有……好,好得很!”
说完,就昏了过去。
其余人:“陛下——”
第 83 章
皇帝昏过去的消息传到太子府的时候, 勤劳的太子正在翻阅离开几个月堆积下来的次要文书。
她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是大喜。
萧云忍这个狗皇帝也忍了很久,对方要是能够一举中风, 从此瘫痪在床, 她愿意茹素一月向道祖还愿。
但她也知道这不可能,皇帝的身体非常扎实,以至于糟蹋了这么多年还能保持精力旺盛。
原著里的皇帝可是在当了几个月阶下囚,被各种苛待和精神折磨后,才逐渐垮了身体。
最后还能撑着当三年皇帝,直到假太子被挂城墙后, 才自杀身亡。
这身体, 说是钢筋铁骨也不为过。
不过也好, 现在让她全盘接手盛国,她也顶不住这烂摊子。
压制住下毒的冲动,怀着遗憾的心情, 萧云作为孝顺“儿子”立刻赶往皇宫,前去看望皇帝。
因为太子府比较大,离皇宫不算太近。
等萧云赶到的时候,其他皇子公主也来了不少。
在皇帝的床边,除了月贵妃之外, 还有一个令萧云意外的人。
二皇子。
先皇后所出,曾因反对皇帝追求长生道法而被贬为庶人,多年后又恢复皇族身份。
作为所有皇子公主中唯一的嫡出, 他低调得令人惊讶。
哪怕是原主的记忆里,在二皇子尚未被赶出皇宫时, 也没能对他有什么印象。也就是说,二皇子从一开始就不得圣心。
这是很值得探究的。
先皇后与皇帝是少年夫妻, 皇后去世之后,皇帝也一直没有立新后。
虽然更可能是因为皇帝不喜欢有人管自己,但似乎也可以说明,皇帝跟先皇后的感情不算很差,从萧云对皇帝的认知来看,对方是一个喜新不厌旧的人。
最多就是丢到一边。
在脑子过了几部宫斗剧后,萧云发现了盲点:二皇子和大皇子是同年的,两个人都比皇帝要小二十五岁,大公主则比两人都要小一岁。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多个儿子的皇帝,头一个孩子不应该出生得这么晚。
先皇后该不会是修炼的打胎秘法,在生出嫡子之前不准别人生吧?
这样就能解释大皇子认为陶昂才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事情了。
大皇子母妃怀孕的时机不在先皇后的监控之中,怀上后通过某种手段遮掩,假装是在皇后怀孕后意外怀上,最后提前一步生子。
前头两位皇子的母亲一定进行了激烈的斗争,以至于二十五岁才得子的皇帝对这俩儿子都很不待见。
梳理出这部分陈年往事之后,二皇子出现在这里的动机也很明确。
大皇子身世有异,即将人间蒸发。
皇帝说不定会因此原谅先皇后做的某些事情,从而对他有两分怜爱。
届时,他既嫡又长,只要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就能轻易在士族中积累名望,获得好感和支持。
而萧云作为国师弟子,又是酷烈作风,只会成为那个被贬低的对照组。
被幕篱遮住的唇角微微上扬,萧云穿过所有人来到床边,在二皇子身边站立。
二皇子被太子的气势所摄,感到压力巨大。
但还是强撑着嫡长子应有的气度,神色沉重地占据着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萧云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先是询问了太医。
得到“怒火攻心导致昏迷,没有大碍,但醒来后不能受气”的答复后,有些忧虑地问:“莫不是因为孤要抓陶公公的事情?”
周围顿时安静。
没想到太子居然真的当众提起来陶昂,这胆子,不愧是太子。
月贵妃神色如常地回答了她的话:“陶公公久侍陛下身侧,陛下一直待他不薄,突然听闻他闯下大祸,不免惊愕激愤。”
周围的人不管知不知道内情,都纷纷点头。
事情能小则小。
陶昂作为皇帝近侍,给他送礼,跟他维持友好关系的人多得很,万一被牵连怎么办?
萧云又顺口问了句:“十一弟怎么不在?”
月贵妃:“他下午突然高热,我担心将病气过给皇上,就让他好生歇息。”
为贵妃娘娘的效率点赞后,她紧接着又问:“大皇兄呢?”
话音刚落不久,脸色白得像是死人,身上还带着伤的大皇子在暗卫首领的“护送”下缓缓走进来。
看得出来大皇子的脑子很乱,屋里到处是人,在他眼里跟不存在一样,也没给月贵妃还有太子请安。
大皇子跪到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下头,额头磕出来的血流得满脸都是。
一看这阵仗,不知内情的人也发现不对了。
正好此时太子发话说:“如今时间太晚,此处又在后宫,几位娘娘在偏殿等着,大家都围在这里也不合适。请贵妃娘娘给皇子皇女安排一处宫殿暂作歇息,待父皇醒来,孤再命人去唤你们。”
现在不是表孝心的时候,众人边称赞太子孝顺,边麻溜地往外撤。
二皇子见状,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被皇帝厌弃多年的经历让他不敢尝试,只好跟着一起离开。
寝殿里很快只剩月贵妃,寝殿的主人绮美人,大皇子和萧云,还有蹲在门边装死的白潜。
萧云想了想,觉得自己一直装不知情太假,便温声询问绮美人事情的经过。
绮美人梨花带雨,断断续续地讲着。
有贵妃在一旁,她也不敢搞什么避重就轻,完完整整,逻辑清晰地讲完了。
萧云听完也是沉默。
要不是暗卫等同于死士,她都要以为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策反了某暗卫统领。
这情商,实在是感人。
“陶公公当了这么多年的太监,便是要死,也只能以太监的身份死。白大人觉得孤说得对吗?”
白潜眼睛一亮:“殿下说得极是。”
然后跑去把内廷总管找来。
内廷总管听到他说“没有人比你更懂阉人”,本就不情愿的表情更加死寂。
萧云藏住笑意,正经严肃地说:“孤希望,等父皇醒来的时候,宫中内侍,尤其是公公你当上内廷总管之后入宫的内侍,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太监。”
内廷总管一听,背后一激灵。
他怎么光想着避开皇室丑闻,忘记了自己是总管太监,这事他最少有一个失察渎职的罪名。
要是真什么都不做,皇帝迁怒起来,他说不定就得给陶昂陪葬。
朝太子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内廷总管麻利地答应下来:“殿下放心,奴才以前管不了那姓陶的,内廷的其他太监可都被我管得服服帖帖,保证没有第二个假太监。”
就算有,那也是没有。
萧云想了想,说:“陶昂从前与公公平起平坐,不仅底下的太监宫女仰他鼻息,就是不得宠的娘娘也不敢得罪他,某些事情说不得就是他逼迫的,公公觉得呢?”
同样的事情,主动跟假太监通奸,和被迫接受欺辱,听起来就是两回事。
对皇帝来说,显然更能接受后者。
而对那些跟陶昂有染的后宫女人来说,也能减轻一些罪责。
内廷总管用力点头:“殿下说的极是,奴才从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嘴里问到名单后就去核查。”
“嗯。”
萧云给墨衣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跟着一起去。
真有那种被迫的,就记下名字。
皇帝必然会下令处死这些妃嫔,到时候看情况,能捞就捞,不能捞就帮忙安葬。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气昏过去的皇帝才悠悠转醒。
他看到床边跪着的大皇子,气血上涌:“曼妃那个贱人呢?”
守在旁边的内廷总管顶着个熊猫眼说:“陶昂已经认罪招供,把有违宫规的妃嫔和宫女尽数说出,贵妃娘娘做主,将她们关在冷宫里。曼妃混淆皇室血脉,自知是大罪,已经撞柱自杀了。”
“那还让这个孽种在这儿干什么?快,拖出去砍了。”
皇帝大喊,见大皇子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出去,地上延伸出长长的血迹,才稍微冷静下来,问:“其他皇子……”
“陶昂自述吃过绝嗣药,其他皇子的母妃中,被供出来的有纯美人和许嫔。”
皇帝神色稍缓,依旧冷酷地说:“把他们都砍了,就说是暴毙。”
连下两道杀人的命令,他才有了听审问结果的心情。
全宫的太监都被清查过一遍,只有陶昂这个入宫早,又位高权重的内侍是假太监,并且现在已经变成真太监了。
除了大皇子的母妃是为了生出皇子,巩固自己的地位,自愿跟陶昂有染之外,其余的十来个妃子,要么是没对太监设防,被强行得逞,要么是被曼妃逼迫,被陶昂威逼利诱,不得不献身……总之都不是自愿的。
皇帝被丢到地上的男人尊严得到了些许善待,给出“全部勒死”的命令后,终于有空问其他的:“月贵妃和太子呢?朕昏迷了,他们没来?”
内廷总管:“贵妃娘娘和殿下守了您一夜,刚才才被劝着去偏殿喝些茶水填填肚子。”
一位被丑事气昏后,昏迷刚醒的帝王,是不希望在病床边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和未来继承人的,那会让他觉得难堪和恐惧。
担心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一切都会被他们接手。
但若是没有看到,皇帝也觉得他们不够重视自己,怀疑他们的真心。
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皇帝脸色稍缓,正准备说“让他们回去歇息”,就见神色憔悴,不减清丽的月贵妃奔进屋内,扑到他怀里:“陛下,您可叫臣妾担心死了。”
皇帝好一阵安慰,月贵妃仍不依不饶:“臣妾自打入宫就不喜那陶昂,觉得他看女子的眼神太脏,您那时还总说我小女子心性,我有苦说不出,只好自守清白,跟他疏远……”
皇帝一听,觉得月贵妃当真是冰清玉洁,充满愧疚地说:“这么多年,是朕误会了爱妃了。”
月贵妃真想红杏出墙,没有比陶昂更容易的选择,然而她却这么多年一直坚持讨厌陶昂。
这说明什么?
说明贵妃她从来就没有红杏出墙过。
跟着进来的萧云:贵妃娘娘666——
第 84 章
要不是还没有彻底昏头, 皇帝搞不好要当场给月贵妃封后。
好在月贵妃也很清楚自己作为夜国人没可能当皇后,适时地提出别的要求:“臣妾的妹妹早逝,唯留下一女, 却也早早与家人离散, 求陛下派人帮臣妾找找这位可怜的侄女。”
“这是小事,朕让州府郡县都张贴寻人的公告,想必很快就能有下落。你在夜国的娘家人,如今只剩一个妹夫,朕也不能薄待他。”
也不知道贵妃是怎么让皇帝吃下洗脑包的,总之, 皇帝居然真的认为荣王能攻破京城, 全靠勾结朝臣, 跟厉氏军队的实力没有关系,跟张能也没有关系。
张能被拖在外城没能跟着一起去攻打皇宫,也变成了他被迫造反, 不愿意冒犯天颜才故意找借口留在外城。
在现在皇帝看来,张能过去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现在是“欲报国家却无路”。
正是一匹等待他赏识千里驹。
皇帝异常大方地给了个正式的武职,又加爵位,给荣衔。
萧云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怪不得安禄山比杨贵妃大十几岁还能不要脸地喊杨贵妃母亲, 这晋升速度,十年军功都换不来!
看着表面惊喜但眼神淡定的月贵妃,就能知道这不过是基操。
萧云当即决定, 以后贵妃娘娘就是她的亲亲母妃!贵妃娘娘跟前,她只允许女主的宠爱超过自己。
被困在寝宫不允许出门的十一皇子突然背后一凉, 惊恐地四处查看,试图找到要害自己的人或物。
但最终什么也没找到。
周围的宫人也对他神经兮兮的模样越发看不上眼, 开始担忧自己未来的前程。
在陶昂被五马分尸之前,萧云去见了对方一面。
对方昨晚才补上迟了几十年的太监套餐,大约是手术消毒没做好,术后也没有得到照顾,他的嘴唇干裂破皮,皮肤带着病态的潮红。
好在神志还是清醒的,此刻甚至有种看透世间一切的淡然。
萧云:“陶公公可知,自己为何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殿下是想说我真正的仇人是丞相?”陶昂摇了摇头,“若丞相此刻能得知外面的消息,是绝不会让他们将我推出来的。”
“公公想法通透,竟还能做出这些事来。”
陶昂可不仅是与后妃乱搞,宫里年轻鲜嫩又没有背景的宫女,对他来说更是盘中餐。
他时常将宫女关在失火后荒废的寄雪台,腻了之后勒死投进枯井,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么多年,那口深井里已经堆了数米的尸骨。
“追名逐利,纵情欢乐这些词说来难听,可人生在世,大多数的人所求也不过是这些。连这些都不想要的人反倒活得痛苦。”
陶昂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所追求的快活,殿下是永远体会不到的。”
萧云没有理会他。
她这半年来一直调理自己的激素紊乱,已经取得成效,一些雄性激素过多的症状开始消退,雌激素的水平也恢复许多,再次进入发育期。
纵情欢场的老手能瞧出她的真实性别不算奇怪。
前提是她的伪装不够厚,对方也敢于打量她,敢往那个方向想。
至于陶昂有没有可能之前就知道她的真实性别,从他此刻只敢言语暗示,而不敢以此要挟她放过他的行为就能确定他是才知道的。
将死之人,明白的事情再多,也只是当个明白鬼。
她:“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虽然不是左相想要害我,可他那些下属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不然也不会不得到苏丞相的首肯,就直接决定把我推出来顶罪。”
陶昂叹了口气说:“要不是我手里真的没有左相的把柄,真想将他也拉下水。”
萧云信他个鬼。
不过是还有不能公之于世的秘密,还有放不下的人事物,不敢在众矢之的的情况下得罪最后一个可能帮助自己的人罢了。
见她似乎有直接送自己上路的冲动。
陶昂最后一犹豫,说:“有个人的事情,殿下一定会感兴趣,您要是有闲暇,不妨查查太仆傅朗。”
萧云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她想要的名字,这个人可能有点问题,但八成跟左相及其党羽没有多大关系。
也是,若他是容易冲动的人,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露馅。
陶昂这次主要还是被自己不懂隔墙有耳的亲儿子给坑了,再加上左相一党恰好选中了他当替死鬼,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多谢陶公公提醒,孤以此酒做饯别,望您一路走好。”
陶昂心中一喜。
显然,他并不像自己看起来那样看破红尘。
他跟太子扯这么半天,不是临死前跟人倾诉两句,只是想要死个痛快。
然而当他饮下递过来的酒后,却蓦然发现,酒中的并非是毒药。
他惊愕地看向太子。
“是能够吊住你性命的珍贵好药。”萧云淡淡回视,“听说寄雪台的枯井中不仅有积雪,还有许多年轻宫女的枯骨,我怕你死得太快,等不到苦主来接你。”
说完,又给他灌了一杯毒嗓子的药。
陶昂倒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抽搐,发出鬼一般的嘶喊,又很快发不出声音。
“陛下说要当着全宫人的面将他五马分尸,奴才这就让人将他拖走了。”
内廷总管走过来,瞥了眼陶昂的惨状,唾了一口。
对太子的态度较以往更加恭敬:“殿下让奴才办的事情也都办妥了。”
说的是让几个受到陶昂迫害的后妃假死离宫。
萧云也没打算见那几个人,让暗卫把她们的部分积蓄塞进她们的怀里,送她们去乱葬岗就完事了。
萧云对看人被五马分尸没有兴趣,便说:“罪魁祸首虽已伏诛,但宫外的案子还没有了解,需要孤去审理,公公好生照顾父皇,别让他再生气。”
“是,殿下说的是。”
时隔几日,苏丞相终于重见太阳。
他还没有来得及感叹,就被拉去了公堂。
太子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并没有刁难他,问了几个涉案的关键问题,见他答得毫无破绽,就当堂宣布他被无罪释放。
苏丞相也很信守承诺(主要是御史大夫还在旁边看着),当场表示自己有失察之罪,写了请罪折子,自请闭门思过半年。
事情结束得就像是他被抓那天一样又快速又突然。
但苏丞相觉得,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看到心虚不敢跟自己对视的下属,他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没有错。
“太子刚才没有宣读判决……你们做了什么?”苏丞相以极快的速度反应过来,“你们该不会是让集文社的人把那位供出来吧?”
“我们也是为了将您救出来……那陶昂已经以操纵科举顶罪,在宫中被五马分尸了。”
下属声音从心虚到理直气壮:“他肯定还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早晚是要出事的,现在死了也好,免得之后为了保命攀咬于您。”
其他人也附和:“此等性情恶劣又唯利是图的阉人,死了也是弋㦊活该。”
“糊涂!”
苏丞相再也绷不住,抬脚踹人:“你们以为只是死个陶昂那么简单?”
死的是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内廷势力!
过去在宫中,他能动用的关系不少,郎中令、梅妃再加上陶昂,可以说是除了国师的地盘,内廷就像是他的后院一样能一眼览尽。
之前郎中令因为帮荣王反叛而被太子抓住。
后来梅妃因为被七皇子牵连,又遭遇月贵妃复出,彻底失宠。
现在陶昂死了,还死得这么不堪,陶昂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靠着妃嫔枕头风发迹的人,最懂得枕头风的厉害。
苏丞相几乎可以想象,有国师、月贵妃加内廷总管何贤在宫里,以后他是半只手都伸不进去。
到时候他想要给皇帝打个小报告,都得费好大的劲儿。
被太子抹黑诬告上眼药,连个能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是何等可怕的场面!
将在场的下属都狠狠地敲打一番,让他们以后不许擅作主张后,苏丞相让他们各自回去,自己要开始闭门思过。
不再将心神耗费在这件无可更改的事情上,苏丞相找来负责打探消息的仆人,问:“殿试的结果怎么说?”
“殿试和会试的成绩都取消了,二月二十重开会试,四月再进行殿试。”
科举舞弊涉及的不仅是那些参与主持科举的考官,还有在他们的帮助下考取功名,成功当上官的人。
本来想招人的朝廷比原先更缺官员。
在萧云的劝说下,皇帝下旨说取消成绩,再开恩科。
“二月二十……”意识到今年才刚刚开始的苏丞相沉吟片刻,“去给陈津请一位名师,再告诉他,如果考不到一甲,之前说的那些就都不必再提。”
另外一边,萧云也收到了从和州来的信件。
叶南琴说家里同意她入京,但她要跟杨英蕤一起去湘州一趟谈生意,可能四月份才能进京。
萧云心道“这时间倒是正好”,随即喊来自己选的新考官,叮嘱对方:“不要因为陈津陈举子曾跟左相来往密切,就刻意压低他的分数,阅卷一定要客观公正,知道吗?”
陈津考的越好,越收到瞩目。
她准备的大戏才有越多的人来捧场。
考官脸上和心里都很茫然。
这陈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让跟左相水火不容的太子殿下亲自开口,说不能压低他的分数?
难不成……这位身上有什么惊天的秘密?
第 85 章
萧云的生日是在二月初二, 一个听起来就十分玄学的日子。
虽说这年头的人不将十八岁当做成人年龄,但这是她成为太子以来的第一个生日,她如今又是最受上宠, 最有权势的皇子, 那些之前不看好她,现在想在她身上下注的人很需要一个机会。
手底下的人也很想要为她大办一场。
萧云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奢宴成风,又不是她一个不办就能解决的。
在准备生日宴的时间里,萧云把前段时间积压的一些事情给处理了。
首先是她离开后,太子党沉寂, 左相和右相斗法的事情。
萧云看了这几月的情报, 只有一个结论:怪不得连皇帝都看不上杨谷。
花了这么多钱, 还只是当了几年治粟内史是有原因的。
杨大人在“看人眼色”和“人情世故”上是很厉害,足够圆滑,也不算蠢, 但政治他只能打六分。
在能打九点五分的丞相面前,他就像一只班门弄斧的菜狗。
她也一下子就理解了,为什么杨氏对她有求必应,努力讨好她。
这是担心没了她杨谷直接被从右相的位置上撵下去啊。
萧云深深叹气。
叹完气之后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苛求一个原著中没有姓名的路人。
回头去求助一下干爹干妈,看看能不能给杨谷报个班, 或是给他整个能当军师的队友。
其次是张能失散多年的女儿。
由于女主的这表姐出场太晚,她很难根据原著剧情来判断对方此刻在何处,只能派人去对方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和附近的几座城里寻找, 所以一直没有太多的进展。
皇帝现在要让官府贴寻人启事,虽是公器私用, 但确实有效快速。
萧云整理整理剧情,重点圈了湘州和同州, 让这两个州的乡镇和小城也贴上寻人启事,然后亲自写了一版“重金寻人”。
画风跟“富婆重金求子”差不多,陈述身世,再写家里有多少多少财产等着继承,然后说为走失千金提供帮助的人将获得京城一套房和数量不等的黄金。
最后再写一行冒认身份者送大牢一月体验。
不管怎么说,这张寻人启事贴出去,都够热闹一阵子,哪怕送来的是冒牌货,也总比完全没消息要好。
贵妃娘娘看到这张告示后,也表示满意,直接给了她一份名单,说:“他们大约会很乐意看到左相吃亏。”
萧云点头:“儿臣懂得。”
情敌嘛,那肯定是恨不得自损八百也要重创对方。
回去把名单一查,又发现这几位不仅跟苏丞相是情敌,还跟对方有着很深的仇恨。
有被苏丞相排挤出朝堂的,有被诬陷受贬的,也有被整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要把这些人重新弄回京城,在过去很难。
现在就很简单。
因为朝廷缺人,皇帝也不管事儿,左相也闭门思过,剩下的还不是她说了算?
萧云将写信请这几位出山的任务交给上官迟,上官迟逮着师宣一顿忽悠,小孩以为这几位是因受到政治迫害而蒙冤的前辈,心中充满同情,言辞恳切地写了好几封信。
这件事被举报到了太子面前,萧云直接给上官迟踢出京城,让对方去找其中一个被流放的。
人都被流放了,还能被贵妃娘娘写进名单,肯定本事过人。
值得上官迟走这一趟。
安排完别人的事情,萧云抽空看了下这段时间太子府及太子党的整体情况。
这些事她在和州的时候也有在一直关注,大体没有问题。
毕竟现在的太子党基本上都是在太子府上班的人,太子病了长期停工,他们底下的人也跟着放假。
至于之前那帮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大部分被她送去了该去的地方,剩下的也大多被她边缘化。
之后又处理了一些皇子公主之间的官司和恩怨。
她刚当上太子那会儿,即使有不少人跟着封王参政,也都很老实。
后来“太子生病”,这些人的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
太子二十岁之前不能娶妻碰女色,但是他们可以啊。在一堆世家中精心挑选后,往家里娶了一堆老婆小妾,有姐姐妹妹的,也给安排安排婚事。
有了姻亲关系,就是那些老狐狸不想彻底站队,资源多多少少会给一些。
各自有了助力,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便开始趁机扩张和斗争。
当然,没有立太子之前那么激烈。
大概就是些“今天你让人参我丈人一本,明天我给你小舅子整进牢里”“你说我手下贪污受贿,我说你给父皇办事的时候借机捞油水”之类的不痛不痒的事情。
最严重的一件事,是四皇子的轮椅被人换了两颗钉子,让他下车的时候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几天。
将这些事情当做瓜吃,笑过之后,萧云又做了新的表格和思维导图,来理清党派关系。
这些人菜归菜,但也并非是起不了风浪的。
至少二皇子的前程现在确实好起来了,之后未必不能跟她同台唱戏。
而且皇帝年纪越大越膨胀,心里就越恐惧。
现阶段还是有必要让皇帝觉得她这个太子处处受限,不能独断专行。
全部弄完时,已经是二月初二的凌晨。
原主的十八岁生日,却不是萧云的生日。
“呼——”
疲惫和些许的伤感让她难以遏止地陷入负面情绪。
这种越努力越发现这个国家烂透了的感觉真是迷人。
有种所有人的死活都不重要的美感。
想死。
将面前的东西推到一边,萧云放空大脑,片刻后又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坐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染着桃花香的花笺。
给估计已经到家的谢攸写信。
萧云不知道这年头的姑娘给情郎写信都写一些什么,但她谈恋爱是为了自己高兴,写信是为了放松心情,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在信的开头简单问候两句,她就开始抱怨自己骑马时间太长(没有说具体多久)导致自己躺了几天,分享了左相跟左相党付了两份保释金的笑话。
又提了陈津的事情,表示对方八成要给左相当女婿,而叶南琴暂时不知情,已经启程前往湘州谈生意,骂了几句渣男后,暗搓搓地表示:暂时不要让叶南琴知道陈津与苏凤裳的事情。
要治好恋爱脑,必须要有一场从顶点跌落谷底的惨痛经历。
最后附上夜依誮无明给谢衡的回信,以及早春的杏花制成的干花一支。
当然,是白色的杏花。
写完信让人送走之后,萧云整个人都明媚了几分。
至少活到回信送到的时候。
将烛火熄灭,她走出门外,天色还未完全亮起来,太子府的人却都已经起来了,热闹的动静隔着几个院子她都能听到。
所有的下人的脸色也不像以往那样静默严肃,而是尽可能看起来喜庆,脸上也带着笑,一见她出来,就全部跪到地上,整齐地祝她千秋永寿。
墨衣收拾了桌子出来,也温柔地问她早上想吃些什么,暗自期待着她交给自己去办。
萧云有一种全世界都在围着自己的转的感觉,但她仍然感到意兴阑珊,有着不可向任何人倾诉的烦闷与空乏。
“将你们准备的东西端上来吧。”她稍微打起精神,“在客人上门之前,将那位从暗室里请出来。孤累了数日,可没兴致陪人虚与委蛇。”
送来的早膳有一碗足够传统的长寿面,和来自各地的小吃。
或许是发现了萧云去和州时心情有显著的提升,他们以为她喜欢各地不同的风物,因而请了擅长各种菜系的厨子来。
无论如何,心意都是真诚的。
萧云很给面子地把面吃完,点心也吃了不少才放下筷子。
墨衣:“殿下一夜未睡,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了。”
已经决定休息一天,全部用来睡觉太浪费了。
萧云决定出门逛逛。
不以太子的身份,也不以杨氏千金的身份。
以路人的身份看看这个时代。
为此,她抛弃了时常带在身边的幕篱,作时下年轻公子中流行的打扮。
红衣白面,长眉朱唇。
头上戴着紫金发冠,渐变的红色发带垂于两侧。
萧云原本对敷粉的男人敬谢不敏,但自己上了妆之后发现,厚有厚的好处。
质量好的珍珠粉根本不会随着行动掉落,妆感像是上完粉底和修容之后的效果,画眉涂唇的时候有种在白纸上作画的感觉。
最后的效果居然还有些好看。
有点古装cos那感觉。
最重要的是,萧云觉得就是国师在这这里,单看她的脸也认不出她来。
丢到外头的大街上,说不定还会有雷同的脸。
这才是整容级化妆啊。
感叹完,某人学着谢大公子那样,给自己佩了长剑和玉笛,乘坐马车去京城的另外一边,在名下的一处金楼下车,随手拿了把折扇就出门。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的吆喝声不断。
比起内城的繁华与井然有序,这里显得热闹许多。
穿着粗布麻衣的贩夫走卒、穿金戴银的富人、着白裳灰衣的学子……各类人都出现在她眼前,或快或慢地掠过,奔向各自的人生。
街面的砖石用的是质量颇佳的青石,这是她当初规划重修的街道之一。
半年不到的时间,这条街道就恢复了生机。
人们的适应力真是惊人。
萧云在街上闲逛了两圈,突然被一阵香气所勾引。
尽管早上已经吃得足够饱,她还是走了过去,正瞧见摊主往豆腐脑上浇了一勺卤汁,被勾起来的馋虫顿时有些退缩。
咸豆腐脑……
这得是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今天的豆花可嫩了,公子要来一碗尝尝吗?”
摊主把加完料的豆腐脑交给妻子端走,边说着,边给新拿出来的调料上淋一勺热油。
辛辣的香气顿时弥漫开。
她立刻说:“来一碗吧。”
都穿到架空王朝了,没必要纠结南北差异。
她是本地人就该喝本地豆花。
摊主:“公子要在隔壁买些包子油条配豆花吗?他们家的包子都是早上现剁的馅儿,也舍得放油盐,虽说贵些但够好吃,还能去他们家的棚子里坐着吃早饭。”
萧云偏头望过去,见那包子摊前的人挺多,问完价格后有人望而却步,有人面露犹豫。
女摊主跟犹豫的客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人一咬牙买了半屉包子,端着包子走过来。
摊主妻子什么也没问,麻利地给人打了碗豆浆,只收一文钱。
两家应该有合作。
豆浆豆花的碗需要回收,但卖豆花豆浆的两夫妻出不起桌椅的钱,就给隔壁的包子摊拉生意,让客人买了包子后去旁边坐。
隔壁包子卖的贵,不够实惠,就跟客人说来这边买豆浆豆花可以折价。
这样两家的生意都好做。
不失为一条好的生存之道。
弯了弯眉眼,萧云端着豆花走过去,买了一屉包子,坐在路边桌子上慢慢吃起来。
过了会儿,有人走到她的身边,非常抱歉地说:“打扰兄台,在下可否在这里暂坐?”
她抬头望了一圈,发现确实只有自己的桌子上只坐着一个人。
其他桌子上最少坐了三个,有的还挤着。
此刻已是吃早餐的高峰期,但或许是出于对贵族阶级的敬畏,到现在才有人来找她拼桌。
而来找她拼桌的人,看起来也不是凡人。
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男子有着一张很有亲和力的面孔,眼神清澈,气质疏朗,像是还在进学的学子。
但他半新的外衫里面,穿的却是朝廷给官员配的官服中衣。
雪色偏蓝的缎料,只有官至二品以上才有。
虽说原著里,女主身边不乏有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人,但那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朝廷官员中,三十岁以内的二品以上官员,有且只有太仆傅朗。
那个被陶昂在临死前提及,在萧云的调查中显得十分清白的人。
她来了兴趣:“兄台请坐。”
傅朗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对面的人扒了个干净,他将自己手中的包子和豆花放下,坐下来后就开始干饭。
萧云注意到他的姿态十分自然,没有那种世家子的板正优雅,心中确认了某个说法的真实性。
太仆为九卿之一,掌管车舆与马税,在皇帝出行的时候还有为其驾车的职责,很多时候都是皇帝近臣。
傅朗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并非是因为讨皇帝喜欢。
而是纯粹走运。
据说他是在乡野长大,快要成人的时候才被傅氏找回。
傅氏是会州数一数二的世家,虽不如谢氏与陆氏,但因为离京城很近,族中许多人都是京官。
就像皇室会固定给谢氏和陆氏一个三公之位那样,皇室也会固定给傅氏一个九卿之位。
上一代太仆是傅朗的叔父,因为让皇帝自己驾囚车上朝,而被弹劾罢官。
下一任本来也轮不到傅朗的。
但是族里看好的几个人选,不是突然爆出丑闻身陷官司,就是被竞争者暗害,还有一个因为暗害同族被逐出族谱。
傅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差一些的又担心压不住流言,干脆将傅朗这个族长唯一的儿子推上去。
至少他从身份上讲是合适且有说服力的。
而且皇帝现在不爱出门,只要在皇帝提出坐奇怪马车时坚定拒绝,就不会出什么大篓子。至于畜牧马税和军马调动之类的实务,有他们的人帮忙干,他当个吉祥物就行了。
傅朗就这么毫无准备地当上了太仆。
但他过的日子并不是大家设想的那样清闲无事。
从他当上太仆到现在,减去中间的年假,一共三个月,他身边就发生了六起凶案。
六起啊。
平均半个月一起。
对一个人员不多的部门来说,这是多么炸裂的一个数字。
无论是左相,右相还是御史大夫,都对傅朗展开过或明或暗的调查,都没有获得他与这些凶案有直接关系的证据。
他参与最多的一次,也只是目击证人。
萧云很难不联想到某位死神小学生,但实际上这位太仆大人并不参与破案,一直都是路人。
她又联想到了某些表面正常,无辜又热心的凶手,试图将他带入高智商罪犯,似乎像那么一回事,但又没有证据和动机。
由于事务太多,对这件事她只是派人去暗中监视就放到脑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对方。
“兄台这么着急,是准备回去为会试努力?”她故意假装成误会对方身份的模样,以此展开话题。
傅朗摇头:“我不参加会试。”
“哦?兄台是已经在某处高就了?”萧云佯装遗憾,“在与兄台一见如故,还说想与你一起温习呢。”
傅朗含糊地说:“受祖辈荫蔽在朝为官,混口饭吃。”
萧云叹气:“其实,我家里原本也给我安排好了去处。只是我觉得那不能证明我的能力,便决定凭借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结果除了那种事情……”
年轻的太仆大人眼中透出同情:“这次的事情确实连累了一些脚踏实地的考生,你也是惨,但其实按照家里安排没什么不好的,在哪儿混饭吃都是混,家里安排的饭还不硌牙。”
“或许吧……”
两人边吃饭,边讨论了“当代年轻人(指官二代)该如何与控制欲强烈的父母相处”的话题,很是融洽。
萧云也摸清了傅朗跟家里的关系。
傅朗作为被找回来的孩子,还是家主唯一的儿子,在族里无疑是被强烈排斥的。
但他也并不在意,不跟那些人来往就是了。
他跟父母的关系也很简单。
父亲负责嫌弃斥责他,母亲负责溺爱他,然后两边都觉得他这些年吃了苦,对他尽可能地补偿。
傅朗能当上太仆,不仅是家族急需推出合适的人选,也有他父亲的运作。
在他上任之前,他爹就很明确地表示过:事情你别管,每天点卯就行。
所以他能闲得来外城吃早饭。
萧云吓唬他:“上一个在值班期间不干活的人,已经被砍了。”
“我知道,他们是故意拖延公务,才给太子殿下气坏了。”
傅朗没有被吓到,条理清晰地说:“首先,今天许多人请假去为太子庆生,我顺手也请了假。其次,我在与不在,都不影响车府的公务处理,我若强行插手,反倒不好。”
他对自己的吉祥物定位非常明确。
她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车府被傅氏管得没什么问题,之前她让人去调车马运粮去和州,那边的速度比少府快好几倍。
真把这个不干活的吉祥物摘了,反倒会出乱子。
通过一番谈话,萧云确定傅朗并没有反社会人格,相反,他称得上积极开朗。
而且适应能力极强。
一般人有他这样的遭遇,早就因为身份的剧烈变化,和新环境的险恶而接连受挫,进而一蹶不振了。
他却依然随遇而安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不因获得高位而惶恐,也不为权力所俘获,在大家都去为太子庆生的时候,身为九卿的他却在市井之中吃着包子喝着豆花。
这种心态很值得欣赏。
忙碌进取的太子殿下正打算从躺平混日子的太仆大人的人生中离开,就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正是最近隐隐有些失宠的十一皇子。
奇怪,他来外城干什么?
萧云看着十一皇子进了那家金楼,有些怀疑对方是来找她的。
但是她现在用的身份没有任何背景,找她干嘛?
除非……
十一皇子派了人盯着太子府,还给府内的马车做了标记,在得知某辆马车出现在这里后才赶过来。
心思流转,萧云喊来隔壁摊的老板娘给自己和对面的傅朗送了碗甜豆浆,准备再观望观望。
不等十一皇子出来,又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金楼前。
一位少女走下马车,掀开幕篱的白纱抬头看了眼金楼的招牌,回头对马车边上的侍卫说:“本宫自己进去,你们不许跟着。”
从自称来看,这是萧云的某个妹妹。
傅朗顺着她的目看向金楼,也听到了那少女的自称,奇道:“这里怎么会有那般的贵人前来,莫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萧云没有说话。
那边,某公主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金楼,没一会儿哭着跑出来大喊:“杀人了,里面有死人!”
十一皇子满身是血地跑出来,冲着她大吼:“不是我杀的,你闭嘴。”
萧云:“……”
又等了会儿,衙门的人匆忙赶到。
其中一位捕快在观察四面环境的时候瞥见已经买好瓜子的萧云和傅朗,一句话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
傅朗:“……”
第 86 章
那捕快的话一出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傅朗和萧云看过来。
他们穿得都不差,气度也与周围格格不入,再加上他们惬意地吃着瓜子, 看起来实在是可疑。
为首的捕快眯着眼打量了他们一眼, 没急着进去金楼,走过来拍了属下的脑袋,骂他:“怎么说话的?还不见过太仆大人。”
官位摆在那里,即使傅朗多次出现在案发现场,没有直接证据和逮捕令,他们也得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
当然, 心里都十分怀疑和憋气。
搁别的地方, 衙门都最高机构, 里面的捕快去哪儿都被人敬着畏着,他们京城的衙门却是最低,出门见着什么官儿都得低头哈腰。
牵扯各府的命案最难处理, 他们近三个月接了那么多案子,桩桩件件都有太仆的身影。
偏偏还没有任何证据。
各种原因都导致了他们十分看不惯傅朗,还有人在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将其绳之以法。
萧云感受到他们的悲愤和仇视,默默朝旁边走了步, 然后在心里说了句:对不住了,兄弟。
她刚才以“买瓜子”为由离开了一会儿,喊来金楼里的掌柜问情况, 初步掌握了事情的真相。
金楼的命案,严格来说并不是命案。
而是金楼里头人为了让十一皇子离开做的局。
看得出来, 她手底下的这些人对十一皇子也很有怨气,所以在故意吓唬他。
所以不管之前的那些命案是否跟傅朗有关, 今天的也肯定跟他没关系。
傅朗苦笑一声,非常熟练地为自己辩解:“我就是来这里吃个早饭,那金楼我是进都没进去过。两个摊的老板和这位兄台可以作证。”
包子摊的老板娘:“对,我瞧见这位大人是从西街那边过来的,直接就来了我们摊上买包子。”
捕快:“他每日都来么?以前有没有进过金楼?”
老板娘摇头:“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他,这边街上少有大人物过来,要是来过,我不会没有印象。”
老板娘说完,看了眼萧云。
心想这人也是第一次见,还有那边的皇子公主,都是她从前没有见过的。
捕快又语气温和地问傅朗:“大人今日不在府中当差,怎么来这里吃早饭了?”
傅朗:“今日有许多人请假,本官干脆给大家都放了假,自己也出来走走。我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吃早饭,但是前天休沐是在街西吃的油条和炸饺子,大前天是在旁边那条街吃的馄饨……”
他如数家珍一般地念了附近几条街的小吃,表示:“虽然京城位处会州内部,但吃食跟我家那边不太一样,所以我想试试这边的好吃的。”
可以说是非常会过日子了。
包子摊老板娘一听,也顾不上害怕,笑着说:“大人有眼光,说的这几家都是有手艺的,包括我们家,但凡是吃过的,就没人说不好。”
不然他们一个包子卖别人两个的价钱,早就干不下去了。
萧云听完很是心动,暗自复盘了一下傅朗方才说过的那几家的名字和他点的,决定回头让人买了给她送过去。
气氛一时非常融洽。
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和线索的捕头表情僵硬,不再问傅朗,而是将目光转向一边的萧云,接着盯上她手中的瓜子。
“这位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萧云指了指身后被封锁的金楼:“这金楼是我名下的,我今天闲来无事,就来此处巡视产业,有些饿了便在门口先吃个早饭,谁知道会出这种事情。”
傅朗看了她一眼。
她回以微笑:“在家不才,也是靠着家中的祖业混口饭吃。”
捕头说出大家的心声:“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
还一副看戏的样子。
萧云磕了两口瓜子,浑不在意地说:“急有用吗?出了这种事情,牵扯了几位贵人,金楼是肯定开不下去了,等案子查明白,我给它改成花圈铺子再开业。”
其他人:“……”
傅朗投来赞赏的目光,看起来很欣赏她的精神状态:“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萧云瓜子一揣,招手把掌柜喊到跟前:“你是管事的,平时也是住在这里,知道什么,都仔仔细细地跟大人们讲明白,犯事儿的是咱们的工人该送官府就送官,是别人,你也想办法把人找到。”
掌柜连连点头,表示一定配合调查。
某人把态度摆出来之后,进入主题:“大人也盘问过我们这些路人了,但发现尸体的是那两位殿下,您不去问问他们经过吗?”
不是都用那种语气问太仆了吗?
怎么到皇子公主面前就唯唯诺诺了?
捕头:“……”
似乎是察觉到她眼中的不屑与冰冷,捕头有些没脸,一咬牙就走过去。
“两位殿下,微臣有些疑问希望你们能配合回答。”
十一皇子脱了带血的外衫,满脸戾气地站着,周围的侍从奋力地为他擦干脸和脖子上的血迹。
十七公主也从惊慌中恢复过来,但还是像只炸毛小猫似的对着十一皇子一通输出。
“你说不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你能被喷一身的血?贵妃娘娘和父皇才宠了你几天,你就已经嚣张至此,当街无故杀人,真是好样的……”
十一皇子吼了她两句“闭嘴”,发现没用之后就冷着脸不再理会。
两人刚开始都没有在意捕快,是十七公主身边的侍卫提醒,她才转头看向一脸尴尬的捕头。
她咳嗽两声,拿出皇室公主的高贵优雅,语气平淡地说:“你问吧。”
捕头:“公主进去的时候,是看到了什么?”
十七公主:“本宫刚进门,就听见十一皇兄与金楼的人在吵架,似乎是皇兄执意要进某间屋子,金楼不让,然后他强闯进去。”
“我过去的时候,看到浑身是血的皇兄站在屋子里,地上躺着死人,人肯定是刚死的,里头也只有他们两个,不是皇兄杀的还能是谁?”
她盯着十一皇子,“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就算人是你杀的,父皇也最多是让你闭门思过几天。”
十一皇子脸色铁青,配着还未擦干净的血迹,看起来就像是什么杀人狂魔。
“本殿下说了,不是我杀的。我进去的时候,有东西从房梁上掉下来将那人砸死,我还没来得及检查,婉晴就大喊着杀人了跑去来,我就跟着出来了。”
说完,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嫌疑太重了。
他跟死者刚发生冲突,对方就在跟他独处的时候死了,还是这种听起来十分离谱的理由。
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好冷着脸说:“等仵作验完尸体,你再来问吧。”
捕头只好进去金楼,检查案发现场,询问金楼的掌柜。
萧云借着老板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带着傅朗一起进去,吃第一手的瓜。
十一皇子非要进去的那间屋子,是专门给她留的休息室,宽阔豪华且全新,看得出来今天之前并未投入使用。
门口的地方有一大片血迹,“受害人”躺在地上,脸朝上,一柄鎏金镶红宝石的匕首扎在胸口,死相惊恐。
仵作表示:“刚死的,死因是被扎到了心肺。”
掌柜表示:“凶器是金楼准备献给东家的藏品,平日是放在屋中锦盒内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房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开门的时候从房梁上掉下来正中他的胸口。”
捕头:“……”
“意外”两个人在他的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情况就这样僵住。
好在不久之后,衙门的府君赶过来了。
府君到底是府君,在睁眼说瞎话和颠倒黑白上简直是一把好手,他将金楼的老板和掌柜单独喊去一边,各种暗示和威胁。
萧云和掌柜装作被他吓得不轻,说什么都点头。
最终,这个案子以“金楼伙计在房梁偷藏金器,担心被发现才与十一皇子起冲突,进来时没有注意房梁的东西滚落,摔倒后被匕首扎死”为结局。
听到这个结果的人都沉默了。
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事是十一皇子做的。
萧云神色无奈地对十一皇子和十七公主说:“店内的丑事惊扰了两位殿下,在下备了一份压惊的薄礼,还望二位见谅。”
众人的脸色更加奇怪。
受害人给施害者赔礼道歉的场面,真是离谱又真实。
十七公主顿时就怒了,指着十一皇子的鼻子骂:“你真是出息了,为了脱罪,这种不要脸的理由都能说得出口,还要官府和苦主一起替你圆谎,呸!”
随即又安慰萧云说:“你不要怕,本宫这就回宫禀明父皇,绝对不会让他再加害你们。”
萧云满脸感动:“多谢公主殿下。”
这可真是她的好妹妹,正义的可爱小甜心。
果然只要生的多,就有可能歹竹出好笋,能生出这样的闺女,狗皇帝肯定是用尽了上辈子所有的功德。
十七公主充满正义感地登上马车,直奔皇宫。
十一皇子阴沉地看了眼萧云,也没收所谓的赔礼,直接骑上马,要先十七公主一步回宫。
两位主角离开,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府君答应了萧云自行为死者安葬的请求,也带着人匆匆离开。
其余人将假死的演员抬走,麻利地擦干净屋中的血迹,又请萧云和傅朗去楼上的雅间暂坐。
傅朗从他们的表现中品出点不对来,但没有放在心上,听说这里准备了湘州传来的点心,就欣然答应了邀请。
推开休息室的大门,从房梁上掉下来的血衣和带血凶器,让所有人再次沉默。
傅朗捂住脸,唉声叹气:“我就说……”
怎么可能碰到的只是假命案,原来刚才是虚晃一枪。
是在这里等着他。
第 87 章
萧云陷入深深的沉思。
这里是暗卫的某个据点没错, 但他们应该不会让她在案发现场喝茶吧?
匆匆赶来的掌柜那震惊茫然的表情,也能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没有要给她准备特别节目的意思。
她缓缓地将目光挪到傅朗的脸上。
对方熟练得好像演了一千多集一样, 正色道:“我需要暂避一会儿吗?”
萧云缓缓点头。
绕过血衣和凶器走到桌边坐下, 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想了想又放下来。
她暂时没有扮演探案剧里的尸体角色的兴趣。
傅朗则是出门,在已经撤走东西的包子摊前遗憾地站了许久,随便找了家茶馆暂坐。
金楼里的暗卫全部被喊到萧云面前。
掌柜背着手,用吃人的目光打量他们:“是谁出去办完事回来后, 把用过的东西塞到贵宾室房梁上的?”
话音刚落, 一群人开始互相举报。
在处理痕迹上, 他们有着堪称变态的繁琐要求。
所以有些人会为了省略步骤减少上报使用的武器和物品,把东西带回来,往没人的地方一塞, 攒几次再一起销毁。
这种事情本来是心照不宣的,谁知道今天被老板撞上了。
那不得被扒一层皮?
萧云当然没有扒他们皮的想法,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对很多上位者来说,暗卫只是工具,是不会背叛自己的消耗品, 而暗卫也会按照这种标准来训练。
抛开“价值”不谈,他们其实也还是活生生的人。
似乎是发现她听得津津有味,话题逐渐朝着猎奇的方向发展了。
“墨信前几天还把尸体带回来, 头一天他值班就直接塞他被子里,之后也不知道他给塞哪里了……”
说这话的人立刻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掌柜怒骂:“说什么呢, 污了主子的耳朵。”
萧云好笑地说:“个人卫生还是要讲究一下的,回来之后要做好消毒。”
一群人条件反射地应声:“是。”
哄主子的话题到此结束。
衣物和凶器被他们逐一检查, 最终得出结论:不是他们的东西。
衣物是一件成年男性的外衣。
外衣的主人,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身材微胖,有杀人经验,只有袖子上血迹,说明用袖子挡了喷出的血迹。
从血迹的干涸程度来看,作案时间是前天晚上。
凶器是一柄成色很旧、并不锋利的短剑,从制作工艺上来看,像是十年前用来给小孩玩的玩具。
萧云看了眼说出这个比喻的暗卫。
对方注意到她的目光,颇为得意的说:“我给我儿子的可不是这种糊弄人的玩意儿,而是自己亲手做的。”
很好,这很暗卫。
掌柜掏出一卷账簿一样的东西,翻到某页递给萧云:“是这位客人留在这里的。”
在这种地段开金楼,平时并不会有什么生意。
所以长期来的客人都很特别,他们有做过背景调查。
阙广,京城本地人,家中经营布庄,姐妹妻妾众多,常以为家人购买首饰为由来店里购买金玉首饰,过去一年里买了近十万两的金饰,金楼近一年的营收,几乎都来自他。
掌柜:“我曾问过他为什么总是来这里买首饰,他说很喜欢我们这里的首饰款式。”
一般人买首饰,大多是去银楼。
去高档点的,也是老字号的首饰品铺子,哪有来金楼的?
他们这边为了装得像那么回事,都按照做暗器的精度来打造首饰,确实质量很好,但也很贵,单价都在百两以上。
要是王孙贵族家里,或者是像杨氏那种大富大贵的人家,这么买也就算了。
他家里就是开个布庄,明面上的资产价值没超过百万两。
一年花十万来这里买首饰,可以说很炸裂。
萧云:“他每次来这里的表现有什么奇怪的吗?”
“他每次来这里,都是为了避开别人试戴首饰。”有人说,“还会带女装换上。”
好几个人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点头附和。
这就能解释阙广为什么能够避开他们将东西藏在休息室了。
被他多次辣眼睛的众人懒得去监视他。
他们习惯血腥味,遇害者也不是他们的人,所以一直没发现。
萧云:“阙广最近次来是什么时候?”
“正月初三下午,正月十五晚上,昨天上午。”
“去调查一下他的行踪,以及官府那边有没有人报案。”
已经确认了嫌疑人,要查作案过程和作案动机就简单许多。
萧云没有报案的意思。
因为她今天已经见识了官府的办案模式,并打算过两天让府君去跟天牢的前牢头当室友。
守护底线的人却是最没底线的,难怪百姓对朝廷没有好感。
朝廷的脸都要被他们丢干净了!
抱着掌柜给塞的,能当做武器使用的一盒金簪离开,萧云路过茶馆的时候发现傅朗还在哪里乖乖等她。
想了想莫名从房梁上掉下来的血衣和凶器,她还是决定跟对方分享一下情报。
当然,是仅关于嫌疑人的部分。
“阙广……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傅朗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正月三十,也就是前天见过他。”
“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红色衣裳,作女子打扮,在问更夫自己像不像女子,更夫抖着身子说像,就怪笑两声离开。”
“更夫?你看到他时,是什么时辰?”
傅朗:“子时,我觉得休沐的时间太短,不舍得回去休息,就去胡市逛了逛。”
“然后遇上有人拐孩子后,两个拐子因‘向家人勒索还是直接卖掉’的问题产生了分歧……死了人,附近巡逻的人抓着看到此事的人问话了好半天。所以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萧云:“……傅大人的生活真是有滋有味,多姿多彩。”
晚年写本自传一定会很畅销。
说不定比《福尔摩斯》还厚,比《柯南》的案件数量还多。
而且还是路人视角,没有那么让人提心吊胆。
“我从前是不信那些命理之说的,现在信了。”傅朗摇了摇头,“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如此跌宕起伏的生活,所以我打算单过一辈子。”
很有觉悟。
萧云又问了些细节,确认那人就是阙广。
家中有多个姐妹的独子,能够支配大部分财产,会在深夜穿上别人的女装在街上游荡,问更夫自己像不像女人……
家里应该是重男轻女,并且非常溺爱他。
而且接受不了他心理性别为女性,导致他要大半夜去街上寻求更夫的认同。
这样的人,内心扭曲的概率非常高。
“他如果杀人的话……”萧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傅朗:“多半是受到男人追捧,外表美丽的女子。”
“傅大人有平调为廷尉的想法吗?”
傅朗默默看了她一眼,怀疑这人是想累死自己。
萧云也觉得这样不好。
往前几朝,太仆可都是晋升三公的过渡职位。虽说本朝因为皇帝偏信道士和内侍,太仆的地位有所下降,但也比经常受气,要看各方大神脸色的廷尉强太多。
而且她也想到了他更好的去处。
这种人才,就适合派去敌方队伍。到时候不得一个月克死好几个?
怀着美好的期望,萧云对小傅大人的态度更加亲切:“我打算看看今夜子时能不能抓到他,从他口中诈出事实,大人有兴趣跟我一起么?”
傅朗觉得左右无事,便答应下来。
两人约定在亥时的胡市门口见面后,便各自离开。
太子府的宴席要从早摆到完,萧云想了想,直接回朱鸾巷睡觉。
已经二十几个时辰没睡,晚上还要熬夜,现在不睡她担心自己猝死。
一觉睡到日暮。
才慢腾腾地爬起来,用了个晚膳。
桌上,夜无明表达了自己晚上想去庙会的想法。
经过他的提醒,萧云想起二月初二是有祭祀,舞龙,放龙灯等习俗的,很多活动都在夜间。
今晚的西市一定会比胡市热闹。
如果阙广想要再次作案,更可能选西市而不是胡市。
萧云思索间,答应了夜无明的请求。
毕竟他难得像个孩子一样对什么事情感兴趣。
饭后,阙广的调查和动向送到她的手边。
阙广在前天晚上确实独自离家前往胡市,之后没有踪影,再次出现是在昨天上午,前往金楼购置了新的首饰并且将东西放在休息室的房梁上。
官府那边没有收到报案。
但是胡市里死了一个舞娘,舞娘的钱没丢,却丢失了一件红色的裙子。
阙广下午的时候再次去银楼,带走了血衣和凶器。
他很可能打算今天再次作案。
萧云看了看男主,心里突然产生了大胆的想法。
“弟弟,姐姐带你玩可以,但是你需要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夜无明:?
第 88 章
夜无明严厉地拒绝了女装, 表示自己可以不出门。
萧云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告诉他这是为了抓到变态杀人狂,又说:“你不是一直挺想用实战检验一下自己的武学水平吗?现在回京城了,没人来暗杀你, 这种机会可是不常有的。”
原著里的男主到这时候已经杀过不少人了。
作者为了体现他的冷酷帅气, 以及对女主的保护欲,安排过好几场意外,什么叛军劫匪,刺杀错人的……
夜无明神色微动。
他这段时间以来,确实觉得心里空落落。
似乎自己的人生不该这样按部就班,毫无波折。
某人倒是没有限制他的自由, 向来是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偶尔出门, 望着大街上陌生的人,他总是茫然地不知道要去哪里。
谢衡写信给他说,他缺少志向, 对未来没有规划,所以才这样。
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尚且没有明确的想法,但可以肯定,不是她曾经说过的那种残酷无情,会为了自己而伤天害理的人渣。
去检验自己的武学成果, 并且惩罚滥杀无辜者,或许是不错的打算。
但是——
“为什么不是你去?我一样能够在救你的时候动手。”
“我也想啊。”萧云神色无辜,“但是那个人还没有我高, 松语梧桐她们也挺高的,看起来不够娇弱。”
为了掩饰她在女子中偏高的事情, 这边宅子里的侍女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男的都在一米八以上。
举目望去, 只有夜无明是小矮个。
夜无明攥紧拳头:“……我以后会很高的。”
“嗯嗯。”她随口应下。
男主当然会很高。
原著里是怎么形容的来着?
女主头顶才到他的锁骨,按照女主一米五五来算,他也得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
啧。
果然要趁着他年纪小,多欺负几下。
以后他要是想对她不利,她就把这些黑历史写成书发遍全国。
夜无明不情不愿地去换了女装。
从一大堆鲜丽飘逸的裙子中,他找出来一件老款的曲裾深衣。
曲裾是男女皆可穿的,这件的款式也较为素雅简单,还算能接受。
勉为其难地穿上后,他又拒绝了梧桐给自己上妆的建议,板着脸拿了一顶饰有珠玉的幕篱戴上。
等折腾完这些,他才慢吞吞地挪步出去。
换好男装的萧云在外头等着他。
夜无明:“……”
萧云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我怕你一个换上异性的衣服羞耻,特意陪着你一起换。无论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都只是权宜之计,没必要在意这种事。”
“像我们今天要去抓的杀人犯,就是因为太在意别人的目光,而心里扭曲变态了,弟弟你可不能那样。”
他想了想。
觉得她穿男装的样子确实很坦然,自然得像是平日里就是这样,完全没有被一件衣服影响到心态。
他也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尴尬难堪,只要自己清楚自己的性别就行。
也免得因为别扭的举动而被她取笑。
与女装达成和解的夜无明很快就后悔了。
“都给我闪开,别挡着我们大小姐的道儿。”
庙会上,一声高调的吆喝,让热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一群挺拔威武的侍卫在两侧开道,四位各有特色的俊俏公子围着中间的人,边走边殷切地说着些什么。
被围在中间的“大小姐”看不清面容。打扮素雅而不失高贵,身姿纤瘦却不单薄,气质冷淡出尘,一看就是大美女。
出身高贵,行事高调,又有这么多男人献殷勤的人物,一下子成为了人群的聚焦点。
天色晚,灯光晃眼,人又多。
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表演都十分僵硬。
只有萧云演得非常快乐,又是对“大小姐”嘘寒问暖,又是去摊位上买东西送过来,间或言语打击“情敌”。
萧云:“春寒未退,夜里还很凉,傅公子只知道问你冷不冷,却不知道想办法。”
被cue的傅公子茫然地抬头,试探着问:“那要不,我把披风借给杨姑娘?”
萧云:“众目睽睽,你脱了衣裳披在别人身上,是想毁了她的清誉,好让她只能嫁给你吗?”
傅朗使劲儿摇头:“不不不……”
萧云将手中的龙型灯笼塞给表情麻木的夜无明:“提着我给你买的灯笼就暖和啦。”
其他人:“……”
再往前走了段儿,有卖胭脂水粉的,另一位假扮世家公子的暗卫积极地跑过去挑了几款拿到夜无明面前给他挑选。
萧云:“陈公子眼光真好,一看平时就没少接触这些,你今天描的眉也好精致,不像我,一直学不会敷粉描眉,旁人安慰我,总说我是天生丽质,但我心里其实是羡慕你这样的。”
其他人:“……”
某人以一己之力排挤了所有人,演活了整场戏,拿下MVP。
见人群中的暗卫比了个手势,萧云知道那阙广已经盯上了自家“大小姐”,才意犹未尽地说:“这么多人围着,难以尽兴,侍卫将买的东西提回马车,然后在门口等着吧。我一个人就能保护好她,所以由陪着杨姑娘逛,大家觉得呢?”
在她的锋芒下,另外三位公子扮演者遗憾退场,转入暗处。
观察这边很久的阙广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一路尾随二人。
终于等到他们走到人少的河边。
那小白脸殷切地说:“杨姑娘想要放河灯吗?我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人卖河灯。”
女人轻轻点头,小白脸就四处张望地走开。
阙广趁机走过去说:“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桥对面看人舞龙?”
他语气亲切和善,但眼中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奇异光芒。
长得白胖,气质猥琐。
夜无明嫌恶地后退一步,忍住现在就捅死他的冲动。
在阙广看来,则是害怕的表现。
惹得他更加兴奋,只有这样的大家闺秀,才能被精心养出这样一头乌黑的长发,肯定能让他看起来更加好看。
夜无明感受那种扑面而来的恶意,想了想某人的嘱咐,没有理会他,直接朝着萧云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阙广猛然冲到他的身后,拿沾着迷药的手帕捂住他的口鼻。
夜无明昏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捆在一张板床上,耳边是磨刀的声音,浓烈的血腥腐臭味儿窜进他的鼻子。
微微侧头,就能看到旁边躺着一具□□的女尸。
正待收回目光的时候,夜无明突然发现尸体血肉模糊的胸口凹了下去。
她的……被割掉了。
“醒了?”阙广拿着磨好的短剑走到床边,爱惜又痴迷地摸着他的头发,“我没有割过头发,等会儿要是割掉了你的头皮,叫的声音小一点儿,免得我手抖。”
夜无明直接反手扣着床板,腰部用力,将简陋的木床掀翻,吓得阙广倒退几步。
他则趁机用藏在袖子里的软刀片将绳索割开一些,又强行拽断。
此刻迷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退,所以他割开腰部绳子的动作就慢很多。
阙广趁机拿剑刺他。
没有伤到他,只割掉了一小截头发,反倒叫阙广心疼得不行。
“来人,快来人帮我抓住他!”
夜无明目光一凝,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伸手抓住阙广脚踝将人拽倒,抢过对方的短剑割开脚上的绳子,完全恢复行动力后一脚把人踹晕。
随后贴着门边,准备袭击即将进来的人。
不一会儿,两个先后从门外进来,跟他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阙广的侍卫水平有限,两个满血打一个残血也没能制服对方,还送了一个。
其中一个侍卫看到同伴被扎了喉咙,不敢再打,转身跑出去摇人。
而此刻,院子外头才传来敲门声。
“开门,衙门例行问话。”萧云礼貌地说完,一脚踹开大门,带着人冲进来。
当场抓获一大群气势汹汹地赶去地窖的侍卫。
又在地窖里查到女尸一具,舞娘的衣服一件,主人未知的变形绣花鞋一双,以及其他的女性饰品。
阙广被冷水泼醒之后,看到一院子的官兵,吓得失禁。
被甩了两巴掌后,他才冷静下来,哆哆嗦嗦地把自己的罪行一一交代。
阙广作为三代单传的阙家继承人,从小就被溺爱。
他小时候跟姐妹们关系很好,有时候玩笑起来,还会穿姐妹们的衣服,擦她们的胭脂,他很喜欢那种感觉。
但是他爹发现以后,破天荒地大骂了他一顿,还打了他的母亲,再也不许他跟姐妹们待在一起。
他偶然偷偷买些好看的饰品,被发现也会被父亲严厉叱骂。
所以在去年,他没忍住把自己亲爹毒死了,家里人也没法,只好原谅他,家业还是被他继承。
报复性地买了很多女装和首饰后,阙广发现自己的内心依然没有得到满足。
已经长成这幅模样的他穿衣打扮起来,只让人觉得滑稽又丑陋。
阙广开始嫉妒那些好看的,经常被夸奖的女人,渴望自己像她们一样漂亮,受人欢迎。
所以他听到女人被夸鞋子好看,他就去偷对方的鞋,夸头饰好看就去偷头饰……
那胡市的舞娘被人夸衣服好看,他原本只是想偷那件衣服的,谁知道被发现了,就只好杀了对方。
地窖的女尸是他的小妾。
他一直觉得对方的胸很好看,昨天回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把对方的胸贴在自己身上,就给杀了。
抓夜无明,是想给自己做顶漂亮假发。
听完他自述的一群人:“……”
萧云:“杀了他,就现在。”
夜无明二话不说,直接用手里的短剑割了阙广的喉咙,担心人死得太快,伤口不算深。
看着疯狂滚动的阙广,萧云目光森森。
刑狱这一块,确实应该优先整顿。
那么谁来给她一个精通律法的人才呢?
第 89 章
萧云让夜无明当着官府一群人的面杀了阙广, 是想看他们的反应。
结果就是没有反应。
毕竟她是拿着太子的令牌,才让他们这么迅速地配合他们的行动。
就跟十一皇子杀了人之后会被洗成自杀一样。
不,这比十一皇子的事情更好处理, 他们只要说是在捉拿犯人的时候, 对方反抗才不得不当场击毙就行了。
她也没啥好说的,让他们把这里的人都抓去审问定罪。
让人把身上都是血,还中过迷药的夜无明带回去看大夫,以及安排尸体安葬。
最后跟傅朗道谢。
傅朗也不是光充当了演员,他这个人真的是有点buff在身上,随便找了个地方观察情况, 就是阙广同伙所待的方向。
直接目睹了夜无明被装上马车运走的全过程。
又很顺利地找到作案地点, 发现人很可能被藏进地窖里。
萧云带的人当然也有手段通过在夜无明身上做的标记来找到人, 只是他们还带着官府的人,能表现正常更好。
总之,通过这件事, 萧云正式确认了傅朗的灵异血统。
并且查找过原著,发现没有这号的人物。
从暗卫送过来的情报也可以得知,这小伙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各方面表现都很平庸,性格也不上进。
在她手底下干活, 说不定会被卷到自闭。
所以傅朗最好的去处,果然是敌方队伍,回去得找人想想办法, 让苏丞相自愿收下这位金贵的员工。
傅朗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被对方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结束了自己多姿多彩的请假休息日,对着萧云拱手:“举手之劳, 希望在下今天所为,没有冒犯到杨姑娘。”
萧云眨了眨眼睛:“怎么看出来的?”
“能让十一皇子赶来外城的, 只有与太子有关的人或事,您是那金楼的老板,又是今天才去巡视产业的,所以很可能是十一皇子想要见的人。”
“而您带的这些护卫,也是皇室培养出来的暗卫,请来假扮千金小姐的小公子也是姓杨。排除掉此刻仍在和州的杨虞公子,能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传闻中的那位杨八小姐。”
傅朗摆烂归摆烂,对时局动向还是一直在关注和了解,家里也时常对他耳提面命地叮嘱,生怕他得罪了人,等不到家里捞他就噶了。
萧云:“我有那么有名?”
“姑娘可以说是朝廷官员除去自家女眷外,提到次数最多的女子。”
“真是荣幸。”她淡淡一笑,“傅大人真的不考虑当廷尉吗?我可以说服太子殿下为您进言,便是想兼任二职也是可以的。”
他敬谢不敏:“大可不必。”
她图穷匕见:“那有推荐的人选吗?”
傅朗想了想,说:“我确实认识一些擅长诏狱律令的人,只是他们的资历都当不了廷尉。”
九卿的地位是远不如三公,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当上的。
没有好的家世,就需要多年资历和不低的名望,才有机会能够当上。
萧云边感叹着“果然每一个常年陷入案件的人,都有复数个在司法机关工作的朋友(工具人)”,边高高兴兴地记下这些名字。
都是会州的一些中低层官员,有些人的出身意外的不错。
虽然也够不上(皇帝和朝臣眼里的)九卿标准,但做个正监、右监或者左监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廷尉也可以从答应复出的几位老大人(月贵妃介绍的)里找合适的人选。
他们中有不少都做过九卿,更有曾经当过御史大夫的,资历管够。
完美。
回到太子府之后,府中的人看到她心情不错的样子,皆是松了口气,殷勤地跑过来给她取披风,整理衣袖,端来补汤和点心。
夜里确实凉,又生过气,点心是吃不下了,汤喝一碗正好。
萧云抱着汤碗,轻舒一口气:“今天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墨衣仔细地给她汇报情况。
太子刚在科举舞弊事件中发作了那么多人,天牢都快住不下了,没人想进去挤挤,所以都很乖觉,哪怕是左相一派的人,也没有作妖。
送的礼也都很贵重。
尤其是杨氏,之前曾以“在给太子准备寿礼”为由给她熔过金银器皿,后来还真的给她打造了一座几吨重的寿礼。
是一座非常精密的浑天仪,用以观测星象。
她有着国师弟子的身份,送这个礼物也算是合适,可惜她实际上对此不感兴趣。
“师尊应该喜欢,明早让人送去宫里。”
除了被送礼,替身还遭遇了数不清的讨好和暗示,即使态度冷淡也没有打击那些人的热情。
因为太子不能近女色,他们推销不了闺女,就开始推销自己的儿子侄子孙子,希望能够从太子这里获得一官半职。
盛国的官员岗位其实很多。
但官员的孩子亲戚更多,所以即使是高门大户,也有很多人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一直在家啃老。
高不成低不就,又不是很想荒废度日。
萧云觉得他们之中有大才的可能性不大,但干活水平要胜过没有接受过相关教育的,干活态度远超有家族做后盾的。
现在也确实缺官员。
她想了想,决定在科举之外多加一种考核招收官员的通道。
模仿考公的模式,让各部门上报缺人岗位和人数,中央统计后公布,允许符合条件的人报考,然后在同一时间考试。
主要考职业素养和专业知识。
题目也可以建题库,一千道题里抽二十道题考。
就算泄题,能全部背下来也够干活的了。
再整轮面试和体检,进行筛选。
到时候,新入职的官员必然比原本的官员更珍惜工作,更愿意做出成绩,对那些喜欢磨洋工的官员造成刺激。
到时候升迁一些表现更积极,干活更多的官员,他们会自己卷起来。
清洗官场难度大,慢慢地淘汰掉一些人还是比较容易的。
怀着某种变态的兴奋,萧云连夜写了份草稿。
搞完这个,萧云又听到了十一皇子和十七公主的后续。
十一皇子被月贵妃禁足一月。
十七公主也跟着被禁足了,因为她在大街上嚷嚷说皇子杀人,有损皇室颜面。
萧云:“十七公主跟十一皇子是有什么仇吗?”
“十七公主的母妃桃嫔跟十一皇子的母妃是亲姐妹,十一皇子的母妃去世之后,一直是桃嫔在照顾他,十一皇子认月贵妃为母亲后,与桃嫔发生了一些矛盾。”
懂了,是共患难多年,一朝抛弃家人飞升还拉踩原来的家人。
萧云:“桃嫔也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了,宫中如今有资历的高位妃嫔空缺,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合该大封六宫来稳定人心。”
皇帝现在是被伤透了心,哪怕是哪些没有被爆出有问题的妃嫔,他看着都疑心对方跟侍卫或是道士有染。
这些天砍了不少侍卫和常出入后宫的道士,并且盛赞国师的深居简出,说这样的才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
不仅不管“六根清净”是形容佛家人,还直接照搬了那套清心寡欲的戒律,拿来要求道士。
不许娶妻,不许近女色,不许吃酒喝肉,也不许无故接触宫外的人。
萧云对此的评价是:难得做了件人事。
陶昂的事情导致皇帝越发偏信月贵妃和国师,对她来说也是极好的,要大封六宫,不过是贵妃一句话的事情。
到时候桃嫔封妃,发现月贵妃养自己只是养着玩儿的十一皇子不知是否会想要吃回头草?
不管是不是,他都会没有好日子过。
有了新的方向,萧云彻底治好自己的emo,又精神奕奕地处理了一批文书,第二天早上喊来师宣,将草稿交给他,让他润色后写成奏折的形式。
师宣看了她的草稿,对她惊为天人。
太子殿下果然是务实的人!
考这个可比考四书五经要管用多了。
这么详尽周到的方案,太子殿下一定是在病中也没有停止担忧国家朝堂,撑着病体才殚精竭虑地写出这样一份惊世之作。
从他这里接收到震惊,崇拜和担忧怜惜的萧云:?
她:“是有什么不懂的吗?”
“并无。”师宣用力摇头,“我这就去写。”
看着他疾步离去,一刻也不愿意耽搁的样子,萧云感叹:“要是所有人都跟世子一样就好了。”
“像我这样为您出谋划策,在外奔波的不好吗?”
上官迟从门外迈步走进来,丝毫没有常年摸鱼,不肯多干一点活的心虚,甚至还为自己脸上贴金。
萧云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快步走来扶起向她行礼的人:“窦大人,快快请起,您愿意回来,孤更应代替天下百姓向您行礼才是。”
上官迟专门去请回来这位,名唤窦白风,曾任九卿之一的奉常和御史大夫。
现任御史大夫谢沉早年不似现在低调,常说些皇帝不爱听的谏言,有时候皇帝气狠了就会罢他的官。
窦白风就是那时候当上的御史大夫,那年,他才刚刚三十岁。
可见他当年也是受皇帝看重,前途大好。
结果没多久就被苏丞相陷害,蒙冤下狱,因“不杀士大夫”的旧例,判处流放。
如今还不到五十岁,看起来竟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窦白风没想到自己还有回来的时候,甭管太子这话说的是真心还是表现自己礼贤下士,他都热泪盈眶,十分感动地说:“苍天有眼,为盛国赐下您这样的储君,殿下只要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某万死而不辞。”
上官迟看他们君臣相合,各自激动,撇撇嘴,跟旁边的墨衣说:“我们一路急行,到底是没能赶上殿下的寿辰,但我估摸着好菜都没吃完,墨衣姑娘不若端点汤汤水水出来,好叫我跟窦大人填填肚子。”
萧云犀利的目光顿时就扫过去。
“看来你这出去一趟,脾气还没改,什么不着调儿的话都往外说。墨衣,去备一桌早膳招待窦大人。”
昨天剩的汤来招待客人,亏他能想得出来。
上官迟:“这不是提醒您窦大人还没吃上早膳吗?”
“那你等会儿别吃,现在去处理公文。”
某人立刻开始推辞,又是卖惨说自己这一路不容易,又是夸自己口才好说服了窦大人跟自己一路回来,总之就是自己辛苦了,得放两天假。
一旁的窦白风看到他们的相处模式,会心一笑。
这工作氛围,他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他本来是想着能报当年的仇,即使回京给太子当扳倒苏丞相的棋子也行。
现在看来,有太子这样的主子,他说不定能有个善终。
经过几天的观察,萧云对窦白风也比较满意。
十几年的流放生活把他的性子打磨得密不透风,一路的见闻也使他对底层人民和一些剥削普通百姓的律法制度很了解。
唯一的执念也只有报仇,连对月贵妃都没什么想法了。
是能脚踏实地,一心干活的人才。
她麻利地让杨谷给他翻案,又以“现任奉常行事并无过错,而廷尉时常办案”为由,在官复原职的阶段把窦白风的职位操作成了廷尉。
之后又从会州那里调了五个人过来入职廷尉府。
皇帝向来是想砍谁砍谁,想抄谁的家就抄谁的家,对廷尉很少关注,但是对之前的科举舞弊案很有意见,对刚刚翻案的老臣也有那么点怜惜,所以对换廷尉没什么意见。
甚至都没发现这是太子的手笔,以为是杨谷想要借改动刑律来增加政绩和名望。
虽然是玩烂了的把戏,但胜在有用。
搞得好还能提升一波皇帝的威望,搞得不好把提出来的人砍了平息众怒也就算了。
至此,萧云的刑狱整顿班子彻底成型。
第 90 章
“殿下要更改律法, 可以,但是一上来要动赎死这条,老夫不赞成。”
窦白风一脸严肃:“年初殿试的题目您应该也知道, 秋鸿改过两次, 第一次激起民愤,引起混乱,尚且只是罢职,第二次他更谨慎,更严苛地定标准,最后的结局却是当众问斩。”
但是最后“赎死”这条规定一直沿用至今, 还标准越放越低。
因为它符合上层人的利益。
整个盛国的官员, 从上到下, 就没有一个平民百姓。
哪怕是科举出来的,家里也多是地主。
任何一条涉及到他们“基本特权”的改动,都将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别说萧云现在还只是太子, 就是皇帝,她要改这条,都能被打回去。
萧云也知道不能跟所有人对着干,所以只是试探着问一句难度多大。
窦大人表示可能自己被砍头也改变不了。
可能是她和其他人遗憾的表情太明显,窦白风又说了几句中肯的话:“我知道殿下是被那些犯下滔天恶行还逃脱死罪的人气到了, 但实际上这种人只是少数,要让他们死也多的是办法。”
“您更应该着眼于常见的,如偷盗, 抢劫这些为圣人君子所唾弃,不屑于去犯的罪行。百姓的生活能够得到切实的改善, 上头的人没有损失利益,还收获名声, 才是最实惠的。”
道理大家都懂。
但在场的年轻人都见过那种横行霸道,又得不到制裁的家伙,心里都问过无数次“律法不能制裁他么”。
有这种能让恶人逃脱制裁的规矩,他们情感上还是很难接受的。
萧云想了想,拍板说:“先按照窦大人说的,从常见的罪行开始,你们把同类案宗整理到一起,根据实际案例来重新量刑,补充细则。”
有人提醒她:“廷尉府里的案子都是重案。”
“哦。”她想起来一般的案子都是衙门在管,便说,“让京城衙门的府君把京城近三年的案宗都送过来,然后再从会州各地的案宗里挑出典型和特殊送过来。”
京城衙门不止管京城,还包括附近的乡镇,加起来也快一百万人,以目前的犯罪概率来看,这个人口基数已经足够,补充上一些会州的案例便可。
人就这些人,要是东西太多,等新法新规修出来都不知道要到哪一年。
这一次的执行计划没有人提出问题,都点头应是,应该是具有实施的可能性。
萧云又看了眼刚才提醒自己的年轻人:“你是叫白余清?”
“是,臣姓白,字余清。”
“是个好名字。”
傅朗介绍的五个人中,白余清的家世不是最好的,原先的官职也不高,但傅朗给出的评价是最高的。
说他入职半年,就看完了衙门里十年的案宗,还翻出几桩未结的旧案来,在没有太多助力的情况下勘破结案。
记忆力和敏锐度都很强,而且还很负责。
萧云心里的正监人选是他,只是还需要考察。
“听说你记性很好,稍后整理几件能够引起百姓重视,让他们警醒的案子,写成这种公文形式送到我书房来。”
察觉到周围同伴羡慕的目光,白余清意识到自己是在被特殊关注,奋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拿出严肃认真的态度,表示自己会尽快送过去。
结果等他结束埋头苦干,抱着厚厚的一叠公文过去的时候,其他四个人和那位领着他入职的那位都在里头。
太子叠着腿坐在书房的软塌上,单手端起茶,白玉的佛珠从玄色的袖子中滑出,与茶杯撞出清脆的声响。
分明是极悠闲的姿态,却莫名让人感到危险,心生敬畏。
仿佛,对方一言便要定人生死。
白余清想起自己刚来京城,与傅朗对饮时,对方在他关于“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的问题上,所说的话。
傅朗说,太子尚且是宸王时,行事狠辣,喜怒无常,旁人避之如避恶鬼,多有诟病。
太子成为太子之后,依旧喜怒无常,行事狠辣,可是称赞太子,愿意依附太子的人变多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太子从表面上看已经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正常人,所针对的人也都能找出针对的理由,大家觉得自己能够预判太子的想法,觉得太子能够沟通。
一个本就疯狂可怕的人理智温和起来,会比之前可怕百倍。
白余清低着头,没有多问,双手捧着公文,恭恭敬敬地递交。
萧云接过来后也没直接看,而是放到手边,看向所有人说:“孤的习惯是能立刻做的事情绝不拖延,所以避开窦大人把你们喊到这里来,是有件事要你们立刻着手办。”
话音刚落。
上官迟就麻利地将怀里的几张卷轴分发给五人,面带笑意地说:“这是我跟殿下筛选出来的,五位被判死刑之人的案宗。他们的家人正在等走完流程后,将他们赎出去,但殿下的意思是二月内就要把他们全砍了。”
这些案宗是萧云把天牢的牢头关进牢里之后接手的。
一直没有时间处理。
直到上官迟提醒萧云说“年过赦一,千秋万岁赦二,有些人家里准备把他们赎出去了”。
意思是度过除夕赦一级罪,太子、皇后、太后的千秋宴后,皇帝的万岁宴后赦两级罪,有些人的罪行就从“罪不可赦”到了“可以赎死”的程度。
这个傻逼制度是从大赦制度上获得的灵感。
原意是既然天下大赦的时候可以直接赦免死刑,那么在一些重要的日子之后,小赦一级的罪也很合理。
这导致有些人专门瞅着要过年,或者皇帝太子过生日的时候犯罪。
萧云听到的时候,差点儿去挖推行此例的人的祖坟。
上官迟建议她“赎死不好下手,咱先挑几个典型砍了吧”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狗头军师有狗头军师的好。
有些建议,正经人是提不出来的。
其余五人分别打开自己手中的卷轴,阅读上面的案件记录及判刑,皆是愤怒不已。
半天才冷静下来,疑惑地看着太子。
白余清:“殿下已有决断,还有什么事情要交给我们办呢?”
萧云:“世上能通晓律法的,十未必能有一,对百姓而言,所知道的似乎只有一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却不知道什么情况下杀的人需要偿命,钱要怎么追回和还给苦主。”
“所以在百姓眼中,游侠是在行侠仗义,而非是践踏法规。”
五人皆是点头,眼中浮现阴霾,显然是想到了某些经历。
不排除有些游侠是在秉承正义地行动,但实际上大部分游侠都只是在靠武力混口饭吃,或者说,将暴力与报酬划上等号。
他们并不会管雇主说的话是真是假,也不在意目标的罪行是否应该受到殴打或是处死,只要给出的报酬足够,他们也会付出足够的暴力。
真正在司法机构工作的人员,是很难对这类角色产生好感的。
萧云:“这件事说明了什么?”
五个人给出了各自的答案。
有说要打击抓捕游侠的,有说要严格审查进出城门的人员……也有说要制定有关游侠的规定,告诫百姓不许找游侠办事的。
萧云看了说最后一句的人一眼。
你小子,解决问题直接解决源头的人是吧?
对方感觉到注视,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他旁边的人也用凉凉的目光看着他:“你只说不准百姓找游侠帮忙,没说百姓难以为自己讨回公道该怎么办。”
此人依旧下意识地说:“这不是办案官吏的责任吗?”
萧云:“你觉得百姓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会选择报官,还是选择自己忍着?”
他沉默起来。
大部分百姓都是不想跟官府打交道的。
哪怕是里正,他们也是能不找就不找,因为担心对方不管事,跟自己要好处或是袒护罪人。
白余清:“殿下的意思,是想让百姓知道犯了什么样的罪会遭受什么处罚?”
萧云微微点头。
“可要如何让他们得知呢?”
“难以教化,不必教化”是大多数上层人士对平民百姓的印象。
平民大多不识字,即使认得一些,也不能理解一些复杂的句子,官府公告大多数都是由衙役宣传和解读。
而且基本上就说个一两遍。
像是这种律法知识,要让百姓记住,实在是难事。
“这就是孤要你们去办的事情,也是一道出给你们的考题。如果没有人给出令我满意的答案,我会在三月的招考中再招一些人进廷尉府。”
廷尉府的官员一般从律学世家中选,他们五个是被太子特意调过来的,如果拿不出本事,取得不了令人满意的成绩,要在廷尉府混下去会很难。
他们也很清楚这点,没多犹豫就接受了这份任命,或忐忑,或踌躇满志地离开。
上官迟看着他们的背影,歪了歪头:“殿下觉得他们能够办好这件事吗?”
“普法宣传,任重道远。”萧云慢慢地把茶喝完,“但给百姓普法难,给有文化,有修养,看重名声的体面人普法是很简单的。”
她隔段时间提前砍几个,砍之前拿这些人做普法宣传,让那些高门大户家里的故事传遍京城,看他们还有没有脸赎人。
因此而遭受的压力,也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就像窦白风说的那样,像这种判了死罪关进天牢,还要等赦免降等后才能赎死的人只是极少数,这类人在真正掌权的大族中也是被看不起的。
不谈谢氏、陆氏这两个家风严谨的家族,就是傅朗所在的傅氏,之前那个为了争夺太仆之位暗害别人的傅氏子,就被傅氏家法处置了。
放到一般点的家庭,则会是“已经失去了一个好苗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只要萧云的举措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那些被砍了族人还被宣扬丑事的世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需要考虑的就是结仇之后,对方倒向其他党派,以及可能受到的针对。
反正这类人她也耻与为伍。
四舍五入就是没有损失。
“殿下是越来越熟练了。”上官迟感叹着上司的成长速度。
上司横目看他:“孤看你偷闲躲懒也越来越熟练了,非要在值班的时间来跟我谈此事,早干什么去了?”
上官迟讪笑:“您知道我的,公务冗杂枯燥,做这些事情对我来说简直是折磨。”
他也不是不做,比照着同事的日均处理公文的数量完成,多的时间用来摸鱼。
只是不想多做一点儿而已。
萧云确实懂他。
也知道像他这种谋略型的人才,干这种机械重复的活不怎么合适。
但缺人啊。
尤其缺那种能够敏锐地察觉奏折问题的人才。
“等处理公文的人手招够了,就让你去干别的事情。”
上官迟一听就来劲儿,激动地说:“我给殿下引荐几个?”
他以前来太子府上班,是纯玩儿。
通过长久的接触,对太子的看法也有许多转变,再加上一起干过这么多刺激爽快的事情,现在是打心底觉得太子能挽大厦于将倾,成就霸业。
跟着对方,一辈子都不会无聊。
萧云也没问他以前为什么不引荐,只让他自己联系。
五名死囚行刑的日子定在同一天的同一时辰。
二月十四的午时。
给五名新人留有五天时间,是一个比较合理的宣传周期。
第一天,街上就有许多地方贴了告示。
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在第一天采取了相同的方式,但告示的内容各有不同。
那名因为不恰当言论,遭受萧云和同伴白眼的小伙子回去应该好好反省过,贴出的告示图文并茂,还无师自通了四格连环画。
按照犯罪,报官,审案和行刑的顺序,简单地讲述了“一富二代因被路人骂了句怒而灭其全家,后被抓判处死刑”的故事。
此人的画技颇为不错,仿了年画娃娃的画风,简笔勾勒出人物的神韵和建筑的轮廓,让人一眼能够分清人物类别和地点。
许多小孩被吸引之后,拉着大人问这事什么。
大人硬着头皮看了会儿,发现居然能懂上边的意思,便得意洋洋地给孩子讲起来。
相比这个,其余人的告示就显得太过官方和刻板,尽管有人雇了识字之人在告示旁边讲解,效果也很一般。
但有一张告示也吸引了萧云注意。
因为上面就写了一句“不孝子耿志将于五日后在西市问斩”。
没有前因后果,也没有普法内容。
有点儿像现代的热搜标题,突出“不孝子”的身份,以及“问斩”这个热点,引起人们的兴趣。
告示前很快围了一群人,开始讨论要被砍头的事谁家的不孝子,干了什么事情。
但由于事情发生在深宅大院,耿家极力地压住丑闻,没多少人知道。
越是知道的人少,他们越是好奇。
等围着的人多了,才有人清了清嗓子,讲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故事不算复杂,就是这个耿志年纪不小却无所事事,想要继承家业但总是被自己的爹拒绝和叱骂,之后还跟父亲的小妾好上了,继承家中一切的欲望日渐滋长,最终下毒杀害了亲爹。
在故事的中间,穿插讲了“什么是十恶”“不孝这条还有什么其他的表现,分别要处以什么责罚”“死者的家业最终会由谁继承”的问题。
干货满满,也具有故事性。
百姓也能理解和对照身边的情况。
这件事是白余清的手笔,倒是没有辜负萧云对他的期望。
第二天,有了第一天的反馈作为打底,感觉自己没有做好的人又开发了其他的宣传方式。
有人从白余清那里得到的灵感,直接去找了说书的,安排了上中下三回,分别在三餐时讲。
上回讲一富人非法侵占良田,杀害农民,还威胁农民的家人说“报官也没用”,末尾是一名正义的捕快出现,表示要维护正义。
中回讲捕快安抚受害人家属,在家属和好心人的帮助下搜集证据,准备将富人送进大牢,却在中途遇害,末尾又出现一名愿意帮忙写诉状的秀才。
下回直接推入高潮,讲秀才等人与富人及其帮凶斗智斗勇,最后邪不压正,富人被抓入大牢,判处死刑,赔偿农民和受害捕快的家人。
最后再表示:本故事由真实事件改编,故事里提到的犯人将在二月十四于西市当众处斩,大家可以去围观罪人受刑。
此话一出,茶馆附近的臭鸡蛋都脱销了。
也有人想不出来很好的宣传方式,直接开硬核的普法知识讲座,讲完一个知识点后随机问听众一些问题,给回答出问题的人奖励一斗米/鸡蛋/一条肉。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火爆到险些引起街道交通堵塞。
眼看着其他人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最后一个人焦急上火,一拍大腿,咬牙雇了个唱戏班子,把案件编成了戏剧。
他收到的案子正是年初的“贡士谋杀同窗”一案,即将被砍头的那个是陈津的同犯,算不上无辜。
当然,他并不知道此事,只将陈津当成了幸免遇害的人。
为了让整件事更具有戏剧性,他还将丞相府小姐救下陈津的情节编了进去,添加才子佳人的热门元素,扩大受众。
紧赶慢赶地排了戏,也直到行刑的前一天才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里上演。
没有取得多高的讨论度。
但看客的反馈不错,萧云对此也比较满意,打算等行刑之后,多安排一些地方唱这出戏。
因为她选这个案件出来,本就是准备扩大京城人对科举的关注度。
这出戏还能够增加陈津的被关注度,再好不过。
才子佳人这样美好的故事,一经破坏,造成的反响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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