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对乔述妻子与萧露后娘的审问没有任何悬念。
为着丈夫或是自己的儿女, 她们自愿承担一切罪责,还拼命地为丈夫开脱。
但是乔述又身陷另外一桩案子,要找到替死鬼很难。
因为其余接触到乔祎的人全都是萧云的人。
但是萧云并没有急着摁死乔述, 而是慢条斯理地走着流程, 任由苏丞相他们想办法。
在乔祎入京后,一共有十人与他有过较近距离的接触。
其中三个是押送人员,五个是宗人府的,剩下两个是天牢的人。
苏丞相那边最开始试图从天牢的人入手,先许以重利,不成便直接诬陷。
然而这两个人其实是顶了那俩人身份的暗卫。
是萧云为了防止别人在天牢随便进货而设置的眼线。
他们一开始告诉那些人的“细节”就是假的, 那些人拿假的东西来诬告他们, 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把自己搭进去。
送了一波人进监狱后,苏丞相那边的人,又从为乔祎准备饭菜的人身上下手。
重金之下, 还真让他们找着愿意顶罪的人。
找到愿意承认自己下毒的人还不算结束,背后还必须要有指使者才能说服太子和其他人。
他们的选择范围不大。
唯有京府的主簿,那位同出于乔氏的官员。
对方并非乔氏嫡系,但因为比较有能力,借助乔氏的资源来京城当了官, 还将一家人都接过来生活。
为嫡系的核心成员顶罪,在世家中非常常见,即使心里不愿意, 为了家人也不得不妥协。
再自私一些,也该明白自己没法反抗家族的安排。
当这个“真相”展开在大家面前的时候, 现场的人都有些想笑。
但只有戴着幕篱的萧云没有忍耐地笑了出来:“乔述这几天关在府衙,主簿该把他也毒死, 伪造成畏罪自杀的样子,这案子不就结了么?”
其他人:“……”
不愧是太子,这话都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正当大家以为案子了解,准备结案的时候,萧云又突然宣布了一件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方才在三位仵作的共同复验下,终于确认了乔祎的死因。他是因为烧伤太重,高热不止而死的。”
“至于所中的毒,其实是在竹南时身陷火中,吸入了毒气。”
“诸位,蒙骗孤,蒙骗宗人府与廷尉府,在公堂上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该当何罪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丞相一派的人更是有一种被人吃掉了脑子的感觉。
合着他们努力了这么多天,不仅头发都要抓掉了,还搭好几人进去,都是在做无用功?
不,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要搭进去更多的人。
看着他们的一脸蠢样,萧云更乐。
他们都以为是她为了陷害乔述而给乔祎下的毒,笃定她不会承认毒是自己人下的,才堂而皇之地唱了这出戏。
在一堆含毒的饵料中,他们自信地咬中那一块没毒的。
实际上是咬到了鱼钩。
“来人,将方才作证的人全数压入大牢,等候开审。”
上官迟一溜跑过去,将乔述刚摘下来的手铐给他扣回去,在对方难看的脸色中笑着说:“乔大人,请吧。”
萧云扶额。
某人真是越来越有往显眼包发展的架势了。
她走到苏丞相身边,语重心长地说:“要劳烦左相与右相重新商议黄阁的人选了。”
苏丞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行礼时弯腰的弧度更胜以往:“微臣遵命。”
他是服了。
也别折腾了,太子不过是要权,没必要硬撑着跟太子对着干。
九卿和十三曹的人都被太子砍了大半。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他。
左右,以如今的朝务繁重程度,太子都需要能官来维持朝廷运转。
如果他主动地服软,对方说不定会欣然接受,保留他的丞相之位。
毕竟丞相不是谁都能干的,太子一时之间不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人选。
除非去请陆家那位出山。
但皇帝可是把陆家给得罪死了,皇帝选出来的太子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脸。
思绪流转间,苏丞相就对未来有了新的规划。
萧云也感受他的态度转变,满意地放人离开。
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跟苏丞相耗了,对方现在愿意老实干活,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苏丞相一党的人,因为太子与二皇子一派的人频繁动作,已经被打得有些自闭了,所以一接收到他释放的信息,就举双手赞成。
他们又不争皇位,从现在开始当中立派,谁当上皇帝了支持谁就得了。
这条观点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在他们的配合下,关于冒领罪名的案子也迅速落幕。
参与捏造罪名的几人被判斩立决。
京府的主簿被胁迫认罪,情有可原,判处流放复州。
乔述虽接连被牵扯进三桩案子,因“关在府衙不知实情”,仅仅是罚俸五年,降三级,但他也很识趣,在被释放后主动引咎离职。
乔述的妻子与被休弃的怡亲王孙媳妇判流放至息州。
以及萧云先前就跟怡亲王透露过的,罚没乔家家产,赐给萧露作为补偿。
责令乔氏整顿内务,管教子弟,乔氏子五年内不得入仕。
还有一件额外的,理论上与公事无关的事情。
萧云再次以太子的身份,批评了乔氏对待入嫁贵女的态度,不建议各家将女儿嫁入乔氏。
刚感叹“太子这次还怪收敛”的围观群众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话。
既不准子弟入仕,又不准世家与其联姻。
这是在把人赶入绝路。
还是以旁人不好说话的方式,他们要是觉得太子过分而站出来为乔氏说话,只会被认为他们也有苛待入嫁贵女的陋习。
一时间,把女眷捧在手上呵护的风气再次传遍了京城及周遭。
原本藏在深闺的小姐,或是被困于后宅的女子都容光焕发,充满笑容地走出来交际,到哪儿都有优待。
而萧云也成功地说服了皇帝,将萧露封为新朔公主。
祝愿萧露能够如新月渐渐盈满一般,走向更好的未来。
萧露被封为公主的次月,怡亲王去世。
王府秘不发丧,仍对外称病。
又三日,怡亲王世子去世,明华郡主将两位伯父和一位叔父告至廷尉府,满朝皆惊。
太子都惊了。
怡亲王怎么现在就死?
怎么连怡亲王世子都死了??
萧云将怀疑的目光看向晏怜。
“属下这几日都在家中钻研道家典籍。”晏怜抱着泡着黑枸杞的杯子喝了一口,装作无辜的时候没发现嘴唇染上青黑的颜色。
好一个恶毒美人。
她:“怡亲王怎么死的?”
他拿出手帕将嘴擦了擦,温声说:“殿下知道,为何怡亲王的孙女中,唯有明华郡主得封郡主?仅仅是因为她父亲是世子?”
被他一提,萧云才发现不对:“即使父亲是世子,她也应该在世子成为怡亲王后,由父亲请旨封为郡主才对。”
晏怜:“怡亲王的第一任世子并非是明华郡主的父亲,而是他的嫡长子。”
但他身体一向不好,又自不量力地为了跟吴国公的大儿子争军功而上了战场,最后军功靠着王府的私兵捞了一点点,身体却因为随军而变得很差。
回京城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世子的位置落到嫡次子,也就是怡亲王的第五子,明华郡主的父亲头上。
皇帝考虑到前任世子勉强算是工伤去世,为了安抚怡亲王府,很是大方给封了一个郡主。
封的不是前任世子的女儿,而是现任的。
矛盾大约从那时开始的。
怡亲王其他儿子认为王府的好处与资源最后只会落到下任怡亲王手中,他们分不到什么好处,就使劲儿地谋取王位。
明华郡主能形成那张扬不饶人的性格,也有部分是王府内斗原因。
“怡亲王因为新朔公主的事情而昏倒或许是假的,但他的身体状况渐渐恶化是真的,他的儿子们觉得他快死了,心里着急,自然就开始出昏招了。”
晏怜淡淡说道。
所以这事甚至不需要他多费口舌,那些人自己就会打起来。
萧云回忆了一下原著,发现最后继承王府的,确实不是怡亲王的儿子辈,而是他的某个孙子。
具体是哪个没有讲,但结合现实来看,八成是那第一任世子的儿子。
这说明,明华郡主那死去的父亲也算不上清白。
拼接出事情的部分真相后,她对这件事失去兴趣:“既然明华郡主不相信宗人府,那这件事就交给窦大人去查。现在最要紧的,是替怡亲王办好丧礼。”
亲王府的丧礼,一般是由奉常府主理,少府与宗人府从旁辅助。
也就是说,怡亲王的葬礼要交给他的亲妹夫来办。
吴国公听闻王府的事情后,也是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说:“我跟王爷从前也是如亲兄弟一般要好,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两府渐渐离心了。若我与他还如从前,也不会叫他险些烂在床上。”
萧云心想:这不是废话么?
一个是有军权的国公府,一个是先皇的亲弟弟,皇帝能看着他们哥俩好?
吴国公府与怡亲王府这些年的攀比与作对,未尝没有一些表演成分。
只是随着家族的繁衍,一些小辈已经将此事当真了。
在心里吐槽完,她表面还是很动容地虚扶了吴国公一把:“孤一定会让怡亲王泉下得安,还请您节哀,不然为着您的身体着想,孤要考虑让别人为怡亲王准备葬礼了。”
吴国公一下子挺直了腰板,催促太子去跟皇帝要怡亲王的谥册圣旨。
皇帝早不像当初那样忌惮怡亲王,怡亲王的死对他来说,是又一位故人的离去,让他不免产生了感伤情绪,对方死了还不得安宁的现状也加重了他对死亡的恐惧。
所以他难得大方了一回,给怡亲王追封为定怡亲王,停朝三日,命国师于宫中行祭,并恩赏若干。
还亲自去王府吊唁,慰问过老王妃,顺带骂了怡亲王的后人一通。
怡亲王府的官司也光速落幕,得出的结论是:全员恶人,没一个干净的。
皇帝直接把他们和他们的子嗣全部从玉碟除名,逐出京城。
由于怡亲王世子也死了,皇帝网开一面,没有把他的后人也赶出京城,只是褫夺了明华郡主的封号与身份。
新朔公主加封为新朔镇国公主,怡亲王嫡长子之孙萧岐封为怡郡王。
新任宗正由皇帝的另一位叔父,一向低调的穆郡王担任。
这场王府继承人之战,便算是落幕了。
第 112 章
伏在一颗灌木后, 宁雨笙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以使眼睛看得更加清晰。
但依然感到头晕目眩。
她未曾想到,夏日的虫鸣竟这般可怕, 茂盛的深林中, 竟也可以这般令人燥热。
汗水从她的额头流过脸颊,从下巴滴落。
她的领口濡湿得令人难受。
但宁雨笙不敢松领口,更不敢将厚厚的甲胄脱下。
她的脖子上还有虫子叮咬后,被她抓得溃烂留下的痕迹,而她的兄长也因为没有穿肩甲而被人扎穿了肩膀。
如果她今日再出现什么意外,这一次的长虞县之行, 就要宣告失败了。
太子给了他们兵马与委任书, 她的姐妹为她争取了机会, 还有她永不落地的骄傲,都不能容忍自己第一次行动就失败。
摒去杂念,宁雨笙的呼吸渐渐平稳, 气息渐渐与周围的环境融入一体。
远处的青鸦寨门口,骑着黑色大马的山寨寨主带着人缓缓出了大门。
她瞧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但从他举着鞭子,仰着下巴,与身侧之人聊天的举动, 可以看出他的得意与自负。
在青鸦寨寨主看来,自己的山寨十分安全,不需要戒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宁雨笙找了整整三天, 才在隔壁的山头上,找到一个勉强能观察到山寨门口的地方。
根本没路通往这里, 她一路涉草攀岩,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才爬到这上头。
因而这附近根本没有放哨之人。
远处,山寨门口。
青鸦寨寨主勒马,掉头在人群中踱步,扬着马鞭,跟手底下的人调笑。
“那宁霆被老子射了一箭,中了毒,如今已经起不得身,现在带兵的是他妹妹,今天只怕比前几日都要轻松得多,你们还要都跟着我一块去?是瞧不起老大的本事?”
军师笑着说:“宁霆的妹妹,可是吴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前些日子疲于应对禁军,她又躲在人群中间,我们连她的模样都没看清,今日是她带队,总该叫我们看看他的模样。”
寨主哈哈大笑:“怎么,你们有谁想去给吴国公府当上门女婿?”
二把手跟着调笑:“老五生得年轻健壮,还没有娶妻,不是正好?”
“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姑娘,把人抢回寨子里,等肚子大了再带着去京城,他们还能不要你这个女婿?”
被一群人起哄取笑的老五挠了挠头,一副憨厚又害臊的模样。
但上扬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直到他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急速接近。
“大哥……”
“嗯?”
一句“小心”还没有出口,从对面山上飞来的利箭就扎穿了青鸦寨当家的脖子。
强横的力道和剧烈的疼痛让大当家的身体一歪,朝着老五的方向栽倒过来。
老五手忙脚乱地将人扶住。
人群瞬间慌乱起来,往箭来的地方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大当家的脖子被扎穿,但尚有气息,眼睛圆睁着,用手拼命地捂着流血的脖子。
众人不敢移动他,将人放好,有些医术经验的军师试着将箭取下来。
谁知第二箭也急速而至。
这一箭比方才的力道更大,直接将军师和大当家扎了个对穿。
其他的头目人人自危起来,瞬间后退。
不再管躺在地上的大当家与军师,立刻就要退入山寨之中。
而他们身后的山寨却紧闭着大门,拒绝了他们的进入。
在高声吆喝了几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后,他们意识到事情不妙,几乎没有犹豫地四散逃开。
狡兔尚且三窟,作为被剿了多年的山匪,他们的隐蔽营地不少。
只要躲起来,就还有机会。
这些擅于逃窜的山匪如果选择回头,就会发现,山寨之中其实只进去了两个敌人。
那两个人也只是杀了城墙上的守卫,关上了大门机关。
遗憾的是,失去了老大与军师的他们,并没有那个脑子。
过了大约两刻钟,有一队人抵达了青鸦寨门口,重重地敲了三声门,大门徐徐地为他们敞开。
一行人冲进山寨中,将里面的杂兵清理干净,又将妇孺捆好关进地牢中,顺便将先前被俘虏的禁军放出来。
然后行动迅速地搬走青鸦寨中的粮食。
那开城门的两人,则进入了大当家的卧室,在里面翻找。
他们甚至没有找到暗室,就在大当家的衣柜里找到了青鸦寨与官府私下勾结的证据。
为青鸦寨提供庇护,并在每次剿匪前都通风报信的人。
果然是长虞县的主簿。
“怪不得我们监视他那么久都没有露出马脚,那老小子居然让自己在青楼的姘头给青鸦寨递消息。”
“怪你嫌恶心没听墙角呗。”
“他玩得太花了,我还有五个月才及冠,听不得那些污言秽语。”
两人贫嘴了几句,都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他们漏给长虞县主簿的消息大多是假的,要的就是对方通风报信。
他们将里头的东西,连带着里头的二十万两银票一起带去军帐中,交到了这次的主将宁霆手中。
宁霆肩上包着纱布靠坐在床上,但脸色红润,床头还放着军报。
并非是青鸦寨众人所想的那样中毒颇深,起都起不来。
他接过信件展开一看,面上立刻多了喜色:“多谢二位相助,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不谢。”那声称还有五个月才成年的少年摆手,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说,“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我们俩去青鸦寨,在他们井水里下点儿延时发作的毒就解决了。”
宁霆哭笑不得:“仗不是这么打的,若是这么做,不仅是我,就是太子都可能遗臭千年。”
少年的同伴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计谋可以阴险,但是打仗要讲武德。就像苏丞相一样,殿下完全可以让他死得无声无息,为何还要跟他周旋这么久?是为了让人心服口服知道不。”
宁霆:“……”这是他能知道的吗?
两人是太子派给他的暗卫。
这段时间一直带着斥候在附近的山林中摸查青鸦寨的隐蔽据点,在他决定假装重伤后为他解毒,今天又潜入青鸦寨,在青鸦寨的主力出去后关上大门。
可以说是非常好使。
宁霆在心中赞叹着,又对太子的敬畏更多一分。
怪不得爷爷会逐渐疏远怡亲王府,还一直跟他们强调说不能惹皇室的人,说无论是再高的权势,在京城中都与案板上的鱼并无二致。
皇室的暗卫,要取谁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皇帝现在还没昏头,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发病了,他要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全砍了,旁人也很难拉得住。
这么一想,太子果然很讲武德。
心地也十分善良。
又过了一会儿,四处传来捷报,独自去刺杀青鸦寨大当家的宁雨笙也回来了。
她还未进帐就高声说:“三哥,我给你报仇了!”
宁雨笙掀开帐子走进来,瞧见宁霆的模样就是一愣:“你怎么起身了,不觉得难受吗?”
宁霆摸了摸鼻子,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她眯起眼:“好啊,我的好三哥是在装重伤是吧?啊……怪不得他们都像是准备好了一样,完全没乱,只说让我想办法去擒青鸦寨大当家和他的军师,剩下的交给他们。”
她走过来,一脚蹬在床边,横眉道:“我还真以为你在家多年,忘了打仗的忌讳,把自己作得重伤了,担心你被伤了自尊,一句重话没说,也一句都没有多问。”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最亲最爱的小妹的?”
宁霆被她一连串的谴责话语凶得整个人脸都白了,缩去床的里边,虚弱地说:“这不是,怕你露馅吗?”
众所周知,宁大小姐的心里藏不住一点儿事情。
她一听,也是一哽,但还是梗着脖子说:“你这话说的,是对我一点儿信任都没有咯?”
宁霆:“……妹啊,你把青鸦寨大当家的人头拿远点行不,血滴到我被子上了。”
宁雨笙闻言,不情不愿地后退两步。
宁霆看着她身披甲胄,背着大弓,手提人头,脸上沾着灰尘草汁,一身煞气的模样,很是心痛地叹了口气说:“我可爱漂亮的妹妹啊……”
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这跟家里的臭男人有什么区别!
她满不在乎地说:“我是要当女将军的,以后用飒爽和英武来形容我。”
“好好好……不过,你把他的头割下来干什么?”
宁雨笙:“我离京之前,曾经跟人许诺过,要把山匪头子的人头带回去送给她。”
宁霆欲言又止。
收到人头的萧云也欲言又止。
萧云想了又想,都不知道以自己贵女的人设,要如何表现才能在符合人设的前提下,不扫宁大小姐的兴。
最终,她选择关上放人头的盒子,转移话题。
“听闻你射箭的那个地方距离青鸦寨大门有近两里远,如此还能一箭穿喉,当真是厉害。”
被夸的宁雨笙也很高兴:“这还得谢谢你送我的弓,从前我只能拉七石弓,最多也不过射一里,还不一定能射中东西。用了你的弓,我的准头更好了,也更能用力。”
萧云心想:七石弓也不是常人能够驾驭的。
身为太子,她也只能拉五石弓。
为了不那么丢人,她才让人制了新的弓箭。
感谢上辈子喜欢玩弓箭的亲戚,让她对这方面的原理和一些配件有所了解。
甚至会做复合弩。
这边也有类似复合弩的弓弩,精度更低一些,但是反而杀伤力比她做得更大。或许是因为现代社会不允许出现杀伤力太强的东西?
只是入门选手的萧云将图纸交给手底下的工匠研究,年底大约就能见到新品。
到时候也给姐妹发一个玩!
她弯着眼睛对宁雨笙说:“你和你兄长此次彻底剿匪,做得很是漂亮。朝廷也很需要这样的好消息,太子殿下会为你们表功的。”
第 113 章
多了一位镇国公主, 和一位女武将。
对朝廷来说,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这两位根本不上朝, 也只是有名头, 没有实际的职务。
也没人怀疑太子要抬女子的地位。
他们更倾向于前者是为了让怡亲王府降爵,后者是为了分吴国公府的战功。
吴国公府三代人,除去如今尚未满二十岁的男丁,所有人都是打过仗,立过战功。
他们这几年看似沉溺在锦绣繁华之中,但在太尉被取缔的情况下, 对武将体系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
而太子可不仅是封了一位女将军。
太子最先做的, 是将月贵妃的妹夫张能封了大将军, 命他北上去收拢前厉王的军队。
那才是真正地分配兵权。
相比起来,宁雨笙的那个固宁将军,更像是把“县主”替换成了“将军”, 听起来是威风了,但没了食邑。
哄小姑娘玩罢了。
被哄的宁大小姐非常开心,一回来就表现了自己的传统艺能——开宴会。
这次她甚至不用找一些乱七八糟的借口。
“直接庆功宴办起来!”
换成宁国府其他人为了剿匪的事情办宴会,旁人不免会有微词。
但由宁雨笙来办,大家只会会心一笑。
毕竟宁大小姐一直是这样的人。
也有许多人想要一场足够高档次的宴会, 来认识如今的朝堂新贵,所以响应得都颇为积极。
依照宁雨笙的习惯,这次的宴会在家里为了庆祝她“独立”买的新庄子中举办。
庄子在皇庄附近, 依山傍水,景致错落。
暂得闲暇, 又被宁雨笙磨得不行的萧云带着对象一起参加了这场庆功宴。
两人旁若无人地携手走在阡陌间,慢慢地朝着半山腰的庄子赶去。
路上偶有马车路过。
有人掀开帘子见他们衣着不凡, 奇怪地问:“二位是马车出什么问题了?需要在下捎你们一程么?”
谢攸摇头,温雅浅笑:“难得闲暇,在路上走走。”
这句“难得闲暇”说得某人一阵心虚,将他的手拉得更紧一些。
好心的路人神色古怪地与他们道别,放下帘子就赶紧离开,生怕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谈婚论嫁我见得多,手牵手在路边吃灰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路人的呢喃隐藏入风中,无人得知。
随口闲聊的两人又闲聊着往前走了两刻钟,才骑上马朝庄子赶去。
迎接客人的,依旧是那对管事夫妻。
萧云给了他俩一个笑脸,随即问道:“淑芬啊,我们的大小姐在哪儿呢?”
对方一愣,低着头说:“奴婢名唤桂芬。”
她也是一愣,回过神来后尴尬得四处乱瞄。
救命!
居然一直记错了人家的名字。
但是桂芬和淑芬,谁能分得清啊!
接连说了两句抱歉后,某人退至谢攸身后。
谢攸难得见到她这幅模样,没忍住露出笑容,体贴地替她解释道:“我们有位朋友家中也有一对管事的夫妻,其中妻子名叫淑芬,许是她记差了。”
女管事也不管是不是真的,连忙表示理解,又说:“我们大小姐在园子里,一时脱不得身,命我们见着小姐就赶紧带过去救她。”
宁雨笙虽爱办宴会,但只是喜欢这种觥筹交错的氛围,本人很是我行我素,平日里只跟处得来的人待着。
她这次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在朝官看来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在同龄女子中属于头一份。
谁还没有崇拜过英雄呢?
身边出了这样一位人物,就是性格上有些不讨人喜欢,也不妨碍她们凑过去,围着她问一些细节。
“……说时迟那时快,在千米之外的我射出的箭犹如闪电一般击中那青鸦寨大当家,他登时就倒在地上,血喷了他的兄弟们满身,瞪着眼睛就咽了气。”
其实根本没有见到青鸦寨大当家宁雨笙瞎编着,声音高亢,气势雄浑。
显然,她在一声又一声的赞美中失去了自我。
萧云与谢攸相视而笑。
她:“看来,宁大小姐已经无需我救了。”
谢攸:“她见着你来,想必只会更加高兴。”
“那是,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物。”某人不要脸地自夸,撒开他的手,就挤进人群说,“我的大小姐讲这种话题,不怕吓到诸位千金?”
周围的人都是摇头。
“又不是死在我们跟前,有什么好怕的。”
有人推了推说这话的姑娘,说:“就是死在我们跟前,我们也不怕,宁姐姐是在除害,也会保护我们的。”
姑娘们的眼睛均是亮晶晶的,崇拜的小眼神砸过来,任谁都要膨胀。
更何况是宁雨笙这样张扬的人物。
她将萧云拉到自己的身边,豪气干云地说:“你可算是来了,走,我给诸位展示展示她送我的好弓。”
宁雨笙要当众表演射艺的消息传开,跟在她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多,男女皆有,声势浩荡地朝着庄子的道场走去。
她没有修仙的爱好,就把道场改成了骑马射箭的场所。
比照着军营里的训练场建的,气派又专业。
看得一些公子哥都有些技痒。
有人甚至声称要跟宁雨笙比一比。
宁雨笙扬眉,大大方方地接受:“可以,今天谁要是能赢过本小姐,这处庄子就送给对方。”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有些意动。
这庄子可不是钱能够买到的。
卖给吴国公府的人是看在吴国公的面子上,算是半卖半送。
来迟一步的苏凤裳被宁雨笙抓着统计报名人员。
由于苏丞相的接连失意与如今低调的作风,她在贵女中的地位不如以往,一些曾经奉她为首的人也在有意远离。
但她身上有着县主的爵位,其他人也不可能因为她的背景不如以往强硬就排挤奚落她,因而多是客气。
苏凤裳也不像以往那样看中别人的追捧,能直接吩咐人去办事,她也懒得维持与部分人的感情。
从前不觉得,现在是真心觉得跟蠢人打交道很累。
尽管如此,她对于姐妹的好意也选择认下,笑着给要与宁雨笙比试的人发放不同颜色的缎带,让他们缠在箭上,方便统计。
宁雨笙让人从宁府搬来了十把父兄从前用过的好弓,任由他们挑选。
男人对冷兵器的热爱往往超出别人的想象。
他们中的大多数连三石弓都不太能驾驭,说起弓箭的优劣却都头头是道。
有人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弓,心疼又爱惜地抚摸,发出舔狗一般的发言:“这么好的弓,就这么被随意地堆在箱子里,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宁雨笙翻了翻白眼:“本小姐的东西,爱怎么放久怎么放,你不跟我比就把弓放下。”
“怪我爹娘没给我一个好的天赋。”他叹息着放下弓箭,依依不舍地挪开步子。
萧云:“伯珩不想比一比?”
谢攸摇头:“不了,我骑射只算一般,也对这处庄子没有意向。还是不参加,也免得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萧云只知道他的剑术极好,不知他射艺如何。
闻言只在心里感叹:世上果然没有事事出挑的完美之人。
她:“我的射艺更是不如没有,咱们还是在一边看着好了。”
萧云想了想,又让人去自己的私库里拿了一箱改良过的轻便弓箭和普通的□□过来,给那些兴奋的姑娘们玩。
“我也给个彩头吧,射箭和使用弓弩分别比试,优胜者可以获得一匹宝马和一套量身定做的骑装。”
放在以往,她这样的彩头是不能引起闺秀们的关注的。
但现在有宁雨笙在场,她们不免生出某种幻想,纷纷凑上来挑选适合自己的武器,不懂的就干脆喊在场的兄弟或是其他亲戚。
有些不长眼的公子吐槽“不懂就别瞎玩”,遭到了姑娘们一通怼,悻悻地远离。
气氛十分热烈。
谢攸打着伞,萧云站在伞底下吹着微风,心情舒适地看着他们比试。
大部分人处于“又菜又爱玩”的状态,在自己家院子里可能还好,一来这种专业的场地,立刻就暴露了自己的水平不足。
有人甚至连靶子都没有射中,引得围观群众发出哄笑。
也有看似斯文的小伙一箭直中红心,引发一阵叫好。
“太平热闹的景象,确实令人感到安适舒心。”萧云感叹着,有些理解某些皇帝沉溺于假象的心情。
稍微有点良心的帝王,其压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但是昏君也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快乐。
在尚有精力的为政初期,许多皇帝都做得不错,但在执政多年后,几乎没有皇帝还能维持刚刚登基时的心境,都在趋于享乐。
所以萧云一开始就没对自己有太高的要求。
她需要通过另一重身份,暂时将忧虑抛在脑后,从一段没有烦恼的恋情,从浪费时间中获得精神的松弛。
也需要以更加客观的目光来看时局。
才好重拾心情,为拯救国家而奋斗。
为了自己丢开政务摸鱼找好理由后,某人开始为上场表演的宁雨笙喝彩。
宁雨笙骑着马入场,听见她的声音后回头对着观众席上的众人高喊:“你们可瞧好了!”
说着,便纵马疾驰一段。
将红羽的箭矢搭在箭上,拉弓如满月,瞬间松手。
正如她所吹嘘的那般,箭如流星,奔着五十步外的箭靶去了。
正中靶心。
在喝彩中,她又骑着马向前,连连搭箭。
虽没有表演什么“三箭齐发”,但箭箭都中靶心,又只间隔这么短的时间,让懂行的人直呼好家伙。
为宁雨笙喝彩的男子声音逐渐压过女子。
在这样的气氛中,射完最后一箭的宁雨笙骄傲地放下手中的弓箭,准备下场休息。
正当此时,一支流矢射中了她的马匹。
萧云扭头,瞥见马场那边站着一个华服的女子。
第 114 章
对着宁雨笙射箭之人, 是明华郡主。
不,是已经被剥夺了郡主身份的萧妤。
自从闹出将叔伯状告至廷尉府的事情后,萧妤就像是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一样, 再也没有人提及她。
因为她自以为父亲也是受害者, 自作聪明地将王府的丑闻闹到明面上,打破了一些默认的规则。
也因为她如今还在宗室之中,还是怡郡王府的人,上头有皇室盯着,他们也不好落井下石。
这种冷待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保护。
但她本人似乎并不觉得。
自小的经历让她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忽视, 无论到哪里, 她都要强调自己皇室郡主的身份。
如今不仅被剥夺了身份, 连父亲也带着不好的名声被草草下葬。
一落千丈的日子当真是度日如年。
而在她最为难受的时候,昔日的对头却带着剿匪的军功回朝,摇身一变成为了本朝的头一位女将军。
还办了一个庆功宴, 无论说些什么都有人捧着她。
心中的迁怒和嫉恨让她再也无法理智,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人群的目光都放在大出风头的宁雨笙身上,竟然无一人发现她就站在不远处的马棚,将箭矢对准了宁雨笙的马。
为了事事与宁雨笙相争,她的射艺在女子中还算不错。
这一箭顺利地射中了对方所乘之马的前大腿。
一声尖锐的嘶鸣后,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中箭的马痛得发狂,周围的马也躁动起来,开始不受主人的控制, 一群马在道场上四处流窜起来。
宁雨笙奋力地勒住缰绳,欲使痛得狂奔马停下来。
但她终究是没有自己吹嘘的那般英武。
力气尚可, 于骑术上实算不得精通,只好伏低身子, 死死地抱着马脖子,跟着一起颠簸,等待马自己停下来。
伤了前腿,马边跑边发出惨叫,边惨叫边跑。
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向。
作为两世富二代,萧云对马的了解也不少,知道这是一种极易受惊又非常好动的生物。
马在腿受伤后,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它没法不动。
但现在不是心疼那匹好马的时候,更应该担心的是正在马上的人。
她对身边的松语道:“速去喊栢言过来,让他用□□让那匹马停下来。”
又让人赶紧去喊大夫过来。
山庄美是美,距离京城太远,喊太医是肯定来不及的。
宁雨笙又是个粗心了,临时安排射艺比试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到这边没有大夫。
只能看看附近庄子里的主人那儿有没有。
实在不行,只能让她的暗卫上了。
多少有些治外伤的经验,也随身带着各种药。
等她紧锣密鼓地安排了一圈,一回头瞧见自称“射艺一般”的谢大公子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正在高速移动的疯马。
他的神情极为专注,一向温柔的眼眸中有片刻杀意浮现。
这点杀意若浮光一般掠过那双眼眸。
当光沉下去时,箭矢也飞了出去。
直直地扎穿了正在奔跑的伤马的另一只前腿。
在萧云的注视下,谢攸放下手中的箭说:“只要伤了另一只前腿,马就会停下。”
她缓缓说道:“射艺一般?”
你小子藏着这一手,是准备突然给谁一个惊吓?
谢攸语气诚恳:“我的射艺确实不如二弟和三弟,只是准头还算不错。”
他对剑术的兴趣要远大于弓箭,但奈何射艺属于君子六艺之一。
而六艺是他们家的必修课。
学到射艺这门的,年纪最小的是谢衡。
除去一个摆烂的谢逸和不满十五的谢衡,他的射艺就垫底了。
萧云理解了一下他的话。
这话类似于“顶尖学府某研究生宿舍里成绩排中间的人说自己成绩一般”。
对比室友确实一般。
但是拿出来可以秒杀绝大部分的人。
作为最顶级的世家,谢氏的核心子弟中,哪怕是号称“平庸叛逆”的谢逸,那脑子和见识谈吐,也远胜京城的这些贵公子了。
好,她懂了。
这家人关于才华的话一句都不能信,全是文武双全的人才。
天生就适合给她打工。
没有太多时间跟对方掰扯“射艺到底如何”的问题,萧云得到回答之后,直接奔向摔倒在地,被宁家的侍女扶到椅子上的宁雨笙。
从宁雨笙的马中第一箭到中第二箭间隔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她除了受惊和马摔倒的时候跟着摔了一下之外,没有受伤。
经过匆匆赶回来的松语检查,发现只有踩着脚蹬的右脚因脱离不及而骨折,握缰绳的手心和脸上有一些擦伤。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就连因为自己的马被连累受惊,导致摔得一瘸一拐的某位公子,都关心了宁雨笙好几句。
生怕军界刚升起的明星因为跟他们玩而导致有什么三长两短。
那他们的光明前路算是到头了。
射马的萧妤被带上来时,不仅没有一点儿被抓包的心虚惊惶,还一脸的愤恨:“真可惜,没能让你掉到地上被马踩几脚。”
宁雨笙气得爬起来,不顾周围人的劝告,用一条好腿蹦跶着到了萧妤面前。
哐哐就是两巴掌:“明华,你真是死性不改,都这样了,还见不得别人好。”
她虽说不咋聪明,但最是了解这位对头。
一看对方的模样就知道动机是什么。
“亏我还觉得你可怜,发现王府拿着请帖过来的是你也没说什么。不然,按照规矩,来的该是郡王的姐妹而非你这个刚死了爹的人!”
按照盛国的传统,孙辈为祖父母守孝需要一百天。
而子女为父母守孝需要三年。
但是皇帝好享乐,就带头改了宗室的规矩,增加丧礼的规格,但是缩减守孝的时间。
祖父母死亡,素服素食一月即可。
父母死亡,素服素食百天即可。
其他的守孝时间,只是不许在家举办宴席,但是允许应别人的邀请出席宴会。
怡亲王与世子死了一个多月,所以宁雨笙才会在吴国公的授意下给郡王府发请帖,算是给个面子。
萧妤听到宁雨笙的话,也是大怒:“谁要你可怜!”
苏凤裳在一旁扶着宁雨笙,温声细语地提醒:“陛下已经剥夺了她的封号,不能再以明华来称呼。”
宁雨笙:“你连郡主都不是了,谁给你的胆子来害我的?”
“……”萧妤梗起脖子,“我就算不是郡主,也仍是宗室嫡系,只是射了你的马,你也没出多大的事情,能将我如何。”
萧云瞥她一眼,淡淡道:“宗室嫡系,便能蓄意害人性命?”
“根据廷尉府新出的律令,杀人未遂依然入刑,视情节严重流放三到十年不等。”
这年头判坐牢的很少,多是流放道偏远地区干重活。
对被娇养的萧妤来说,即使就去三年,也能要了她半条命。
她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还偏要嘴硬地说:“别危言耸听,我从未听说过有被流放的宗室。”
萧云:“过去没有,不代表之后没有。就算不是流放,也有别的惩罚可以给你。”
萧妤怒视她:“你别仗着身后有太子,就蔑视宗室!”
萧云淡淡地说:“宗室有数万人,你有什么特别的么?皇室犯错也尚且会有陛下和太子殿下处置,谁给你的错觉,自己当众谋害别人还能全身而退的?怡郡王府给你的底气?”
萧妤没敢说话。
因为她真出了事,王府不可能救她的。
宁雨笙受了伤,但仍然坚持把庆功宴给开起来。
骑射的头名本该是她,但为了感谢谢攸的相救,她将这处庄子硬塞给了谢攸。
谢大公子推拒的话一套一套的,却架不住宁大小姐完全不听。
让他不免产生了“秀才遇着兵”的无奈。
对于其他参与比试的男子,由于被牵连,宁雨笙送了每人一副好弓作为补偿。
女子那边,为了安抚受惊的姑娘们,萧云给她们每个人都发了安慰奖。
奖品发了一圈,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
直到怡郡王府的人赶来,对着宁雨笙疯狂道歉,又想要将萧妤带回府中,气氛才突然冷却下来。
萧云看着一脸尴尬,但做戏效果明显的怡郡王,就知道新上任的怡郡王不太喜欢。
甚至是恨着自己的这位堂妹,才故意让萧妤来宁雨笙的庆功宴,想要借刀杀人。
“郡王来晚了,人已经被太子送去了宗人府。”
宁雨笙不太高兴地说:“您要是不想来,打发了送帖的人便是,何故将请帖给她?”
怡郡王尴尬地说:“是妤儿非要过来的,我劝了也不听。”
苏凤裳仿佛一夜之间觉醒了护短的属性一样,对有其他人把宁雨笙当刀使的事情很是介意(……),语气都不似以往温柔。
“怡亲王担任宗正多年,管着数万的宗室,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即便是耳濡目染,郡王也该懂得约束王府上下才是。”
怡郡王额头冒出汗来:“苏姑娘说得是,我也是心疼她突遭变故,想着让她来散散心也好。”
“嗯?你是她哥,我们又不是!”宁雨笙回过味来,怒道,“想让她散散心,就来扫我们的兴致?我这是好运才没什么事,要是出事了,你也跟陛下说,是想让妹妹高兴高兴,才让她来害我的?”
“她是不喜欢我,可也不喜欢你啊,怎么不让你摔断腿,让她高兴高兴?”
萧云捂住这大小姐的嘴,对其他人说:“宁妹妹只是有些气愤上头,在胡言乱语,并无冒犯郡王的意思,大家就当没听到,就当没听到。”
其他人纷纷表示刚才突然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怡郡王:“……”
同样赶过来的宁雨笙她哥见状,倒了杯酒递向怡郡王:“不管怎么说,我们吴国公府是无意与郡王府的表亲们起矛盾,也希望您能够明白这点。”
“今天是我家小妹想要与亲友同乐,才在此处设宴款待诸位,还望您能够赏脸。”
怡郡王这下是真尴尬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跟吴国公府确实是相隔不远的亲戚。
郡王府正在急速下坡,而人家吴国公府却蒸蒸日上,他不想着修复与亲戚的关系,竟然还纵容堂妹继续在中间搞破坏。
心中无限后悔,他面上也带出了真诚的歉意,端起酒就要一饮而尽。
然后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给他倒烧刀子的宁霆连忙扶住他,又是拍背又是关心对方有没有事。
还道歉说“不知道郡王酒量不好”。
这一套流程下来,看得萧云眼睛一亮。
小姐妹的这位哥哥好像也是个人才啊!
旁边注意到她眼神的谢攸:?
第 115 章
谢攸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给太子招人上, 他的恋人似乎非常积极。
积极到让他产生了一种她跟太子利益完全一致的感觉。
就算是太子给了她如今的一切,她也不用积极到连这方面的事情都时刻关注吧?
对此,萧云给出的解释是:“苏妹妹如今负责情报工作, 我负责招人, 年底考核业绩,我总不能输给后来的人吧?”
谢攸沉默了。
对于太子手底下的人疯狂内卷的事情,他已经听上官迟吐槽过太多次,但是卷到没有正式编制的女孩子身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见他真的信了,萧云也有些沉默。
她这个太子的名声怎么还是这么可怕?
不管了, 给自己减轻工作量才是正道, 真正的人才无惧内卷!
她表面乖巧地跟着对象一起回家, 背地里翻了墙直接回太子府。
宗人府那边还把萧妤扣着,怡郡王府里内部似乎又起了矛盾,在宴会上还表示交由宗人府处置的怡郡王, 到晚间又灰溜溜的去宗人府试图把人捞出来。
家里还是有明白人的,知道家丑不能外扬。
但是他明白的太晚了,直接连自己也被扣哪儿了。
第二天,萧云在早朝上发表了一番痛心疾首的演讲,以及那句著名的“皇室犯法, 与庶民同罪”。
吓得一些打瞌睡的王公瞬间睁开了眼。
好在太子丝毫没提要惩罚皇室里的某些人,而是说:“怡郡王府被揭露品德败坏,丧失孝悌之念的人如此之众, 实在是令人惊骇,急需整顿。”
这些王公又闭上眼睛。
怡亲王受皇帝忌惮的事情, 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早就只剩面子情了。
现在爵位降了, 领爵位的还是个半养废的年轻人,没什么让他们出手的价值。
萧云对这种毫无危机感的表现没有意外。
一朝的覆灭,少不了这些热爱“明哲保身”的贵族的罪过。
她:“新朔镇国长公主出自王府,对王府的情况比外人更了解,父皇和贵妃娘娘都曾称赞她的德行,此事交予她来办,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理论上,镇国公主是有涉政权利的。
只是随着王朝的发展,跟部分官位称呼一样,逐渐变成荣誉称呼。
朝臣对太子的话依然没什么额外的反应,均没有反对。
在他们看来,太子只是想借此让新朔公主报仇,从而打击怡郡王府,更好地笼络新朔公主。
多正常的操作啊。
只有部分人察觉了不对。
御史大夫观察着侄子的表情:“太子,这是打算干什么?”
“以免给太子造成我想出仕的错觉,我从不过问太子的事情。”谢攸给出一个理由,拒绝透露有关太子的消息。
御史大夫有些想翻白眼。
他这侄子近乎是完美,惟独有一件事令人头疼。
一旦他起了执念,不仅任谁都劝不了,还有着可怕的行动力。
也幸亏那位不是什么没心没肺,大奸大恶之辈,不然他们都不敢想自家侄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御史大夫冷漠地说:“那我问你,就今天早朝的事情,你怎么看?”
谢攸:“这很好理解。就像侄子我并非谢氏族长而能代管谢氏族务一样,太子殿下也希望自己能够如此。”
御史大夫:“宗室的情况,可比我们谢氏要复杂多了。”
宗室,也就是萧氏,名义上的族长自然是身为天下子民之父的皇帝。
但皇帝通常没空管理族务,所以设宗人府来管宗室的事情。
随着皇室繁衍,比较大的王府及其后人基本是各家管各家事。
老牌的王府,类似于脱离谢氏嫡系,自立门户的旁系,但又享受着宗室的待遇。
他们连宗正的话都不一定放在心上,何况是平时不管自己的皇帝?
谢攸:“那我们叔侄打个赌如何?若太子能将宗室握在手中,您就让大伯母去给去微道歉,如何?”
御史大夫:“……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还计较着。”
谢攸:“我怕她计较。”
“……哼,好,就跟你打这个赌。”
确认了赌约,谢攸就准备帮太子一把。
结果他还没有开始行动,上官迟就找上门来了。
一来就对着他疯狂抱怨:“晏怜是疯了吗?这年中考核都过去了,他还非要那么积极地跟殿下提议说要以收拢宗室为题,跟我还有师宣比一场。”
“我喊他来,是为了减轻我的工作的,不是为了增加多余工作的!”
早到晚退,自愿加班的师宣没卷到他,结果一个病秧子把他卷到了!
上官迟眼中含泪:“我单单知道他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但万万没想到他还喜欢拉着别人一起。”
谢攸一脸冷漠:“你自己做的决定,现在跟我哭有什么用。”
上官迟把不存在的眼泪一擦:“现在有一个你可以名正言顺地跟晏怜作对的机会,你要不要选择珍惜?”
谢攸神色平淡地看他一眼:“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让我来?”
“论聪明,我自是不如你和他的。”
某人为了逃避工作,竟能说出这种贬低自己的话来。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我那老爹跟言亲王有些私交。”
言亲王是开国皇帝的兄弟的后人,与当今已经隔着老远的血缘关系。
过去有自己的封地,但被先帝找了个由头收回。
前一任言亲王直接举家搬来京城,吃用都走少府,皇帝一年批百万两的银子给他们家。
这一脉的宗室与皇室的关系最差,估计不会配合太子的行动。
他确实不好参与这件事。
谢攸叹了口气:“有时候,很难分辨哪句话才是你的真实意图。”
“目的达到就好了嘛。”
某人不着调儿的笑容刚露出来,就突然僵在脸上。
因为谢攸说:“帮你可以,但是你需要替我走一趟湘州。”
上官迟:“别吧,湘州可不仅是不欢迎你们谢家人,也很不欢迎我。”
在陆流的故事中,谢攸是那个全方面胜过对手的人。
而上官迟是那个将此事宣扬得举世皆知的人。
论仇恨声望,他犹在谢攸之上。
上官迟以自己常年在作死边缘试探的经验来估计,他要是去了湘州,被套麻袋打的可能性高达九成。
剩下一成是太子派一队暗卫去保护他。
谢攸对他的可怜模样无动于衷:“你离开京城,正好能证明你与接下来的事情无关。我也不是让你去拜访陆氏,只是想让你替我取一样东西。”
“或者你自己完成太子的任务,我也自己走一趟湘州。”
二选一的难题让上官迟纠结了片刻。
他:“那我还是去湘州吧,眼看要到年底,别让我爹到时候大过年地跑到京城来把我打一顿。”
上官迟回太子府跟太子请了假。
太子殿下有些好奇地问他要去湘州干什么,他耸了耸肩,含糊地说:“给他未来媳妇找聘礼去呗,具体是什么,不方便告知您。”
萧云大为感动。
并开始思索要给对象准备什么聘礼,打算回头翻翻皇帝的私库,看看有没有绝世宝剑之类的。
她还是很关注这件事的,至少知道日后是对方嫁给她,而不是她嫁到谢家。
对聘礼的用心程度,也要跟谢攸看齐才好。
这样她一份聘礼,对方一份聘礼,大家都很赚。
谢攸并不知萧云的想法,他在白赚了一个跑腿之后,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本来只是想暗中推动,可现在多一条要跟晏怜比成果的前置条件,他就得加重砝码了。
就从皇室入手好了。
听起来爱护关联不大,但皇室又何尝不是宗室的一部分呢?
谢攸看向皇宫的方向,想起自己很久之前的某个打算。
上次离开京城时,他以为自己短期没法来京城见她,又有些难以容忍自己长久地见不到她。
便计划通过十一皇子来向太子施压,逼她来见自己。所以他给十一皇子出过两回主意后,不接受对方的示好,但也没有完全不搭理。
后来觉得她对他并非是玩闹不走心态度,而像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步,不能离他太近。
既是如此,他来迁就和靠近便好。
而且,如此行为,终究是对她的不尊重和伤害。
在魔怔了一般的少年期,病急乱投医的家人曾为他请过一位道行深厚的道长。
那道长是一位极有意思的人,说的那一番话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月色皎皎,人心向往之,明月高悬,可见而不可及。人们常将年少不可得之物比作明月,以寄托心中的惆怅与单相思之情,像你这样直接追求明月的,真是头一回见。”
“但无论是人是物,道理都是相通的,不管不顾地掠夺,阴暗发狂,只会伤害彼此,便是月色照在你身上,你也会感到冷。”
“若你日后碰到了所执着之人,遭受了你的伤害或是步步紧逼,还能对你言笑晏晏。那就不是白月光,是能吃人的精怪。”
“自爱以爱明月,自重以重所珍惜之人,方能结出善果。”
谢攸所倾慕之人,虽然是位能吃人的,但不是精怪,是不能容忍背叛与不尊重的女神。
为了两人之间的善果,他愿意付出得更多一些。
所以,十一皇子是时候下场了。
尽管十一皇子如今在宫内宫外都十分低调,但他毕竟是上过台面的,目前还是月贵妃的儿子,也享受着亲王待遇,背后的势力不算小。
若是蛰伏一段时间,重新获得月贵妃和皇帝的喜爱,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可惜他没有如果了。
第 116 章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十一皇子将补不死人的药倒进花盆里, 阴暗地躲进角落里,开始阴暗发疯。
虚空扎小人。
因为有月贵妃的人看着,他连准备个无脸小人都不敢。
但没关系, 意思和诅咒到位就行了。
按照顺序诅咒完太子、月贵妃、桃妃十七公主(曾经的养母和她女儿), 还有国师后,他又祈祷皇帝活得久一点并早日发现这些人丑恶的嘴脸。
今天走完流程花费的时间比从前少上许多,所以他多出来一点时间思考自己的出路。
他如今被月贵妃把控着自由,时常称病不出。
但是别人不知道这事,在他的极力隐瞒和维护下,那些追随他的人只以为他是在避太子和二皇子的锋芒。
那些人虽然一多半是得罪过太子或是抱大腿没抱上的, 但也不是完全废物。
能起一些作用。
也能在前朝替他说话。
而二皇子那边, 肯定接受不了月贵妃暗地里真地站了太子的事情, 只要他能把这个消息传过去,二皇子一派绝对会想办法破坏太子和月贵妃的联盟。
届时,他就有机会摆脱月贵妃的控制了。
所以, 他首先需要一个离开皇宫的机会。
但半年过去,他一次机会都没等到。
想到此处,十一皇子又阴暗地发疯了一阵,这次还想起来自己讨好许久,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谢攸。
不仅带上对方一起诅咒, 还将诅咒的等级放到太子之后。
这时候,不肯帮他的人比那些伤害他的人还要可恨。
正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突然有人敲响了库房的门, 惊得他立刻屏住呼吸。
“十一殿下在吗?”
屋外传来陌生的宫女声音。
十一皇子没有吱声。
屋外:“殿下,再过一会儿, 服侍您的人就该找来了。”
十一皇子偶尔自己躲在库房不见人的事情,那些服侍他的人心知肚明, 只要他不出院门,不做一些让月贵妃不高兴的事情,他想要片刻的安静还是能得到的。
有人要过来喊他,对他来说没什么。
但是这个人话里的意思,很显然是要对他说一些不能让那些下人听到的话。
他实在是等一个机会等了太久,此刻也顾不得背后是否有陷阱,故作镇定但迅速地问:“你找我有何事?”
屋外的人:“大公子说,朝堂上的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或许您可以借机寻得脱身之法。”
十一皇子冷笑一声:“谢大公子要是想救我,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何必弄得如此复杂。”
“陆氏隐退,谢氏也无意入局太深,公子愿意此刻来提醒您一句,也不过是想着您一向对他十分亲近。公子每次都将话说得十分明白,若您因此有了怨怼,那便以后当陌路人好了。”
到底是当了许久的舔狗。
他听到对方的解释,哪怕是他人转述的,也都有些受宠若惊。
立刻就理解体谅了。
而且谢攸当真是这半年以来,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恶毒的想法被遗忘在脑后,他此刻心中有些许感激。
“具体是什么样的机会?”他低声问。
屋外的人声音温和,将近日朝堂的一些变故娓娓道来,又说了两句点拨的话语。
最后道:“年龄稍大些的皇子都不成气候,太子殿下如今又打算管宗室的事情,实在是没有皇室的人可选,才让新朔公主一个女子站出来顶事。”
“但新朔公主管怡郡王府的事情尚且情有可原,要管其他王府,必然会遭到其他大臣的反对。”
十一皇子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难道是想让我跟太子服软,然后为太子办事?就算我愿意,太子他能接受?”
他可是陷害过太子两次的!
就是因为这样,太子才会让月贵妃变相地软禁他。
屋外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您并没有像二皇子那样给太子殿下带去真正的威胁和伤害,不是么?”
“对年纪还小的弟弟,身为兄长的,总要多宽容一分。只要您表现得乖巧听话一些,而这,不正是您擅长的吗?”
十一皇子有片刻的难堪。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过去他也常常仗着自己年纪小,会讨人喜欢,做一些莽撞的事情,即使被发觉了,那些大人也只会一笑而过,转眼原谅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些人是不能得罪,且能随手将他按得不能翻身。
况且投靠太子的好处就在眼前:他可以接手一些宗室的势力。
那路子跟皇子的不一样,虽说一旦接手,就再无染指皇位的可能,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还有登上皇位的可能。
月贵妃既然做出软禁他的举动,就再无可能与他重修旧好。
即使皇帝驾崩,二皇子那一波人废老命把太子和国师一起干掉,也很可能是月贵妃扶持一位年纪小的皇子登基,从而把控朝政。
他跟在月贵妃身边的时间不短,比其他人更能看清,这个看似举目无亲,柔弱疏离的女人背后有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皇帝不也无声无息地就大病一场了么?
还跟他一样,没让太医查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越是想,十一皇子越是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害怕,他不想在皇帝死了之后,被新上任的皇帝嫌弃,从而“未能成年受封而早早夭折”。
皇帝为了显示宠爱而给他的预封亲王圣旨,在新帝继位后就会变成他的催命符!
“好,我知道了。”
十一皇子再三对谢攸的提醒表示了感谢。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了会儿,仍然没有人过来。
他猜服侍自己的人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想要趁机离开这里,去跟自己的人接头了,确认谢攸给的消息是否正确,再想下一步出路。
结果刚走到院子里,门就被推开了。
十七公主和他的宫女同时看向他,眼神中透着莫名的光彩。
让他心中猛地一突,很想喊“你们不要过来啊”。
特别是十七公主,这丫头每次来,都是来气他的,偶尔还去月贵妃那里告黑状,让他受到的管控越来越严。
十七公主笑眯眯地给他行了礼:“十一皇兄今日的气色似乎要好一些了,妹妹见到你这样,实在是心里高兴。”
他扯了扯唇:“多谢关心。”
十七公主低声跟宫女说了些什么,他的宫女就径直离开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桃嫔成为桃妃后也依旧不受宠,只是偶尔帮月贵妃打理一下宫务,而十七公主之前闹出过宣扬皇室丑闻的事情,更是受到皇帝的厌恶,自然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羞辱他。
但十一皇子隐约觉得,今天的十七公主,要说一些与以往不同的话。
正如他所预料的。
十七公主一开口就是:“被软禁了这么久,你很想出去吧?”
“你想做什么?”
十七公主笑得和他以往如出一辙的无辜:“我只是在关心皇兄,想要帮帮你。”
见他警惕得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她乐不可支地说:“我是觉得你过得太平静,太悠闲了,月贵妃虽然不准你出去添乱,但依然给你最好的待遇,也给你挡去了许多事情。”
“你还是过得太好了。”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恶毒:“如果你从宫里逃出去,月贵妃就会彻底改变对你的态度。我很好奇,你是会选择离开,还是继续维持现状。”
十一皇子笑了:“我想,你还在宫外给我准备了礼物。”
她笑盈盈地说:“那你要不要跟我离开呢?”
“去。”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
十七公主还是太过天真,竟然觉得自己能够在宫外对他做什么。
他在宫外经营的势力可远比她这个住在深宫里的公主要强。
只要一出宫,他就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停下马车,然后从其他路线离开,再让人给她点颜色瞧瞧。
十七公主似乎全然不知他的打算,站在门外微微偏头,见附近的宫人已经成功被她的人引走,就压低声音说:“还记得我上次送你的那个大花瓶么?”
她说的花瓶,是一个等身高的大花瓶,上面是两句暗讽他的诗句。
他当时就想砸了,但是被月贵妃阻止。
如今正躺在他的库房里。
“那个装玉瓶的大箱子有两层,你等会儿去把它砸碎,假装回房间,再跑回库房,藏进箱子的里层,负责打扫的宫人会将你抬出去,然后我再接你出宫。”
他深深地看着她:“你竟然在那时就想让我出去了。”
她:“阴谋总要花费一段时间布局。我不像你们男的一样,天生地拥有各种助力,所以要更加慎重和仔细。”
“来打个赌吧,如果你能够躲开我的陷阱,我就忘了你背叛我和母妃的事情,从此跟你当陌路人。”
十一皇子总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变了很多。
但又说不上哪里变了。
毕竟他俩从小就互相针对,争斗着去博取桃嫔那微薄的资源。
以他们的生存环境,随着年龄的增长,心计得到提升也是必然的。
“快做决定吧,不然我可走了啊。”
十一皇子故作嘲讽地说:“我想,你也不敢做出将我带去宫外灭口的事情。”
她摊开手,爽快地承认:“我不是你,所以也不会给母妃带去麻烦。”
两人熟练地大吵了一架,十七公主摔门离开。
而十一皇子跑到库房,将所有与桃妃还有十七公主有关的东西砸碎,也包括那尊大花瓶,发出的巨大声响让伺候他的宫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走远。
随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又是一阵叮叮当当。
还故意将桌子倾斜到椅子上,然后在倾斜的椅子上垒起茶具,让它们处于一种随时会摔碎的状态,随后通过自己的老路,翻进库房里,藏身原本放花瓶的箱子。
过了会儿,有人进了库房,打扫场地后。
将箱子和其他碎物运了出去。
十七皇子留着心眼,在路上用随身带的短刀割掉木板。
箱子出宫没多远,十七公主还没有放他出来,他就自行逃离,落到小路上,又从树林跑去最近的街道。
他还未来得及松口气。
就在不远处看到了正在吃烧烤的傅朗。
第 117 章
傅朗发誓。
他只是在下班之后想要吃一顿烧烤。
为了不出什么影响他吃饭的事情, 他特意选在一个这么晚的时间,来即将闭市的夜市吃烧烤。
没想到这都能让他遇到十一皇子。
命运对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是对方看到他时,神色惊恐中透着绝望, 抗拒中透着警惕。
他难道是什么手上沾着无数鲜血的凶徒吗?
悲愤之下, 傅朗收回目光,狠狠地咬了两口手里的烤串,又跟老板点了两盘小羊羔肉。
没有去行礼,因为对方很显然并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出宫了。
没关系,他装瞎子也很熟练,这是他维持平静生活的妙诀。
十一皇子见他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吃东西, 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这位已经邪门到不信神鬼的二皇子党都绕着走的程度, 但事实证明, 傅朗不是每一次出现都是在犯罪现场。
大多数时候,对方身边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要绕开便好。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短刀,扭头去了另外一条街。
刚走到街上, 就看见了远处走来的萧云。
他心里又闪过一句“别过来”,然后自己躲进旁边的巷子里。
比起傅朗。
他更不想看到这位。
那位是概率性带来事故,这位是主动制造事故。
虽说这位最近很少出现,但太子做的许多事都有这位的身影,也是因为她的存在, 太子开始任用女子。
而且,如果被她看到,那他的行踪就会被太子掌握, 他会陷入被动之中。
萧云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是问身边的墨衣说:“你说的那位,到底是在哪里?”
墨衣迟疑地说:“情报里显示, 那位工匠是在这条街开了一家烧烤摊子。”
萧云:“嗯?你说什么?一个铸剑师开烧烤摊子?”
那火候控制肯定很棒吧……不对,万一烧烤生意太好, 对方不愿意为她铸剑怎么办?
墨衣:“司徒谒已经许久没有现世了,这个情报是从一个三年前见过他的人口中得知的。”
铸剑师与神医,都是很受尊重的存在。
当他们明确表示不希望被打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帮忙隐瞒他们的行踪。
所以那些想要找到他们的人,都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人力。
而且还要为了表示诚意,亲自上门相求。
萧云想为谢攸定做一把好剑,特意翻原著找出来的。
原著中,女主想为作为自己护卫的男主准备一件生日礼物。
于是在街上碰到了一个落魄的老人。
在带着落魄老人去附近吃了顿烧烤后,老人痛哭流涕,失魂落魄地离开。
过了一段时间又出现在女主面前。
穿得非常有大师风范,自称是欧治子的徒孙,为了感谢她的帮助,要赠送她一柄稀世宝剑。
然后就为男主量身定做了一柄宝剑。
根据书中的描述,那剑能够轻易断开斩马剑。
斩马剑的正式称呼是陌刀,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制作工艺繁琐,不仅厚重坚固,还极为锋利。
这已经超过了“削铁如泥”,进入了有些玄学的领域了。
萧云这段时间也收集过一些很有名的宝剑。
但最年轻的一柄剑也是百年前的,大多数都只剩观赏用途。
她要给对方整一柄能随时带上身上防身的。
所以特意腾出时间来亲自找人。
她叹了口气说:既然是三年前的消息,他的摊位转到别的地方去也有可能,在附近再找找吧。”
说完就从街道尽头拐去另外一条街道。
十一皇子躲在巷子中偷听她们的谈话,担心被暗卫发现,他没有看过去,只是屏住呼吸,贴着耳朵在听,隐约听到什么“工匠”“铸剑师”之类的。
猜到她们是在找人。
但太子找擅长铸造兵器的工匠做什么?
太子名下的锻造坊不少了吧,也不缺能人巧匠才是。
除非,太子是想打造别处没有的秘密武器。
这说不定可以作为能要挟太子的把柄!
他心中一动,也不管旁边的街道有傅朗,就翻过墙去了隔壁街道,直接在烧烤摊附近找了一个地方蹲守。
萧云走到这边街上,老远就闻到一股烧烤的香气,边笃定地说“肯定是这家”,边快步走过去。
“哟,傅大人您也在啊。”
傅朗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最后一串烤串,跟她打了招呼。
她:“……您不要这么防备我,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一样。”
傅朗长叹一声,她就抢先说道:“我懂我懂,傅大人只想过平静的生活,都怪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主动找上您。”
他:“……”
也还有乱七八糟的人利用他呢。
虽然他本来也是想借那件事停止去苏丞相府上补课,虽然太子事后给了补偿。
但被证实自己确实走哪儿哪儿死人就很令他受伤!
萧云见他还是一脸警惕,也叹气说:“我今天不是来找您的,只是在找一位改行从事烧烤的大师。”
傅大人还是十分善良的。
闻言思索了一阵,说:“这几条街的烧烤我都吃过了,要说有谁像是转行的,还真有那么一位。”
萧云:“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他隐约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但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说:“那位最近在闭门研究,挺久没出摊了,但我可以带你去问一下。”
作为一名资深的民间美食爱好者,他给司徒谒提过一些建议。
对方直接引他为知己。
所以尽管现在时间很晚,他也知道现在过去,对司徒谒称不上打扰。
而且司徒谒最近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糟糕,他也觉得对方是时候通过老本行捞一波钱了。
不然别说为爱烤串,就是生活都成问题。
萧云惊喜地点头:“麻烦了。”
不愧是她没有拿到剧本的主角,吃烧烤都能认识隐藏大佬。
她跟着傅朗一起离开。
而坐在另一个摊位的十一皇子也起身,远远地跟在他们的后边。
与此同时,另外两辆马车在朝着某偏僻处的院子赶去。
破烂的门被毫不留情地推开。
而站在冶炼炉前的司徒谒还在沉迷配置烤串的调料,对前院的动静丝毫没有发觉。
当萧云和傅朗赶到现场的时候,院子里非常拥挤。
早早赶到的十七公主,抄近路爬进来十一皇子,还有吴国公府的宁雨笙兄妹,与刚刚赶到的他们面面相觑。
萧云尬笑两声:“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吃烧烤?”
宁雨笙看向她身旁的傅朗,挑起眉头:“你怎么深夜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放心,我不会跟谢攸说的,三哥你也不许说!”
她:“……我谢谢你。”
傅朗见状,解释了句:“我本来是在街上吃烧烤,碰见在找烧烤师傅的杨姑娘,就为他带了个路。”
请不要将无辜的人塞进修罗场,谢谢。
宁雨笙:“什么烧烤师傅,这里不是铸剑师司徒谒的家吗?”
“他转行当烧烤师傅了。”萧云说完,又好奇地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得到的消息!
宁雨笙冷笑一声:“言亲王府那个小王爷试图找司徒谒买一柄宝剑送给我爷爷,好求娶我,。真是想得美,我没钱吗?直接来自己买。”
宁霆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有些无奈地说:“祖父确实对宝剑有一些收藏爱好,但不至于为了一把剑就将小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我也是没拦住她,让诸位见笑了。”
十七公主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转,最终定格在墙头的十一皇子身上:“十一皇兄怎么深夜爬起大师家的墙头了,难不成你也想向司徒大师求一柄,好娶一位妻子么?”
十一皇子僵硬地从墙上落下,说:“我看你一个人出来,有些担心你的安全。”
她:“那可真是谢谢皇兄了。”
傅朗眼中有了一些明悟。
怪这些人说“谢谢”的时候都很阴阳怪气,导致他听到类似的话都觉得古怪。
萧云没太理会这对皇室兄妹之间的危险气氛,自顾自地与宁雨笙闲聊:“你是换了新的马车吗?感觉风格比以前要更典雅一点。”
宁雨笙:“啊?我没坐马车来啊,我跟我哥骑马来的。”
萧云:?
已知宁家兄妹骑马来的。
她跟傅朗还有墨衣是走来的。
十一皇子翻墙来的,十七公主应该是马车。
那多出来的一辆马车属于谁?
众人心中都隐隐有了答案,现场一时非常沉默。
宁雨笙拍了拍自家三哥的手臂:“那小子八成已经进去找司徒谒了,快,我们也赶紧进去。”
众人加快脚步,朝着后院走去。
一路上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无论是人声还是打铁的声音都没有,但是温度逐渐上升,后院的火光也说明里面有人。
进到院中,一股刺激性的气味让所有人都呛了半天。
白烟弥漫,让他们伸手不见五指。
宁雨笙:“这辣味……我算是相信他改行做烧烤了,可正经烧烤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烟啊!”
白烟之中,有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呛过来:“怎么不正经了!用火用调料烤肉,不就是烧烤吗?”
萧云看到白烟之中有火光在冒,大惊失色地说:“你别是在锻造炉前面烧烤LJ,还倒了油吧?”
“好眼光。”司徒谒竟然笑了一声,“一位小友跟我讲,给烤串刷油能够有效防止烤串被烤糊。我今天试了试,果真如此。”
“可我没有让你在点燃的锻造炉前面泼油烤串。”傅朗声嘶力竭,“快把火灭了,不然院子都要烧起来了。”
司徒谒:“可是炉子里还有我新打的烤羊腿签子。”
萧云扯着嗓子喊:“我去三十年烧烤老店给你进一套专业的,别顾着你那签子了,还是命重要。”
司徒谒不情不愿地从冷却缸中舀水,把烧烤架上的火给熄了。
又把锻造炉的风口和出口关上。
白烟渐渐散到能见人的地步。
宁雨笙抽了抽鼻子,不客气地说:“你不是说烤串没糊吗?这股糊味是哪儿来的。”
“锻造炉呗……”司徒谒翻了翻白眼,突然停顿住,“锻造炉为什么会有糊味传出来,里面不是只有烧烤签子,没有烤羊腿么?”
众人:“……”
在一阵窒息的沉默后。
司徒谒默默地提起一桶水,从锻造炉某个背风的口中浇进去。
过了大约两刻钟,炉中的火焰彻底熄灭。
他从里面拖出自己的烧烤签子,和一具男尸,嗓音干涩地解释:“我只烤畜生的肉,不烤人肉的。”
其他人:“……”
第 118 章
之后, 墨衣在那辆不属于十七公主的马车上找到了昏迷的言亲王府侍从。
经过他的辨认,大家确认了尸体的身份。
没什么意外,这具男子尸体属于门外马车的主人, 言亲王府世子, 也就是人称小王爷的萧瞿。
唯一对此不能接受的,是我们的太仆傅大人。
他看着眼前的尸体,万分后悔自己提出带萧云过来的行为。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把自己的嘴缝上。
傅朗思想上想蹲去角落难过,身体非常诚实地站在原地,等着与其他人对证行程。
萧云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官府的人估计很快就到了, 大家先对一下彼此来到此处的时间, 如何?”
她主动道:“我跟傅大人还有侍女都是步行过来的, 走的大路,路上巡逻的守卫和更夫都能作证。”
“我们进来时,正瞧见十七公主和十一殿下在里面。”
宁雨笙说:“我跟我哥骑马来的, 路上还跟巡逻的禁卫吵了一架,他们嫌我们骑得太快,扰民安眠,勒令我们慢行,所以我们花了一段时间才过来。”
宁霆:“我们来时, 门外已经停了两辆马车。”
十七公主:“我来的时候门外已经有一辆马车了,当时没瞧见人,以为对方进来了, 结果我进来时只看到了屋主人,对方跟我说他没见到其他人进来。”
司徒谒点头:“确实, 我那会儿正在称我的调料,她进来跟我大声讲话, 还吓得我手抖,把辣椒粉放多了,刚才的烟才那么呛人的。”
十一皇子:“你们都进来的时候我还在院外。”
十七公主:“那有人能够为你此前的行踪作证么?而且你为何不走正门,而要翻墙?”
他眼神微冷,沉默片刻,故意说:“我今日出宫,是背着月母妃出来的。我病了许多,进口之物要么就是寡淡无味,要么就是苦涩至极,所以想要出来吃一顿解馋。”
“院子里的香气弥漫了很远,所以我闻着味过来了。”
傅朗的表情突然古怪了一瞬。
宁雨笙也是难以置信:“就他这烧烤的动静,你也敢吃他烤的东西?”
十一皇子语气僵硬:“我想吃些辛辣之物,步行么?”
“谁说我烤的东西不能吃了?”司徒谒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宁雨笙,又用欣慰的目光看向十一皇子,“还是这位殿下有眼光,来,我烤的羊尾还没凉,送给您吃。”
“……多谢。”十一皇子不仅语气僵硬,现在身子也僵了。
他接过锃亮的烤盘,看着里面漆黑蒙白灰的条状物,动都不敢动。
怕自己一动,这盘羊尾就会诈尸给他两下。
宁雨笙也是后退半步:“这玩意儿跟炉渣似的,还能吃?”
萧云:“十一殿下,您要是说自己就好这一口,特意跑过来吃他家的烧烤,恐怕没人能够相信。”
十一皇子也不傻,直接说:“我只是闻到了香料味和肉香,到院子里还发觉太过呛人,想要放弃,你们又说是来拜访铸剑师的,我就跟着过来了。”
“这倒也说得通。”
她点点头,简单梳理了几人的情况。
“从时间线来看,屋主司徒谒一直在后院准备烧烤,没有去过前院,也没发现有人进来的。”
“而按照大家的说法,进来的顺序是:死者,十七公主,宁家兄妹,十一皇子爬上墙的时间则和我们进来的时间相近。”
“而我们来这里的动机则分别是:死者,宁家兄妹和我都是来求屋主铸剑,傅大人是为我带路,十一皇子是想吃烧烤,而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父皇为我赐婚了平国公府的公子,我是来为他求剑的。”
平国公府也算显赫。
她虽是公主,却并不得宠,为了抓住未婚夫的心做出努力并不令人意外。
十一皇子知道这只是借口,可他不能说出来。
因为那会暴露他和她之间的一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就会推翻他之前的说法。
在情况对他不利的时候,不能让人觉得他的发言虚假。
但他也十分有九分地怀疑言亲王世子的事情,就是十七公主针对他的阴谋。
萧云对他们的说法都没有评价,而是确认道:“即使是最早来的十七公主,都没有见过活着的言亲王世子,对么?”
十七公主点头:“对,我还特意问过司徒谒,他把我骂了一通,我就退出去来,一出来就瞧见吴国公府的二位,紧接着又看到墙上的皇兄,和刚进门的二位。”
司徒谒听着他们讨论事情发生的流程,听得昏昏欲睡。
突然听到院外传来声势浩大的马蹄声,他抬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半边破门被震得摇摇欲坠。
“是谁!是谁把我的门弄成这样的?”他发出尖锐的叫声,目光瞬间就看向十七公主,“是不是你,被我骂了之后怀恨在心,把我的门弄坏了。”
十七公主的眼神乱瞄,瞥见宁雨笙心虚的表情,立刻摊开手说:“可不是我,我进来的时候,门还是好的。”
宁雨笙摸了摸鼻子说:“你这大门的质量太差,我只是轻轻一推就掉了。”
“抱歉,大门会由吴国公府进行赔偿。”宁霆道完歉后,又说,“外面大约是言亲王和府衙的人,我们现在还是先出去跟他们见一见吧。”
言亲王一脉被收了封地,却依然是不容小觑的一支宗室。
别看这里的人除了司徒谒之外都非富即贵,面对死了世子而发疯的言亲王府的人,也要陪上小意。
萧云与众人一同走出去时,瞥见那倒下的半边们上有一枚手印。
很大,并不似女子的。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地走出去。
门外来的不仅是府衙和言亲王的人。
还有宗人府的人。
包括新上任的宗正穆郡王,以及被穆郡王强行拉来的两位宗人,轻骑都尉萧遂与辅国公萧裴。
十一皇子看到萧遂就眼前一亮,这是他的人。
也是他此次出宫最想找的人。
收到他的目光后,萧遂微不可查地点头,但没有急着替十一皇子开脱,而是等着府衙的人先完成盘查。
言亲王的二弟带着一队府兵,嘴上说着“不打扰你们断案”,实际上第一时间接手了言亲王世子的遗体,边痛哭边用吃人的目光看着几人。
给府衙和宗人府的人都带去极大的压力。
萧云几人方才都梳理过事情,所以回答问题的思路都很清晰,与他们之前的说法没有太多不同。
府衙的人是萧云新换上去的,办事还算有章法。
问过他们之后,立刻让人去查了屋子附近与锻造炉,又询问司徒谒开炉时间,以及他有没有离开过锻造炉。
司徒谒脾气颇为古怪,但是在这么多官兵面前,配合态度也很积极。
他道:“我七日前就开炉了,中途自然离开过多次,你要问今天晚上的话,我回厨房和地窖拿过好几回调料。今天晚上一直在准备烤串,没管过炉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捕快:“那你有听到什么响动么?”
司徒谒摇头:“我当了大半辈子的铸剑师,如今年纪大了,无论是耳朵还是眼睛都处于半废的状态,不然也不会选择转行。”
宁雨笙:“我们来的时候,院子里有浓烟,别说是又聋又瞎的他,就是我们都呛得眼睛睁不开,要是想绕过他行凶,不算难,至少我就行。”
宁霆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对其他人干笑道:“小妹说话不过脑子,但她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情的。”
言亲王的二弟:“未必,宁大小姐前不久还将我侄儿骂得狗血淋头,声称我侄儿配不上她,要是为了不嫁给我侄儿而动手,也有可能。”
宁雨笙一下子就炸了:“本小姐不想嫁给谁,还需要弄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别说我爷爷没可能同意这桩婚事,就是同意了,我也能闹去陛下那里解除婚约。”
“也是,以你的脑子,想不出来这种计策,你哥也不是傻子。”言亲王二弟自己打消了怀疑,看向十一皇子和十七公主,“二位殿下一个来得早,一个没有人证明自己的行踪,还请将今夜的经历说得再详细些。”
“毕竟,无论是十七公主深夜独自出现在这里,还是十一皇子为着一口吃的翻墙,你们的说法都很牵强。”
言亲王府对皇室向来有些不服气。
他见到两位皇子皇女,语气也称不上好。
十七公主:“夜里出来是因为我在母妃睡着之后才跑出来的,我的侍卫将车停在门口后不久就不见了,现在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十一皇子便也说自己是背着母妃出宫,理由还是那一套。
司徒谒的院子不大,府衙的人很快完成了对事发现场的初步调查。
十七公主的侍卫尸体在司徒谒家里的枯井中找到。
死因是被短刀扎穿心脏。
在言亲王世子来这里前后的一段时间,只有萧云几人来过这里,所以凶手一定在他们其中。
萧云和傅朗跟言亲王世子没有交集,又一路都有人证,首先排除嫌疑。
墨衣是跟着萧云的,同样排除嫌疑。
十七公主死了侍卫,又不懂武功,被剔除重点嫌疑人的行列。
宁家兄妹与言亲王世子有过节,十一皇子的动机站不住脚。
司徒谒有作案时间,尸体也是在他背后的炉子中焚烧的,还没有见到其他嫌疑人,直接被列为重点嫌疑人。
萧云悄悄挑眉。
故事怎么进入了“嫌疑人三选一(宁家兄妹算一个)”的阶段?
正当她准备吃瓜的时候,新的发现让故事发展进入了另一重境地。
在言亲王的世子焦黑的尸体上,同样发现了短刀留下的伤痕。
而嫌疑人中,唯一带短刀的,只有十一皇子。
第 119 章
“短刀的规格都差不多, 即使是凶器也可以藏匿起来,我随身携带,不正应该说明我问心无愧么?”
十一皇子颇为镇定地说道, 从在这里看到十七公主起, 他就开始防备对方的栽赃陷害。
拿他的武器做文章,还未出乎他的预料。
他将自己的短刀解下,正准备交给他们检查,却突然发现剑柄上有类似血迹的红痕。
还很新鲜的那种。
他的动作顿住,而其他人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此刻的目光都凝聚在他手中的短刀上。
宁雨笙:“殿下莫不是为了吃一口新鲜的烤肉, 亲手杀了一头羊吧?”
宁霆捂着脸, 彻底放弃让她闭嘴。
反正她也不会说假话, 不好听就不好听吧。
十一皇子皱着眉说:“我不知道血迹是从哪里来的。”
但这个解释太过苍白了。
苍白到言亲王的二弟直接冲过来提起他的领子,就要给他两拳。
萧云看了眼墨衣,对方立刻上前, 将人拉开。
“案件还没有水落石出,还请您稍安勿躁。”
言亲王二弟被一个女人轻易地拉开,自觉没脸,“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十一皇子这才注意到墨衣。
他神色一顿,这不是太子经常带在身边的暗卫么?
墨衣和那个女人一起出现在这里, 太子……当真与这件事无关?
不。
不对。
他想起自己听到的内容。
这两人事先都不知道司徒谒住在这里,是被傅朗带过来的。
她们应该都是误入的人。
他紧接着又想起自己出宫前,听到那个自称是谢攸派来的宫女所说的话。
墨衣的行为, 是否说明,太子对他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为了维护皇室的威严,才阻止言亲王府的人动手?
突然找到一个能将自己救出的人, 十一皇子慌乱的心稍稍安定。
他直视众人说:“我没有杀害言亲王世子的理由,是背后之人想要栽赃给我。”
宗人府的萧遂适时开口:“殿下出宫的时候,可有碰到什么人?刀可有离手,或者您用刀做过什么吗?”
他犹豫了会儿,仿若那种要当众坦白所做坏事的孩童,颇为忸怩,看向十七公主说:“是皇妹帮我出宫的,她把我装进箱子里,从宫内运出来。然后我们在郊外分开。”
十七公主却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在探望过皇兄之后就立刻离宫了,那会儿大约是戌时初,不会超过戌时二刻,宫门的禁卫可以替我作证。皇兄若是跟我一起,想出宫吃东西,何至于临进子时才到这里?”
“如果你真的和我一块出来的,这中间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你又在做什么?”
十一皇子深深地看她一眼。
没想到她连这里也算计到了。
怪不得他脱离箱子和马车的时候那么顺利,原来是故意让他没有证人。
“接下来,就是要核实诸位的行程,发掘其他的证物。这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希望诸位担待。”
府衙的捕头向穆郡王投过去求助的目光。
按照规矩,他是要将嫌疑人全部带回衙门关押再等待审问的。
但这几位,除了司徒谒之外,他是一个都不敢抓。
穆郡王也觉得棘手,看向另外两位宗人府的官员:“你们怎么看?”
萧遂主动说:“其他人尚且不论,若要请两位殿下暂待结果,是万万不能去府衙的,天色这么晚,宫中也已落锁,不如先请他们去宗人府休息?”
这是非常委婉的说法。
说直白点儿,就是假如他俩是嫌疑人,要关也该是宗人府负责关押。
说话如此体面,穆郡王很欣赏他。
立刻就采纳了他的意见,表示要将十七公主和十一皇子带去宗人府。
萧云和傅朗由于没有嫌疑,可以回家等官府传唤作证。
令人意外又在预料中的是,言亲王府的人表示愿意相信宁家兄妹不是凶手,要求官府不对他们进行关押。
言亲王府想跟吴国公府结亲,本就是想拉进俩家的关系。
在结果没有明了之前,他们是不会太过得罪吴国公府的,说两句也就算了,真把他家的大宝贝关进衙门,两家八成要结仇。
所以最后十七公主与十一皇子被带去宗人府,司徒谒被带去府衙。
司徒谒在临走之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求助地看着宁家兄妹和萧云说:“老夫活着才能为你们铸剑,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意思是只要能保下他,他就愿意为他们铸剑。
萧云一改吃瓜的心态,给他递过去“您放心”的眼神。
所有人各自离开。
这处偏僻的小院很快归于沉寂。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抵达现场。
将倒在地上的大门小心翼翼地搬走,又去检查了锻造炉的结构和附近的血迹,然后是其他的大门。
均有新的发现。
另一队人则是沿着宫中运输垃圾的路线寻找线索,最终在坑中找到了一堆带着血迹的木箱碎片。
这些证据被送往廷尉府,等待进一步的分析和推理。
宗人府。
十一皇子与十七公主被分别安排在两间厢房之中。
这里几乎没人住过。
但由于宗人府里都是些王公后人,布置还是十分豪华的,不算委屈他们。
十一皇子并未在意这些,他坐在屋子中,望着灯里的火焰,思索自己有什么办法脱困。
他如今已经入局,以十七公主对他的仇恨。
这波会让他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靠自己脱困的可能不大。
经过仔细的人员排查,最后发现只有太子能救他。
二皇子虽有这个能力,但没有这个胆子顶着言亲王府的压力救他。
其他人就更不敢了。
太子虽然脾气不好,但做人还是比其他兄弟厚道一些。
刚刚打定主意,萧遂就来找他了。
萧遂将其他看守的人遣去远一些的地方,走进来后又将门掩好,才小声问道:“对这件事,殿下可有眉目?”
十一皇子暗恨地说:“是十七公主在陷害我。”
萧遂一愣,随即问:“那您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她在陷害您吗?比如她将您带出宫的路线,您在路上见到的人……”
他摇头:“我被关在箱子里,看不到外面,只有过宫门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之后没多久,我就自行离开,走得急,也没注意马车上的人。”
萧遂为难地说:“殿下,如今的情况对您十分不利,我就是想为您开脱,也得有理由啊。言亲王府的人有多难缠,您应该也有所耳闻,这不是随便扯出来一个替死鬼就能糊弄的。”
十一皇子咬了咬牙说:“我写一封信,你让人送去太子府上。”
萧遂又是一愣:“殿下……是要站队太子了?”
“不然呢?如果不如此,太子是不会愿意花费工夫来救我的。”他有些心灰意冷,“而且也没人能够争过太子,现在早些站队,在太子登基之后也还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不然就是一片坟地了。
别说什么亲兄弟不至于,太子砍过的对手还少吗?
“既然是殿下的决定,我也愿意跟随。”萧遂甚至有点高兴。
因为他选择站队十一皇子,本就是为了能够在新朝拥有一席之地。
他的爵位最多再传一代。
没有爵位,他的后人就会被剔除宗室的行列,所以急需通过从龙之功来获得封赏。
萧遂刚站队十一皇子的时候,太子还在“病中”,他家主子可谓是风光万丈。
结果太子一出来,十一皇子就被摁下去了。
在过去的这半年中,他后悔过无数次,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朝秦暮楚,一直没有新的动作。
现在主子要带着他们投靠太子,再好不过。
十一皇子斟酌再三,写出来一封语气诚恳的信,在信中表达自己对过往不懂事招惹太子的愧疚,保证日后会做好弟弟,不给兄长添麻烦,也努力做好贤王。
只提了几句在言亲王世子遇害一事中的无辜。
最后盖上自己的印信,交给萧遂送走。
在萧遂离开后不久。
十七公主再次出现在他的房外,轻轻地敲响他的房门。
他不做理会。
而对方的声音轻快又愉悦:“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么?”
十一皇子走过去,神色冷漠地将门打开。
门外的少女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明天,你就是杀害言亲王世子的凶手了,或许到那时,我就不用再叫你皇兄了。”
十七公主的声音仿佛有些惆怅,但更多的是得意和开心。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耐心地跟对方套话:“这不像是你能够做出来的局,想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她眼中闪过莫名的光,笑盈盈地说:“皇兄过去不也曾有高人指点么?不过我跟你还是不同的,我不像你那样依赖对方,而是一点就通。这局还真就是我一个人做的。”
他:“……”
不知道这人在得意什么,人家明显就是在推卸责任而已。
他:“你很自信,觉得我明天一定会担上杀人的罪名。”
“不用套我的话。”她低头看自己鲜红的指甲,“你可是有负气杀人前科的,现在又有这么多证据指向你,你又没法证明自己的无辜,所以大家都会相信你是凶手的。”
当一个有前科的人出现在凶杀案中,旁人就很难不主观地认为他有重大嫌疑。
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也会被下意识地忽视,或者自行找到理由。
十一皇子气血上涌,捏紧拳头说:“那次金楼的事情也不是我做的。”
“没关系的。”她抬起头,乌亮的眼睛倒映屋中的火光和人影,“小时候,你送我吃点心,又让我背上偷吃供品罪名之后,不也经常故技重施么?”
“真假不重要,只要我能够解气,能够开心就好。”
她安静地说完,突然扑过去,去抓十一皇子的短刀。
在争执中,短刀划伤了她的手心。
她立刻尖叫起来:“皇兄你要做什么?!”
第 120 章
十一皇子万万没想到, 十七公主明明布置了如此精妙的一局,竟还能行如此简陋低劣的栽赃之事。
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以至于当其他人赶到现场的时候,他手中还拿着带血的短刀。
后半夜的夜色更重, 众人神色不明。
但是在他看来, 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一定像是在看杀人凶手一样。
他好似被喷了一身鸡血后,又被兜头泼了一盆黑狗血,跳进明河里都洗不清。
“是她要抢我手中的刀,不慎才伤到了她。”十一皇子近乎破罐子破摔一般地说,“我怀疑她手中有真的凶器, 想要调换我的短刀。”
十七公主捂着受伤的手, 被人扶着, 也没有装楚楚可怜,而是冷笑着说:“我们不过是话不投机,起了争执, 不慎碰到你的短刀,我被划伤了不说,你还污蔑我想要调换凶器。”
“好,你既然如此怀疑,就让他们搜我的身如何。”
他没说话。
赶来的辅国公萧裴突然说:“按理, 两位未曾摆脱嫌疑,确实是要搜身检查的。”
十七公主:“那就搜吧,太子哥哥前不久才在早朝上说过的, 皇室的人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
十一皇子一听她的语气, 就知道不好。
他立即拒绝:“没有定罪之前,本殿下不接受你们用对待犯人的方式对待我。除非父皇或是太子下令, 不然任何人都不准近我的身。”
萧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明黄的绢帛:“这是陛下的手谕,命我严查言亲王世子一事。”
十一皇子如遭雷击。
他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这哪儿是皇帝的手谕,分明就是月贵妃的意思。
从他出宫开始,整件事背后都有月贵妃的参与。
因为月贵妃就算发现他不见,就算收到了言亲王世子遇害的事情,做出反应,请皇帝写手谕和在夜里传消息出宫也要一段时间。
萧裴分明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他攥紧拳头,心中彻底绝望,但也没打算任由他们处置,而是说:“那我要萧遂为我搜身。”
萧裴:“我们一般最少也是两个人搜一个人的身。”
眼睛快要睁不开的穆郡王:“那你跟萧遂一块儿去吧。公主那边,让两位侍女去屋中搜身。”
他:“……”
在一番仔细的搜查之后,他的身上果然被搜出来了明显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枚带血的同心佩。
是那种女子送情郎的经典款式。
“十一殿下,也还尚无婚配吧?而且,这上面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的?”
面对萧裴的步步紧逼,他绷着脸说:“在太子来之前,我不会再说一句话。我也希望你们看好我的房门,不要再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说完,他就回到房间,将门“嘭”得一下关上。
门外的宗人府众人皆是苦笑。
萧裴:“早听说这位殿下脾气不好,有些孩童般的胡闹,果真是如此。”
萧遂:“那我们现在是去请太子吗?”
穆郡王摆摆手:“都快三更天了,你去请太子,是不要命了?明天早上再去。”
其实并未睡觉的太子正歪在软塌上,半闭的眼睛随着暗卫的汇报越睁越大。
半晌,她问:“十七公主和十一皇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墨衣斟酌了一下说道:“在十一皇子还未成为贵妃娘娘的养子之前,他们也常有拌嘴和互斗的情况,但若有外人欺负他们中的一人,他们会一致对外。”
“十一皇子刚开始成为贵妃的养子时,两边默契地没有再来往。”
“后来十七公主主动地找过他一次,发生了争吵后,两边的关系就迅速恶化,十一皇子甚至公开批评十七公主没有教养,担不起公主的身份,之后桃妃母女的日子就更艰难了,直到您帮桃妃娘娘封妃时才好些。”
萧云懂了。
在恶劣的环境中,同一家的小孩彼此之间既存在生存资源的竞争,又会在外部的威胁下经常合作。
这是一种比自然界的竞争与合作关系更为复杂的关系。
因为人的情感时常发生扭曲。
两人在这种关系中长大,不可避免地对彼此有着高度关注。
绝不可能和平分开。
十一皇子成功完成身份的飞跃后,并未想办法让昔日的亲人过得好起来,还为了撇清关系打压她们母女。
这对十七公主来说,是绝对不能原谅的背叛。
是自己讨不了好也要坑死对方的执念。
但也不至于为了杀死对方做出这么大的局吧?
那可是言亲王府,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十七公主做得也不算完美,反而存在许多纰漏。
墨衣犹豫了会儿,又说:“因为十七公主提到她是为了未婚夫去司徒谒那里求剑,属下就顺便调查了一番她的婚约情况。”
萧云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说说看。”
墨衣:“十七公主与平国公府五公子的婚事,是十一皇子让皇上赐婚的。那位五公子与言亲王世子是好友,经常结伴去青楼,两人有一些不太好的名声。”
“怪不得要挑这么个人下手。”本来对十七公主的行为有些介意的萧云立刻释然了。
杀的不是那种无辜路人,那就没事儿了。
“情况我大约直到了,先睡两个时辰,明早再去宗人府。”
萧云说完,嘴里泛起苦涩。
她也成为每天只睡两个人的猛人了呢。
借助安眠香进行了两个时辰的深度睡眠之后,萧云精神奕奕地起床,收拾自己,然后准备出门。
一出门就在门口看到了蹲在附近的傅朗。
“傅大人这是有事么?”
傅朗走过来,犹豫片刻,才下定决心一般地说:“我想,十一皇子可能并非是杀害言亲王世子的凶手,此事中还有许多疑点,想要来告知殿下。”
他嘴上经常说“只要与我无关便好”,但身体总是很诚实地去探索案件的真相。
也并不希望有冤案的出现。
十一皇子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被动,以及对周围环境的陌生。
他倾向于对方并非真正的凶手。
萧云耐心地听完他关于案件的分析,又问:“大人要随孤一同去宗人府么?”
傅朗摇摇头:“车府那边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如果不传臣问话,还是不去了。”
他去其他部门,都会受到超高规格的待遇。
那些人都恨不得送瘟神一样将他恭恭敬敬地送出门外。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很少踏足别的部门。
萧云对此表示理解,然后乘上马车,前往宗人府,另外也通知言亲王府和府衙,此案在宗人府审理。
她刚进门,就被十七公主和十一皇子迎上来。
十一皇子:“我希望能跟皇兄单独谈谈。”
十七公主:“我有事要告诉太子哥哥!”
萧云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孤还是头一次这么受弟弟妹妹的欢迎,既然如此,便请穆郡王腾出一间屋子,让孤先分别与十七妹和十一弟聊聊。”
先跟十七公主聊。
因为对方喊“太子哥哥”。
门刚关上,十七公主就想扑进太子怀中,但对太子的畏惧还是让她没敢这么做,只是扯着对方的袖子小声地哭起来。
萧云不为所动:“你在哭什么?”
对方:“……”
十七公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语出惊人:“我是觉得言亲王世子死得好,激动而哭。”
哟。
萧云有些意外地挑眉:“那你是想说什么?”
她低下头,用有些哭腔的声音说:“太子哥哥您知道的,我与十一皇兄一直有些不对付。但我没想到他居然卑鄙到骗父皇为我定那样一桩婚事。”
“那平国公府看似锦绣繁华,实则也养出了道德败坏,恣意妄为的蛀虫,我那未婚夫就是如此。”
“他与言亲王世子常出入青楼勾栏,一同狎妓,还喜欢□□女子,跟过他们的女子大多落下一辈子的残疾,便是被玩死了的也有许多……”
“这样的事情,让我不免想到了新朔姐姐。她也是嫁到看似大族的乔氏,遭到丈夫和丈夫家人的虐待,我虽是公主,可只是不受宠的公主,那平国公府未必瞧得起我。”
“我担心自己嫁过去跟新朔姐姐一样遭到虐待啊!”
十七公主的话句句情绪饱满,引人怜惜,还很聪明地将自己与新朔公主划为一类人。
萧云也相信她的话是真的。
因为要说假话,十七公主就不会说言亲王世子死得好,而该往十一皇子身上泼脏水。
说真话,反而会提升她在自己面前的印象分。
这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萧云想到某位积极带领同事内卷的家伙,淡淡道:“新朔是嫁去翰州,数年才回王府一次。你是嫁在京城,还是平国公府,宫宴不会不请你,你要是当哑巴不会告状,孤也懒得管你。”
十七公主一哽,随即又楚楚可怜地说:“可告状是没法彻底解决问题的,一些令我难堪的小事,妹妹也会不好意思向太子哥哥倾诉。”
萧云点点头:“确实,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可能欺负自己的人直接消失。”
这狠辣的手腕,不愧是他们萧氏的人。
十七公主:“所以太子哥哥会理解妹妹的,对吗?”
“当然。”
理解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萧云让她出去,再将十一皇子喊进来。
十一皇子同样没有对言亲王世子的事情有过多的赘述,只道:“事情确实不是我的做的,但您情况发生了改变。”
“那封让人送给您的信,即使您不能将我救出也可以作数,只要您愿意在接手我的势力之后,将十七公主送来与我作伴,再寻机会替弟弟向贵妃报仇。”
萧云模棱两可地说:“我知道了。”
她手中已经有能够揭露真相的证据。
但一旦揭露,十七公主就会担上杀害言亲王世子的罪名,逃不过一死。
反而如果是定十一皇子的罪,最多只会是贬为庶人。
倘若她同时答应两个人,还能将利益最大化。
萧云端起杯子,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汤,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或许是一次试探。
来自晏怜的,在萧露事件之后的试探,试探她的心性,底线与权衡能力。
想看她是罔顾事实,怜惜女子,还是寻求利益。
城中的一家茶舍中,晏怜与谢攸面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局残棋,两人都没有再落一子。
晏怜:“真巧啊,我们的计划中,竟有重复的棋子。”
谢攸:“不巧。”
晏怜:“那你觉得太子殿下会如何选择呢?”
谢攸但笑不语。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