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说实话, 萧云是没想对白羽卫做什么的。
毕竟死士是一种她很难理解又客观存在的东西,听从主子的命令是优先于一切的本能,他们绝无可能背叛。
(被女主的可爱与善良打动的除外。)
而且白羽卫完全没有发现月贵妃与国师的动作, 还会在她给皇帝制造信息茧房的时候提供帮助, 他们保持应有的距离便好。
原本是这样的。
结果白潜突然亲自来给她下毒。
还好她身边的安保人员有一半都被替换成了思想干净的夜国武林人士(从白梦教进货的),这群魔教成员,哪怕被刷新了大脑,对蛊虫的熟悉也刻进了骨子里,瞬间就发现了问题。
还根据蛊虫抓到了当事人。
萧云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立刻开始了表演, 她又惊惧, 又失望, 连连后退几步,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白统领,你为何会在孤的杯子里下毒?”
白潜欲言又止。
想要诚实地说出实情, 又担心说出来会不会破坏太子和皇帝之间的感情。
皇帝给他下令的时候,没说让他保密。
搞得他现在有些纠结。
萧云看他竟然想讲实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知道白潜不咋聪明,但这点儿政治敏感都没有吗?
努力绷住表情,她厉声喝住对方:“算了, 你不要说了,来人,将他给我绑了, 孤亲自去宫中问父皇,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听说太子绑了白潜气势冲冲地来“探望”他的时候, 整个人都有些惊恐。
色厉内荏地吼道:“让太子回去,朕不见!”
然而刚刚遭遇人身威胁的萧云有着充足的理由任性一把, 她一把推开来拦的宫人,大步走进寝殿当中。
并隔着老远就声泪俱下地说:“儿臣这是做错了什么,竟让白潜来毒杀于我!”
追上来想拦人的宫人和禁军都瞬间停止的动作,只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或者是地上的蚂蚁,好在这种事迅速找到地方藏匿自己。
皇帝要毒杀太子!
听到这话的他们还能有活路吗?
皇帝紧紧闭着眼睛,假装昏睡。
萧云却没打算让他蒙混过去,而是早有准备一般,让太医上前为皇帝诊治。
太医这个月已经不止一次替皇帝看诊,他十分熟练地用热水泡了泡手,擦干,用温热的手将皇帝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用丝绢盖着把脉。
之所以这么小心,是因为已经有人因为用冰手摸皇帝的脉,而险些被皇帝砍头。
当时那人幸运地被月贵妃保住,后面的人可就未必有这份幸运了。
一把年纪的老太医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说:“陛下还是老毛病,有些畏寒无力,但并无风寒,肺腑脏器也没什么问题,只需要多多保暖,喝些暖身的补汤就好。”
萧云挑了挑眉头。
她知道皇帝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但没想到太医会把不出来任何病症。
看起来就像是自然虚弱一样。
国师的医术又精进了。
她:“那父皇为何不醒过来?”
太医哽住,手底下脉象所传来的心跳加速了许多。
他不好说皇帝是在装睡,只含糊地说:“体虚无力,伴有嗜睡的情况也有可能。”
萧云并没有强行将人喊醒,而是说:“既然父皇暂时不能给孤一个答案,我心中惶惶,担忧自己是做了什么事情让父皇误会。”
“不若将孤的太子待遇也先行停了,召集群臣来论我的过失,若当真是罪无可恕,我愿意自戕于朝。”
她对身侧的上官迟说:“你速去通知朝臣入宫,半个时辰后,孤要见到所有人都出现在宫中。”
此话一出,皇帝哪里还能装睡下去?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够担得起“无罪诛杀太子”的罪名。
他也不例外。
若所有朝臣都在场,而他拿不出能服众的理由,他别说是以功德成仙,不遗臭万年就算好的!
皇帝猛然睁开眼睛,假装做了噩梦一样,嘴里不停地喊着太子的名字。
已经转身朝外走的萧云转头奔回床榻边上,扶着皇帝坐起来:“儿臣在,儿臣在这里。”
皇帝没有焦距的目光扫过她,迟钝地聚焦。
“太子……朕方才梦到你被水冲走了,朕想去救你,可无论如何也没法将你拉上岸,还好,还好,你就在这里,就在朕的眼前。”
萧云:“……”
狗皇帝,居然诅咒本宫。
萧云心中疯狂问候着对方,面上还是很感动地握着皇帝冰凉的手,哽咽地说:“儿臣还以为您不要我了,不想再见到我,所以才派白潜来给我下毒。”
皇帝:“……”
这事是过不去了是吧。
皇帝在心中疯狂骂着白潜无能,但面上还是十分震惊地说:“什么?朕根本没派白潜出去啊,他怎么会突然去给你下毒呢?”
白潜:“……”
是不是老年痴呆了,自己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一样?
皇帝不可能承认自己派人去杀太子,所以他只能拼命将这个锅安到别人身上。
他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痛心疾首地对着白潜说:“你是不是想杀了太子,好让朕收回赐死二皇子的旨意,改封二皇子当太子?朕早知道你跟二皇子一党往来密切,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他做出如此大不敬之罪。”
在场的所有人:“……”
很想吐槽。
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只能说,不愧是能想到派白潜去给太子下毒的陛下,这种借口也说得出口。
白潜狠狠地闭了闭眼。
怨自己命不好,摊上这么个主子。
但他又能怎么办?
还不是主子说啥就是啥。
他以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对对对,陛下圣明,我就是为了救二皇子。”
皇帝突然大怒:“朕一直视你为心腹,你却给别人当走狗!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白潜:“是是是,是属下狼心狗肺,被猪油蒙心,才做出这种神志不清的事情。”
两人尴尬的演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尴尬。
但就像是指鹿为马都有很多人捧场一样,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假装皇帝说的就是真的。
萧云眼看着皇帝连发怒都有些喘不上气,心里的那点儿怒意早就消失不见,只觉得好笑。
这花活整得比他的命都精彩。
她:“那父皇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皇帝:“……即刻处死二皇子,以及白羽卫统领白潜,肃清党羽,一个不留。”
“何总管应该听到了,劳烦您去宣旨。”
内廷总管小心翼翼地点头,转头进前殿,让等在那里的舍人拟旨。
“白潜是刺杀儿臣之人,儿臣希望能够亲自了结他的性命。对此,父皇您可以理解的吧?”
皇帝察觉到太子的强硬,心中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驳她的请求,只好点头说:“随你。”
他并不担心白潜出卖自己。
甚至觉得太子想审问白潜的行为很是天真。
明明手下也有暗卫的存在,竟然寄希望于从一个暗卫首领的口中问出什么。
乃至于白潜,都觉得太子的行为是在怀疑他的职业素养。
但他只是被灌了一碗药,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皇宫外。
上官迟虽然没有去通知各位大人入宫。
但还是有不少人得知了这一场闹剧。
御史大夫手中的暖身茶掉到地上,再三确认了“皇帝的白羽卫统领亲自给太子下毒”这件事的真实性,不由发出感慨:“到底是谁在说太子软禁天子,陛下这不是挺能闹事的吗?”
整出这种丢人的事情来,还不如被太子软禁着呢。
苏丞相听到这消息,也是深深叹了口气:“陛下竟然糊涂至此,这简直是给太子送借口……”
他还是老老实实给太子打工吧。
不就是卷吗?
他当年就是靠着卷才一步步走到丞相的位置的。
其余得知这个消息的人,都意识到皇帝已经要不行,而太子即将成为他们的新主子。
以前针对过太子的人肠子都悔青了。
而没有得罪太子,又在仕途上总是差一把火的人则是狂喜,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赶年终总结的劲头都更大了。
宗人府。
还在等人捞自己的二皇子前一刻还在抱怨宗人府的床太硬,后一刻就见内廷总管带着人进来。
他面色一喜:“父皇是不是收回成命了?”
内廷总管咧咧嘴:“让殿下失望了,咱家是来送你上路的。”
二皇子的表情瞬间变为惊恐。
大叫一句“不可能,你肯定是被太子收买了”,就要夺门而逃。
刚迈出门半步,就被几个大力太监摁住。
内廷总管端着鸩酒走到他跟前,一边捏着他的嘴往里灌,一边按照流程进行临终关怀:“我说二殿下您这是何必呢,陛下都已经立了太子了,还非要回来争一争,现在可好,把名搭进去了吧?”
“既然没有那个脑子,下辈子就不要再投胎于皇家了,当个普通人也挺好的。”
二皇子一死。
皇帝要找出一个太子备选都费劲儿。
更别提他现在没了白潜,已经与聋子瞎子没有区别,偶尔召见朝臣,对方说的事情也都让他感到陌生,进而感到恐惧。
想要重新回到朝堂,又听到四处都有兵戈和灾难,每一件都让他不知道如何处理,只能让太子着手去办。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他笼罩。
他不敢面对镜子中的苍老面容,转而沉溺在月贵妃的温柔乡之中,不再过问任何事情。
而萧云过了有史以来最顺遂的一个年。
眼前再无与她作对之人,而和州每次传来的消息,都像是给她逗趣的笑话。
第 152 章
前面说到, 齐禄假装没有认出东武王,从而当众将他杀死。
随后假装弃尸荒野,其实是选择了毁尸灭迹。
待东武王被困城中的事情传回时, 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柳平县外剩余军队的领导人, 并且以营救东武王为名义,让一名将领带着一部分人过来。
然后又让人假扮柳平县的人前去截杀。
将那小将当场击杀,又将人群冲散,这些人六神无主地走了一段,又被他派人接到军营之中。
齐禄当众痛斥李四的阴险狡诈,不讲武德。
骗东武王进城还来偷袭他们的人, 总之全是李四干的。
在激起大家的情绪之后, 他又重点强调了自己曾经将李四当众打得毫无反手之力的事情, 告诉他们,自己这次也能够打败李四,将东武王救回来。
在陆流的操作之下, 东武王的心腹在这一年中频繁更换。
内部势力洗过好几次,齐禄直接成为了“跟随东武王最久的将领”。
所以底下的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上司是谁,但大多知道他是谁,一听他说这些话,下意识地选择信服。
齐禄之后又如法炮制了一次, 将自己手底下的兵扩充到三万。
东武王号称十万兵马,但实际上只有六万出头,这一年也因为太子盯着, 以及红云教在他们周围扩充势力,而没能招到什么新兵。
还因为粮饷问题, 减少了近一万的士兵。
所以齐禄手底下的人已经占到了一半以上。
正当他以为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准备围城攻打柳平县的时候, 不知从何处赶至的东武王心腹混进了军营中,将“齐禄杀死东武王,行分裂之举”的横幅挂满了各处。
齐禄先是发怒,然后感到惊惧。
对方能够在有人彻夜巡逻的情况下将横幅挂在各个营帐外头,要偷袭他岂不是更为容易?
他现在手下的人有不少都是继承自东武王的直属军队,以及被他骗过来的,其他人的兵,他自己手中的兵其实不多。
毕竟他从一年前就被东武王防备,逐渐架空了。
齐禄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四处望了一眼,竟然发现只有刘禄才是绝对可信的(陆流:感谢兄弟的信任)。
他毫不犹豫地,又选择了向对方求问下一步该怎么半。
陆流提醒他,红云教如今已经发展了近五十万的教徒,虽都是些乌合之众,但数量优势不可忽视,可以考虑获取他们的支持,从而镇压其他的怀疑声音。
还贴心地提起:“红云教的九位红衣使者中,就有当初为您赠药的,那位在不久前还给您送了年礼,不妨从他那里下手。”
说的就是林二。
齐禄当初就是靠着林二给的药打败李四,为东武王挽回颜面。
而林二这些年也靠着自己的机智和同伴的配合,并将萧云给的药都用在刀刃上,在红云教中平步青云。
一直混到了仅次于教主和四大护法的红衣使者。
手底下管着数万教众。
齐禄一听说林二现在混得这么好,不由大喜,立刻派人去跟林二商量此事。
林二一收到消息,就立刻汇报给了教主。
红云教教主则马上召开大会,询问各位护法和红衣使者的意见。
在林二的不懈努力之下,红云教教主其实并没有太高的领导地位,每次做出决定都得询问他们的意见。
而他们又时常看法不同,各执己见。
红云教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就是一盘散沙。
所以一年都没有形成自己的军队和纪律,不得不跟东武王保持合作。
红云教教主:“看齐禄传来的消息,东武王已死的事情八成是真的,我们与东武王的合作也必须找到下一个人来维护,他如今也握着大部分的兵马,我们要不要选他?”
有人说:“齐禄杀了东武王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他未必能保得住手底下的兵,还很可能被他们杀了为东武王报仇。”
“但东武王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相如何,只靠一张嘴,还能有人比我们更能操控言论?齐禄有这样的污点,才好控制不是么?”
“何必非得控制齐禄,情况早就跟之前不一样了,现在是他们这群想分遗产的人要取得我们的助力,我们大可以挑挑拣拣,坐地起价。”
一群人在会议上争得不可开交,谁也没能说服谁。
但这事儿不是能拖着不给回复的,最终,教主拍板说先支持齐禄,假装不知道事情,如果有太多人声讨齐禄就跟对方翻脸。
然后齐禄果然就被声讨了。
红云教以极快的速度翻脸,但在支持谁继承东武王的大部分遗产上又产生了分歧,他们一边吵,一边各自在暗中支持了东武王的某个儿子或是心腹。
没等他们斗个明白,州府官员给东武王送的“年礼”就到了。
而且直接送到了柳平县以外。
齐禄收了这一批粮草之后,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
因为底层士兵对东武王的忠心并不多,只要谁给饭吃,他们就跟着谁干。
由于和州的天灾,他们这一年都没怎么吃饱过,齐禄在收到粮草之后,让他们连续吃饱了三天,直接成为了他们心中最好的老大。
那些试图挑动反叛的人得不到支持,自然也选择了偃旗息鼓。
而齐禄却没打算放过他们,包括那出尔反尔,背叛了他的红云教,他统统都要报仇。
他直接掉头冲回随郡,跟东武王的残党起了冲突。
顺带“不小心”破坏了红云教的多个据点。
而州府的魏林等人在听说东武王已死,手下的人在激烈内战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没可能装作无事发生。
至少魏林和几个带头的人不行。
他们只能一闭眼一咬牙,直接自己造反。
然而太子的军队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直接出现在州府,让打算回族中通知族人的他们撞南墙不成,撞到了铡刀下面。
有着叶氏的配合,州府的官场直接被血洗。
一个有问题的人都没有被放过。
而魏,严,以及王这三个家族在这样铁血的手段之下,直接怂了,表示都是那些人自作主张,他们族中并不知情。
而谢圭在此时拿出了太子的旨意,募集他们族中的青壮组成军队,去对抗东武王的军队。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造反意图,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接旨。
又为了保护族中的年轻人,而不得不搭上一群私养的青壮劳动力。
这些人被派往随郡对抗叛军和红云教。
整个和州西部都乱成了一锅粥。
李四从会州招来的军队几乎没有损耗,他们就把彼此打残了,为了声讨彼此,使自己占据道德高地,这些人期间还爆出不少猛料。
诸如“你上位的时候陷害了x将军”“你跟东武王的小老婆偷情,东武王的小儿子其实是你的”“红云教教主是被从白梦教赶出来”之类的。
令旁人直呼好家伙。
萧云在京城猛猛吃瓜。
抽空看一眼复州那边的军情,又组建了太医和医护人员的团队,将他们派往湘州,等待随着天气转暖而到来的瘟疫。
然后疯狂增加苏丞相的工作量。
要让陆老爷子回朝,苏丞相肯定是要下台的。
必须得在那之前榨干苏丞相的价值,最好让这老狐狸直接过劳死,那她还愿意为他风光大葬。
萧云可没有因为苏丞这段时间的乖顺老实,而忘记对方曾经与她作对的那些事情。
也没有忘记这家伙身上的罪孽足够让他死一千遍。
只是现在还不宜有太大的动荡而已。
苏丞相似乎也察觉到她逐渐升起的杀意,工作的态度越发勤恳和认真,一点儿错都不敢出。
就像那种被领导逼着自己提离职,又不愿意失去工作的员工一样。
一边委屈痛骂领导,一边骂骂咧咧地工作。
再在背地里看看有没有下家可去。
或许是觉得萧云的日子过得太过顺遂,她很快就在早朝的时候听到了自己不爱听的消息。
“殿下及冠只差一年,该定下太子妃,准备大婚事宜了。”
“太子大婚是国家大事,历来都需要最少十个月准备,现在选太子妃都有些晚了。”
“是啊是啊,殿下虽然一直在为国事忙碌,但也要为国家的未来着想啊。”
当萧云表示自己很忙,真的没空选太子妃的时候,他们又纷纷表示可以让月贵妃主持选妃,等挑出最好的几个之后,太子再从中挑选喜欢的就好。
萧云:“……”
她只好态度强硬地驳回了大臣们的联名请求。
早朝之后,右相杨谷代表太子一党来到太子府,进了太子的书房,用一种费解的语气说:“殿下为何不同意选妃?陛下眼瞧着不好了,要是大行,您可就暂时无法选妃了。”
按照传统观念,新帝登基是要收一波家世极佳的妃嫔,以拉拢朝臣,表示对他们的友好态度。
就算不像某些宫斗题材的作品那样,依靠委屈自己宠爱不喜欢的女人来平衡前朝势力,也不能说连他们家的闺女都不让进后宫。
太子心里苦,但不能说。
她扯了扯嘴:“那右相觉得,太子妃的人选都有哪些?”
她回头就给那些姑娘洗脑,让她们另择良人,或是直接给她打工得了。
能够被推举为未来国母的,想必都是极为出色的女子。
杨谷显然是早有准备,一听她的话,就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厚厚的一卷小像来,递到萧云面前:“这些只是粗略统计,请殿下先行过目。”
萧云:“……”
第 153 章
没有人在意太子不想娶太子妃这件事。
就像没有家长在意自己的恐婚孩子一样, 这群人自顾自地开始为选出太子妃而忙碌。
他们列举了京城及官员老家的贵女,一一进行调查和比较。
最终有三名少女脱颖而出。
首先就是御史大夫谢沉的闺女,谢圭的妹妹, 今年才刚刚及笄的谢清梦。
据说这小姑娘三岁能书, 五岁能诗,十一岁的时候就能写文章,十二岁时所作的诗就得到了当世大儒的赞赏。
家世,才情,容貌样样出色。
本人据说也是上孝父母,下爱弟妹, 性子沉稳大气, 举止有礼, 处事有度。
若单纯以太子妃的标准来衡量她,几乎是完美的。
但考虑到谢大人未必肯嫁女儿给太子,他们又准备了几个备选。
还考虑到太子的口味, 为太子量身定制了一位贵女。
萧云这才知道,自己居然会喜欢个子高挑,懂政治有主见,孤僻又有野心的女人。
她想了半天,想起了一件事。
这不就是她马甲的人设吗!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有人觉得太子跟杨八小姐有私情吧?
到底是谁在背地里觉得他们俩是一对?!
正当萧云心情复杂的时候,杨谷还跑过来, 用一种辣眼睛的忸怩态度问她:“这,女公子名义上是臣的女儿, 身份与殿下也是相当,您若是想立她为后, 也很合适的。”
她:“……你们死心吧,孤是不会娶太子妃的。”
杨谷露出一种纵容又带着宠溺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看的她非常恼火,很想把他拖出去砍了。
萧云:“没有人提名月贵妃的那位侄女?”
张蕊虽说才十四岁。
但被提名的十四岁小姑娘不少,因为年纪再大些,又品行没什么问题的大都订婚了。
像是宁雨笙那种家里宠着说可以不成婚的还是少数。
剩下的那种出身贵重,就等着嫁王公的。
话说回来,有这么多年纪十四五岁的姑娘入选,却没有张蕊,多少有些奇怪。
杨谷顿了顿,竟然颇为惊讶地说:“我们都以为殿下您已经向贵妃娘娘许诺了她侄女的妃位,所以没有擅自安排。”
大臣们与商人的观念还是不同。
在商人看来,只要利益足够,什么样的人都能够成为太子妃。
而在大臣们看来,张蕊身上的夜国血统,就注定她无法成为中宫,但为了安抚贵妃,给个妃位还是可以的。
而且他们也不好调查张蕊的事情。
万一调查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事,就不好笑了。
萧云从杨谷的神情中解读出许多含义,心里闪过无语。
这种在婚姻上恨不得列表计算,货比三家的行为,无论何时,她都感到不适。
从前也只是冷漠地拒绝家族给她安排。
态度强硬些,家里的老头子也不会勉强。
但现在家里真有皇位继承了,她不好拒绝得太强势。
唉……
要不现在就让皇帝驾崩,直接进入守孝流程算了?
萧云掰着手指算算日子,觉得二月也快了,先放任他们忙活,反正到时候能推。
但是被各种明示暗示的感觉实在是很烦人。
她干脆称病不见人,换上马甲自在一段时间。
恰好司徒谒锻造出了她定制的那把宝剑,她立刻出门过去看看。
当然,这次没有带傅大人一起。
司徒谒情商没有,脾气极为古怪,还试图出征烧烤圈,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位出色的锻造大师。
在见到崭新的宝剑时,她的脑海中立刻跳出了一句诗。
“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
在月色的映照下,有一种它在散发湛然宝光的感觉。
剑光若秋水,似有脉脉的温柔,又着实寒凉。
萧云情不自禁地说:“好剑。”
司徒谒得意地说:“你说的那个什么龙泉剑的锻造方法,我试了几把剑之后才掌握,但还是跟我喜欢的有些区别,所以我就折中了一下,你就说符不符合你的要求吧?”
龙泉剑使用的工艺非常多。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给剑刃刻花,再以铜水浇注,打磨光亮。
萧云的主要想法,就是在剑刃上刻月下竹林,剑客起舞的长画,并且要求典雅简洁,具有氛围感和肃杀感。
花纹要遍布剑刃,但要适当留白。
并且不能影响剑本身的强度和韧性,确保它是一柄顶尖的宝剑,能传世的那种。
当她将这些要求以表格的形式列好并写在纸上交给司徒谒的时候,对方可不是现在这幅神情,而是用一种想打她又不敢动手,饱含痛苦的声音说:“要不你还是让我去坐牢吧。”
但面对这样的挑战,还是很诚实地开炉炼剑。
为此,他出了不少废品和半成品,没日没夜地赶,也没在过年之前把剑锻出来。
直到现在才出了一把完全满意的剑。
萧云听着他的长篇大论,敷衍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大师厉害,这把剑我很满意,报酬也会让你满意的。”
她提出的报酬是“蘸鞋垫都好吃的烧烤酱料终身供应”。
其实就是干碟,湿碟,南方涮酱,烤肉酱。
只是因为这年头香料比较贵,而显得比较奢侈。
司徒谒当时试吃了一口,直接把她的单子排到了第一位。
所以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立刻忘记了这段时间的痛苦,高兴地拿着一大堆烧烤调料,去宁雨笙专门给他配的烧烤屋开始投身烧烤事业。
萧云又在司徒谒的藏品中选了两把百年以上的宝剑,加上她之前在国库里和抄别人家时发现的宝剑,一共凑够七把。
就算是聘礼的主体部分了。
让谢攸用来召唤神龙(不是)。
又在京城待了两天,那些发现联系不上太子的人,开始无视她平时的谢绝见客,疯狂地骚扰她。
个个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以萧云马甲的身份根本不好拒绝。
勉强见了几个,都是劝她放下事业,跟太子好好过日子的人,还说什么只要能劝动太子,就力保她当太子妃。
她直接把这些人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眼看着二月二还有十好几天的时间,萧云感觉自己简直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就干脆带着自己定制的那把新剑去了翰州云穆一趟。
湘州有陆氏带头,其余的世家对她的态度也改善许多。
大有只要她登基之后不整幺蛾子,他们就都是朝廷忠臣的意思。
但翰州可还是态度暧昧着呢。
从谢氏的角度出发,她能理解他们在这种各个州都出问题的情况下,保存力量防备可能出现的祸患。
但从上帝视角来看,翰州它根本就不会遭到天灾啊!
为什么呢?
因为男主需要谢氏的帮助。
所以在别的地方都一团乱的时候,翰州一直好好的。
萧云准备想个办法把谢攸骗入朝。
虽然是准备去骗,但她也有诚意的。
只要谢攸答应了,她立马把苏丞相踹了让他当三公之首的左相。
然后立刻批了被她压在箱底的,来自御史大夫的退休请求。
再然后给他们兄弟几个全部安排要职。
主打的就是一个信任。
怀着进货的想法,哦不,怀着对恋人的思念,萧云顺着上次去湘州的路线,先快马加鞭地走一段陆路,又乘舟南下,三天就到了云穆。
这次所见,跟数月前冬日所见又有不同。
云穆多丘陵。
气候宜人,奇花异草众多。
站在江上船头眺望,可以看到群山被烟云缭绕,重叠明灭。
初春的山林呈现出一种墨绿色,在远景中呈现出近乎水墨色的摸样,朝阳从很远的地方升起,温暖的日光将江水照成暖色。
一切如同画卷一般。
看到这样的景象,萧云莫名地相信,在此地出生和成长的士人,都有着君子一般的美德,和出色的才华。
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大抵如此。
萧云非常正式地给谢家递了帖子,吓得他们全家都没心情吃饭。
“她什么时候说要来家里吗?”
谢母震惊地站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和钗环,问旁边的谢父说:“我这身打扮如何,会不会让人觉得太严肃古板了?”
谢父连着夸了她好几句,说没有一点问题。
余光却在瞥自家大儿子。
不怪他们俩这么紧张,实在是之前谢攸他大伯的妻子替他跟他心上人提亲的时候,只是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就被他记了许久。
还想办法让裴夫人正儿八经的地给他心上人道了个歉。
他们也是一把年纪的人,可不想也这么丢人。
而且到底是以后要成为一家人并且生活在一起的,他们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谢攸对于爹娘的一通表演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也很震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来找他,而且还直接来他家拜访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比从前更爱他一分?
第 154 章
慌乱的气氛在谢家并没有持续太久。
谢父一副沉稳可靠, 从容淡定的模样,走出去跟来递帖子的人交谈。
商定对方上门的时间。
一般来说,拜访人都是要至少提前一天递帖子, 然后再行拜访。
但是人家一到云穆就立刻递了帖子, 可以说诚意很足,所以他们商定了今日申时。
时人喜好在下午举办酒宴,畅玩直月上中天再散场,所以拜访的时间并不拘于上午。
定在下午也能给他们腾出一些准备时间。
很合适。
一切都很合适。
谢父又对自家大儿子说:“你呢,先去给她讲讲我们家的情况,好让她做些心理准备, 也别对我们有误会。”
谢攸点点头, 对他们的小心态度有些无奈:“她并非是苛刻蛮横之人, 只要对她不怀恶意,她也会回以善意。”
谢父谢母回忆了一下关于这位未来儿媳妇的信息,皆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说得是, 要是品性不佳,我们伯珩也不会相中她。”
“对对,会是个好姑娘的。”
也不知道是在敷衍儿子,还是在自我催眠。
谢攸轻轻叹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好说自己吃完了,回去收拾仪容,再出门去萧云暂住的客栈见她。
萧云并未待在客栈。
她对云穆还是蛮好奇的, 想着拜访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就干脆上街逛逛恋人长大的地方。
无论是京城, 和州,还是湘州, 她见到的时候都处在混乱和灾祸当中。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和平安定的繁华之处游玩。
街道很宽阔,两侧种着被精心打理过的高大树木,茂密的树上挂着不知名的大团花苞,眼看着就要到盛放的花期。
如今才正月,空气中就开始弥漫花草的芬芳了。
由于街道足够宽阔,尽管街上的人很多,也不至于拥挤,马车从另一头的街道掠过影子,而当前的街道上并见不到车马。
云穆已经有比较清晰的人行道规划了。
摊位上卖的东西与湘州市集上类似,但更受欢迎的是一些花鸟珍玩。
什么画眉鹦鹉翠鸟孔雀……
但凡是以美丽闻名的鸟类,都能在这里见到。
听到鹦鹉用唱词的腔调吟诗的萧云睁大了眼睛:翰州已经卷到连鹦鹉都这么厉害了吗!
谢攸见到人时,就看到对方站在一家卖鹦鹉的商铺前,弯着腰盯着笼中色泽鲜丽的鹦鹉,专注又好奇,瞧起来比往日更多一分明丽。
她心事似乎比往日要少些。
他由衷地高兴着。
然后走过去唤她的名字。
萧云偏过头,瞧见自家风华绝代的谢大公子,跑了几步到他跟前,很是高兴地打了招呼,又说:“云穆很漂亮,我一路所见的都很好。”
被用这样真诚的语气夸奖了家乡,即使是心性淡漠的谢攸也忍不住露出明显的笑容:“你喜欢这里,我很高兴。”
萧云弯了弯眼睛。
她当然很喜欢,除了这里的人文风气很吸引人之外,翰州每年交的税可不比湘州交的少多少。
比起老爱拖税款的那几个州,翰州简直是优等生。
谢攸握着她的手,感到些许凉意,便说:“附近有一家茶舍做的甜汤很不错,我带你去试试吧。”
此时,那笼子里的鹦鹉却发出了大叫:“美人!美人你不带我回家吗?”
谢攸:?
好生轻浮的鹦鹉。
萧云转头,噗嗤一笑:“这鹦鹉倒是有趣,既能吟诗,也能说这样讨趣的话。”
“这是脏了口,只会越学越坏,不买也罢。我三叔有一只通晓《楚辞》《诗经》,懂音律和声的鹦鹉,我找个机会与三叔下棋,将它赢来送与你。”
那鹦鹉好似听懂了他所言,非常生气地大叫“你才脏,你才脏”。
萧云顿时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没想到谢大公子你也会被骂。”
谢攸失笑摇头:“它骂我的时候可不管我是谁家的公子。”
但店主是管的。
店主听到鹦鹉说起了骂人的人,连忙跑出来,一见到谢攸,反倒松了口气:“大公子见谅,店里的鹦鹉前个儿跟老李店里的鹦鹉吵架脏了口,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鹦鹉一听,也对着店主疯狂喊“你才脏”。
店主把深色的布往笼子上一盖,尴尬地说:“我这就把它提进去让人重新教,没教好之前绝对不让它再出来。”
谢攸点点头:“无事。只是如果要售出这只鹦鹉的话,最好还是跟想买的人说明情况。”
“大公子说得是,说得是。”店主连连点头,瞥见谢攸身侧站着一个十分出众的女子,惊讶之余,又很识趣地说,“是小店不慎打搅了二位的雅兴。这门口摆的鲜花小雀,姑娘若有喜欢的,可随意带走一样。”
他话说得不勉强,门口这些东西看着不便宜,但对他来说应该也不至于肉疼。
萧云看了谢攸一眼,他微微点头,她便从门口的花瓶中取出一枝桃花,并说:“云穆的桃花正月就开了啊,我还记得去年春日,你给我寄了一枝桃花。”
被药水泡过的桃花自然不如刚开的鲜活灵性,但那份心意值得她铭记一生。
“云穆桃花也不会开得这样早,这是温泉边上种的桃花,生得更为娇艳,但拿到寒冷的地方之后很快就会枯萎。”
谢攸目光澄然:“如果可以,我希望它能够在温暖的地方度过冬日。”
萧云没有错开他的目光,只是回以深邃的眼神:“我过去也是这么觉得的,但现在的,更喜欢那时在和州,你为我摘的那一束梅花。”
在刚刚发现自己穿到一本乱世背景但歌颂爱情的古早小说时,她确实想过逃离京城。
但她终究选择回来。
选择面对自己的身份,担起那份责任。
那她永远不可能回头,不可能当一株被人庇护,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
温室里的食人花也不行。
“你总是会选择走更难的那一条路。”谢攸感慨,并无太多的失望。
因为他最开始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只是侥幸地问一句。
得到这样的回复,他也只会觉得“不愧是我钦慕的人”。
见气氛有些冷却,萧云随手将桃花塞到店主手中:“外面冷,让它去屋内待着吧,我晚些时候跟他一块摘梅花去。”
店主:“……好的。”
“不是要请我去喝甜汤么?”萧云歪了歪头。
谢攸朝她伸出手,拉着她在街上行走,穿过人流,走到一条小巷子。
这巷子极为偏僻,但飘出的阵阵香气勾得路人纷纷朝这边走来。
店直接开在宅子的后院,扯了棚子,又腾出一间连屋,才将将安排下不断前来的客人。
“哟,大公子您来了,快进来。”
老板娘显然对谢攸很熟悉,直接将他们引到一间做了隔断的靠窗小屋子里,并说出了那句著名台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公子带姑娘过来,今天的甜汤就算是妾身请这位姑娘喝的吧。”
萧云大大方方地道谢,又好奇地问:“大公子平时不带妹妹来喝甜汤?”
算上叔伯家的堂弟,谢攸一共有五个弟弟。
他的姐妹也不少,就她知道的,他上面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堂姐(谢逸的同胞姐姐),妹妹中除去御史大夫的女儿,应该也还有几个。
谢攸答:“天冷,妹妹们不愿出门,都是我出来为她们买的。”
“有你这样靠谱的兄长,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萧云突然有些沉默。
因为他不仅是靠谱,擅长照顾人。
也很有责任心,对自己生长的地方有归属感和保护欲。
这样的人,很适合当家主,兄长,也很适合当夫君。
就是不适合当皇夫。
把这样的一个人捆去京城,她心里有负罪感。
但是都到这一步了,她还是想试试。
甜汤很快送了过来。
给两人的显然不一样。
谢攸面前的看起来就像是清汤一般,萧云只能闻出里面放了桂圆莲子冰糖。
应当是将所有食材煮烂之后捞出,沉淀后取出清汤又重新加热后制成的。
萧云的则看起来丰富很多。
加了银耳和各种小料的甜汤色泽鲜亮,汤汁浓稠,装在花苞形状的碗中,配着花朵勺子,可以说非常迷人。
她舀起一勺,吹开面上的热气,轻轻地抿了口。
热意和甜意窜进身体里,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了。
萧云捧着碗,缓缓开口:“我这次来得突然,也确实是临时决定的。”
谢攸安静地听着,并未出声打断。
她:“让我做出如此决定的原因有两个。”
“其一,我托铸剑师司徒谒为你锻造了一柄剑,我看到它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交到你的手上,尽管这是我想要用来定婚的信物。”
“时人定婚总喜好用玉石,可玉石易碎,我不喜欢。”
“剑可卫人,亦可斩情思,是干脆利落,了无遗憾的。”
“我希望我们即使不能走到最后,也能够毫无悔意地走向彼此的未来。”
萧云很不喜欢太过纠结和波折的情感。
如果一件事给她带来的负面反馈过多,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而不是继续纠缠。
但谢攸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从未让她有过任何的不适。即使是他的亲人让她感到不快,他也会很认真地去纠正。
碰到这样一位恋人,是她的福气。
所以她不想放手,明知道是在强求,也还是希望他再走进一步。
谢攸:“这确实是你的风格。所以……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么?”
萧云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起另一件事:“我曾经说过,我们的婚事要在三年之后再考虑,如今才过了不到一年,我就不得不跟你谈上一谈了。”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谢攸从她的神色中看出来。
准备开始忽悠的萧云心中灵光一闪,低着头,用没有情绪起伏的语气说:“朝中的大臣正在为太子殿下选妃,此事你就算尚未听闻也应该有所预料。”
他自然是有所预料的。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快要不行了。
天子的后宫资源也是世家想要瓜分的存在,他们自然要趁皇帝死之前就定好。
不然以太子的本事,三年之后哪里还有他们在这件事上说话的份?
萧云:“有很多人推荐了御史大夫的女儿,你的堂妹谢清梦,但你我都清楚,谢大人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谢攸点点头:“前不久,大伯也派人传消息回来,说要家里在翰州为二妹寻一位良婿,让她届时回来成亲。”
萧云:“大家也知道这点,所以又有许多大臣推举我当太子妃。”
谢攸:“……”
他并不是迟钝地没有料到这点。
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将太子和她混作一谈。
她每次提到太子的时候,态度都很正常,也从不避讳地当着太子属下的面与他亲近来往。
如果太子与她之间可能存在男女之情,那早没他什么事了。
所以在他的印象,太子只是“那个救了他恋人,给她地位和权力,但是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的家伙”。
甚至没有用“男人”来形容的必要。
因为没人可以想象太子跟人风花雪月,为情疯狂的样子。
但是。
但是仔细想一想,若仅仅将太子妃看作一个职务,她未必会很排斥。
因为她本就是不会为情所困的性子。
如果没有他,她肯定也看不上其他的男人,与其嫁到别人家相夫教子,她可能更愿意当太子妃来继续自己的事业。
谢攸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问:“你是为了躲那些人才来的云穆?”
萧云点了点头,说:“我已经明确地拒绝过多次,但他们竟然说服了父亲,父亲很希望我能够当太子妃。”
谢攸对此也没有意外。
杨谷身上始终有着极强的商人属性。
别看他前期给太子送钱送粮,还出人手和商队,仿佛是什么大善人转世一样,实际上单单是近一年,杨谷都靠着太子和自己如今的右相身份,将自己捐出去的那一般身家给挣了回来。
一年挣小半辈子的钱,这生意谁看了不觉得划算?
利用子女的婚事来谋取利益的事情,杨谷也不是没有做过。
陈安的事情对他来说,也还历历在目。
那种人家,那种人品的人,杨谷都能闭着眼睛嫁女儿,何况是已经与他们家利益高度绑定的太子?
萧云一看谢攸冷下来的眼神。
就知道他信了。
感谢右相大人的差信用,感谢他能够用来背锅。
他们俩的爱情就指望杨大人抗住了。
已经开好头,萧云继续逻辑流畅地扯谎:“但我也不是吃素的,你也知道,父亲他不擅政治,我在殿下那里说话比他更好使,所以在这件事上,尽管他是我的父亲,他也不得不考虑我的意见。”
右相,一款大家心知肚明的吉祥物。
大多时候只负责在太子不出面的时候,传达太子的指令。
他身边围绕的人,也大多数是冲着太子去的,但假如他的女儿成为太子妃,情况又不一样。
谢攸对自己这位未来岳父的印象跌到谷底,又无可奈何。
他:“所以你的意见……”
“我自然是想要与你成亲的。”萧云非常坚定地说道,“但父亲觉得,我嫁到谢氏,以如今的朝堂情况来看,并不能给他带去多少助力。”
“所以他并不是很赞成我们俩的婚事,提了一些很过分的条件。”
“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
谢攸早预料到自己要娶她会有不少波折,闻言用温和且安抚的语气说:“如果有做到的可能,我一定尽力。”
萧云张口就来:“首先,是要在京城有固定的住所,不能像之前那样寄住在伯父的别院中。”
他点头:“这是自然。”
她:“其次,我和我们以后的孩子需要长期留在京城,孩子的户籍要在京城。”
谢攸依然点头。
这是他今天试探过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抱有“她会放弃权力,远嫁云穆为他当谢家主母”的希望,做好了不能时刻相处的打算。
而对于二人的孩子,他之前表示过不强求,看她的意思。
京城户籍也行。
他大伯一家就是京城户籍。
萧云咳嗽了一声,说出最后一个要求:“他要你入朝为官,成为他的助力。”
谢攸:“……”
这就很难点头了。
这个决定涉及到全族的利益,不是他能够轻易答应的。
“我也知道这是在为难你。”
萧云状似难过地低头,实际上是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
“但父亲的态度很坚定,他说如果你不答应,他就在你上门提亲的时候拒绝你。”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传统设定。
这年头可没人为了爱情跟家族决裂。
除非是私奔去没人认识的地方,不然没有家长同意的婚契都不具有法律效益。
以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是绝不可能私奔或是名不正言不顺地在一起的。
心情紧张地等待了半天,萧云只等来一句略显疲惫的话。
谢攸:“此事,我会慎重考虑,并跟家人商量。暂且不提吧,我的家人很期待你的到来。”
她有点失望,但很快表示理解。
让老板娘续了甜汤,她专心地听他讲起自家的事情。
谢家是三代人住在一起。
最上头是他的祖父祖母,父亲那一代是四个兄弟。
大伯是萧云很熟悉的御史大夫谢沉,排行第二的是他的父亲谢泽。
排名第三的是他方才提到的养了只学霸鹦鹉的三叔,名叫谢沐,主要负责谢氏的族产管理,从前给谢老爷子打下手,如今给他打下手,是性子挺随和的一位长辈。
排名第四的是谢逸的父亲谢潇,如今的翰州别驾。
谢攸这一辈兄弟七人,姐妹五个,他是长子,五弟谢衡以及年仅三岁的七弟谢白是二房所出。
二弟谢圭,六弟谢瑜,二妹谢清梦是大房所出。
三弟谢逸,大姐谢长宁是四房所出。
四弟谢轩,三妹谢寻雁,四妹谢文心,五妹谢瑶月是三房所出。
萧云数了下他们家的人数。
2+4×2+7+5=22
哦,还要加上已经出嫁的谢长宁的夫君。
这是整整二十三口人!
虽然还没有她的兄弟姐妹多,但一想到这二十三个人会带来的亲友关系,她就有些窒息。
作为外来者,要跟他们没有隔阂地好好相处,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护短和双标都是人的天性。
他们有多满意谢攸这个嫡长子,就会有多挑剔她这个一直让他妥协的儿媳妇。
实际情况比萧云想得要好许多。
诚如谢攸所言,他的家人大多性子不错,礼仪和教养都用来约束自己,而没有拿来要求别人。
谢母怀里抱着三岁的小儿子,身侧站着已经二十二岁的大儿子,但看起来仍然若二八少女一样风华正茂,眼睛带着一种未被岁月磨去的灵气。
对萧云的态度客气极了,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
做任何安排之前,都会问她的意见。
搞得她无所适从,成为了无情的点头摇头机器。
会重复输出“谢谢”“不用了”“这样就很好”这类话的那种。
萧云抬头望天,心想:难道所有人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都这么尴尬吗?
见她实在是如坐针毡,演技极差的谢母选择退场。
并将大儿子拉到一边去说:“你要不要带她去见你祖母?那边已经把见面礼准备好了。”
谢攸摇摇头:“她只是简单拜访,不必惊动祖母。”
“嗯?”谢母大为吃惊,“你们俩的婚事不是就差走流程了吗?为什么不见?”
他:“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故,我之后会向父亲说明,现下就将她当做客人招待便好。”
“……”
谢母有些生气,但不敢当着儿子的面生气。
她只说:“反正爹娘也做不得你的主,你这么说,我可就当普通客人招待了。”
等谢母再出来时,萧云感觉两人之间的相处又恢复了恰当的距离感。
舒适了很多,但隐隐感到不对劲。
没等她分辨出哪里不对劲,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谢家其他人涌了过来。
好奇,打量的目光尚能忍受。
跟她搭话,说一些她并不想谈的话题,就让她有些窒息了。
经过了漫长的一下午加一晚上,萧云最终确认了一件事:这小媳妇她是当不了一点儿。
也别想着来这儿进货,赶紧回京城算了。
顺利的话,她就风风光光地迎娶谢大公子。
不顺利的话,这恋爱她谈一辈子不结婚。
嗯,没有分手这个选项!
第二天一早,萧云就将装着剑的玉匣塞给谢攸,一语双关:“这剑还未取名,你若是有了决断,就传信告知我的。”
然后立刻开溜。
第 155 章
逃避可耻但有用。
上面这句话将成为萧云短时间内推的至理名言。
她心里觉得很对不住谢攸, 但再给她一起机会,她还是会选择勉强一下他。
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私一下怎么了!
都是要当女帝的人, 当一次霸总怎么了!
安慰完自己之后, 萧云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准备登基这件事上。
由于这一辈已经没有了竞争者,上一辈又被她那便宜父皇霍霍得差不多,她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选。
没人在这个时候对她当皇帝提出异议。
但这不代表她登基之后也能一帆风顺,现在朝堂上可还有一多半的人是她继承别人的势力。
尤其是哪些曾经给她当过政敌的。
他们觉得自己得罪过她,迟早会被她清算,为了自保, 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增加自己的筹码, 或是寻找其他的出路。
在她拒绝选妃后, 这些人的不安只会加剧。
若不能将他们处理好,会给她日后恢复女儿身造成不小的麻烦。
去年砍下半年砍的官员够多了,KPI超标, 今年上半年还是暂时不要太凶,相对怀柔一些好了。
历代皇帝登基都选择大赦天下及施行仁政,不是没有道理的。
跟着做总没错的。
所以萧云直接打开名单开始胡乱连线。
被连两家人将被结为亲人。
并不是乱点鸳鸯谱,而是让他们认彼此家里的孩子为干儿子干女儿,让后帮别人养孩子。
养的好, 两方的关系就会缓和,就能获得安全感。
养的不好,两方就会起矛盾, 她从中神隐。
这种让人强行结亲的操作让大家心里充满了吐槽,但又没什么理由拒绝。
又不是赐婚, 又不是养不起孩子。
捏着鼻子认了呗。
有了她这一通操作,意图给她找对象的大臣们也消停了些, 怕她把二世祖安排自己家,把他们家闹得鸡犬不宁。
也有人从中得到了灵感。
开始为自家孩子寻找名声好有威望的干亲,增进两家关系的同时,提升自家孩子的身份。
这跟联姻差不多,但限制更少,不需要两家有年纪相当的儿女,也不需要花很多钱准备嫁娶婚事。
正月二十五。
皇帝正式病中,口不能言,手不能书。
太子与众妃日夜侍疾,大臣轮流入宫等候诏命。
二月初一,皇帝驾崩。
内廷总管取出遗诏,宣布由太子继承大典。
另,废杨谷右相之位,左相恢复为丞相,国师,苏丞相与御史大夫为新一代三公,辅佐朝政。
大家一听,就觉得这是真的遗诏。
尽管皇帝已经久不临朝了,但那种发癫的感觉,还是那么令他们熟悉。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真正的遗诏。
只是抹除了令月贵妃陪葬的内容,以及让十一皇子复出成为实权王爷的部分。
突然成为辅政大臣的苏丞相非常惊喜,但没有飘起来,而是趁机给太子卖了个好,站出来说:“如今时局动乱,国家社稷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殿下即刻登基,再行国丧。”
其他人纷纷附和。
先国丧再登基,和先登基再行国丧,是有很大区别。
前者为臣,后者为君。
为君则可以少守不少规矩,过得轻松许多。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能够不守孝三年,只需要守百日。
萧云也有点儿不耐烦给皇帝披麻戴孝,所以假装推拒了三次,才大义凛然地表示:“国事为先,朕不得不暂时割舍个人情感……”
大家纷纷表示陛下大义。
第二日,萧云就举行了登基仪式。
听起来很仓促,实际上在为皇帝准备大行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仪式由国师主持,自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也诚如国师所言,这一天是个极好的日子,不仅是她的生辰,是龙抬头之日。
还有漫天红云,红日破云。
用古人的视角来看,这算得上是奇异的天象了。
有大臣对着天上一片片的红云看了半天,突然惊呼:“这些云聚成了龙的形状,是有真龙来此观礼,我们陛下果然是真龙天子,为天地所钟爱啊!”
萧云抬头望了一圈。
也没法将那胖胖的一堆云彩看作龙形。
这是什么龙?龙年吉祥物都没有这么抽象。
但她不会在这种时候反驳这种明显带有政治色彩的迷信话语,毕竟对她有利。
所以她假装没有听到,任由一旁的史官奋笔疾书。
心里对于正史上的一些玄学记载完全理解了。
大家都是这样,她也不能免俗。
走完复杂的流程之后,萧云坐上雕有九龙的黄金龙椅,俯视众大臣,看着他们对她三叩九拜。
她没有沉浸在权利达到顶峰的快感中,而是有些恍惚。
距离原著中皇城被第二次攻破,还有两年多。
她就已经杀了反派男三,瓦解了厉王的军队,大幅降低了和州与湘州因天灾带来的损失与伤亡,也提前清理了坊州的山匪,让他们无法再成气候。
湘州的瘟疫没有扩散开,复州外的异族此刻也在被张能按着打。
在救国一事上,她应当是成功的。
而在个人的成就上,她从穿过来到当上皇帝,一共也没花到两年。
除了原主本来就是内定太子之外,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除了苏丞相之外的人太菜,而她有原著加持能够坑到苏丞相,另一方面就是她很肝,有时候一个月做的那些事情就够别人忙活好几年的。
这两年,她可以毫不愧疚地说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做到常人所不能及的事情。
以前公司里的卷王都没她卷。
总结了自己的成果之后,萧云又展望了一下未来。
一直到女主十五岁,国内都没有什么大灾了。
但原著中,只有人很少的苍州以及谢氏所在的翰州没有出大乱子。
等皇城被破,皇帝被俘虏之后,会有坊州匪患(已提前解决),复州异族入侵(正在提前解决),会州同州各支持一名皇子成为新帝(两名皇子都被她噶了,她也跟杨氏和傅氏都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息州豪强割据(这地方穷,朝廷不倒他们不敢有动作)等一系列事情。
好耶,都没什么大问题。
萧云高兴地站起身,意气风发地说了句“众爱卿平身”,又发表了一番“大家跟我好好干,国家和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的指导意见。
然后是大赦天下和封官。
首先就是遵从遗诏,将杨谷的右相职位撤销,以国师、苏丞相与御史大夫为新三公,并以国师为三公之首(之前皇帝有下旨说国师为超一品)。
然后另立内阁,也就是直属于皇帝本人的秘书处。
以陆氏族长陆徽为内阁首辅,杨谷为内阁大学士,师宣、上官迟为内阁学士。
又点了些成绩亮眼的年轻人进去给他们打下手。
在设置内阁的时候,萧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皇帝搞的这一手,她短期内不能做太大的变动,就算要动,国师是绝对不会动的,御史大夫也暂时没法退休。
苏丞相倒是等一手破绽就能赶下台。
她想给谢攸留一个三公之位,谢攸若是在御史大夫辞官之后接任御史大夫,说出去像是他大伯被他赶下台的一样,不好听。
苏丞相的丞相之位又只有一个。
她原本是要给陆徽的,现在杨谷被赶下三公之位也不是很好安抚。
三选一,她还是想选谢攸。
又不能将另外两人放着不管,所以最佳方案是创造出实权在九卿之上,能够直接参与政治决策的高位。
从自家的历史上扒一扒,就让她发现内阁这个好东西。
既能解决她眼下的问题,又能够进一步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
萧云提出内阁时候的,大臣们并未察觉到不对。
对他们来讲,这是太子府官员的整体平移,干的还是那些帮她处理折子的活。
之所以听起来这么厉害,是为了给陆徽和杨谷面子。
但陆徽当然不会这么觉得,他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凌驾在九卿之上,独立在三公之外,甚至能够驳回三公决定的政治机构。
他对付苏丞相的机会来了。
陆徽鱼不钓了,儿子也不骂了,直接收拾收拾,赶去京城赴任。
杨谷一看陆氏的族长都这么积极,悟出来内阁是个好地方,立刻就开解了自己。
他从前当右相,是给苏丞相当副手,现在在内阁当大学士,是给陆首辅当副手,后者不比前者强?
萧云见他如此上道,很是欣慰地将他的八女儿(也就是她的马甲)收为义妹,封为公主。
当上皇帝和当太子后期的日常并没有太多区别。
她只是从垂帘听政变成了坐在龙椅上听政,每天下朝之后还分两三个时辰去给皇帝守孝,大体的工作模式没什么变化。
浪费时间守孝,导致她的工作非常繁忙。
从996直接进化成007。
忙得昏天黑地,以至于夜无明回来时,她根本没想起来去见他。
夜无明愤怒,冷漠,最后变成了哀怨。
第 156 章
说真的, 萧云是真给男主忘了。
毕竟武侠梦这种东西,在忙得飞起的时候,完全没空去畅想。
也没空当时间管理大师, 同时用两个身份活动。
被她派去寻找绝世武功的夜无明自然也被她给忘记了。
她知道这事的时候, 还是给夜无明请的先生说“这孩子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困扰,心情极差,无法专心学习”。
不能专心学习,对于夜无明来说,可以说是遇到了极为严重的问题。
好歹是男主。
还是已经十四岁的男主,原著里都已经开始对女主产生占有欲, 见不得女主其他好哥哥了。
萧云勉为其难地腾出半天时间, 去看看这位弟弟有什么青春期的问题。
问题有点大。
夜无明看她就立刻开始炸毛:“你根本不是我的阿姐!”
萧云用震惊的语气说:“你居然真的以为我是你姐。”
夜无明:“……”
她继续说:“这或许不该怪你, 这年头很难见到不扭曲的家庭,相比起来我可能更像是你的家人。”
这不是在自夸,而是真的。
如果说她那个便宜父皇是一个典型的昏君, 那隔壁夜国的皇帝就是典型的疯批。
他一言不合就砍人,疯起来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放过。
原著中,男主在女主假死逃离之后,收集了不少女主周边。
这个毛病是从他爹那里继承来的。
夜国的皇帝也收集了大量月贵妃的周边,他后宫中的妃嫔大多都有与月贵妃相似的地方。
但他对自己这位曾经的未婚妻可不只是爱, 还有羞辱感和不愿意承认自己窝囊而生出的恨意。
觉得是月贵妃自己太漂亮,太招摇,才给夜国, 给她自己带来祸患。
每当他看到那些跟月贵妃相似的人,矛盾的情感就填满他的内心, 并极度敏感。
一旦对方的什么话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就会开始发疯。
夜国皇帝这些年儿子女儿没少生, 但活着的不多。
男主一直待到他快死的时候才回国,反倒保全了自己。
夜无明并不知道事情,只看到她毫无心虚和悔过的表情,更不高兴了:“你以为你做得很好吗?”
“我要是做得太好,你没法离开我怎么办?”萧云摊开手,“你可是夜国的质子,注定是我们的敌人,无论是你,还是我,对敌人抱有仁慈之心,都是很危险的。”
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以为她还会继续想办法隐瞒,结果她自己直接说出来了!
萧云:“有必要这么惊讶吗?我让你独自去夜国,本就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其实是没有的。
因为原著里男主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都满十八了。
但也没有意外就是了,毕竟是男主,她将剧情弄成这个鬼样子,他就算是提前恢复记忆,她也不会意外。
夜无明看了她半天,想到她的性格,还是选择直接问出自己的疑问:“所以,你是依照太子的命令,将我藏起来的吗?”
“唔,也可以这么说。”
“你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吗?将你养在身边,是担心你哪天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方便我直接掐死你。”
萧云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提前看到了你的命数,不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除此之外,我并没有想过利用你的身份做些什么,不然,你在质子府能发挥的价值比当我的弟弟要大得多。”
说完,她又补充了句:“嗯,那些夜国的探子是自己撞上来的,不算在其中。”
她的一番话把夜无明说得哑口无言。
他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他失去夜国皇子的身份之后,对她和太子来说,几乎不具有价值。
所以他们理论上更应该在发现他之后将他送回质子府,而不是让他以杨谷私生子的身份在外面生活。
不限制他的自由,不干涉他的意愿,还给他请合适的老师。
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有问题也愿意为他解答,完全没有养废他的意思。
即使嘴上说着“你要是当了恶人就掐死你”,也没有阻止他杀人,强行让他多做善行。
过去,他总是认为这是在放养他,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但现在看来,对他来说,这样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管他管得太多,他在得知真相之后,确实会不可避免地觉得她是在操控他的人生。
虽说如此,他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想谴责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将他当做家人,又没有理由这样说。
他只好闷闷地说:“你从哪里得知的所谓命数,不会是国师那个神棍吧?那些个道士全是骗子,国师也不例外。”
萧云对师尊大人说了声抱歉,然后选择默认。
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许多人都对国师大人有这样的偏见,但他们在见过国师之后,都会选择收回偏见。”
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看在你喊我这么久阿姐的份上,如果你想回夜国的话,我能帮你,条件是你的暗卫分我一半,等五年期满,我再还给你。”
萧云这话说得很漂亮。
实际上她早料到夜无明不会答应她的提议。
他要是想回夜国,这次就不会回来。
即使是那些夜国的暗卫知道他的身份,也会劝他暂时待在盛国。
老皇帝死了,月贵妃现在是俏寡妇,谁知道夜国的皇帝会发什么疯?
盛国虽说天灾连连,不大安定,但也比回去面对那样一位喜怒不定,行事没有逻辑可言的帝王要好。
夜无明果然对她这个提议避而不谈,别过脸说:“你让我找的武功秘籍我找回来了。”
萧云好奇地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秘籍。
这本传说中的绝世秘籍自然没有什么“金色传说”的特效,也没有在说明上写“练成此功将天下无敌”。
但从萧云完全看不懂上面的一些描述来看,这本秘籍很牛。
她:“你要试着练这本秘籍吗?”
夜无明摇摇头:“先生替我看过了,不适合我。”
“什么先生?”萧云有些迷茫。
总不能是教他文科的先生吧?
夜无明无视身侧暗卫的疯狂暗示,十分诚实地说:“我去夜国之后碰到的,据说在武林上有些名望,被称为天泉老人。”
萧云懂了。
是男主的奇遇。
她没太放在心上:“关于这本秘籍,他有说什么别的么?”
夜无明:“先生说,这本秘籍对修炼者的要求极为苛刻,至少需要二十年的内力,身体运功的经脉也要比寻常习武之人宽阔一倍才能练习,不然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这话倒是真的。
原著里的魔教教主很大概率就是走火入魔了,才一直没有出现,任由徒弟霍霍教内资源去当恋爱脑,也任由白梦教被男主整垮。
但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
贺卿自从给国师当了实验素材,那修为是蹭蹭上涨。
头发白了,脑子空了,人也变强了。
说不定能行,到时候直接派贺卿去刺杀夜国帝君。
以免隔壁觉得皇帝死了,自己又行了,趁着他们忙于内务的时候突然进攻。
一想到这个,萧云看夜无明的眼神就慈爱了两分:“这样吧,我支持你当夜国的下一任国君,你立誓十年之内不侵盛国领土一寸,如何?”
十年之后打不赢对方怪她菜。
夜无明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受到什么委屈似的:“你觉得我会想要派兵攻打盛国?”
萧云终究是没忍住,伸手rua了把他的脑壳,用叹息的语气说:“我的傻弟弟,两国之仇,不随个人意志而转移,就算你不想,也多的是人逼着你想。”
“而且你如今恐怕只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而不是恢复了记忆,盛国的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的过去,称不上好。”
他后退一步,不准她摸自己的头。
但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一种被成功顺毛的温顺感。
“不会的。”
他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
萧云太意外了。
怎么散养的孩子还对她这么有感情?
这搞得她有一丢丢的愧疚。
她咳嗽了一声说:“这些都可以等到你恢复记忆的时候再谈,我也不问你在夜国经历了什么,见过那些人,你将秘籍和谢衡好好地带回来,就足以获得我的感谢了。”
“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尽管提。”
“另外,我为你选了一位伴读,不比谢衡差,而且比谢衡会说话,你到时候可以见见,喜欢的话就跟你一块儿读书。”
萧云暂时不缺给自己干活的人。
她刚登基,各家都积极得很,全是希望能够借着这个风头能更进一步或是保住家族富贵的,推到她面前的人才,全是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跟当初向她递文章的那批人不是一个档次。
夜无明:“谢衡说话也……还好吧。”
她一惊:“你们俩之间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违心的话也能说出口了吗?”
“……”
夜无明偏移了目光,表示自己到时候愿意见见对方。
倒不是真缺小伙伴,只是觉得他们如今将话说开,他再也不能假装自己真是她的弟弟,要想维持现状,最好听话一些。
萧云也将这件事记到心上,第二天早朝就宣布今年要开恩科。
开两项科考。
科举,以及科举结束后半月举行各部的缺员招考。
并将消息传给袁睦,再催催对方联系堂弟的进度。
信刚发出去,袁睦的信就到了。
上面说,他的堂弟袁衍早就到了京城,并且是以晏怜书童的身份过去的。
晏怜的书童……
萧云顿时有种金山在侧却浑然不觉的感觉。
当晏怜带着和州平定的好消息,与谢家两位公子和李四凯旋归来时,就见到已经成为皇帝的主子下车相迎了近百步。
四人都很受宠若惊,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主子是来迎接自己的。
“诸君干得好啊。”
陛下发出了慰问。
“晏爱卿,朕等你多日了!”
晏怜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你家书童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晏怜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 157 章
晏怜很快恢复了自己柔弱无害, 善解人意的模样,尽管不知道新帝为何如此发问,也如实回答道:“他有亲人来京, 前去招待了。”
萧云猜到是袁睦准备进京赶考, 便点了点头。
但她的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让四个人都感到很震惊,很难过。
他们在和州水深火热,拼死拼活,挣出这么多功劳,太子的关注点居然在一个书童身上!
对于带来好消息的一群有功之臣,萧云当然没有亏待。
晏怜在和州期间比较乖, 虽然依然达成了东武王家里断子绝孙的成就, 但并没有枉造杀孽, 也没有只顾着杀人而耽误正事。
跟其他人的配合也显得很礼貌,很善解人意。
一看就是老演员了。
搁这儿装乖,希望她给个好去处。
对他的安排, 萧云也是考虑了许久,最终把他安排进御史台。
相信有这种平等地想搞死所有手上不干净之人的御史,整个盛国的官场风气都会焕然一新。
也相信御史大夫能够在他想作妖的时候及时镇压他。
谢圭由兵曹参军升任兵曹主事。
御史大夫谢大人对此很有意见,但公私分明的他只能忍。
谁叫谢圭在和州立了军功,展示了他在军事方面的才能, 这个安排完全合理。
安排进文官的队列才回让人觉得奇怪。
谢逸本来是打算干完这票回家继续摆烂的,结果他二哥说“你年纪也不小,可别学成陆流那样”, 生生给他抓到了京城。
既然他来了,萧云也直接笑纳, 给他安排进了内阁,给了修撰的官位。
次于资历更老的师宣和上官迟, 又高于其余没有固定职务,主要辅助前面大佬工作的小官。
对于刚入官场的年轻人来说,可以说是极为不错的。
至于作为此次主将的李四,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个正式的将军名号,赐三级爵,并且在兵曹挂了职位。
还有一些表现突出的将领或是官员,萧云也一一给了嘉奖。
安排都很妥当。
大家对此本应该很满意很高兴的,但有些人满脑子都是“你家伴读呢”。
袁衍从袁睦所住的客栈回到住所时,就见到自家主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好像死了一般。
他:“……”
“您这是又怎么了?”
“我感觉很不好。”晏怜转过身,手压在枕头上,脸枕在手臂上,秀雅的脸上满是病态,真如病入膏肓的病美人一般,“我这一生,本就如风中烛火一般随时都会熄灭,眼下或许是到了时候。”
袁衍:“您又是哪里不顺心?早膳的红枣没有去核,还是今日的风太大了,又或许是回朝的时候听到哪位大人说您酸话?”
他历数着可能的原因,熟悉得令人心疼。
有一个过分娇气,三五不时就要伤春悲秋,愤世嫉俗一阵的主子,他现在的心态已经非常好了。
哪怕是有人突然在他面前自杀,血溅他一身,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擦干净血,对捕快说人不是自己杀的。
晏怜:“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些事情都挺令我难过的,人生如此,我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您在为何事伤心?”
“你猜猜。”
袁衍:“您是从某处知道了我堂兄为我寻了一份其他工作?”
晏怜一愣,很快又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很是可怜地说:“你也要离我而去吗?我今日不过是离了你半日,就感到处处不顺心,庆功宴都不想去了。”
袁衍淡淡地说:“我回拒了。”
名师固然很吸引人,但如今的他并不认为光读书就能有好的前程。
比起给同龄人当伴读,他觉得跟着晏怜能够学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他给你找的是哪家?”晏怜隐隐有些猜测。
袁衍:“杨谷大人的儿子。”
“那位时常被杨氏那位女公子带在身边的少年?”
“对。”
晏怜撑起脸:“你当是知道,跟着那位,不比跟着我差,也不需要像照顾我那样麻烦。”
他自小体弱,常年喝药,比常人更受不得冷热,稍微吃点儿刺激性的东西就反应巨大,还不喜欢太多人围着自己,嫌他们吵。
从前找的侍从或是书童都很快请辞了。
这孩子算是跟他最久的。
袁衍依然很淡定:“就当是磨砺自己吧。”
晏怜:“……好吧,我是想说,陛下可能要让你入朝。”
他整这一出,也不是要强留他,而是想要打一手感情牌,让对方心怀愧疚。
然后在入职之后替他盯着内阁的人。
晏怜还没有进入御史台就已经进入了状态,随时准备举报一切不合他标准的官员。
袁衍这下是真的惊讶了:“陛下怎会知道我?”
晏怜:“谁知道呢,陛下他不仅消息灵通,也总仿佛有先知的手段,看好你的未来也说不定。”
袁衍:“但我……”
“不必妄自菲薄,师宣入职太子府的时候,比你现在的年纪还小些,如今他已经是内阁学士,假以时日,说不得要接陆老爷子的班。”
晏怜跟师宣的接触不多。
但知道那是一个极为认真和清正的人,因着阅历的关系,在突发的要事上缺乏一些决断力,但在庶务的处理上很是细致妥当。
自太子府理政以来,从未出过乱子。
陛下还是太子时,能腾出手处理各种棘手的事情,也多亏有师宣带着其他人处理常务。
袁衍说不心动是假的。
他读书本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愧对爹娘与祖父。
他:“公子觉得我该如何做?”
晏怜:“你去答应给那位小公子当伴读,处上一段时间,期间多表现表现,然后再说跟他相处不来,那位自然会给你安排好去处。”
可以说,晏怜完全猜到了萧云的打算。
萧云就是打算在袁衍跟夜无明相处不来之后,顺势将袁衍送进内阁,跟着陆徽边干活边学习。
这俩人在原著中就互相坑害,情敌是一方面,性格似乎也很不对付。
她有五成的把握,夜无明会不喜欢这个伴读。
如果是另外五成的可能性,她就让俩人一起读书,等过几年再让袁衍入朝。
怀着隐秘的期待和看好戏的心情,她带着夜无明到门口等待袁衍的到来。
作为太子的时候,她跟袁衍是有见过几面的,那时候觉得是挺礼貌挺秀气一小孩,不符合她对书童的刻板印象(负责在主子受委屈的时候大声斥责外人,以及承担吐槽役的任务)。
现在一看,这孩子显然就是卧龙凤雏啊(褒义)。
萧云的注意力完全在袁衍的身上,因此并未注意到,晏怜看她的目光突然有了变化。
她看袁衍的目光,并不是在看弟弟的伴读。
而像是上司在看自己很看好的下属。
天子与这位女公子,对袁衍的态度,几乎完全相同。
他又想起了自己某个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的猜测,觉得不无可能。
晏怜含着温柔的笑:“既然将人送到了,在下就先行告辞。”
萧云头也没抬:“松语,去送晏公子。”
等人走远,夜无明也勉为其难地与袁衍打了招呼,她才突然抬起头看向晏怜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笑容。
成为天子之后,还要费心维持另一重身份,对她的负担实在是太大了。
但要如何顺理成章地恢复女子身份,她一直没有很好的主意。
这事不好跟其他人讨论。
但晏怜可以。
他不仅是曾经怀疑过她,也跟当前时代的其他人观念不同。
晏怜是不太典型的悲观理想主义者。
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将世界变成理想的样子,但并不改变想法,而是通过一些偏激的手段去向目标靠近。
换句话说,他的理想内核比一般人要崇高得多。
对于不符合世俗常理的东西,他接受度更高,也更乐见。
他会成为她的助力的。
第 158 章
精神脆弱的人身体不会太好, 身体脆弱的人精神也大多不对劲。
许多人就是如此陷入恶性循环的。
硬要说起来,晏怜并没有得什么不治的绝症。他只是先天不足,比旁人更脆弱, 更易患病。
就像一尊精致的瓷器, 只能小心翼翼地被装在铺有软布的锦盒里,束之高阁。
但凡有一点磕碰就会出现裂痕。
一场又一场的病让他远离了大部分的正常活动,只能安静地呆着。
他有很多时间用来思考问题,来幻想。
他对世界的理解和期望跟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因此很努力地扮演者人群中的人。
世上没有真正地能够理解一切行为的人,如果有, 那说明他是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异类, 是食人花而不是解语花。
在晏怜的理想中, 人都拥有基本的选择权。
不会被轻易地夺走生命,财产,健康, 达成相对的平等。
这种平等是不分男女和身份的。
而世间并非如此,尤其是那些出身士族的人,仅仅凭借一个姓氏,就能够为祸一方,让受害者不敢寻仇。
所以他不喜欢世家的人, 也不喜欢身居高位者。
太子让他有些许的改观,但是对人而非群体。
但如果成功登基的成为天子的,不是先帝的皇子, 而是公主,那就……太有意思了。
这会让他感到世界正在往他喜欢的方向发展。
打破世俗与陈规, 进而攻击那些讨人厌的,不知道是谁定制的规则。
心里装着这件事, 他甚至没有急着履行御史的职责,而是在早朝上,在别人都不敢抬头的时候,悄摸观察天子。
天子所在的高台与众臣之间仍旧隔着珠帘纱幔。
但只有不太密的珠帘垂着,纱幔被收在两侧,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到天子的模样的。
没有戴幕篱。
身形高挑瘦削,隽永秀雅,是时下最推崇的美男子模样。
气势也是不怒自威。
如果心中没有怀疑,是绝对不会将这样一个人与女子身份联系在一起。
但若是仔细去看,会发现天子的喉结比一般男子更小,肩膀也更窄,没有胡子,骨相稍显阴柔。
晏怜见到杨八小姐的次数不多,见到对方真面目更是极少,天子与贵女的装扮妆容相差很大,无法分辨二人的容貌是否有相似之处。
但要验证他的猜测,其实不需要如此麻烦。
早朝之后,晏怜特意留在宫中,以为先帝吊唁为由,在天子前去守灵的时候站在对方身边。
然后冷不丁说了句:“陛下打算在守孝结束之后,册立哪家的贵女为后?”
他家陛下也冷不丁说:“朕不喜欢女子,喜欢容貌俊秀的男子。”
晏怜:“……”
看着花容失色的某新任御史,萧云没忍住露出笑容:“你想试探些什么呢?不怕死么?”
晏怜恢复冷静,善解人意地说:“我觉得陛下并非是长久委屈自己的人,或许某能帮上一些忙。”
“朕确实需要有人帮忙,毕竟那是一件一旦说出来,就会令死水都沸腾的事情。何况此刻的朝堂本就不平静。”
晏怜没想到她直接就默认了那件事。
这种事情不应该死死地瞒着,连心腹也不告知的吗?
他是什么德行自己清楚。
对方也从一开始就很警惕他,甚至考虑过不收他当幕僚,显然是对他的忠诚度不抱希望。
怎么会让他知道这种事?
嗯……但转念一想,她最近的表现,或许正是故意让他找回这个猜测。
她认为他能接受,且能帮到她。
一直被骂歹毒的某人心中突然涌入一股暖流,整个人都升起一股信念感。
“微臣一定替您办妥此事!”
本来只是想让他出出主意的萧云一看他这么积极,立刻就答应下来:“朕相信爱卿!”
该说不说,晏怜不愧是她手底下最卷的人,积极性和效率都没得说。
天还没黑,他的方案就做好了。
第一件事,是请求将固宁将军宁雨笙派往复州,作为张能的偏将出战。
张能到底是曾经攻破过国都的人,能当大将军也是因为朝廷实在无人可用。
如果他独揽击退异族,大获全胜的功劳,要不要加封他会成为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此刻派宁雨笙过去,无疑是为了分功劳。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但无论功劳是怎么来的,经过此事之后,宁雨笙必将更进一步。
第二件事,是令新朔镇国公主令宗人府事宜。
新朔公主曾带头整顿过宗室的风气问题,做出过几件大家耳熟能详的事情。
她也一直在费心经营自己的形象,已经从“被安抚的受害者”到“在宗室中能够说得上话的公主”。
只是还缺一把火。
而点火是晏怜最擅长的事情。
新朝刚立,正是立威之时,萧云想了想,决定对晏怜接下来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他不会疯到连宗室也搞什么赶尽杀绝。
这两个第一阶段方案都很符合萧云的期望。
她当初扶持她们,也是为了增加拥有权势的女子数量,从而提升女子地位,为自己未来增加助力。
权力场对女子有天然的歧视和排斥,因此她们也会形成天然的同盟。
何况她们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
萧云没有直接宣布由新朔公主接任宗人令,而是让新朔公主辅助现任宗人令,一起负责宫中太妃的安置问题。
先帝的后宫,光是有正式身份的妃嫔,就足有一百六十三人。
没有名分的更是数不胜数。
萧云没有那个财力将她们荣养起来,但也不想让她们殉葬。
放着不管也不可能。
这件事就交给宗人府头疼算了。
新朔公主似乎也猜到这是自己的机会,很是积极地干起了活。
她首先是通过彤史筛选出一批没有侍寝过的妃子,调查她们的背景,统计各自的意愿。
然后又调查了已侍寝妃嫔的生育情况,健康状况等。
最后写出来一份很有太子府风格的方案递到了她的案前。
没有侍寝的妃嫔,有家人尚在人世的,遣回家中,允许自行婚配。
没有家人的,愿意自立女户的,由京衙配合开户,希望找个地方了却残生的,就安排去京郊的皇家道观。
侍寝过,又没有生育的同样去道观。
以上这些妃嫔出宫的时候,允许她们将这些年的份例带走,另外有一笔赠银。
侍寝过,生育过孩子但孩子不在人世的妃嫔,安排去历代太妃居住的地方。这类妃嫔尚在人世的尚有十五人,供养起来不算太重的负担。
孩子还在人世的,则安排去与他们同住。
另外,允许十四岁以上的先帝皇子与公主开府,十四岁以下的,仍旧住在宫中。
萧云没打算开后宫,所以没让最后一类妃子住去公主所皇子所,直接让她们先住在原先的宫殿中。
一些她皇祖父留下的太妃,也被她放出宫与子女团聚。
这一套安排,显然是仁德的表现。
即使因为他们还要为先帝守灵不能离开,夸赞新帝是仁君的话也传遍朝野。
而晏怜点的火也很快炸开。
选得是一个极好的日子——先帝出殡的当天。
为了走流程,萧云一宿没睡,早饭也没吃,天没亮就从皇宫出发去帝陵。
每走完一个流程,她“要不将先帝裹上草席丢进乱葬场算了”的念头就会浓烈一分。
正当她在仪仗的车架中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声尖叫让她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身侧的墨衣掀开帘子,不悦地问:“何人在外喧哗?”
外头跪了一地的人。
互相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开口。
萧云低气压地说:“说。”
“回……回陛下,先帝他……他的灵柩突然被震开,板木掉了下来。”
萧云:哇哦。
棺材板都被掀了呢。
第 159 章
虽说是在看好戏, 但萧云还是表演出了足够的愤怒,直接从车架中冲出来,惊怒又不可置信地斥问:“你在说什么?父皇的灵柩除了问题?”
来传话的禁卫被天子的气势所摄, 将头深深地垂下去:“是, 似乎是扶灵的克亲王不慎摔倒,新朔公主派属下来请陛下速去。”
萧云:“要如何摔,才能将灵柩摔成那样?”
按照先帝的意愿,天子的棺椁是两层的,外层用青铜浇铸,镶嵌金玉, 内层是梓棺。
还有大量据说能够养魂的玉器作为陪葬。
加起来估计上吨重。
给帝王扶灵又不需要抬棺, 她想不通什么样的情况下, 一个人摔倒,会把棺材板震掉。
萧氏应该没有巨人血统才对。
禁卫:“……请您亲自去看一看吧。”
萧云挑起眉头,没有再问, 一甩袖子就朝着前方走去。
只见原本平整的山路上,平白多了一个大坑。
坑里窝着一条巨大的蟒蛇。
砸在蟒蛇身上的克亲王浑身都在抖,抓着坑边的手却十分坚定,鬼哭狼嚎地要人拉自己上去。
但周围的人不敢靠近,全都假装去抬被震得掉到地上的外棺板子。
三米长的板, 二十几号人抬。
不算夸张。
所以萧云只当他们是担心先帝的灵柩,没有开罪,赶紧让人去将克亲王给救起来。
并状似关切地走过去。
那坑中的巨蟒方才还仿佛冬眠未醒一般, 在她靠近之后却突然躁动起来,从坑中钻出来。
“护驾, 快来人护驾——”
大家这下不能再视而不见,纷纷朝着萧云的方向跑过来。
但还没等他们跑过来, 那大蛇就嗖得一下窜走,很快消失在山林里。
于是众人又拜伏下来,改口说:“陛下乃真龙天子,万毒不侵,令诸邪退散。”
出门戴了某驱虫香囊的萧云神色淡淡。
心里给师尊点了一百个赞。
正当大家准备收拾收拾,继续上路时。
另一位负责扶灵的温亲王却突然提出了异议:“蛇仙拦路,是为不吉,应另择吉时,先帝的灵柩也被震开,需送回行宫重新装殓。”
萧云眯起眼:“皇叔所言不无道理,来啊,召集在场的宗亲,共同商讨接下来的安排。”
在场的宗亲,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好歹是宗亲,很多都是长辈,侍从们都给安排上座椅,一群人很快就将附近不大的一块空地填满。
萧云扫视全场,梳理了他们的关系。
在场的一共有十位亲王,其中三位是她的兄弟(过去的三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四位世袭宗亲,还有三位是先帝的兄弟。
先帝打压兄弟是非常厉害的,在太子时期就不允许任何兄弟越过自己,把他们看作臣子而非亲人(先帝对臣子是啥态度大家都清楚)。
但现实是,“被泪水模糊视线不慎掉进坑中”的克亲王和“为先帝发声”的温亲王都是先帝的弟兄。
个中深意,值得品味。
负责此次送灵的禁军将领跪在人群中间,疯狂澄清:“负责检查出行道路的并非属下,而是姬罗将军。”
姬罗将军。
萧云对此人有点印象。
当初为了杀死厉王世子,她假扮成前太尉的孙女混进服劳役的人群,就是这位姬将军提供的方便。
这是前太尉一系的将领。
但前太尉已经被先帝赐死很久了,底下的该各奔前程了才对。
怎么一直静悄悄的?
觉得她受刺的事情才是引发厉王反叛的根本原因,将太尉被赐死的事情算到她头上了?
萧云不知道的是,她的猜测非常接近事实。
前太尉一系的武将不仅迁怒她,还痛恨厉王的人。
结果她对厉王留下的军队采取了怀柔政策,还重用了张能和李四。
还一直没有启用他们。
他们自然心中有了怨气。
萧云如果知道他们的想法,只会说:你不主动还想有故事,谁有空理你啊。
而且原著中,皇城两次被攻破都非常容易,足以说明这群人的废物。
尽管如此,她也对会利用职务谋私的姬罗存有怀疑:“他没有随行?”
禁军将领:“未曾。”
“将姬罗革职,命廷尉府即刻提审。”
萧云随即看向其余人:“未曾发现路面陷落,是姬罗之责,但事已至此,诸位还是与朕一同商讨该如何处理。”
先问责直接负责人,然后再讨论善后处理。
非常科学合理的处理方式。
但偏偏有人要将这件事定义为玄学。
“今日所遇大蛇,是不祥之事,恐苍天不满,陛下不打算将国师请过来问一问他是如何卜算的吉时和路线的么?”
因为帝陵的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国师先一步到了帝陵那边准备仪式,并作为话事人,阻止别人探索帝陵内部。
萧云瞥了温亲王一眼:“照皇叔这么说,国丧的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触怒苍天或是父皇的在天之灵,不若将奉常府,宗人府还有在场的诸位都先抓起来,审一审你们是否有不敬之处,亵渎之心?”
她这话一出,他们都坐不住了,纷纷起来告罪。
萧云:“好了,你们也看到,那条温亲王所说的蛇仙,见到朕后仓皇逃窜,显然不是什么仙家,而是邪祟。所以也称不上是警告,更可能是意图侵扰父皇的遗体,窃取龙气。”
从和州回来后就成为宗亲新贵,当上铁杆皇党的佑郡王立刻接了她的话:“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我们应该早些将先帝的灵柩送入帝陵,及时举行仪式才好。”
一些宗亲不想被卷进事端,也纷纷附和。
温亲王的脸色不好看起来,顾忌着新帝脾气不好,暂时没有说话。
那被救上来的克亲王在喝下安神汤之后,仿佛回了神,说道:“不管怎么说,皇兄灵柩有损,不能就这么送去帝陵。”
萧云:“少府有备用的,此刻就在另一侧路上随行,事情刚发生时,朕就派人去通知了,算算时间,该到了。”
众人:“……”
不知道该说她准备充分如同未卜先知,还是该说她提前准备显得有些晦气。
克亲王哽了好一会儿,才说:“方才,是我不慎摔倒,引起道路坍塌才使得运送灵柩的马匹受惊,致使灵柩受损,待会儿便让我亲自来替皇兄移棺吧。”
萧云算是懂了他们的打算。
这是怀疑先帝的死有问题,想要找证据将她赶下皇位啊。
先帝剩余的皇子除了她之外,要么残废,要么年纪还很小。如果她因此丢掉皇位,他们这些发现真相的先帝兄弟便有不小的可能登上皇位。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也要他们能够发现端倪才行。
也不想想,先帝病中那段时间,她让妃嫔皇子轮流侍疾,大臣轮流入宫等待,就是不怕他们发现问题。
难道他们以为是什么到了死后才会在尸体上出现症状的奇毒么?
如此想着,她漫不经心地答应下来:“朕相信皇叔并非是有意,但若是不答应,皇叔恐怕回愧疚得无以复加,那便如此吧。”
好耶,不用她自己动手。
为帝王移棺,是一项大工程,所以克亲王只是主持,其余宗亲也会从旁协助。
新朔公主以先帝义女及镇国公主的身份,站在一个比较前排的位置。
所以在克亲王的手刚刚接触到先帝遗体的时候,她就立刻呵止了对方:“克亲王,你袖子里藏得是何物?你想对先帝的遗体做什么?”
在把所有人喊得一愣时,她立刻转身对一旁的禁军说:“来人,将克亲王拿下,即刻搜身。”
克亲王:“……”
第 160 章
周围的禁军都很沉默。
一边思索着“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活清闲又有出息”, 一边视死如归地去把克亲王架起来。
搜身是不太敢的。
便纷纷看向自己的头儿。
被看着的禁军将领:“……”
扫过正在厉喝“你们竟敢如此对待宗室亲王”的克亲王,他看向新朔公主。
新朔公主:“将军尽管搜,一切后果由本宫承担, 若本宫误会了皇叔, 自当会当众道歉。”
克亲王想说“你道歉有屁用”,但如今他是自身难保,只能试图威胁他们,不准他们来搜自己的身,然后拼命地藏自己袖子里的东西。
温亲王看他这个蠢货样,心中无比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听信谗言, 试图扳倒新帝, 也后悔找这么蠢的队友, 搁这儿欲盖弥彰,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鬼。
禁军将领说了声“得罪”,就目标非常明确地翻起克亲王的袖子。
克亲王还没有蠢到把东西塞在手心, 他特意在袖子里缝了个夹层,用的是袖子的同款布料,在禁军们犹豫要不要抓他的时候,他就将东西塞进了夹缝当中。
禁卫将领摸了两下没有摸出来,心里想着反正先帝的遗体还没出问题, 差不多算了。
这事儿要是往下查,他少不了一个疏忽的罪名。
他将手收回来,就打算汇报说什么都没搜出来。
结果新朔公主走过来, 突然抽出他腰间的刀,直接割开了克亲王的袖子。
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克亲王直接瘫坐在地上。
本来指望他还能狡辩的温亲王只好扭过头,试图假装不认识他, 并决定从此刻开始当一个哑巴,争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萧云再次被请过来的时候,随行的太医已经检查出了那粉末是一种在人死后也能生效的毒药,效果是使尸体的内脏腐烂,脸色青黑。
皇帝停灵四十九日,尸体脸色本就不算好。
但若被发现内脏也腐烂了,其他人自然会怀疑皇帝的死有问题。
表演完一套震怒,失望,伤心,决绝后,萧云立刻对克亲王进行了审问。
克亲王也没有犹豫地供出了同伙温亲王,并声称对方才是主谋。
干了这种事被发现,他这一辈子算是到头了,不如拉个垫背的。
温亲王似乎还有什么侥幸或是顾虑,并未供出其他同伙,而是声称自己此举只是怀疑新帝毒害先帝,为了引起大家的怀疑才出此下策。
萧云冷笑一声:“仅仅是怀疑,就对父皇的遗体下此毒手?皇叔这话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
说完,她又十分动情地说:“朕自小就受父皇宠爱,少年时便被封为宸王,之后又被封为太子,监国的日子说来也不短,为何要害父皇?”
周围的人虽然觉得她的表演有些浮夸,但也觉得很有道理。
新帝现在有多忙,朝野上下都有目共睹。
之前也没跟皇帝差多少,干嘛想不开要这么早登基?总不能是被催婚催得想守孝吧?
温亲王见自己挑拨的话没有起到作用,也就闭上嘴保持沉默。
萧云见状,说:“此事还要多谢皇姐及时察觉,也多亏你果断地将克亲王控制起来,其他人都在边上,竟一个发觉的都没有,实在是令朕失望!”
随即将调查内情的任务交给新朔公主,然后让其他人赶紧把先帝的棺材换了,赶紧出发。
再不去,可就真的误了及时,要改天再出殡了。
她可遭不住来第二次。
这一次非常顺利,他们赶在吉时之前抵达了帝陵,并且由国师主持仪式,顺利地将先帝的遗体送进了主墓室。
但在去附近的墓室走祭奠流程时,长明灯突然倒在地上。
本该是玉石制作的灯盏在地上灵活地跳动了两下,才一路滚到墙角。
萧云:“……”
这琉璃仿玉石质量怎么这么好!
她立刻变了脸,抢在别人说话先前先道:“这里的白玉长明灯怎么会这样?”
没人敢说话。
“是监守自盗,还有有人故意这么做?想要引起谁的怀疑?”
经过她的提醒,众人想到温亲王之前试图让国师离开皇陵的事情。
既然能够“我下毒以令大家以为新帝下毒”,那为什么不能“我偷换东西,让大家以为是新帝干的”呢?
除了萧云和看到她账目的人外,没人觉得新帝会缺钱。
新帝在登上太子之位前就获得了首富杨氏的支持,这要是缺钱,他们就都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见自己甩锅非常成功,萧云立刻就打算按死那俩人,从而定性这件事。
新朔公主的进度也非常快。
在她潦草地走完所有流程,回宫歇息后的第二天,这件事就被查得明明白白。
温亲王确实是此次事件的主谋。
克亲王是被他怂恿,相信了那句“我们只合作将新帝拉下马,当皇帝各凭本事”,从而配合对方的行动,并不知晓全部的计划。
除了他之外,温亲王还串通了几位宗亲,联通一些对新帝不满的官员,还收买了几位朝廷要员。
看起来人数众多,实际上都是一群不得重用的家伙,想要借此将朝廷重新洗牌。
结果是直接让萧云将他们一网打尽。
萧云一边快活地在奏折上写“斩立决”,一边在心中感慨:怪不得原著里的晏怜劣迹斑斑,但每一个被他投靠的人都会忍不住重用他。
太贴心了。
还积极,做事手脚也极为干净。
都不用勉强廷尉府的人销毁某些不利证据,或是隐瞒部分口供。
任谁都看不出来这事儿是他们这边的人挑起来的。
一下子少了两位亲王,宗室的人都跟鹌鹑似得不敢抬头,新帝说什么就是什么,生怕自己说话大声了被认为是对天子不满。
新朔公主就任宗人令一事,只是惹得朝臣反对了两句。
但也没用。
毕竟宗人府管的是萧氏的事情,人家萧氏没意见,他们没立场声讨什么。
晏怜也开始了第二阶段的努力。
或者说,他早就在第一阶段时,就开始为萧云造势,增加她的威望与拥护者人数(指把不拥护的人噶了)。
有句话叫做“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如果觉得环境太恶劣,那就是不够强。
只要摆在所有人面前的皇帝人选只有萧云一个人,别说她是个女人,她就是个鬼,朝臣都会闭着眼睛夸“陛下统领阴阳两道实在是空前绝后的帝王”。
可能的皇位继承者已经被干掉了。
下一步就是让大家相信没人能做的比当今天子更好。
所以晏怜特意在午休期间去跟内阁首辅谈了心,提醒对方“令公子还在外头游荡”“令侄跟谢二公子还有场棋没下完”“你还记不记得太子当初去湘州的时候到哪儿哪儿晴”。
第一句话提醒对方要尽早矫正儿子不搞正经事的问题还得看天子。
第二句话提醒对方朝上可还有御史大夫跟他儿子,你们不趁着他们家还没彻底下场表忠心,是打算之后承认不如谢氏,给他们家打下手吗?
第三句则是暗示对方要怎么表忠心。
陆老爷子听得分明,但什么也没答应,笑呵呵地将人送走。
自己回到工位上,在苏丞相的折子上批了句“改成新推行的奏折格式再上奏”,哼着小调继续下一份工作。
一旁探头探脑的上官迟观察了他半天,也没看出来他的打算。
遗憾地收回目光,在少府递来的奏折上也写了句“改成新推行的奏折格式再上奏”。
这样批折子快得多,不愧是老前辈啊。
晏怜也没有再去找陆徽第二次,对这种聪明人,一次足矣,要肯定答复也没什么意义。
但陆徽最终还是给出令他和萧云都很满意的行动。
在湘州的澄县,济县等地方,有百姓自发地修建了大型的“宸王破浪”雕塑或是墙面的浮雕,用以感谢当今天子对湘州的帮助。
之所以叫做“宸王破浪”,面是因为萧云如今刚登基,还没有改元,也不可能活着的时候就拥有庙号,使用“宸王”这个封号来避讳帝王的名称。
奏折中的“百姓”自然也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各地的士族。
这些雕塑的建造,代表的是万民的感激,与“天子治国乃民心所向”的含义。
本来以为老爷子最多搞张“万民书”来糊弄自己的萧云非常高兴,扭头就把苏丞相关于官员调动的折子给打回去,批复一句“不急,等科考结束再补充官员”。
湘州整出了雕塑,刚刚平定的和州也不敢落后,搞出了各种歌颂天子的工艺品,乃至于戏曲和隐射现实的作品。
一时间,人人都在夸赞萧云是一个好皇帝。
哪怕是消息闭塞的人,听到街上的歌谣,也会对她有着很高的好感。
正当她的名声到达顶点时,复州外的异族投降纳贡的消息也传至京城。
这是前面几位皇帝都没能做到的。
在过去的近百年时间中,哪怕是战败,他们也只是赔些牛羊马匹意思一下。
答应每年都纳贡,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被彻底打服气,害怕被盛国的军队赶尽杀绝,收走领土。
一时之间,萧云上朝时再也听不到一点儿不同的意见。
哪怕她有时候因为没睡好,精神恍惚,以至于说出“昨天跟你说的事情(其实是打算今天说),今天晚上把方案交上来”这种话,对方也一咬牙,点头说一定准时交。
萧云有些担心自己在这样盛的名望中迷失自我,也有些想谢攸了。
在他面前,她总是更能看清自我。
也不知道他考虑得怎么样了,要是再晚,苏丞相可就撑不住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