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晚安我的战神 > 37、37
    法老的咒骂声加快到正常速度。


    下一秒,乌普奥特突然失去了身下的支持,整个人猝不及防地翻了下去。他本来已经做好摔在地上的准备了,却被安提亚及时扶稳了身子。


    但他此刻一点都不感谢这个人的出现,一点都不。


    法老不顾身上还坐着个小孩,直接站起身,一把推开阿兰卡:“蠢货!看你干得好事!”


    周围的宾客里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笑声。这声音就像是开关,其他本来正在辛苦憋笑的人立刻放弃了努力,也加入进来。


    ——毕竟法不责众嘛,大家都笑了,那我笑也没什么关系。


    那位波斯王子笑得尤为猖狂,此外还不忘了锐评:“好一个投怀送抱!陛下真是好品味!”


    法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瘫坐在地、浑身发抖的阿兰卡,眼神由愤怒渐渐成了狰狞。


    他冷笑一声,慢悠悠道:“看来你的表演没法讨我的客人开心了,是不是啊?”


    阿兰卡瑟瑟发抖,嘴唇嗫嚅着,只是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作为回答。


    “那就没办法了,你的任务就是让宾客看着高兴。既然跳舞不行,就来别的吧。来人!”


    立刻有侍卫走上前来。


    法老王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收回目光,探身跟侍卫低语了几句。侍卫行了个礼,离开了正厅。


    不一会儿,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罐子。身后的几个人还合力抬着一口巨大的透明棺材。


    听着罐子里窸窸窣窣的响动,乌普奥特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要干什么。


    一时间,他惊恐万状,本能地四处寻找安提亚的身影。法老注意到他的不安,一把将他拉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还有你,给我老实点,”


    阿兰卡也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开始哀嚎着讨饶。见法老不为所动,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直接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就想要冲出舞厅。


    侍卫自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越发凄厉的惨叫声在大厅里回荡。


    几秒钟后,挣扎不得的阿兰卡被捆住手脚,拖进了棺材。他面如死灰,眼神无光,绝望着等待接下来的事。


    乌普奥特看着这一切,惊恐无助到了流泪。


    然后他的视野突然一黑,眼前被覆上了柔和的温度。


    安提亚淡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次可以不看,但是以后不行。在这个地方,你只有能狠得下心才能保住自己。”


    小狼咬咬牙,觉得自己恨透了这个捂住他眼睛的人。


    视觉丧失,他的听觉变得分外灵敏。他听到了圣甲虫被倒进棺材时“咔吧咔吧”的声音,阿兰卡越来越微弱的哀鸣,以及——


    ——宾客的叫好声?


    是有人在叫好。有人说这种偷懒的仆人就应该这么罚,有人说自己之前还没见过虫噬酷刑,这次算是饱了眼福,还有人说这才是好看的东西……


    小狼脑海中混杂着混乱与迷茫。


    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求情?为什么没有人说,这太残忍了,不要这样。


    为什么……


    安提亚的解说适时出现。


    “明白了么?这个人死不死对这群人来说是一件无所谓、甚至是好玩的事,不会有人在意。如果你不改变,总有一天你也会有一样的下场。”


    他伸手在小狼的唇上点了一下:“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乌普奥特咬紧了嘴唇,浑身发抖。


    过了半晌,他才勉强憋出几个字。他压低声音,哑着嗓子:“……你走开。”


    安提亚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小狼下一句的声音带上了抑制不住的哭腔:“我不要你救我了,你走开!”


    身后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也许还叹了口气,但乌普奥特并没有听清。


    只是下一秒,他眼前的遮挡物就消失了。


    视野骤然明亮。


    他模糊地看见,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央,水晶棺反射着华贵的光芒。里面有漆黑的虫子四处爬动,遗留的尸骸已经不成人形。


    与此同时,法老的命令好像从很远处传来:


    “——我的孩子,现在该你来表演了。”


    声音传到小狼耳里,似乎有些飘渺。他拼命压制住自己的哭泣,咬紧牙关,走到了大厅中央。


    他开始在音乐的节奏下舞蹈。


    宾客在下面发出喝彩声,听上去与刚刚阿兰卡被施以虫噬酷刑时他们发出的声音一样。


    乌普奥特双眼无神地扫过大厅里的每一个人,却再也没能寻找到安提亚的身影。


    ——


    几个小时后。


    已经是深夜,宾客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宴会。法老王也醉得晕晕乎乎,他让乌普奥特跳了几支最近新编的舞,又拉着他跟别的宾客夸耀一番,随后就挥手让他回自己的地方呆着去了。


    大厅中央的水晶棺早已被抬走。离开之前,小狼回眸望了那个方向一眼,接着咬住嘴唇,快步离开大厅。


    没有领班了,他不用再担心忍饥挨饿、挨打挨骂,也不需要再害怕莫名其妙地触碰到这个人的怒点。


    ——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甚至可以说是他梦寐以求了很久的事。


    但乌普奥特从来没想过代价居然可以这么可怕。


    他一个人在长长的走廊里快步行走。尽管已经离开宴会,不需要注意那些繁琐的仪态,但从小的训练却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他迈着并不适合走路的一字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阵苍白的风一样,掠过一根根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立柱。


    然后他开始跑。


    苍白的小狼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低着头,拼了命地狂奔。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一个孩子那样跑过了,因为如果撞到了王宫里的人,不论是法老王妃,还是普通的仆人侍卫,他都不可能道个歉就完事。


    安提亚说的没错。他的地位很低,任人摆布,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回苟且到苟不下去的地步,因为一句话就死无全尸,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但今天他不想考虑这些了。


    如果真的撞了人,他想,大不了就去死好了。


    ——但幸运的是,走廊里始终空无一人。


    乌普奥特冲进自己的房间,猛地摔上房门,听撞击声在自己耳边回荡。然后他靠着门,慢慢瘫坐在地上。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像突然想起来应该做什么似的,有了隐忍的哭泣声。


    下一秒他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他跪在地上,咬着牙流泪。


    “我杀人了……”


    “来个人也杀了我吧,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我好疼,好饿……”


    ……


    泪水模糊间,他突然看见一个装了一条烤鱼的盘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自动移到了他跟前。


    盘子里的鱼很小,作为晚餐实在是太少了点。


    但这是一条真正的、新鲜的鱼,被烤得外焦里嫩,上面甚至还撒着一小点他们这种地位低下的仆从几乎不可能见得到的香料。


    小狼愣了一下,一时间竟忘记了哭泣。


    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一个罐子也开始一顿一顿地朝他的方向挪过来。


    里面是羊奶,散发着带着奶香的热气。


    乌普奥特抹了把眼泪,愣愣地看着这些不可能出现在他这里的食物,脸上露出梦幻般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于是不出所料的,他看见了蹲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安提亚。


    猫神见自己被发现了,有些别扭地把目光挪开,抱紧了怀里的石板。他抿着嘴唇犹豫了好久,最终微微垂眸:“抱歉,是我激进了,不应该让你一开始就看这种东西。”


    小狼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睛看了看面前的食物,突然想到了猫神中午的承诺。


    「晚上会有别的吃的」


    他抬起眼,声音还因为刚刚哭泣过而略显沙哑:“这些,你偷来的?”


    猫神摇摇头:“这是你本来应该得到的。”


    看着小狼困惑的目光,安提亚抿了抿嘴唇,开口解释:“我把领班扣掉的伙食费拿回来了,这是我买的。”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仿佛在犹豫应不应该提起领班的事:“……其实你本来就应该是吃这种食物长大的。”


    乌普奥特:“哦。”


    他一言不发地把罐子捧起来,往里面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羊奶。


    他才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碰乳制品是什么时候了。


    小狼突然又开始哭泣,这一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捧着罐子费力而迅速地吞咽,甚至被呛到了都舍不得先放一放。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落进罐子里,又被他和着羊奶一同喝下去。


    始终沉默。


    安提亚看着他这副胡吃海塞的架势,默默无言地把烤鱼拿过来,开始一根一根地挑刺。


    ……


    不一会儿,乌普奥特就灌完了一整罐羊奶,几乎要被撑到呕吐。


    但小狼这么长时间都一直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一有了吃的实在是舍不得放手。明明已经被撑得很难受了,他还是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小碟烤鱼,在心里掂量自己再吃多少才会真正的被撑得吐出来。


    安提亚一看他的眼神,瞬间明白了这狼在打什么主意。他立刻把盘子拿起来,找了一圈却都没有找到这房间里有什么地方小狼够不到,只能先自己拿着:“一次别吃那么多,不会再有人跟你抢了。”


    乌普奥特完全无视了他的话,继续眼巴巴地盯着烤鱼。


    应该也意识到了小狼此刻并不想看见自己,猫神犹豫一下,叹了口气。他把烤鱼放在小桌上,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条细亚麻绳,套上了小狼的脑袋。


    乌普奥特注意力一直在烤鱼上面,没来得及躲就已经被迫把绳子带上了。他歪头把绳子拎起来,有些好奇地看着上面被染成浅金色的骨质吊坠:“这个,是什么?”


    “是安卡。不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它都会替你传达消息,我就会立刻赶来。”


    小狼露出为难的神色:“法老会看到。”


    安提亚蹲下身,替他把项链整理好,掖进衣服里:“他看不到的。”


    做完这一切,猫神站起来,转过身去。


    乌普奥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眼神一动。他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安提亚。”


    猫神回过头,暗金色的瞳孔竖成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让他的眼睛看上去仿佛有些无神。


    “怎么了?”


    “为什么不救救阿兰卡。”小狼犹豫一下,眼神坚定起来,“明明,你也可以帮帮他的。”


    安提亚沉吟片刻,在小狼跟前蹲下身。


    他的声音像是无奈,又有一点隐约的笑意:“真的是小孩。”


    小狼并没有被带偏,他执拗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只救我。这里明明还有很多人是被伤害的。”


    安提亚终究叹了口气:“这是我的原则。”


    这个词有点拗口,小狼拧起眉头,有些费力地重复:“原则?”


    “嗯。我只去帮那些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却陷入绝境的人。王宫里可怜人很多,但大多数人都是可怜的恶人,不值得我拯救。”


    说到这里,安提亚的眼神茫然一阵,接下来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一定。我本来也没有权力去拯救除我自己以外的任何生命。”


    这番话对于九岁小孩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了,乌普奥特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眼神里十分困惑。


    安提亚对上小狼的目光,不由得叹了口气:“算了。今天是我过分了,但你还是要记住——”


    他顿了顿,语调骤然严肃起来:“——要敢为自己报仇,要努力离开这个地方。懂了么?”


    小狼没懂,但他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安提亚看了他半晌,突然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rua了一把。


    “真是个听话的小孩。”


    随后,他就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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