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目光迅速在电梯里转了一圈。接着，他果断拉过保洁车的车把，调整了一下方向，毫不犹豫地朝着电梯门狠狠一推——
——金属车瞬间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墙面上。保洁顿时惨叫一声，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被压成了墙上的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
空气里立刻有血腥味蔓延开。
解决。
保洁死了，车里的尸体方块也处理了，但安然刚刚把车往外推的时候没想到，他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的麻烦：
保洁车卡在了电梯厢和电梯井的墙壁之间。
于是乎电梯没法移动了。
这还不是一般的电梯事故，你只要保证自己没死且别瞎作死，剩下的只要安安静静等救援就可以。
现在安大神面临的情况是，电梯事故本身没什么事，但要是真等来了“救援”，“救援”一爪子就能把他拍死。
不过这么卡在这也不是个办法。
安然的目光落在了保洁刚刚爬的备用梯上。他微微仰头，抬起手电往上照了照。
在白光照亮的范围内，他看见上面的墙壁上也镶嵌了一个一个的金属扶手，看样子可以通往很高的地方。
这应该是用来检修，或者用来防止电梯出意外的。
也就是说，只要一路往上爬，肯定就能找到出口。
安然关掉手电，转头看向旁边躲得远远的乌晓辰：“你现在体力怎么样？”
“还行吧……”小狼瞥了一眼墙上血肉模糊的饼，突然警觉起来，“你要干什么？”
安然没理会小狼的问题。他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他，语气淡淡：“吃了。等会儿要爬电梯井，中途低血糖容易出事。”
小狼“哦”了一声，上前两步，听话地接过糖含进嘴里。他一侧的腮帮立刻鼓出一个小包，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模糊：“嗯，其实不太容易出问题。爬一层而已，就算低血糖也可以坚持。”
安然瞥了他一眼：“谁告诉你爬一层的？”
小狼：“？”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安然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困惑。
安然觉得小狼这幅模样挺可爱的。他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说出的话却非常之无情：“到走廊里容易碰上服务员巡查。电梯已经被用废了，到时候躲都没处躲。”
“所以不能去有走廊的地方。我们只能往一层爬，到大厅里碰碰运气。”
于是乌晓辰震惊了，含在嘴里的糖都差点掉出来：“不是，你是说，咱们要从十八层，顺着这个猴子专属的东西一直往上，爬到一层？”
安然平淡且无情地“嗯”了一声。
——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终于从一层大厅的检修门里爬了出来，离开了黑漆漆的电梯井。
——虽然说一层大厅也亮不到哪去就是了。
说起来神奇。爬之前安然担心小狼低血糖，担心小狼爬的时候扭到脚踝、手没抓稳等一系列事故的发生。
于是为了保证这狼的人（狼）身安全，他还特意让小狼在自己前面走。这样万一上面的人出了什么事往下掉，他还有机会去捞一下什么的。
结果安大神他是万万没想到，小狼战神的神职名副其实，尽管三千年没锻炼了，体力却依旧好的出奇。乌晓辰整个过程下来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始终保持着充沛的精力和愉悦的心情。
——具体表现为，这狼还有力气哼歌。
具体歌词为，什么，哆啦a梦去你家，拿着大炮轰你妈，你妈变得黑不溜秋多啦a梦笑哈哈……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而安然自己则在爬到第七层的时候，听着小狼唱得乱七八糟的歌词，光荣地……
……低血糖了。
当他察觉到自己有一只手突然无法握紧金属把手，而且还在抑制不住的颤抖时，心脏几乎都停跳了一拍。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攀爬的过程中，手脚任意一个发软都可能会导致脱手或者踩空。而下面的电梯井深不见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万丈深渊。
安然这么一个普通人掉下去，百分百被摔成二维平面。
最后还是乌晓辰废了半天劲，把之前那颗安然给了他、但他当时没心情吃的椰子糖掏了出来，并且亲自喂到了安然嘴里。两个人又在七层的检修门平台上休息了半天，后面的路也是爬一段停一段，费了八辈子的力气才好不容易爬到一层的平台上。
最后出检修门的时候，安然几乎都是被自家小狼半搀半拖出来的。
已经走不动路了的安然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不能动不动就在办公室一坐坐一天了，运动必须要提上日程。
他瞥了一眼身边刚刚爬完十八层，却心跳平稳呼吸不乱的小狼，决定运动计划就从遛狗开始。
……
两个人暂时靠在了酒店的柜台下方。乌晓辰化作狼形窝在安然怀里，一方面可以给他暖暖身子，一方面还可以满足一下他自己想要贴贴的愿望。
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
这个时间点，服务员应该还都在各个楼层的走廊里进行夜间巡查。此刻的一层大厅空空如也，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不过还是要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否则等下万一有什么人突然杀出来，问题就会很大。
酒店柜台虽然隐蔽程度还行，但一直躲在这里等天亮显然不现实。
毕竟天知道这群半人蝎服务员到底白天什么时候上班。他们在这种必经之路上呆着，很容易被杀个措手不及。
安然微微探出头，打量着只有角落里摆放着几个休闲沙发的空旷大厅，陷入了沉思。
遮挡物太少了，仅有的几个看起来也不是很靠谱。
隐蔽起见，他们需要找一个大体封闭的空间，但必须还要有至少两个逃生出口。此外，那个地方还要尽量狭窄一些，可以把蝎子服务员这一类的庞然大物挡在外面。
安然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别说，酒店里还真有这样的地方。
他朝小狼比了个手势，接着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他的血糖水平几乎已经恢复到了正常，走路又恢复了原先那种雷厉风行的姿态。
乌晓辰连忙跟在了他身后。
——
安然选的地方是电梯对面的通风管道检修口，完全符合了“隐蔽、狭窄、且逃生出口不止一个”的要求。
他前一天寻找线索的时候曾特意研究过这个地方。想要把通风口的铁丝网和隔离板摘下来会费一些力气，不过也不是完全做不到。此外，作为一个检修口，这地方的设计就是为了能让人钻进去，大小自然足够一个成年人进入。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一起进入就不太可能了，不过还是一人一狼一个一个排好队往里进还是可行的。
乌晓辰打量了一下黑漆漆的通风口，犹豫不安地看了安然一眼，压低声音：“太黑了。”
安然把他揽过来，低头吻了吻耳尖：“我先进去，你用狼形跟在后面。”
说罢，他把小狼放开，不由分说地就钻进了黑暗狭窄的通道里。
小狼看着安然渐渐湮没在黑暗中的身影，咬咬牙，强行咽下了对黑暗的恐惧。
他身形一闪，化作体型修长的白色胡狼，也跟着他一起钻了进去。
——
安然蜷缩着坐在通风管道里，暂时松了口气。
他在完全失去视觉的黑暗中抱紧了毛茸茸的小狼，感受他在自己怀里平静温暖的呼吸，觉得异乎寻常的安宁。
他不禁开始想象，等到他们从这个地方出去了，相拥而眠会是什么感觉。
至于说塞罕赫特……安然就不信这位法老木乃伊还能一路跟着他们回国。
等考古任务结束了，他可以打电话给在外交部工作的大学同学，问问乌晓辰这种情况该怎么带他回国。然后他就可以把小狼养在自己单位分配的房子里，平静安宁的生活。
虽然说他工资不高，但是把小狼喂饱、再外加每个月几包水果糖和奶糖的钱还是绰绰有余的。乌晓辰也很好养，只要自己能拿出时间来陪他玩，小狼就会开心的不行。
然后……
他的思路被手机“嗡”的一声打断了。
安然皱皱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里竟泛起略微的不满。他费力地掏出手机，点开了屏幕。
上面不出所料地是一行红色的小字：
「这里的气味不对」
安然读完了小字，垂下眼眸，刚好撞进小狼绿莹莹的眼睛里。
他想了想，解锁手机，开始在备忘录里打字：
「哪里不对了？」
不多时，手机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有一股血腥味，很淡，应该是被处理过了」
安然看到这行字，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抿抿嘴唇，暂且把手机扣过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在这个地方，通风管道里有血腥味应该能算得上是一件相对正常的事。毕竟服务员会在夜间进入酒店房间里，杀死那些不守规矩的房客。
不过……
安然想了想，在小狼头上轻拍两下，重新拿起手机：
「你到我前面去，顺着气味带路」
小狼接收到了信息，非常听话地从安然怀里下去了。
下一秒，安然觉得自己差点没被挤死。
然后他就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手里。他摸索一阵，没摸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只能侧过手机，借着屏幕发出的亮光看了一眼。
是一包绿色的荧光粉。
安然思考了好一阵才回忆起为什么小狼身上会有这种东西。
他略微有些惊讶，却并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平淡声音如同气流一般：
“你居然还留到现在。我以为你早把它玩完了。”
黑暗里的两点浅绿色的荧光闪了闪，小狼哼笑一声，同样压低了声音：“猫哥给我的东西，我全都留着呢，哪舍得拿去玩。”
“我在前面走，你用这个标记路线吧。这样就不会迷路了。”
安然心里微微一动，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乌晓辰已经开始顺着管道，无声无息地向前移动。
安然抿了抿唇，忽略心中若有若无的不舍，打开了荧光粉的封口。
——
安静很快就消失了，管道两侧逐渐响起气流发出的轰鸣声。
出乎意料地，往前走了一会儿，居然还有了几丝微光渗了进来，打破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怎么会有光？
安然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很快就发现了离小狼不远处的一个网状排气口。
光线就是从那里渗进来的。
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这种排气孔在客房里是不可能出现的，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内，哪条走廊里还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开灯呢？
更何况这还是在一层，唯一一条走廊就是连通着大厅和食堂的那一条。
安然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天寻找线索时得到的信息，确信起码他是没有在这条走廊里发现任何类似的排气口。
所以……他们现在在哪？
前面的乌晓辰突然停下了。他转头看向安然，比了一个摊开手掌查看的手势。
安然会意，侧了侧身子，掏出手机。
果不其然，屏幕上已经有红色的小字在等他了。
「血腥味是从前面来的，要去看吗？」
安然犹豫一下，把手机调成静音，迅速而无声地打字：
「你用狼形撤到我后面，我来看」
半天没有新的小字出现了。安然抬起眼睛，刚好对上小狼有些担忧的目光。
之前小狼对他可以称得上是唯命是从，最近几天可能是因为地位稳固了，安然想指使他躲到后面去也不容易了。
他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心里泛起甜苦交织的奇怪感觉，低头继续打字：
「听话」
小狼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妥协般地身形一闪，化作白色胡狼钻到了安然身后。
路过安然的时候，还在他的下巴上短促而轻快地舔了一下。
安然本能地想要伸手rua他两下，奈何在狭窄的管道里实在不算方便。他一动不动地等小狼过去了，又往前挪动两步。
排气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把天花板下方的声音遮掩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如此靠近的地步，他才勉强听见下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左边那个电梯坏了，没法坐了。”
“……怎么处理……”
“……听说是房客干的，明天……”
“……尸体……”
安然捕捉着这些破碎的语言，不由得锁紧眉头。
听起来说话的人应该跟刚刚那个被他们碾成肉饼的保洁一样，是负责处理房客尸体的人。
不过……一层真的有处理尸体的地方？
他调整一下姿势，注意着避开光的角度，不让自己的阴影落在走廊里。随后，他又向前试探着挪动一点。
下面的谈话声如常，应该没有人发现天花板上藏着一人一狼。
更靠近通风口了，安然也闻到了小狼说的，那股很淡的、铁锈似的味道。
他不发出声音地深吸一口气，缓缓探出头，向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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