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军功章 > 76、我家那位
    “曲教授,这次又得麻烦你帮忙一起看看了。”


    说话的男人已过中年,身材挺拔,声音洪亮,朝着导师点头示意。


    乔司认得他,单庆市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王敏。之前跨省抓捕的时候有过一些合作。


    当然,也有一些不愉快,两人属于相看两厌的程度。


    王敏无视乔司,越过她对曲教授说道,“尸体在局里,等这边结束,咱们再回局里看看?”


    “要得要得。”


    老曲没抬头,嘴里随意答应着,此时已经穿戴好现勘服勘验现场。


    乔司也没理他,自顾自蹲着查看现场。


    “这值班室门锁早就坏了,谁都能打开,死者是个单身老汉,也懒得修。”王敏跟在曲教授身后说案情,他指了指桌面,“除了打过标记的那些,其他物品积灰状况正常,没有发现可疑的移位痕迹。”


    乔司竖起耳朵听,结合现场分析案情。


    现场乍一看触目惊心,但血迹主要集中于床铺附近。


    被褥上有大量的渗透血液,红得发黑,墙上布满飞溅状、擦拭状血迹,血顺着床沿滴落,在地上形成血泊,血泡在上面漂浮着,微微起着小漩涡旋转。地上血脚印杂乱,有一枚血手印。


    和昨天在门口看到的大差不差。


    乔司指着床上的痕迹固定线,“这里放了什么?”


    王敏侧身背对她,“哦,那是射钉.枪、斧头、菜刀。”


    乔司凑近,用手掌比对了一下凶器的距离。


    王敏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对方回应他什么,生起了气。


    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没礼貌!


    他不再搭理乔司,继续输出案情,“昨晚上就走访了死者邻里,死者父母早没了,离异无子女,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也不和其他人来往,经常就住在这值班室里,和那只狗为伴。”


    曲教授蹲在血泊旁边,“这么孤僻呀。”


    王敏一屁股顶开了旁边蹲着的乔司,两只大脚钉子似的嵌在地面上,后脑勺对着她,依旧朝曲教授说话,“可不,不过最近有邻居看到他精神气挺好的,总是笑眯眯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好事。”


    “他的资金流水查了吗?”


    “查了,没什么重要的,都是些生活基本支出。”


    “附近监控呢?”


    “这里太偏僻了,压根没什么人来,监控早就坏了。”


    曲教授似乎早有预料,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脚挪开。”


    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带着浓浓的指令。王敏呲了呲牙,这死丫头到现在都学不会怎么和领导说话!


    他不理她,仍蹲在原地。


    “踩到物证了。”


    王敏吓得跳了起来,踩坏物证可了不得!


    钉在地面上的脚掌拔起,显出一只压瘪了的埋葬甲。


    他脸上露出被戏谑后的愠怒,该发脾气也不是,这也确实算得上物证,不发也不是,他心口堵得慌。


    但他还要是呛回去,朝乔司指了指床铺,“你要虫子,那里多得是!”


    乔司从善如流,没和他呛,倒真去床上和墙壁上收集了一些蛆虫和苍蝇。


    王敏盯着她的后背,这丫头转性了?以前说一句能顶三句,搞得全世界就她会说话似的。


    老曲不知道他俩的猫腻,一颗心沉浸在现场中,“这氰|化|钠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王敏头都大了,“氰|化|钠丢失的消息我也是昨天刚知道,这厂子的老板也快忘了这事。”


    “昨天匆匆忙忙跑来跟我说,哎——我都快吓死了,现在分了大批警力出去找,案子侦查就剩几个人,实在是没办法才找您来了。”


    单庆是直辖市,王敏副支队的职位级别很高,本来这起案件还不需要由他出面,但剧.毒物丢失很有可能严重危害社会公共安全,与普通的杀人案提升了不止一个量级。


    厂子里丢失了近五十公斤氰|化|钠,而毒死一个人却只需要零点几克。


    从丢失它起,王敏的脸色就沉闷着,瞳孔布满血丝,昨儿一夜都没敢睡觉。每每打来一通电话,他的心脏都会骤停,这东西要是找不着,他这心脏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杀人的和偷东西的是一拨人吗?”


    “不清楚,这老板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丢的,这厂子本已经半废弃,就剩下一些设备和材料没搬完,需要找个人看着,平时也没有员工会来这里,值班人死了,他才好好整顿了一下厂子,这才发现丢了。”


    “有谁知道厂子里的氰|化|钠放在哪?”


    “老员工基本都知道,现在还在一一排查。”


    老曲思索一番,沉声道,“去看看尸体。”


    一行人风尘仆仆回到局里,检验尸体。


    年轻的法医早就候着了,对曲教授问了声好,“师兄,好久不见。”


    乔司默默缀在一群人后面,看着眼前这一幕。导师的师兄弟遍布全国,单庆更是如此,全是因为师公是前单庆刑侦总队总队长。


    这种“一脉相承”的方式让现在的乔司又怀念又难受。


    年轻法医带着口罩,说话嗡嗡的,“我也好久没见到死得这么惨烈的尸体了,上半身几乎没什么完整的地方,衣服倒还算整齐。”


    乔司凝眉,“死后穿上的?”


    “不是,贯穿胸口的捅创也刺破了他背后的衣服。”


    乔司点点头,目光聚在尸体身上。


    死者下颌被射钉.枪打穿,皮肉内陷,射入口撕开整个下巴,形成星芒状不规则创口,创口大概长四五公分。


    乔司用手掌比对了一下,这创口足以塞进四指并拢的掌面。


    沿着下巴往上,大张的嘴舌头肿胀炸开,像是煮沸火锅中炸开的脆皮肠,一头裂出了几瓣,撑得整张嘴夸张的大。


    他的牙齿也不剩几颗,嘴唇撕裂的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创缘创腔内都有烟熏痕迹,对应的人中射出口处有圆环状黑色烟灼痕迹;脖颈左侧有四五道位置相对集中的捅创口,不深但长。


    乔司右手成手刀状,模拟脖颈刀伤的成因,反复几次也觉得奇怪。


    法医暼见她的动作,“威逼伤,在这种尸体上很常见。”


    乔司觉得不对,但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转而问了别的,“胸口的捅创就是致命伤吗?”


    “对,但在钢钎插进去之前,里头就有两枚射钉了。”


    众人心口一紧,毛骨悚然。


    乔司越听越觉得奇怪,继续观察尸体。


    尸体捅创周围有一圈青褐色的弧线,周边也有两条扭曲的弧线,断断续续的不清晰,但还算新鲜。


    似乎在哪里见过……


    夜色笼罩天幕,几颗星星点缀在其中,若有若无,昏暗异常。


    振兴面馆


    泛着油光的桌面,用手捻一捻,便会糊上一层油腻,师徒二人随意抹了抹,面对面坐下了。


    老曲从筷桶中抽出一次性筷子,拆开,倒扣在桌面敲了敲冲齐,“老板,两碗大排面,一叠牛肉!”


    “好嘞!”


    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客人,老板在橱窗后煮着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面条。


    “来咯,大排面!”


    清水煮开的面条,然后再加上一块半个巴掌大的大排,那里面的油水可能还没有桌面上积得多,自然好吃不到哪里去。


    乔司挑起面条放在鼻尖,嗅了嗅,只闻到手上残留的福尔马林味,顿时没了胃口,又将面条放了回去。


    她皱着眉头,问出了藏了一天的话,“老师,脖颈处那几道伤痕会是威逼伤吗?”


    “有可能咯,也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哦,对了,公安那边说在现场采集到半枚脚印。”


    言外之意,很有可能是嫌疑人的。


    老曲吸溜着面条,碗中上升的蒸汽在他的眼镜上形成雾蒙蒙的一片,嘴角泛光,“搞了这么久,嫌疑人都没得一个。”


    “尸检怎么不让师伯来,之前有疑难案子做切片,不都是请师伯的吗?”


    “哎,换局长咯。”


    乔司顿了顿,不想再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望着碗里飘着的葱花,换了个话题,“作案工具都找不到凶手的痕迹,下手狠毒,看着像个老手,可现场的血迹分布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她眼中带着几分茫然,“杀一个人要这么费劲吗,还是说必须要这么做?”


    “所以明天的现场重建就交给你了,现在好好吃饭咯。你也是老警察了,啥场面没见过,该吃的还是要吃。”


    老曲从肉碟中夹了一筷子的牛肉放入乔司的碗中。


    薄薄的肉片整齐堆叠在一起,乔司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做的尸体切片。她的筷子抖了抖,颤巍巍地探进碗里,终是夹起一片肉塞进嘴里,随后眉头舒展开来,嘴里吐出一口气。


    这家店做面不行,买的牛肉还不错。


    “现在是初步勘验,还没有投入大量警力,你如果能找到足够的证据改变侦查方向,”老曲顿了顿,夹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以后就好立项啦。”


    很现实的说法,乔司不喜欢,也没反驳。


    她低头点亮手机屏幕,已经22:00了。


    老曲暼见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忽地想起了什么,“哎?听说你要结婚了?”


    提起鹿城,乔司不自觉眉眼上扬,“没有,订婚。”


    老曲叭唧了两下嘴,眼珠贼兮兮地转,问道,“你对象做什么工作的?”


    “她…她做点小生意。”


    老曲啪得放下筷子,小臂搭在桌面上凑近乔司,“呐,你看啊,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最重要的是稳定,对吧?”


    乔司很是认同,“是。”


    “怎么样才算稳定嘞,最好是一个做生意,一个在体制内。”


    乔司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但就目前的话题,她还是比较认同的,脑袋点个不停。


    老曲笑得眯起眼,“体制内的工作也分三六九等的,干基层民警多累啊,没日没夜的。”


    乔司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


    老曲图穷匕见,“继续读我的博,以后留校工作,在高校不比你去拼体力强?你也不想家里人整天担心你吧?”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乔司。说实话,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乔司的身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没有了以往的冲劲和热血,夜晚常常会惊醒,会害怕。


    可师父的死是跨不过去的坎。


    乔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得跟我家那位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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