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对岸挤满了人,密密麻麻、丧尸般倾巢涌出。他们面容麻木,消瘦,疯狂争抢食物,只为满足最基本的欲.望。
“后退,全部后退!”
乔司的吼声没起到半点效果。
“那里有吃的!”
“过桥!”
“快快,快过桥!!”
难民原本只凭着本能争抢食物,一听到桥后有吃的,着了魔似的涌进桥。
不堪重负的桥梁下陷,露出人群中起哄撺掇的几个男人。
乔司眼尖,看见了他们异于难民的眼神和互相联络的手势。
砰——
“啊——”
一个男人摔下桥去,横着砸在水面上,再发不出声音。
难民被唬住,丧尸般的涌动稍缓了缓。
“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快过桥!”
涌动骤然加快,生怕慢一步就抢不到东西吃了。
“师叔!怎么办!”徐承承醒来后一直不说话,只黏在乔司身边,这会乍一开口,倒是把乔司喊愣住了。
过了河几乎就没有可以阻挡难民的地势,一旦那老基地被突破,他们涌入华国边境是可以预料的。
鹿城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命令道,“断桥!”
手下人震惊,犹疑地互相看了看,难民毕竟只是普通百姓。
乔司率先反应过来,抬手就是几梭子弹。她准头向来好,临时捆制的绳子断了几根,整个桥面猛得下陷。
这座桥之前被铊滨炸断,修好后看着比以往结实,可断裂的部分并没有做加固处理,齐齐往裂纹处攻击,必然会断。
桥面下凹,桥中央的人重心不稳摔倒。
“啊!快退!”
“他妈的,快回去啊!”
“救…救命!”
难民一部分往后退,有的人撤退不及,被人群踩踏了过去。
还有一部分冲过了桥,四处逃窜。
乔司怒吼,“压住他们,不准放跑一个!”
桥面上登时就空了下来。
鹿城大喊一声,“趁现在,断桥!”
四面八方的子弹射往那几个桩子,片刻,临时植物藤编织而成的十几米长桥轰然落下。
两岸彻底没了联系。
桥面是植物藤编制而成的,混入了不少麻绳和木板,水势翻滚了几圈后,一部分桥面被吞噬,勾到了水下的水.雷。
轰得一声,溅起几米高的水柱。
河对面的难民被吓住,他们没想到水里也会有炸弹,有些挂在崖壁上打算游过河的人也纷纷上了岸。
局势暂时可控。
乔司脑中的弦仍然绷着,她走到已经冲过来又被压制住的难民周边,细细打量这一拨人。
按着常理,瓦低内战爆发,成年男性多半会被强制征兵,可这一批人全是年轻健壮的男性。
她扯开一个男人的衣服,皮肤很黑,像是故意晒的,没有纹身,干净异常。
这样的干净倒不是说他的皮肤有多好,那几簇胸毛就够让乔司不适了,而是这具身体没有一点干农活的痕迹,绝不是瓦低普通的老百姓。
乔司一拳打在男人的眼窝上。
“啊!”男人吃痛张开嘴。
乔司觑见对方的牙口,还算整齐。瓦低男性喜嚼槟.榔、女性喜抽烟,这样的牙口在瓦低人中很少出现。
她凛着脸,“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眼角一缩,马上又恢复正常,愤恨道,“我们是瓦低人,这里是瓦低边境,我们有权利呆在自己国家的任何地方!”
旁边的几人高声附和,声音大得连对岸都听得到。
“对!你们不能独占这里,我们有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活下去…”
乔司一枪托塞进了他的嘴,喊叫声戛然而止。“既然你们不肯说,我也不想听了。”
她摸出腰后的枪,抬手便射死了他。
其余被压制的人怔愣,盯着死去同伴额头上的窟窿,面色渐渐露出恐惧。
眼前的女人丝毫不讲道理,他们原以为至少会有一轮审讯,也许会吃些皮肉之苦,只要撑过去就没事了。
乔司握着枪把的手一颤一颤地抖,嘴角蓄起一抹血腥的笑。她绝没有看错,那个男人胸口处洗掉的纹身。
是日月形的!
这个诡异的图案深深刻在她的灵魂里。在华国贩.毒、爆炸、蛊惑人自杀、边境暴.恐,她的兄弟姐妹们死的死,伤的伤…
所有的一切都因这个标志而起,无论是毒品还是恐.怖袭击,背后总是和它脱不开干系。
倒真像是天上的日月般,如影随形,无孔不入!
鹿侃也不过是他们的其中一员,他们善蛊惑,渗透进边境,再慢慢污染、分解整个国家!
乔司抑制不住地颤抖,她似乎能看到自己汩汩流淌的血液在青灰色筋脉中沸腾,是见到宿敌的激愤,也是被恶魔纠缠不休的恐惧。
她侧头望向对岸,眼白满是血丝。
那里还留存多少日月势力?
砰——
砰——
砰——
鹿城立在几步外,不解地看着那些躺倒在地,额头上都有个大洞不断涌血的难民。
她原以为乔司不会下狠手,已经做好了承担恶人的角色,难民是无辜,可她的立场是数千公里的边境线。
如果说鹿城此刻对乔司的行为感到疑惑,那对岸数千难民就是恐惧了。
这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明明在玫家基地的时候还打开粮仓给他们粮食吃,怎么还没有过桥就要杀人呢?
背后是千疮百孔、炮火纷飞的家园,身前是杀人不眨眼、毫无怜悯之心的外国人。他们感到绝望,甚至想孤注一掷地冲过去,死了也就死了!
可对方手握大批军.火和身手矫健的军人,他们毫无胜算。
两岸诡异地安静下来,只余乔司射杀的枪声,每一声都割人心肺。
鹿城取过喇叭,放大的声音足够传到对岸每一个人的耳朵。“我知道,大家都是因为战乱,背井离乡的苦命人,但你们真的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她指向地上死去的男人。“你们有谁认识他?知道他的来历?”
远在对岸的人根本看不清男人的样子,自然无法回答她。
鹿城道,“他们全是罗雅人!”
对岸的难民霎时哄闹起来。
罗雅人是英国殖民瓦低时留下的宗.教遗毒,他们为英国人统治瓦低百姓,烧杀掠夺,无恶不作。瓦低人最是憎恨罗雅人,这些外来人种不但侵占他们的家园,还屠杀他们的同胞,这是刻在血脉基因中的仇恨。
“不可能!”
“人都死了,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鹿城朝空中开了两枪,对岸静下来,她本就没想过三言两语就能揭过去。“我们要真想杀了你们又何必解释这么多?!”
“瓦低是所有人的瓦低,你们都有权力生活在这里,但是!”她语气加重,在扩音器的放大下有些失真,却更显这一词一句的冷冽,听得人胆寒。
“你们真的要和自己的血仇生活在一起吗?”
对岸人沉默。
好一会,一个沉闷的男声响起,“那你想怎么样?”
乔司回头看向鹿城,那一抹羸弱的身影屹立在石峰上,湿冷的空气鼓动她的宽大的衣摆,消瘦异常。
可她仍微笑着,与对岸乌泱泱、凶恶的眼神都快将她撕裂的难民交涉。
乔司缓缓走过去,鹿城总能在针毡之上从容应对,自己至少得陪在她身边。
“接受我们的检查,服从我们的所有安排!”清冷的女声不容置疑。
这似乎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要求,他们一路逃难而来,饿死的、病死的、流弹射死的,已经数不清死了多少人了,有人能管他们一口饭吃,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凭什么!你们又是什么人?!”
砰——
“啊!”难民尖叫混乱起来,以倒下去的人为中心,迅速拉开一块空地。
乔司手里的枪就像屠人的镰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收割人的性命。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击毙他。
乔司拿过鹿城的喇叭,沙哑的声音与血色镰刀十分相配,是死神的声音。“你们再仔细看看,他是谁。”
难民低下头看去,地上的男人伤了肩膀,捂着伤口痛呼不已,他的皮肤和瓦低人一样黝黑,可细细一看,就能发现他的不同。
男人的面相与曼斯波人相似,是典型的罗雅人长相!
“真的是罗雅人!”
逃难时没有发觉,大家都是灰头土脸、饱一顿饿一顿的,即使对方就是罗雅人又如何,可现在有了活命的机会,男人的出现让这帮背井离乡的可怜人有了情绪的发泄口。
似乎所有的灾难都是他们带来的,所有死去的亲人、爱人和朋友都得算在他们的头上。
棕色的天空本就不明朗,现在被一群黑皮肤的难民遮住,比之硝烟更可怕的,是未死的饿鬼。
“不,不,别过来!”
“我不是罗雅人!我不是!”
他们用脚踩在他的伤口上,皲裂的脚跟深深陷进血肉。
“啊!”
无数只黑瘦干瘪的手刺进他的皮肤,勾起他的血管,截断流动的血液……
衣服碎片飘洒在湿冷的空气中,变沉,然后落下。
乔司远远望着这一幕,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凉薄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两人都清楚这些人不是罗雅人。
鹿城借口罗雅人,是为了给乔司的无故射杀找补,更是为了激起这些难民的民族情感,分化他们,让他们无法团结。
华瓦边境长2000多公里,数千难民一齐涌过去,边防很难完全控制住。
一旦难民冲进华国,他们没有身份、没有经济来源,数量又多,简直就是犯罪滋生的温床。数千难民不是小数,若是他们完全放弃生的希望,不要命的冲过来,乔司他们根本没办法抵抗。
而经过几次战斗的乔司等人,身心俱疲,死伤惨重,再遭到大规模的攻击,都会死在这里。
只能分化他们!
“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踏过边境线。”鹿城迎风站立,刺骨的风刮得她肩头不住瑟缩,可她仍无畏的立着,柔弱和坚韧交织融合成的气质,令人敬仰。
乔司握住鹿城的手,布满伤疤的大手温暖着她。“他们是海外日月势力。”
鹿城一惊,转头看她。
乔司微微点头,“海外日月势力多出中东,罗雅人也有曼斯波血统,阴差阳错碰上了。现在想来,当年在左阳的制.毒案中抓到的那个光头,应该就是曼斯波人。”
鹿城沉下脸,清冷的面容淬了冰。“这批难民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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