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风光无限,九月的荷花未败桂树又开,更有清晨清川带雾,朦胧婉约。


    柳珹坐在案前,细细描着工笔,是荷花的图案。


    映月捧着昨日在荷塘边捡到的帕子,“陛下,奴在殿下待过的地方拾到染血的帕子。”


    柳珹抬眼,帕子角落绣有专属的竹叶标志,是她特意吩咐的。


    这是风弦的帕子。


    “宣听风。”


    “是。”


    听风一早就在太医院里候着,听传后立马就赶到了仪元殿。


    映月复述了一边自己的发现,听风早有预料。


    “依映月姑娘所言,殿下似有咯血之症。”听风早些为风弦诊脉已经察觉,但不敢擅改药方,只能等柳珹这边的指令传达后,再做下一步动作。


    “药理讲究药食同源,臣特意去查了昨日宴席上有一道蟹粉狮子头,殿下也下筷多次,蟹性寒凉,与殿下的药物相冲,遭到病情反噬,来势汹汹,也去来无踪。”听风解释道。


    柳珹认真听着,“对她的身子有什么影响?”


    “并无影响,只要按时服药,殿下的身子会像陛下期望的那样,亏空殆尽。”听风眼露杀意。


    柳珹听到“亏空殆尽”时,手忽地一顿,蘸满墨汁顺着笔端滴下,在纸张上绽放出一朵奇旖的花。


    “药先停一段时日吧,别让她太早死,朕还没玩够。”柳珹说着,伸手将差一点就完成的画作揉成一团。


    听风点头,“还有一事要启禀陛下,圣君已遣人来太医院问了好几次殿下的病和药了。”


    “你怎么说?”柳珹没了作画的心思,背手站在窗前,远望被囚在院中的园林山水。


    “臣按您的意思如实回答,不敢有任何隐瞒。”听风听她话中似有怒意,急忙俯身低头。


    柳珹目光沉沉,“若是风弦因太医院的药出事,听风,你一个脑袋可不够掉。”


    听风冷汗直出,跪下叩首,“臣不敢有忤逆陛下的意思,此生至死孝忠陛下,绝无二心!”


    “下去。”柳珹转身看向映月,“风弦这些日子都与谁待在一起?”


    映月抿了抿唇,忐忑道:“与镇南大将军。”


    柳珹罕见的没有生气,只是微微掩下一向锐利的眼,“好,她跟着她也好……让风弦这段时日不必再来仪元殿奏曲了。”


    映月:“是。”


    只要她不要过多关注风弦,风弦就能在大梁的皇宫中安然度日。


    只要风弦能待在大梁皇宫,她就不愁自己与她不能相见。


    ——


    “小将军。”风弦站在军营围场外偷偷朝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莘澄招手。


    莘澄正训斥着有些懈怠的士兵,偶然听见熟悉的称呼,急忙小跑过来,奇怪道,“怎么打扮成这样?”


    风弦不想引人耳目,身上穿着最朴素的麻衣,脸上还蒙着面纱。


    “我怕被人认出来,对你风评不好——”风弦解释。


    “就因为风评,所以你在马车上初见我的时候都不与我相认吗?”莘澄摘下她的面纱,“天气还闷热,戴着不舒服。”


    风弦讪讪笑着,打着哈哈忽悠过去,“那时候也是情况特殊嘛,你晚边空闲的时候来斜阳斋一趟,我有事与你说。”


    莘澄听后果然不再纠结往事,高兴地笑出来,那沉稳杀意荡然无存,只有憨憨的可爱劲,像是一只无害的大狗,“好啊,那我现在就与你一同去吧!”


    风弦越过她的肩,看到许多探寻的目光,忽然行礼道,“那就有劳将军了,我先行告退。”


    莘澄察觉,刚想伸手将她捞回原处,却被她敏捷地躲过。


    她看着风弦毫无留恋地拐过宫道的拐角,转而凶神恶煞地看向训练的士兵。


    “再围着围场跑二十圈!”莘澄咬牙切齿,本来还可以多和风弦多待一会,都怪这些新兵蛋子这么八卦,啥事都想看一眼。


    士兵:……招谁惹谁了。


    “曲娆呢?”莘澄想要抽身。


    “曲大人一早就换班去了,听说是去见一个故人。”一个士兵回答。


    “属下知道属下知道!那故人是今年会试第一名呢,好像是叫顾云。”另一个士兵抢答。


    “还有,曲大人和顾姑娘还是旧相识,两人从小生活在一起,母辈的关系也极好,有传言说要不是当年大夫诊脉有误说曲母肚中是个男孩,两家都定了娃娃亲,结果都是女娃才作罢。”


    “听谁说的?”莘澄问道。


    “是顾姑娘说的,她很喜欢去酒楼茶馆说书,不禁风趣还谈吐不凡,可有意思了。”士兵回答。


    “哦?你见过?”莘澄反问道。


    “我们都去看过!”


    “是呀是呀,确实精彩!”


    “呵,再加跑二十圈。”莘澄忽然冷脸,“是该治治军中懒散之气,还有空去酒楼茶馆潇洒做乐,不像话。”


    “……是。”生活不易,兵兵叹气。


    ——


    终于挨到晚边休整的时辰,莘澄只来得及回歇脚的旅馆简单擦拭身子换件衣裳,就匆匆赶往斜阳斋。


    莘澄看了看天边已经落山的太阳,和坐在斜阳斋庭院中淡然喝茶的风弦。


    她踌躇着,风弦会不会嫌弃她来得太晚了?说了晚边,现在都快到休憩的时间了。


    “小将军?”风弦见不断在外徘徊的身影,出声叫她。


    “我在……”莘澄应答着从墙边出现。


    院中只有风弦一人。


    “来,坐着说。”风弦身边特意为她留了一个铺着软垫的椅子,她起身上前将莘澄拉到身边坐下。


    莘澄顺从地循着她的意思坐下。


    “喝茶,吃些水果。”风弦忙前忙后地布置着。


    莘澄不会谢绝来自风弦的好意,她一手拿着茶盏一手拿着盐渍杏子和李子,略显狼狈。


    “风弦,你想和我说什么?”莘澄记起来风弦在围场说的话。


    “我听人说,扬州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地下……酒馆,我想去看看。”风弦双手托脸看向莘澄。


    风弦精致妍丽的面容对莘澄来说绝对是第一大杀器,特别是那双神采奕奕的凤眼全心信赖还带着些恳求的样子看向她,她差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当……等等,酒馆?”莘澄冷静下来,“不行,酒馆不行,鱼龙混杂的地方很容易遇到危险。”


    “怎么不行,上次你不也带着我去青楼吗?”风弦又递给她一个李子。


    莘澄双手已经拿不下任何东西,“但上次回来后你就差点……”


    “死掉?那是意外,又不是因为去了青楼。”风弦见状,伸手递到她嘴边,“吃了它。”


    风弦换了身衣裙,宽大的衣袖顺着藕节似的手臂滑下,圈着南红手串的白皙肌肤暴露在初秋的空气中,被庭院中的宫灯暖光照耀着,看得人心痒痒的。


    莘澄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脑中一片空白,乖乖张嘴吃下。


    “真乖。”风弦的手留恋地在她脸颊旁轻拍一下。


    莘澄呆楞着,像是不敢相信刚刚她的动作和自己的顺从反应。


    这样可爱的小反应都让风弦不忍心说下面的话了,但,那可是扬州城乃至整个大梁最大的休闲娱乐好去处诶……自己不亲自去看看,岂不是太可惜?


    “吃了我给的东西,就不能不帮我这个忙了哦——”风弦起身欲走。


    “我可没答应。”莘澄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带她去危险的地方,她嘟囔道,“酒馆的酒有什么好喝的?我府上可有更好喝的酒。”


    小将军,这次倒真是长本事了,自己使出浑身解数都拿不下她。


    风弦还留有一招,“唉,如果小将军不同意,我便去寻王女殿下吧,她早就要邀我一同去见识见识了。”


    柳言?


    莘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柔媚风流的身影,不行,风弦跟着她一定会学坏的。


    “就是她告诉你扬州有个这样的地方?”


    风弦点头。


    莘澄抿唇,显得人畜无害的脸上同样露出迟疑思考的神色,“以后不许和她走得太近。”


    “那你带我去。”风弦很懂得怎样把握人心,“我保证以后都不和她走得近,不,我以后连话都不带跟她说的!”


    “真的?”莘澄不相信。


    “自然,我对你许诺过的承诺,什么时候违背过?”风弦兴奋道,“可以去了吗?”


    “……嗯。”莘澄艰难地同意,“但你这次不能乱跑,一定,一定要待在我身边!”


    “我保证。”风弦得逞后,什么话都好说,“那现在就出发吧!”


    “现在?”


    “对,就现在。”风弦把莘澄手上的茶盏水果拿走,“用轻功吧,我没有令牌恐怕出不去。”


    莘澄张开手,打开怀抱。


    风弦毫不扭捏地扑到她怀中,“我准备好了!”


    “不,你的手要圈住我的脖子,我的手得要扶住你的腰,这样才能更好地借力。”莘澄纠正她的姿势。


    风弦一一照做。


    莘澄想将手放在她腰间,“可以吗?”


    风弦疑惑,“当然,你快些。”


    莘澄扶上她的腰肢。


    好细好软,好想真正……


    不对,自己在想什么!


    莘澄甩甩头把旖旎的思绪抛开。


    不管怎么说,她忽然对此次的酒馆之行开始有了隐隐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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