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当然不是第一天认识。”易羡舟见姜诗意突然上火,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低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要生气。你不喜欢的话, 我以后就不说了。”
陆叶灵在旁看着这两个人, 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姜诗意确定只是和易羡舟签了协议而已么?如果真的只是个搭子而已,又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发火呢?会在这种事情上发火, 就很难说这个协议关系是否真的还纯粹了。
但说实话, 易羡舟就是个除了管理公司下属,处理工作事务时, 无论做什么,都会显得客客气气的人。
即便是陆叶灵,也是跟易羡舟认识了四五年以后, 易羡舟才没那么客气的。一开始的时候, 易羡舟无论问陆叶灵借任何东西,都一定会说谢谢。
不只是谢谢。易羡舟常用的词句中,还包含了:不好意思。抱歉。打扰了。请问。我可以用一下你的xx吗?我会妨碍你吗?
……
估计是从小到达养成的一种习惯吧。
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头,自然是警戒线拉得比较高,边界感比较强烈的。
这样一来,有个弊端就是很难快速地和人建立感情及交心。因为害怕自己一头热地扎进去后挣不出来,导致受伤,就会花费相当多的时间来自我克制。这种克制自然而然就演变成了一种疏离的礼貌。
陆叶灵那时候还打趣了她好久,说是易羡舟那样子会让人感觉太生疏,她才改掉了。但也只是在陆叶灵面前改掉了。每当新认识一个人时,易羡舟还是会那样子做。
大概就属于一种日积月累培养出来的个人习惯吧。
姜诗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不舒服, 听到易羡舟那句“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说了”后, 不仅没有觉得开心,反而觉得自己好像个傻的,跟在逼迫人更改什么似的。
明明她以前不是那个样子的。
抬眼看了下易羡舟脖颈上的围巾,她那不知道是打哪儿腾起来的无名火,就又要烧起来了。
孰料就在这时,随着一个人影闪现出来,姜诗意的肩膀被人给冷不丁地拍了一拍:“嘿!”
猝不及防被人这么一拍,姜诗意拎着橘子浑身一颤,急忙转身。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焦糖色大衣,身形娇小,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生。
易羡舟和陆叶灵也朝着那女生一道儿望了过去。
女生披着一头柔顺至极的中长发,肩膀小巧,身板清瘦,生着娃娃脸和大眼睛,气质清纯可人,神情里头也满满都是灵气。
很像漫画里头常见的校园文女主,属于甜妹中的甜妹,也很像一块牛奶糖。当代不少人化妆时都会努力想要化成那个样子,偏偏这个女生完全不用。
姜诗意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眼前人,终于认了出来,眉眼间藏着满满当当的讶异:“静莎?!”
是了,这个女孩子叫做陈静莎,曾经和姜诗意一块儿上过初中和高中。
尽管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在一个班上念过书,但由于她是姜诗意小时候隔壁邻居家的女儿,加上陈静莎的爸妈也不怎么管事儿,两人上学时自然而然就会一起走了。
这一走,就走了好几年,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对彼此而言都挺独特的那种朋友。
两人当年待在一块儿,可是做过不少傻事的,属于是现在想起来都会笑到掉头的类型。
比如突然想钓鱼却没有工具,于是突发奇想DIY鱼筐,用绳子串起来放到河里头去捞鱼。
还比如因为身上没有带钱却又很馋开在街角处的那家卤味店,于是姜诗意就取下头花,沿着街道前行以物换物,最后竟然换到三十元,真的买下了一只烤鸡来。
那几年,过得还挺愉快的。真的活出了清纯的恣意张扬。
可惜后来两个人因为一些事情,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后,加上陈静莎父母双方因为事业上生出变故,搬离这座城市,去到了远方,导致陈静莎也跟着离开,她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相隔多年,姜诗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儿见到了她。她本来都以为她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呢,毕竟所有的联系方式都给她删掉了。
回顾自己这一生,姜诗意发现,自己年纪轻的时候果然不是在和人闹掰,就是在和人闹掰的路上。
陈静莎抿着嘴唇,笑容甜美,小模样活泼可爱得不行:“对呀,是我~好巧啊诗意姐!”
本来长相就很甜了,那嗓音听起来更是跟从小喝蜂蜜长大的一样,甜到自带夹子感。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纯澈至极,毫无心机。
“你现在是在这边工作呢还是?”总不可能是来这边旅游的吧?姜诗意来这儿前搜索攻略时,都凑不出个像样的计划表。
“目前是在这边工作,但很快就要离开了。”陈静莎歪着脑袋瞧着她:“你呢,诗意姐?”
姜诗意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给她们做任何介绍,转头指向正瞧着这边的易羡舟,说:“我陪我爱人回来参加奶奶明天的寿宴。”
“爱人?”陈静莎对这两个字深感诧异,眼珠子一转,瞄向了易羡舟那边。
“对,介绍一下吧。这就是我爱人,易羡舟。旁边那位女士是她朋友,陆叶灵。”姜诗意停顿了一下,又望向易羡舟和陆叶灵,说:“这是陈静莎,我十几岁时候的玩伴。”
易羡舟总算有了开口的机会,朝着她伸出手:“你好。”
她话不是很多,面对刚认识且确定以后不会有什么工作来往的人时,更是显少。
“你好。”陈静莎同她轻轻握了握,将讶异的神情又丝滑地转变为了甜美的笑容,只是暗暗打量着易羡舟的全身上下。
简单认识完,陈静莎再度贴近姜诗意:“诗意姐,你们接下来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
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姜诗意也做不了主,偏过头望向边上的易羡舟和陆叶灵,征询着她们的意见:“你们呢?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易羡舟想到出门前奶奶说过的话,以及当时姜诗意的反应,说:“奶奶说的那条美食街现在应该都已经出摊了,要不要去看看?”
“可以。”姜诗意转过来问陈静莎:“我们准备去美食街,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要不要一起去?”
“好呀。”陈静莎巴之不得:“我本来就也是想要去那边的,因为听说那边的小吃种类特别丰富,可以让人吃个爽,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完全可以。”姜诗意感觉自己好像真的长大了,纵然心里头再怎么不舒服,也还是可以勉勉强强地把面子工程给撑起来。
“那边距离这儿好像不远,走走就能到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陈静莎说话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就伸出手来要挽住姜诗意的胳膊。
姜诗意本来还犹豫了一下,思考着自己这会儿应不应该和同性朋友保持距离。
但一想到易羡舟和陆叶灵都那么亲昵,说明这根本就不算事儿,也不会有人在意,索性将橘子换到另一只手上,直接就跟陈静莎挽上了。
在那两人身子陡然贴近的瞬间,易羡舟倒是没有任何想法。甚至还替姜诗意感到有些开心。
主要是因为姜诗意是个需要社交的人,可她的工作环境又比较自闭,鲜少能够去接触一些外界的人,没太多机会去建立新的友情。现在难得遇到了一个看起来还挺亲切的老朋友,易羡舟就只希望她能够玩开心。
转过头,易羡舟望向陆叶灵:“走吧。”
“嗯。”陆叶灵跟上了易羡舟的脚步。
路上,两人又就着一些细碎的琐事儿聊了起来。
姜诗意走了几步,转头一看,发现易羡舟正在后边儿和陆叶灵面带微笑地谈笑风生着,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神似小丑。
好吧,看来易羡舟对自己,果然就只是看作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协议对象,一个搭子而已。
所以,无论自己挽谁的手,和谁亲昵地走,对她而言其实都是没什么所谓的。倒是自己,好像有点儿太没自知之明了。竟然会在意易羡舟和别人是否走得太近。
等等,她这会儿到底是又在想什么东西呢?她和易羡舟,本来就只有个证上的关系不是么?
兀自哂笑一声,姜诗意摇摇头,挽着陈静莎,继续往前走。
到达美食街那边时,各个摊贩已经将摊子给全部推了出来。
一路走过去,种类繁多。戴着蓝布帽子的大哥正在往肥肠包大葱上刷着油,表皮已经被烤得油亮微焦。穿着青色小马甲的大哥正在甩着一张印度飞饼,手法娴熟,就好像在转动着一张轻盈的白色手帕。脑门油亮的大哥拿着个铁板在小章鱼上压啊压,油渍被逼得滋滋作响。
摊主们吆喝的同时,手上的动作更是一秒也没停过,香味与烟火气夹杂在一起弥散在夜空之中,轻轻地覆落到攒动不息的人群之上,轻而易举地便勾起了人的食欲。
陈静莎大老远地看到一个卖炸串的摊子后,捏了捏姜诗意的胳膊,说:“诗意姐,我想吃炸串了,你呢?”
“好啊。”姜诗意顿了下脚,转身望向易羡舟,问:“我们准备买炸串吃,你们要吗?”
陆叶灵轻轻摆了下手:“我就不吃了。”
晚餐的那一盘辣子炒牛肉已经够了,今天要是再多摄入一些或辛辣或油腻的东西,估计就要完了。
易羡舟也跟着说了句:“我也吃不了了。”
“行。”姜诗意回过身来挽着陈静莎:“那我们自己去吃。”
“好呀。”
两人没再作多停顿,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明明这条街上的炸串摊子挺多的,其他摊子的人都不多,零零散散的,唯独排在这儿的队伍,长得像一条龙。
姜诗意探头看了眼招牌,只见上头黄底黑字地写着“湘云炸串”几个字,朴实无华极了,不禁纳闷儿道:“人怎么那么多?”
“好像是因为这个摊子在网上火了,慕名前来品尝的人就很多。”陈静莎翻出手机里头大伙儿对这家店的点评,拿给姜诗意看:“喏,是不是挺期待的?”
“确实是挺期待的,已经有点儿按捺不住了。”姜诗意说完那话,又鬼使神差地朝着易羡舟那边瞄了瞄。
陈静莎收起手机,打量起了眼前的姜诗意。
和多年前一样,姜诗意还是那么好看。但也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现在的姜诗意脸上稚气消退了许多,五官变得既立体又柔和,甜度里头加了点儿深邃。就好像是从香蕉牛奶变成了可可牛奶。
更令人着迷了。
陈静莎永远都忘不了当年的许多事。她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因为看起来过于软弱,时常会被一些男生招惹欺负。但每到那种时候,姜诗意就会出现,帮她赶跑那些个讨厌鬼,然后带着哭唧唧的她去买零食吃。
“你别担心,我的绰号是道明寺诗,是这一片区域的霸主!”当时,姜诗意拍着胸脯对她作出保证:“只要有我在,我就会罩着你,谁都不敢惹你!”
直到现在,陈静莎一想起这些事情,心里头都会淌过一阵暖意。姜诗意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对她那么好,带着她去见到了阳光的人,所以即便分离,这个人也始终在她心里盘踞着一席之地。
“诗意姐,”陈静莎忍不住喊了一声,“你……还是结婚了啊?”
当年的姜诗意还是个高举不婚主义大旗的人来着。说是感觉一个人也过得好,就不想进两个人的坟墓。
“是啊。”这事儿说来话长,姜诗意捋了一把头发,尽力让自己从易羡舟那边抽离出来,使自己看起来不过于颓丧。
陈静莎一双大眼睛看着她,沉默片刻过后,笑了下:“我只记得当年你说这辈子死都不结了。”
“哈,”姜诗意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月牙,“人么,总是会变的。事实上,就在去年,我也还是没想要结呢。”
“但是,遇到了易羡舟后,就改变想法了吗?”陈静莎迟疑了一会儿后,问:“那你,一定很爱她吧?”
爱?
姜诗意经她一提,心神凝滞,忽而反问:“话说回来,你觉得爱是什么?”
陈静莎稍稍抬起了眉梢。姜诗意突然问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代表,她和易羡舟的感情并没有很好呢?
陈静莎一五一十道:“反正我爱一个人的话,就会时时刻刻都想着那个人,念着那个人。还会……”
“想要不顾一切地占有那个人。”
“好吧。”姜诗意撇了下嘴,没有多言。
眼看着前方排队的人群往前挪动了一下,姜诗意跟着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转头望向她:“啊对了,你之前说的是暂时在这边工作是吗?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回云城。”陈静莎露出了一个可人的笑。
“云城?”姜诗意柔软的脸颊上浮出讶异的神采,“什么时候去?我就住在云城呢,来了跟我说啊,来找我玩!”
陈静莎不可思议地抬手捂唇:“你也在云城?”
“嗯。”姜诗意脸上浮出柔软的笑容来:“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助,直接找我就行了。”
陈静莎马上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到时候我一定来找你,我最喜欢和你玩了,你可别嫌我麻烦。”
“怎么会嫌你麻烦呢?”姜诗意笑:“你到时候尽管来就是。”
“好~”陈静莎看着她挺翘的鼻尖,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啊,对了。”
“怎么?”
有一些话在心里头积压了多年,陈静莎还是决定说出来:“当年跟你吵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看不得你跟别人好,小心眼儿地希望你能够只对我一个人好,就跟你闹起了别扭。对不起。”
那张娃娃脸上,满是自责和愧疚,委屈得很。
姜诗意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就和易羡舟说的一模一样。静静地凝视了陈静莎好一会儿后,她禁不住咧唇笑了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姜诗意眼神变得异常柔软,“我接受你的道歉。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一点傻气呢?”
“嗯……”陈静莎大大的眼睛里头忽然一下子就蓄起了泪水,凝着眉头看着她:“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我其实,经常都很想你。”
姜诗意沉下一口气,就像小时候那样子,大大方方地摸了摸她的头:“别哭别哭,都已经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就在你身边么?我们不是又见到了吗?”
姜诗意这人,最大的缺点是忘性大,一天到晚老不长教训。最大的优点也是忘性大,很少会去就着一个事情纠结和计较太久。在她看来,只要问题解决了,就没事了。当然,假如事情没解决,就另当别论了。
她只是健忘而已,又不是傻子。
陈静莎被她一摸头,马上就忍不住了,问:“那,诗意姐,我可以抱抱你吗?”
姜诗意大大方方打开手臂,笑容娇俏,说:“来。”
陈静莎鼻子一皱,立马掉着眼泪扑过去抱住了姜诗意,说 :“诗意姐,你真好。”
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后悔,也真的很难过。
姜诗意从小到大最是见不得女孩子受半点委屈,因此拍起了她的背脊,轻声哄道:“好啦好啦,不哭不哭。”
一如当年,像是在保护自己的孪生妹妹一样。
另一边。
易羡舟和陆叶灵刚想去买碗银耳汤喝喝,就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小摊子,上头摆放了不少的手工小物件。
同时,旁边还立着个牌子,上头写了几个大字:大学生创业。
“好可爱啊。”陆叶灵走不动道,就地蹲了下去。
摊主马上热情地说道:“随便看看,这些都是我亲手设计亲手做的,不是阿里巴巴进货的,在外面是买不到的哦!”
陆叶灵立马拿起一个小物件,津津有味地瞧了起来:“好的,我看看。”
易羡舟也跟着蹲了下去。
确实,就如摊主所说的那样,这些东西,每一个都长得很可爱,还特别独特,属于在其他地方没有见到过的类型。看得出来是用心了的,她喜欢用心的人。
陆叶灵挑挑选选看了一阵,拿起一个胸针问易羡舟:“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易羡舟看看胸针,看看她:“挺适合你的。”
忽然想到姜诗意,易羡舟蹲下身认真挑了挑,从摊子上头捡起了几个小玩意儿,转头望向陆叶灵,问:“你觉得诗意会喜欢这些么?”
陆叶灵笑:“想送她就买。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喜欢这些可可爱爱的东西,只会嫌少,不会嫌多的。”
“嗯。”易羡舟挑了几个,忽然转头望向她:“怎么总觉得你这话听起来,显得我好像很不女生一样。”
“没有,”陆叶灵摇头,“你只是从小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习惯性用理性和认知来掌控情感。这样有个好处,就是不容易崩溃,而且是有时候可以更加客观地看穿很多事。但也有个弱点 ,就是在捕捉细微的情感时可能会容易判断失误。”
可能吧。易羡舟略显疲惫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结了账。
起身时,两个人正准备去买银耳汤,谁想无意间一抬头,就恰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姜诗意和陈静莎。
陈静莎一直粘着姜诗意,两个人搂搂抱抱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看起来十分亲密。
易羡舟遥遥看着,唇角染上了一丝笑。
现在的姜诗意对比起之前来,元气方面确实是已经恢复了不少,重新展露出了精力旺盛的模样,真好。
陆叶灵看了下那边,又望了下易羡舟,却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来。
她有一些想法。
终于还是没能绷住,陆叶灵唤了她一声:“羡舟。”
“嗯?”易羡舟转过头来,唇角上还是带着笑。
陆叶灵看着她的脸,没有及时说话。
其实,易羡舟应该还是挺在意姜诗意的吧?虽然说只是协议结婚。
对于真的不感兴趣的人,易羡舟不会看到什么东西都想着要不要给姜诗意买一个的。哪怕是协议结婚。假如她在情感上对这个人真的不上心,那其实,就算是结了,也会懒得多看一眼,只履行一下必要任务。
只是易羡舟在感情上受挫太多,有点麻木,情绪感受器出了点问题,就可能会看不清自己。
按理说,陆叶灵是喜欢易羡舟的,假如那两人的婚姻关系会破灭,对自己而言,是很有利的。
但是她实在是,做不到旁观。
假如易羡舟确实是在意姜诗意的,那么,在接下来的相处过程中,势必就会越来越在意。到时候姜诗意要是喜欢上了别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毁约离婚,易羡舟肯定会很痛苦。
想到这些,陆叶灵说:“我能冒昧问一句你们这个婚姻,有设什么限吗?”
易羡舟沉思道:“有,就是双方不可以出轨。”
“那,”陆叶灵刮了刮额际上挠得人发痒的碎发,“和别人有非常亲密的肢体接触也是可以的吗?”
易羡舟明白陆叶灵是在说姜诗意和陈静莎的肢体接触有点儿太过了,摇摇头,说:“同性婚姻比不得异性婚姻。要是因为结了婚就得和所有女生划清界限的话,岂不就没有朋友了?再说,两个直女相处应该都是那样的吧?”
“这样啊……”陆叶灵想了下:“可是,假如陈静莎这个人,并不直呢?”
不是每一个弯的在靠近别人妻子时,都能像自己这样没有什么坏心眼儿的。
易羡舟听到这儿,笑容忽然凝结了下来,倏地转头望向了陆叶灵。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陆叶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挠了下耳垂:“我之前好像见过那个叫做陈静莎的妹妹。”
“然后?”易羡舟眯了下眼。
陆叶灵眉眼低垂地回忆着:“我好像刚好撞见过她和她前任分手。她前任,就是一个女孩子。因为陈静莎长得还挺有特点的,像个娃娃,我又比较擅长记一些细节,就记住了。 ”
陆叶灵的意思很明显了。
假如陈静莎是弯的,却还和姜诗意那么亲密地接触,就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了。
易羡舟不觉间抱紧了腰腹,摩挲着嘴唇没有吭声。
直到排在前面的人拿着银耳汤离开,易羡舟才抬起眼,对老板说了一句:“老板,两碗银耳汤 。”
“好嘞!”
蹙了下眉,易羡舟又朝着姜诗意那边望了去。
那个摊子的队伍真不是一般的长,姜诗意和陈静莎都已经排到现在了,还在排队。姜诗意这会儿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刷什么,陈静莎则挽着她的手臂,十分亲密地一块儿看着手机。
看着看着,陈静莎让姜诗意闭上了眼睛,抬手给她整理了一下睫毛。
易羡舟面上默不作声,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就在这时,老板将两碗银耳汤端出来,同时出了声:“一共二十四块。”
“好。”易羡舟收回心神,打开手机准备付账。谁想手机竟然一下子卡死了,于是她打开钱夹子盯着里头的百元面值人民币,神使鬼差地就嘴瓢了:“请问您这边收纸钱吗?”
陆叶灵和老板都愣了一下。过了老半天,老板才缓缓抬起头来,挺着个大肚子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哈?!”
陆叶灵反应过来,连忙打开手机:“我来付。”
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易羡舟已经朝着姜诗意那边走了过去。
第42章
姜诗意刚将手机里头那只可可爱爱的柴犬图片递给陈静莎看完, 旁边便有个阴影压了过来。
同时,清润如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什么呢,那么开心?”
如同一池水被船桨划开, 姜诗意和陈静莎分别抬起头来望向了声源处。
夜色之下, 全身黑衣黑裤的易羡舟端着碗银耳汤站在那儿, 高挑英挺,整个气场却显得和夜市那种热热闹闹又接地气的氛围格格不入。
陈静莎上下打量着她, 旋即堆满笑容:“没聊什么呀, 就是诗意姐说她想要养条狗,但是看什么狗都挺喜欢的, 不知道该养哪个品种,就问问我的意见咯。”
易羡舟掀起眼皮,将生得人畜无害的陈静莎盯了好一会儿, 又将视线落到了她仍旧环着姜诗意腰肢的手上。
她没说什么, 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陈静莎很快就觉察到了不对劲。饶是如此,她却还是没有将手从姜诗意腰上放下,甚至还又紧了紧,以一副暗含挑衅的模样看着易羡舟。
偏偏就在这时,有位大哥推着个装了一大堆瓜果的小车朝着这边冲了过来,还边冲边喊着“让一让”。眼见着那人就要冲到她们身上来,陈静莎脑子忽然短路,不知该如何躲闪,只好被迫松开姜诗意的腰,站到了边上。
易羡舟顺势将姜诗意直接拽到自己这儿来。
姜诗意微微踉跄,差点儿栽进易羡舟怀中。
听着耳边传来的那声“小心”, 她心头一跳,薅了把头发:“嗯。”
易羡舟松开她后, 看着她手机屏幕上那堆乱七八糟的图片,问:“你想养狗了吗?”
先前姜诗意好像都没说过有这种念想。
“嗯。”姜诗意依旧盯着屏幕,出神地划拉着照片,翻看着更多的狗狗照片,脱口问道:“你过敏吗?不可以养吗?”
那话语,简短又快速,实在是叫人听不出里头蕴藏有怎样的情绪。
易羡舟摇头:“没说不可以。我对猫狗都不过敏。”
姜诗意没再继续玩手机,将其放下,揣进大衣柔软的兜里。
抬起头来,她先是瞧了瞧易羡舟以及站在易羡舟身侧的陆叶灵,后是朝着前方望了一眼,嘀咕道:“这个队伍怎么这么长,久到让人都快失去买的欲望了。”
说罢,她还跺了下脚。看来是已经站累了。
也是,姜诗意的鞋子是带跟的。就算是粗跟,那也是跟,站久了肯定会累。
易羡舟开始寻找四周是否有空桌。
很巧,其中一桌的人已经开始对着镜子打理自身形象,似乎正准备离开。
想到不容错过,易羡舟扯了扯姜诗意的胳膊,朝着那边指去:“那儿刚有人离开,你去把座占上,这边我帮你排吧。”
“好吧,”姜诗意权衡了下利害关系,答应得比较干脆,“记得帮我点两串包菜和一串年糕一串淀粉肠,其他的就随便。”
“嗯。”易羡舟虚着眼睛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准备过去了,忙说:“快去吧,别让人把空位给抢走了。”
姜诗意静默着点点下巴,朝着那边急急忙忙跑跑跳跳地走过去,将那袋橘子搁到桌上后,坐了下来。
易羡舟见她已在远处落,这才将目光转到了陈静莎身上。
估计是托了长得不高,身板儿瘦小,穿着打扮还偏向于英式学院风,脸又圆的关系,陈静莎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附近哪个大学里头出来的。
陈静莎没什么和易羡舟说话的欲望,在姜诗意离开后,就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短短时间内,她便从一个小天使小太阳的模样切换到了生人勿近的模式,冷得出奇,和表面呈现出的甜美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人,还真让人猜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易羡舟扫了眼她,琢磨片刻,选择主动打破平静:“你和诗意从小认识?”
“对呀。”陈静莎终于从屏幕上抬起眼来,淡得离谱。
那眼神看着有点儿漫不经心,爱答不理的。
易羡舟手在身后轻轻一捏,笑道:“你是什么时候来这边的?”
“去年。”陈静莎继续低头翻看着手机,答得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气氛很快就又跌破了零度。好像刚刚那个和姜诗意热恋的人,是另一个陈静莎似的。
陆叶灵在旁围观着,眼珠转动一圈儿,上前一步对着陈静莎微笑:“哎你这外套不错,挺好看的。”
陈静莎听到陆叶灵的声音,脸上的冰霜立马瓦解了大半,抬起脸露出甜甜的笑容:“是吗?”
“是啊,”陆叶灵展露出好奇神色,“哪里买的?”
陈静莎脸上漾着两个小酒窝:“在网上买的,一家叫做‘三幅画’的店子。”
“哦,真挺不错的,”陆叶灵眉眼弯弯,“我回头瞧瞧。”
“好呀,”陈静莎捏着手机,声音甜美,“那家店里的衣服都可好看了,我真的很推荐。”
……
易羡舟看着那两人一来一回,充满活力的互动,基本可以确定,陈静莎仅仅只是对自己带有敌意。假如陈静莎对所有不熟的人都是冷淡的模样,又怎么可能会区别对待自己和陆叶灵呢?
问题是,易羡舟和陈静莎明明今天才认识,彼此之间不存在任何的冲突。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静莎会莫名其妙就不喜欢自己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了——因为姜诗意。
易羡舟现在觉得,陆叶灵给自己提的那个醒,确实是不得不注意的。
不论陆叶灵当时有没有认错人,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陈静莎对姜诗意的感情,并不只是纯粹的友情。
说说聊聊间,这队伍终于排到了她们这儿。
易羡舟挑好要炸的蔬菜肉串,正打算将筐子递给老板,陈静莎连忙又往里头丢了两串藕合,说:“再加一个这个吧,诗意姐还喜欢吃这个,她刚刚估计是忘记说了。”
易羡舟稍作停顿,将筐子继续递往老板手中,自动站到边上,给后面的人让出了点餐的位置。
又一阵风袭来,在发丝被扬起时,易羡舟低头看着地面,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了一句:“陈小姐把我老婆的喜好记得很清楚啊。”
陈静莎侧头看着站在身旁的易羡舟,面笑眼不笑:“那是。怎么可能记不清楚呢?她的整个青春期都是我陪着度过的。我的整个青春期也都是她陪着度过的。你知道,青春期的感情可是人这一生中最为宝贵的。”
最末,陈静莎还反问了易羡舟:“怎么,你不清楚她都喜欢吃什么吗?”
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一种满满的优越感,就像在示威一样。
易羡舟扯了扯唇角,也是皮笑肉不笑:“我确实不清楚所有。只不过呢,在我看来,人的每个阶段都不一样,无论是陪伴在身边的人也好,还是喜欢的食物也罢,都是在不断变化。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就像你很清楚她在过去喜欢吃什么东西,但不一定知道她现在喜欢吃什么东西;而我虽然不知道她过去喜欢吃什么东西,但会知道她现在喜欢吃什么东西一样。”
“所以,在我看来,感情这种东西,不存在什么哪个时期才是最宝贵的说法。”易羡舟说完这话,撩起眼望向了她。
两人视线对到一起,空气里头弥漫起了一阵看不见的硝烟。
陈静莎紧抿双唇,才意识到一件事。易羡舟虽然乍一看少言寡语的,但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
表面越是彬彬有礼,实际上就越是难搞。
陈静莎忽地笑了,佯装无所谓地看了眼周围的摊子,说:“易小姐,你真的很适合去打辩论赛。”
“过奖,”易羡舟实话实说,“但我只是在陈述一些事实而已,没有要诡辩的意思。”
陈静莎撇撇嘴,望向了一边。那个任性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还没长大的人。
易羡舟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往下说:“陈小姐,你喜欢姜诗意是吗?”
陈静莎怔住,重新转过头来看着她。
易羡舟补充了一句:“我是说,超越了朋友的那种喜欢。”
陈静莎笑着,眉头却拧着:“为什么这么问?”
易羡舟慢悠悠说道:“有人看到过你和你前任。你前任是女生,你也是女生。所以,你不是直女,对吗?明明知道自己性取向,还对我老婆又搂又抱,你觉得合适?”
陈静莎眼里闪过了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追问:“谁看到了?”
易羡舟撩起眼皮:“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啊?”陈静莎收回惊讶的神色,皱眉,“这么说来,你见到我就调查了我吗?那你有证据吗?有照片吗?有视频吗?能证明吗?能确定那个人就是我吗?”
她一口气问了好多个问题,脸上的神情却还是非常正常,叫人挑不出半点的破绽来,只让人觉得可能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也是有点儿厉害了。
易羡舟唇线抿直:“没有。”
“那……”陈静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露出一脸无奈地笑道,“既然你什么证据都没有的话,那你,不觉得自己对我的指控太简单粗暴了吗,我感觉,好像有点儿太武断了吧?”
“哎。”陈静莎揉着太阳穴,叹气:“怎么说呢,诗意姐现在是你老婆没错,但她也是个独立的人啊,你总不能因为她跟了你,就连她正常的社交都要疑神疑鬼了吧?这样真的好吗?”
易羡舟扯着唇角,没答话。
陆叶灵也忍不住揉了下头。确实。自己目前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就算她先前看到过,又能说明什么呢?记忆毕竟只是记忆而已,没人能够确保出错。谁知道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个妹子会不会只是和陈静莎长得比较相似而已呢?
这一波,她和易羡舟确实都不占理。
陈静莎没有再多说,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冷冷淡淡,懒得和人打交道的模样。
买完炸串,几个人走到姜诗意那边,围坐到了一块儿。
在吃东西的这整个过程中,陈静莎始终一刻不停地和姜诗意聊着,话题从学生时代的琐事覆盖到了她这些年来见过的各种好玩事情。
两个人乍一看,实在是打得火热。
还是和之前一样,陈静莎丝毫不将易羡舟放在眼里。
易羡舟全程什么都没吃。不只是炸串,银耳粥也一样,都放凉了,还是没有喝一口,整个人就只是一直在那儿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神如同一潭浸在了黑夜里的水。
陆叶灵坐在旁边,时而望望她们,又时而望望易羡舟,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也只是在发现易羡舟口袋里头的车钥匙快要掉出来时,凑过去提醒了一声,又顺便和她聊了两句。
等到吃完这一餐炸串,几个人又在附近随意地兜转了一圈,眼看着时间已经不太早,大家明天也一早就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便各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易羡舟坐到驾驶座上后,姜诗意也上了车,坐到了她旁边。
咔嚓一下系上安全带,姜诗意刚拢完一把头发,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松开头发,她将手机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陈静莎发来了一条消息。内容是:
“今天晚上很开心!”
后面还跟着几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就像她人一样可爱。
姜诗意抿着唇浅浅一笑,伸出做了法式美甲的手指,在上头快速打下了几个字:“我也很开心,本来都以为不会再见到了,没想到却还是见到了,难道这就是缘分?哎说起来,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来着……”
易羡舟边观察外头的路况,边将车子从车位上倒出。
窗外建筑先是朝前挪动,上下起伏地顿住一瞬,接着又平稳至极地向着后方光速掠了过去。
车轮碾过平稳的马路,披着夜风在灯火通明的夜间疾驰着,外头景致在不知不觉间糊成了一大片,变得有点儿玄幻。
易羡舟没有说话,姜诗意也没有说话。
车子里头只有轻柔的音乐在缓慢地浮动着,时间都跟被杀死了,于是静止在那儿了似的。
中途遇到红绿灯时,易羡舟在斑马线旁停下车子,稍微休息一下。
转头一看,她就发现姜诗意仍旧在捧着手机和人热聊。
终于,易羡舟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在和陈静莎聊天么?”
这一路上,姜诗意好像都没有停过吧?这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就那么多?
易羡舟不理解。她很少花时间在和人聊天这件事情上。
“是啊。”姜诗意语气淡淡,歪着脑袋继续打字,和对方聊得热络。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沉浸式聊天?忘我到几乎可以忽略身边的一切。这个专注力,很可以。
易羡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红绿灯倒计时结束后,踩下油门,继续前进。
二十多分钟后,两人总算回到了易家。
易羡舟刚将车子停稳,姜诗意拿起包,率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易羡舟锁完车子,将钥匙攥紧在手心里头,走到姜诗意身边,和她一块儿离开车库进了屋。
走上楼梯,到达卧室,在推门进去的瞬间,淡淡的香水味道含着一阵清凉的感觉迎面扑来,一个收拾得整洁干净的房间便展现在了眼前。
墙体是刷成的淡淡的粉绿色,让人冷不丁想起了夏日里薄荷的味道。白色的床上被褥铺得格外厚实又松软,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感受到躺上去时会有多舒适。所有家具都是纯净的白,与那淡淡的绿结合在一起,生出了种冷静的梦幻感。
姜诗意放下手里的包和橘子,感觉身上的外套有点儿重,压得肩膀有点儿酸,这会儿只想要尽快换掉衣服舒舒服服地歇着,便先带着睡衣去洗了个澡。
易羡舟在屋子里头踱了几步,出神地盯着墙上的一幅画看了一会儿,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拿着手机安安静静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着。
互联网上的东西永远都是那么绚烂又无聊,令她总是点进又点出,到最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看了些什么东西。
反正就是打发时间吧。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浴室里头没有了水声。随着窸窸窣窣一阵响,没多多久,姜诗意终于开门走了出来。
换上睡裙的她,看起来很性感,很漂亮。双腿笔直,腰肢纤细,臀线完美,胸脯丰盈。
完美得就好像是上帝的杰作,无论易羡舟看了多少遍,再看也还是觉得很惊艳。
好巧不巧,姜诗意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于是姜诗意小跑过去站住脚,捧起手机继续回复了起来。在这一过程中,她唇上还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笑,很是愉悦的模样。
易羡舟起身路过时,下意识偏过头,朝着她那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只见对话框上头对方的昵称叫做“吃可爱多长大的莎”。
真是好长好独特的一个备注。不愧是一位拥有着青春期宝贵经历的朋友。
就在易羡舟看完那句话时,姜诗意已经从那对话框里头返回到了通讯录界面。
在这间隙里,易羡舟顺便瞄到了姜诗意对自己设置的备注。
这个备注就简短多了,也没有什么花里花哨的东西,只有简简单单的“易羡舟”三个字。
嗯,质朴。质朴点儿好啊,质朴点儿真挺好。
将手机往边上的桌面随手一撂,易羡舟转过身从衣柜里头取出一套睡衣,对她说:“我去洗澡了。”
姜诗意头也没抬,只是冲她比了个简单至极的手势:“OKK。”
完后,她继续低头和人聊着。
很是入迷的样子。易羡舟禁不住想,自己当年沉迷游戏时,估计也没姜诗意的这个状态专注。
歪头看了一眼,易羡舟掂着衣服掠过她身旁,一声不吭地朝着浴室里头走。
很难描绘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摸不清也道不明,就像一个不规则形状。当这种情绪蔓延出来后,就变得越来越不可控制,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即使她脱光了衣服,用凉水将浑身上下都冲了一遍,也还是没办法将那种情绪处理干净。
她一向擅长于控制自己情绪。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如人前表现的那么淡定。她谦和的外表底下,压制着的是无穷无尽的岩浆。
但在此时此刻,她的控制技能好像被人打破了一个裂缝,导致它正在慢慢失效。有一些贪恋和欲望,正在渐渐地,以野蛮的姿态增长着。
同时,外头的姜诗意捋了一把头发,便蹬掉拖鞋,窝到了一张软得像片云朵一般的单人沙发里头,继续和陈静莎聊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
分隔多年,她们彼此都经历了很多,人生经验可谓是丰富得不行,就算是聊个三天三夜,恐怕也不足以聊完。正好,这样还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让她不必把目光一直放在易羡舟身上,不必自讨没趣。
直到浴室门打开,易羡舟从里头走了出来,姜诗意也还在和对方聊着。
易羡舟侧头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去拿了杯水,仰头喝得一干二净。将空杯子翻转着看了看,易羡舟把它放到桌上,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走到了姜诗意面前。
对方这会儿正闲散地窝在沙发上,一副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回复的模样。她的睡裙不是很长,盖不住膝盖,将修长结实的腿暴露无遗。她的衣带好像有点儿松,软趴趴地耷拉在圆润的肩头底下,衬得那雪白的皮肤格外柔软。
她的唇色也很漂亮,如一抹樱粉落在了雪里,纯洁且又妖娆。
意识到易羡舟站了过来,姜诗意抬起头准备问干嘛,谁想话还没脱口,易羡舟眼皮子一撩,将手一抬,便瞬间打掉了姜诗意手里头的手机。
眼见着手机翻转着从空中坠落,倒扎进沙发角落处,姜诗意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诧异道:“你在干什么?!”
说着,就要去捡手机。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易羡舟眼也不抬地俯下身,将她手按在了沙发上,同时抬起眼来望着她,带着一股浓厚的压迫感说:“没在干什么。在犯病。”
说完那话,她歪着头笑了笑。
“犯……什么?”姜诗意张了张嘴,愣住。
“别和她聊了。”
“……嗯?”
“陪我。”
下一秒,姜诗意还来不及反应,下巴就已经被人牢牢钳住。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占有欲浓烈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第43章
姜诗意都还来不及作出反应, 就已经被对方温热的气息给全盘罩住,柔软的触觉更是让她在短短时间内便陷入了种迷乱的境地中。
她的心跳也猝不及防就变得乱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明明前一秒她还在对眼前这个女人耿耿于怀, 在心里暗暗立了誓, 今后一定要尽可能地保持距离, 可当对方一个吻覆盖下来,她拟定的所有计划便都如同篱笆遭遇山洪那般, 被彻彻底底地给搅乱了。
随着呼吸变得越来越紧促, 姜诗意闭着双眼,睫毛轻颤着, 一不留神就坠入了易羡舟所编织的意乱之境。
好一阵过去,易羡舟才从她唇上离开。
姜诗意转动着带了水波的双眸,与之相视:“你就是要我这样陪的?”
易羡舟抵着她的唇:“你之前欠了我, 该还了。”
“什么?”姜诗意被她的鼻息扰得心神不宁, 杏眼中透出微微诧异。
易羡舟鼻尖蹭在她脸颊上:“先前你说太晚了,不能喂我。”
无论是神情,抑或是语气,都显得暧昧至极。
随便一撩,就让姜诗意体内的所有细胞都变得蠢蠢欲动,全然不知安分为何物了。
“你竟然,真的在心里记着。”姜诗意与她鼻尖相对,食指在她唇上压了压,眸光迷离。
仅仅只是对话而已,姜诗意就已经有些难以按捺。
“我记性好,”易羡舟吻了下她唇角, “会记账。”
随后,易羡舟又压到了她唇上。
姜诗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个原理, 易羡舟总能够轻而易举地触发那个能够打开她原始欲望的开关。
不知不觉中,彼此间的衣物已经变得凌乱,糅在一起软趴趴地落到了地面。
在被易羡舟闯入的那一刻,姜诗意大脑瞬间化作了一片空旷,牢牢抓住沙发扶手的手背上浮出了隐隐约约的青筋。
快要克制不住,她张开了唇。然而下一秒,一个火热的吻又堵住了她的声音。
不知道进行了多少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易羡舟才停下来。此时的姜诗意,浑身上下已经软得不成样子。
易羡舟拉过一张毯子盖在她身上,亲了亲她的眼尾:“姜诗意。”
“嗯?”姜诗意缓过来后,眼神还有些无法聚焦,显得格外动人。
“没什么。”易羡舟摇头,转过身走进浴室里头,开始洗手。
姜诗意裹着毯子从沙发上起身,强行忍住那种隐隐约约的酸软感觉,来到易羡舟旁边,轻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虽然不知道易羡舟遇到了什么,但姜诗意在对气场的变化捕捉方面,还是挺敏锐的。
易羡舟思来想去,关上水龙头,扯下一张毛巾将手慢慢擦干,摇头。
她能说什么呢?她也不好说。就如陈静莎说的一样,她和陆叶灵都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好说。否则就会有点过于无理取闹了。
“你冲个澡,等下我们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参加寿宴。”易羡舟拍拍她小巧的肩头,走了出去。
姜诗意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不由得蹙了下眉头。
总觉得易羡舟今天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正常。而且,刚刚真的就像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爽是真的爽,就是她都快受不了了,连喊了好几次停,直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交代在这儿了,易羡舟才停下了动作。
停下来后,易羡舟也还是一直闷不吭声地靠着她。
难道说,是这个家太压抑,易羡舟一回来就喘不过气?
转过身,姜诗意思索着将毯子往边上一丢,在对着镜子抬头的瞬间,忽然被里头的自己给吓了一大跳。
脖子上这么一堆红印子,她明天得涂半瓶粉底液才盖得住吧?-
翌日。
易羡舟醒来的时候,姜诗意一如既往还处于熟睡状态中,呼吸都很安静。
抬头看了下天花板,易羡舟又侧过身,静静地观察起了处于睡眠状态中的姜诗意。
柔软的发丝铺散在粉绿色的枕头上,姜诗意双手叠在脸颊底下,睡姿标准得不能再标准。果然就和传说中的天使一模一样。易羡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光是这样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都能看十多分钟。
直到闹铃响起,姜诗意眼珠开始转动,易羡舟才撤回视线坐起身:“醒了?”
“嗯……”姜诗意朝着上空举起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醒了。这床也好舒服,真好睡。”
但当她试图起身下床时,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怎么了?”易羡舟问。
“腿,好软。”姜诗意攥着被子的一角,抿紧了唇。
今天好像并没有比昨天变好多少。
易羡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腿软?昨天走路走太多了?”
姜诗意唰地将眼刀朝她丢过去:“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心里不清楚?”
易羡舟眉梢耸动:“原来真的会腿软。”
“不然呢?”姜诗意瞪着她。
“不好意思,”易羡舟低下头,“我以后会温柔一些。”
“不是温柔不温柔的问题,是……”姜诗意话到嘴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嗯?”易羡舟偏头看着她。
“是腿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姜诗意瞪了下她,便下了床,穿上拖鞋进了浴室。
易羡舟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抬手扶了额角,又咬了下拳头。好像莫名其妙地就涨了什么知识呢。
一二十分钟过去,两个人都洗漱完后,姜诗意走到化妆桌旁坐下,将粉底液取了出来。
反正闲着也没事儿,易羡舟便双手抱腰,倚在了化妆台旁边的墙壁处,看着姜诗意化。
“啊……”姜诗意撩开头发,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脖颈:“好多啊。”
自言自语过后,她端起一杯水,瞟向了易羡舟:“你昨晚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易羡舟仍旧环抱双臂,一动不动地倚在那儿看着她:“就是突然很想做,不然就觉得,要死了。”
姜诗意被呛了一口水,浅浅咳了一声,捏着杯子看着她:“这是什么形容词……”
“最精准的形容词。”易羡舟双眸依旧沉静。
她怀疑自己是中了什么蛊。明明以前,她对这种事是根本不感兴趣的。真的就是不怎么感兴趣。可自从遇到姜诗意,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姜诗意放下水杯,眼神往她那儿一勾,“现在感觉好多了?”
易羡舟勾了下唇角:“算是。”
在看到姜诗意在自己身下喘到无法自拔,甚至急促到忍不住咬自己肩膀那一刻,就觉得好了许多。
她可太喜欢那种感觉了。跟嗑了药一样。哪怕是干瘪了的血液细胞,都能重新焕发活力。
姜诗意默了一会儿,忽然望着她,问:“话说回来,你怎么一直站这儿?”
“看你化妆。”易羡舟直说。
“化妆,化妆有什么好看的?”姜诗意有点儿费解,“你这爱好可真奇怪。”
主要是易羡舟先前很少会这样子关注她。即便在床上打得再怎么火热,生活里头又有再多的交集,易羡舟也鲜少会这样主动出现在旁边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看人化妆很奇怪吗?”易羡舟问。
“也不是……”姜诗意摇头,“不是看人化妆奇怪,是觉得……你会全神贯注地看我化妆,有点儿奇怪。你以前都不这样。”
是啊,以前不那样。
那,为什么现在却会这样了呢?易羡舟发现,自己果然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保姆的声音,说是早餐已经好了,让她们下去吃饭。
姜诗意不好再慢慢来,赶紧加快了速度。
由于脖子上的印子实在是太过嚣张,即便涂了粉底液,也还是难以盖全,临出门前,姜诗意刻意找了条丝巾系上。
她忽然觉得,老天爷有时候还是在帮她的。她当初放这条丝巾的时候,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什么要放,就莫名其妙放进去了。结果这会儿,偏偏就用上了。
等姜诗意打点完一切,易羡舟便同她一块儿出门下了楼去。
人还没到餐桌呢,面点的香气已经乘着空气飘了过来。
到那儿一看,只见上头放了一大锅砂锅粥,边上还搁了两个大盘子,里头分别叠着松软圆润的馒头,褶子漂亮的包子,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
在最边缘上,还搁了几碟子种类不同的酱菜。
挺温馨的一餐。
易成天和木以萍还有奶奶这会儿都已经坐到了餐桌旁。
“这包子看起来好松软啊。”姜诗意同长辈们打完招呼,对着包子发出了感叹。
保姆一边帮忙盛粥,一边微笑:“牛肉馅儿的,很好吃的!今天这个皮发得也不错!”
“嗯,”姜诗意点头,“等会儿我一定试试。”
简单聊了几句,大家就动起了筷子。
易羡舟没见到易木心,在夹包子时随口问了句:“木心还没起么?”
奶奶转头说:“她还在睡觉。”
厉害了。姜诗意还是头一次遇到比自己更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她虽然也是很难早起的那类人,但至少不会在一些比较特殊和重要的日子里头掉链子。
“她昨晚学习太晚了,今天早上醒不来。”木以萍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易羡舟抬起了头。学习太晚?易木心怎么可能那么热爱学习,十有八九就是玩手机玩太晚了。但她懒得戳破,夹起包子咬了一口。
吃了一会儿,易成天望向了易羡舟:“羡舟,你等会儿来我书房一趟。”
易羡舟直接问;“还是因为上次那个合作上的事儿吗?”
通常情况下,易成天不用开口说什么,易羡舟都能够猜到肯定是公司方面的事情。
因为易成天对她,只有工作上的事情有得说。
“好。”易羡舟喝了一口粥。
姜诗意有点儿无语了。这是要把易羡舟的时间彻底压榨干净吗?他到底把易羡舟当什么了?工作机器?他是不是忘了易羡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越想越不舒服,姜诗意正琢磨着要怎样推回去,奶奶已经皱起了眉头,捏着筷子问易成天:“都回家了,还要办公啊?”
易成天脸上立马带起了笑:“主要是这个事儿比较麻烦……”
“既然那么麻烦,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奶奶脑回路就是不一样,“急这一天?”
“可是……”易成天还想挣扎一下。
奶奶已经转头望向了易羡舟:“奶奶今天是寿星,寿星权利最大,你听奶奶的,别去。自己玩儿。”
果然又是这样,永远只有奶奶会站在她这边,奶奶也永远只会站在她这一边。
仅只如此,易羡舟就已经十分开心了。
“好吧。”奶奶都已经开口了,易成天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遵命。
姜诗意心里瞬间舒畅了,夹了一个大包子到奶奶碗里,嘴甜道:“奶奶,吃包子!”
奶奶喜欢姜诗意,一看她就笑得不行,为这冷冰冰的家注入了一丝活力。
易成天和木以萍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也无济于事,只能够把满心的不爽嚼碎了往肚子里头咽。
饭后,易羡舟和姜诗意陪着奶奶聊了小半天的天儿,等到了差不多时间,一家子便一块儿出发去往酒店了。
易家目前在生意场中到底还是小有名气的,以至于全场宾客爆满,热闹得不行。
姜诗意作为易羡舟的妻子,自然不可能安安静静吃席的,也跟着她见了不少人。
虽然她平日里总是表现得大大咧咧,但真到了具体场合,却显得格外的得体大方,优雅端庄。又因为不社恐,和谁都能聊几句,大家都很欣赏她。
至少有不下十位客人对易成天表达了他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这辈子才能够让小辈遇上这样一个人。
易成天和木以萍心里再怎么不爽,表面也只能佯装开心,然后附和。
姜诗意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儿腹黑因子在的,看他们那一脸吃瘪样,心里头就开心。
等到寿宴结束,姜诗意和易羡舟便回到易家,着手收拾起了行李。
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后,易羡舟去厨房拿起了奶奶制作的两罐牛肉干,准备带回云城吃。
全部整理好,易羡舟看了眼时间,发现目前还早,距离动身去机场起码还有五个小时。想到姜诗意先前说想要去她以前读的学校转一转,于是准备带姜诗意去看一看。
找了一圈,易羡舟发现姜诗意正在铁门外面逗一条路过的小狗,便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刚到那儿,她就发现姜诗意正在那里接电话,边接边笑,内容是:
“好啊,那我等会儿出来吧,等会儿见,拜~”
易羡舟见她挂了电话,问:“有人要见?”
姜诗意听到她的声音,才站起身来,面对她站着。
“嗯,对,”姜诗意捏着手机随意指了个方向,“昨天不是刚遇到了静莎吗?她知道我今天要回云城,就问我能不能在走之前见一面。想到确实真的很多年没见了,而且接下来又要有挺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我就答应了。”
易羡舟听罢,打量着她:“所以,你现在就要去见她?”
“是啊,”姜诗意看着腕表,“太迟去的话怕赶不上飞机。”
今天天气很好,晃出了点儿太阳。阳光落到姜诗意脸上,衬得她眼珠通透,笑容也格外柔软,说是油画少女也不为过。
易羡舟手搁在身后轻轻捏了捏,说:“别去。”
“为什么?”姜诗意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儿时旧友失而复得,她现在正处于一种十分开心的状态里头,想要去见一见有什么问题吗?
易羡舟干脆直说:“我不喜欢她。”
“哈?”姜诗意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
“我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易羡舟平日里很少说话说得这么直接,基本上都会去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
可今天,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莫名其妙。动作跑得比脑子快。
姜诗意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易羡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姜诗意是不会做人,但我从来都不会随意点评你的朋友。”
从小到大,姜诗意都把朋友和义气这两个词看得格外重。此外,也不喜欢过于偏激地去评判任何人。在她看来,那样的举动是非常失礼的,让她无法接受的。
何况,易羡舟和陈静莎就只见了一面而已,哪里有自己了解得多?易羡舟凭什么这样武断地给人扣上人品不好的帽子呢?
除非易羡舟能给个说服得了人的理由。
“我不是在随便点评。”易羡舟说。
“那,好。”姜诗意皱起了眉:“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
“好,我说。”易羡舟点头:“昨天。她跟你说话的时候倒是还不错,跟我说话挺难听的。怎么说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辈子屠杀过她全族。”
姜诗意听了这话,原本蹙紧的眉心反而松懈了许多。
“她性格有时候确实有点儿像小刺猬,小时候因为本身柔弱,说话又不好听,常常会惹一身事儿。”虽然儿时玩伴被人恶意解读了,但姜诗意还是在让自己保持平静,跟她分析:“主要还是因为她家里人没教,比较死心眼儿,在面对一些气场和她截然不同的人时,就容易把刺给竖起来。”
易羡舟并不认同姜诗意的逻辑,说:“没人教但还长不歪的,多半是因为本性纯良,基因不错。假如基因不行又没人教,那就会成为永远也长不大的恶童。”
姜诗意眯了下眼,突然笑了起来:“所以说,我的朋友就是心术不正,你的朋友就心术很正了吗?”
“什么意思?”易羡舟问。
姜诗意笑了:“还能什么意思?明明知道自己朋友有了对象,还对朋友那么照顾,又正到哪儿去了呢?”
易羡舟摇头:“你在说陆叶灵?”
“你也知道我说的是谁啊?”忍了一个晚上,这会儿终于把这话说出口了,姜诗意现在感觉真的是太舒畅了。
天知道昨天她看到她俩那么亲密无间的时候内心深处有多烦躁。
她当时真的在想,自己是不是碰上了传说中的高极茶。她不想把人想那么坏,尤其不想把女孩子想那么坏,可她一遇到陆叶灵就雷达狂响能有什么办法?
是她太小心眼儿了吗,那为什么在面对隋子月的时候就不会呢?
难道不是因为易羡舟和陆叶灵两个人看起来太老夫老妻了吗?
易羡舟捏了下眉心:“陆叶灵不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她天生细致,对所有人都很照顾。不只是对我。”
无论是对她也好,还是对其他人也罢。陆叶灵都是这样做的。
姜诗意却忽然一下子就笑了起来,问:“你就那么笃定?”
易羡舟闭了下双眼,感觉脑子从昨晚开始就有点乱,现在更乱了:“我了解她。”
她活到现在还没有看错过谁,所有心术不正的人都被她给淘汰掉了,留下来的全部都是好人。她对自己在交朋友这方面的直觉和经验都很有自信。
姜诗意却抿紧了唇。
、
真是棒啊真是棒。要证明陆叶灵是个好东西很简单,只需要易羡舟知道就行了,但要证明陈静莎不坏,就得把DNA拿去做个检测分析才能确定是吗?
这是在护短对吗?看来,陆叶灵在易羡舟心里的位置是真的挺重要的呢,能够令她深信不疑,还能让她护短至极。
易羡舟揉了下眉心,想说如果姜诗意实在在意,自己以后可以和陆叶灵保持距离。但就这时,姜诗意忽然笑了一声。
“你了解,”姜诗意喃喃,气上头来不管不顾就开了口,“你一个情感麻痹断情绝爱的人了解什么呢了解?!先不讨论她们究竟怎样了。我就问你,这份协议真的是作数的吗?既然是互不干涉,那,你不觉得你太专横了吗?”
情感,麻痹。易羡舟倏地抬起了头。
最后,她扯了下唇角:“对不起,是我太专横了,管太多了。归根结底,我们只是生活搭子、睡觉搭子、演戏搭子而已。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姜诗意下颌松了下,同时缓缓放下了手,没再说话。
说不清是戳中了哪根神经,身上好像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姜诗意忽然抿紧唇转过身,将易羡舟扔在原地,拎着包包扬长而去。
易羡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反复回味着那句“情感麻痹断情绝爱的人”,她突然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第44章
易羡舟自嘲地笑完, 又抿紧了唇。起初并没有太多想法,后来就变得越想越较真了。
姜诗意是怎么提到陆叶灵的?
如果姜诗意要求自己在面对朋友时也要保持距离,那为什么当初见隋子月时, 又不提出来, 还笑得挺开心的呢?
隋子月甚至还会跟自己勾肩搭背, 直接抓着一个吃的往自己嘴里塞呢,难道不更亲密?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陆叶灵哪里坏。但她百分百可以断定陈静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自幼便是接触着恶意长大的, 对于他人的恶意自然非常敏感, 属于即便对方再怎么掩饰,都骗不过她的类型。
准确说, 是对善对恶都有着非常敏锐的嗅觉。她基本上只需要和人交谈几句,就能够把一个人的底儿给摸到七七八八,从中辨别出那个人的底色大概在什么样的一个范围内。
加上后来长年驰骋生意场, 在看人用人上从来都没有出过错, 极其擅长分析,很能以小见大,被她第一直觉划分到不行类别的人,多半确实都不行。
所以说,与其说她是眼光犀利,擅于运筹帷幄,不如说根本就是依靠被生活毒打而从老天爷那里换来的一个技能。
陈静莎首先上来就搂着姜诗意对自己眼神挑衅,后来又明里暗里暗示自己她和姜诗意的感情有多深厚,不是她一个后来者能够比得上的。
这已经超出了“因为气场不和,所以比较小刺猬”的概念。正常情况下,人在面对气场不和的人时, 顶多就是懒得交流,但不会主动挑衅。
主动挑衅就是没礼貌, 人品差。不管以后是否会变好,至少在当下,就是差。
假如是因为陈静莎喜欢姜诗意,想要宣布主导权,那人品就更差了,更值得警惕了。
后来正式吃炸串时,陈静莎说的很多话,也是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的类型。
一边说什么和姜诗意闹掰后,特别痛苦,那几年感觉天空都是阴沉的,很难受。但在聊到从云城去新的地方上学后,给人感觉明明过得还不错,挺多姿多彩的。
也不知道是她习惯性满嘴跑火车,还是她人格分裂。姜诗意可能会忽略过去吧,她真的忽略不了。
总结一下就是,字字句句全是破绽。
她不知道陈静莎为何那样,但她不是姜诗意,她不会去对别人的原生家庭作那么多共情。在她看来,陈静莎的原生家庭怎样是陈静莎的事,外人没必要为她的家庭担责。
因为原生家庭有问题就要谅解的话,那她易羡舟是不是也出去杀人放火也是值得原谅的呢?
但她不会,她根本就不屑于拿着这些东西去做挡箭牌,更不会靠卖惨来拴住别人不停为自己付出。
她说个实话就是恶意揣测,陈静莎直接和自己示威就是原生家庭有创伤应该谅解一下?
所以就是说,陈静莎是姜诗意不容冒犯的朋友,而自己对姜诗意而言,连做朋友都还不够格,是吗?
她到底是什么地方败给了陈静莎?哦,因为情感麻痹。
易羡舟禁不住扶住额头,继续笑了起来。
她怎么忘了呢,自己根本就是个跛子。
笑着笑着,易羡舟又垂下了眼。
她为什么会和陈静莎比呢?她果然是想要把姜诗意绑在身边的吗?果然是独占欲太强了吗?
假如陈静莎没有问题的话,自己会不会也会采取类似的行为呢?她一定会的吧。她小时候可是和易木心抢过东西的。
她肯定也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是不是太贪了?
明明姜诗意已经对她很好了,会开导她,会维护她,还总是笑意盈盈地陪伴她,可是她呢,她却不仅不感激,还想要得到更多。
她错了。她又做错事了。她又被贪念挟持了。她不该这样。
她该被打手心。
她怎么就这么喜欢跟人争呢?怎么就这么不知足?怎么就这么……
为什么会这样?她还是个人么?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可能是个畜生吧,一个会去伤害别人的畜生。
忽然一下子,她的心脏就像是在被人不断地往外抽着气,隐隐约约的疼痛感蔓延在各个地方。
扶着旁边那堵白墙,易羡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身上忽然开始发起了抖,令她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
与此同时,一辆外表黑亮的车子从边上拐了个弯,朝着这边缓缓驶来。易羡舟却也无暇去看,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花白,最后缩在了墙角处。
苟延残喘。
车子里头,易木心本来还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听着来自韩团的劲歌热舞,无意间抬头一瞟,眯着眼睛将一只蓝牙耳塞给取了下来。
“那是我姐吧?”易木心坐直身子,抬手指过去:“她怎么了,该不是犯病了吧?”
易成天和木以萍在易木心的提示下,一道儿望了出去。
“不是都好了么,怎么又犯病了。”木以萍蹙眉:“这难道一辈子都好不了是吗?”
易成天叹气,将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你先带心心回家吧,我带她去医院看看。她得快点儿好起来才行。”
“有些事情还得靠她处理呢,这么没精神可不太好。”
彼此间的对话很是镇定,似乎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你带她去吧。”木以萍看了眼易羡舟,就和易木心一块儿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姜诗意到达和陈静莎约好的那家甜品店门口时,陈静莎已经早早地坐在那儿了。
在精致得如同八音盒一样的甜品店中,陈静莎穿着一身甜美的米色连衣裙和白色丝袜,外头披了件咖啡色的斗篷,这会儿正捧着一杯热饮静静地喝着,看起来特别清纯。
透过玻璃窗,陈静莎冲姜诗意招了招手,姜诗意收拾起满面愁容,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陈静莎对面坐下后,姜诗意卸下肩上的包后,将它给放到了一边:“等我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我也才刚刚到呢。”陈静莎上下打量着姜诗意:“诗意姐你今天真漂亮。”
等得久不久又怎样?在她看来,能够见到姜诗意,就已经很值了。
她以前一直觉得姜诗意对自己还不够好不够包容,直到去外面兜兜转转几圈后,才发现,唯一掏心掏肺对过自己的,只有姜诗意。
其他人都是嘴巴上说着喜欢她,作出各种各样的承诺,实际上受不了她半点。只要她一开始作闹,她们就会弃她而去。
只有姜诗意,永远朝她敞开大门。
她真的好喜欢姜诗意,也好想和姜诗意再回到那个时候去。
“哈哈,你也很漂亮啊。”姜诗意随口回了一句,拢了把头发扫开二维码点餐,将里头花花绿绿的图片拉上拉下,问:“你以前来过没有?这家店的东西中,什么才是最好吃的啊。”
陈静莎帮着她仔细想了一下:“听说那个冰淇淋红薯不错呢,你要不要试试看啊?”
她记得姜诗意是很喜欢吃红薯的,特别迷恋那种软糯香甜的味道,点那个十有八九错不了。
“那我就点它了。”姜诗意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研究多余的。
“嗯。”陈静莎松开手里头的杯子,目光在姜诗意脸上打了个转儿,发现她状态好像不大对,便问:“诗意姐,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怎么啦?”
姜诗意下完单,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很明显?”
她的心情,目前是挺糟糕的。看什么都觉得没有意思。
陈静莎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底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看起来有点儿疲惫。”
姜诗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随便找了个理由:“估计是昨晚没睡好吧。因为一直想着今天寿宴的事儿,脑子就活跃了一个晚上。”
“哦。”陈静莎正打算继续喝热饮,眼睛不经意间一瞟,瞥见了姜诗意脖颈上那,不小心从丝巾底下露出的红印子。
那个难道,是吻痕?
姜诗意和易羡舟,昨晚做了?
陈静莎抿紧了唇。虽然知道那两个人现在已经结婚了,会做那些事也是很正常的,但她的眼睛还是暗了下。
聊了一会儿,服务员就把姜诗意点的冰淇淋烤红薯端了上来。
那红薯红艳艳,软乎乎的,上头放着个规规矩矩的冰淇淋球,还淋了一团浓郁粘稠的酱,很博眼球,看上去就会很好吃。
姜诗意按照惯例给它拍下一张照片,将手机放到一边,拿起勺子挖下一点冰淇淋,混着红薯放进嘴里尝了下,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好吃呢。”
咸咸甜甜,冰冰热热的,截然不同的口感和味道一碰撞,就缔造出了层次丰富的惊艳感。
“是吧?我之前吃过,味道是挺不错的。”陈静莎捏着热饮杯子,情不自禁又望向了姜诗意脖颈上露出的吻痕。
终于没忍住,陈静莎问:“诗意姐,你这婚,结得幸福吗?”
“嗯?”姜诗意顿住了勺子,“怎么突然这样问?”
陈静莎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脸上漂浮着一丝怅然:“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昨天晚上和今天看起来,都有点儿蔫蔫的。你知道,我是最希望你好的。”
姜诗意敛下眸子,盯着盘子里的红薯,说:“还好吧。”
“真的吗?”
“真的。”
陈静莎只好点点下巴,没再继续往下追问了。
这时候,姜诗意忽然想起易羡舟说陈静莎区别对待她们,瞬地坐直了身体:“问你个问题。”
陈静莎偏偏头,像一只活泼的小狗:“嗯?”
“你对易羡舟有着什么样的第一印象?”姜诗意回想着易羡舟先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她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她。”
生气归生气,她始终还是非常在意,更是想要弄个清楚,也挺想知道陈静莎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确实,面对初次见面的人,再怎么说,也不是不应该那样的。更别说那个人,还是老朋友的对象。不说爱屋及乌吧,起码也该保持一下基本的礼貌吧?
陈静莎一听这话,便知道易羡舟肯定把昨晚上的事情告诉姜诗意了。就是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知道是怎样说的。
“第一印象啊……可能就是,觉得她看着不太好相处吧!”陈静莎转动着眼珠,露出委屈又讨好的模样:“当然,我没有说她不好意思的意思哦,就是我个人觉得有点怕而已。是我自己的问题啦。”
“嗯?”姜诗意深入地询问着:“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也没什么,就是以前接触到的她这种类型的相处过,就让我有点儿应激吧。”陈静莎继续说:“因为我以前接触到的这种类型的,都挺阴郁又多疑的,相处的时候喜欢无中生有,让人特别不能放松,我实在是被折磨到了。”
“这样啊?”姜诗意喃喃。
总觉得有点偏激。
“嗯,”陈静莎轻轻点头,“可能是我运气不好吧,从来没有见过心机那么深,那么没理还觉得自己特别有理,会放大每一个小事儿的人,就落下阴影了。”
“当然了,”陈静莎又补充了一句,“我没说易羡舟是那样的人哦,只是说遇到过的那种人和她长了一个面相而已。那个人是那个人,她是她啦。而且,我有错我也知道的,你帮我向她道个歉好啦~”
陈静莎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自发地说了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对,道了歉,不仅让人挑不出错,还会让人觉得也挺情有可原的,继续死抓着不放的话,反倒是自己有病了。
只是……
心机深,还有敏感多疑等等呢,易羡舟身上也多少都沾点儿。
但,什么是心机深?什么是多疑呢?仔细说起来,自己不也多疑么?
陆叶灵也没做什么,都没对自己摆脸色呢,自己也在那里疑神疑鬼。
姜诗意不知不觉失了神。
忽然觉得这红薯吃多了好像有点儿噎,不太好吞咽。姜诗意放下勺子,重新扫开二维码,给自己又点了一杯可可热饮。
从头到尾,她都有些神游太空,差点儿就点上了两杯,好在还是及时发现给取消了。
自从和易羡舟吵完架,她就很不在状态。老实说,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什么陪陈静莎玩的心思了,脑子一团乱麻不说,就连脚下的步子,也都是飘的。
只是她这人向来重视承诺,不喜欢被人放鸽子也绝对不会放人鸽子,骨子里觉得那样是不好的。就还是咬着牙过来赴约了。
“诗意姐。”在姜诗意走神时,陈静莎突然唤了她一声。
“嗯?”姜诗意抬起了头。
陈静莎指了下旁边其他桌正在玩自拍的客人,说:“这里蛮漂亮的,很适合玩自拍,我们也玩一下自拍吧?”
“好啊。”注意力被转移,姜诗意稍微松懈了些:“正好,我们也好久没有玩过自拍了。”
陈静莎很开心,马上起身绕到姜诗意那边,和她在同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然后,她发现姜诗意唇边沾了点冰淇淋。
那一抹白稀里糊涂地落在柔软又饱满的嘴唇上,配合着那张既立体又甜美的脸来看,竟然有着一种致命的性感和吸引力。
陈静莎瞧着瞧着,情不自禁就凑了上去。
“怎么了?”姜诗意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与之四目相对。
“啊,没什么,”陈静莎顿住,露出无害的笑,“就是我看到你嘴巴上好像沾了东西。想帮你擦一擦。”
“哦……”姜诗意抽出一张纸擦了下唇,“可能是刚刚不小心蹭到了。现在好了吧?”
“嗯,好了。”陈静莎不动声色地坐回了原位。
姜诗意先是去搜索了一些合照姿势汲取灵感,随后习惯性打开美颜相机App举到了空中。
待两人一块儿入镜,姜诗意整理了下头发,对着里头微笑。陈静莎也凑到她旁边,浅浅地比了一个“耶”。
连续拍下十来张后,姜诗意退出相机,说:“我用微信发你啊。”
“好。”陈静莎模样乖巧。
在姜诗意打开微信时,陈静莎好奇地瞄了眼她的微信界面,发现她给自己设置的备注叫做“吃可爱多长大的莎”时,内心涌起了一阵美滋滋的快乐。
她比较没有想到的是,姜诗意给易羡舟设置的备注,竟然就是易羡舟的名字。
这么板板正正的,好奇怪,难道那两个人的关系就和自己想的一样,确实不太好?
不然,为什么会感觉易羡舟得到的待遇还没自己好呢?
陈静莎实在是好奇得不行:“诗意姐,你给易羡舟设置的备注名字,怎么就叫易羡舟啊?”
“怎么了?很奇怪吗?”姜诗意点选了一大堆照片给陈静莎发过去后,对于陈静莎的问题表露了迷惑。
“哈哈,”陈静莎双手捏在一起搁在桌上,“主要是很多人给对象设置的备注都是叫老婆,看你没有那样子设置,就觉得有点新奇。”
就算不是老婆,通常情况下,也是其他一些比较亲昵的称呼吧。怎么会搞得这么干巴巴呢?
姜诗意转过头来,捏着手机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易羡舟的名字:“因为我喜欢她的名字。所以,我觉得用她自己的名字就很好。不需要搞什么花里胡哨的。”
她始终记得,易羡舟在那一晚跟自己说过的话。
她妈妈希望她过得轻松自由。
陈静莎倒是真的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原来是这样啊。”陈静莎目光变得幽深了起来。
看来,她好像彻底搞错了什么。
姜诗意并不是对易羡舟有意见。相反,姜诗意可能喜欢易羡舟得不得了。
真是令人怪嫉妒的。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终于吃完所有甜点,也喝完了饮品。
姜诗意起了身:“好了,我得回去了,有机会再见?”
尽管这会儿也还挺早,但她不想生变。
“好啊,”陈静莎唇角含笑,“有机会再见。”
离开饮品店,两人各自踏上了各自的路。
不知道是不是甜食吃起来有点太齁太腻了,姜诗意总觉得脑子都跟被糊住了似的,有些转不过弯。
晕晕乎乎地回到易家,姜诗意刚进门,就看到易木心这会儿正蹲在沙发上玩游戏,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姜诗意懒得搭理她,直接上了楼。同时思索着,等会儿见到易羡舟的话,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毕竟刚吵了架,肯定会很尴尬。
可她当推开门时,发现易羡舟并不在里头,不禁愣了一下。难道出门去了?
姜诗意抿紧唇,从房门里头退出来,重新下了楼,站到易木心边上,问:“木心,你姐呢?”
易木心还是没有抬头,正和人组队在王者峡谷里头飞奔着,十分入迷,完全抽不出空的样子。
联想到初次见面时易木心的那个态度,姜诗意就觉得无语。怎么会有这么没教养的小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的么?
也就是在这时,姜诗意忽然愣住。
是啊,人在面对不友善的人时,第一时间肯定都是不喜欢的。她当时也二话不说就转头跟易羡舟表达了自己对这小孩儿的不喜欢,并且直言那孩子肯定基因有问题来着。
搞不好易羡舟跟自己吵的时候也是灵光一闪,从自己说过的话里头随便提了一些来吵的。
所以,假如陈静莎在面对易羡舟时,也是一个特别坏的态度,易羡舟肯定也会无语的吧?
整理完思绪,姜诗意又继续问易木心:“你姐呢?”
易木心这次终于听到了姜诗意的问话,仍旧懒懒散散:“在医院呢。”
“在医院?”姜诗意的心一下子就拎了起来:“在医院做什么?”
易木心目光追逐着游戏画面,答得不咸不淡:“看病啊,她犯病了,你不知道吗?”
“犯病?”姜诗意一头雾水:“犯什么病?”
“是什么什么创伤吧,”易木心歪了下嘴,“反正她隔三差五就崩溃。也不是隔三差五吧,就这几年每年都要崩个那么几次。今年还第一次犯呢,我们都以为要好了……”
易木心的话轻飘飘的,好像已经是一件司空见惯,不值得一提的事。
这时,易木心手里那局游戏打完了。她伸了个懒腰,转头望向姜诗意:“你知道她这次又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是看八卦的模样。
姜诗意浑身僵直地站在原地,忽然惊得双眼瞪圆,抬手捂住了嘴巴。
肯定是因为那句话。
她当时气上心头,脑子都不过一下地就喊了出来,殊不知那一直都是易羡舟最在意的心结。也可以说,根本就是易羡舟的软肋。
天,她都做了什么?
前面还告诉易羡舟不要妄自菲薄,不要总觉得自己有问题。眼看着易羡舟慢慢有了好转,却又突然一下子给她一刀捅了过去,告诉她:“你就是不正常!”
四舍五入就等于是给一颗甜枣又扇一个巴掌,在还没愈合的伤口上重新撒了一把盐。
她好像,在无意间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做了一件易成天和木以萍对易羡舟从小到大做的事。
最可怕的是,她先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去的那句话对于本来就很介意这个的易羡舟而言,杀伤力能有多大。
不管谁有理谁没理,她都不应当说那句话。
完了完了,完蛋了。总觉得易羡舟现在十有八九已经恨死她了。
姜诗意彻底慌乱了,连忙问:“她在哪个医院?”
易木心淡淡答道:“市立医院。”
姜诗意得知以后,再没停留,攥紧包就冲了出去。
第45章
途中, 姜诗意又收到了陈静莎发来的消息,大概是说很开心。
但她这会儿脑子乱糟糟的,实在是有点不想回复。放下手机, 姜诗意看着外头的天空, 不由自主地舒出了一口气。
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 易成天正在病房外头打着电话徘徊着,好像在处理着什么事儿。大腹便便的他, 看着很有某种头目的那种气质。
看到姜诗意来了, 他说完一句“我挂了”,望向了她:“来了?”
“嗯。”姜诗意跑得有点儿急, 这会儿胸口起伏剧烈,时不时靠嘴呼吸着。
易成天放下手机,问:“她今天遇到什么了吗?”
“我们, 吵架了。”姜诗意抿住唇, 又着急地问:“她怎样了?”
“打了镇静剂,睡着了。”易成天看起来倒是挺淡定:“我刚刚正想给你打电话了,没想到你就来了。我有点事儿得先走,你留下来陪她吧。”
姜诗意愣愣地点头说好。
目送易成天离开后,姜诗意便打开门探进头,动作轻缓地走了进去。
易羡舟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得很沉。即使盖了被子,那种脆弱的气息也还是挡不住地蔓延了出来。
走到床边的一张凳子处坐下,姜诗意双手搁在腿上,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易羡舟,禁不住鼻子一酸, 不自觉地捏紧了双手,浑身上下连带着脚趾头, 也都变得紧绷起来。
直到一个小时过去,姜诗意手机里头接到了妈妈打来的视频,才悄悄站起身,离开病房,走了出去。
姜诗意往耳朵里头塞入耳机,接起了视频通话。
病房内。
易羡舟正在一个梦境里头遨游。
在那梦里头,她赤脚走了一大段的荆棘之地,伤口多到都已经快要察觉不到疼。
就在她思考要怎么办的时候,在一个十字路口遇到了一只巨大的虫子,外观长得和爱丽丝梦游仙境里头那个一模一样。
虫子说:“痛苦吗?痛苦的话,就让我用丝把你裹起来吧,那样你就会变成蝉蛹,等你破茧后,就能成蝶,重获新生。”
她实在太累了,问虫子:“我不需要成蝶,但是地上刺太多了,完全睡不了人,我能在茧里睡一会儿吗?睡一觉起来后,是不是就不疼了?”
虫子说:“是的。”
易羡舟应了,看着一层层的丝在她身上缠着绕着。没过多久,她就被罩在了里头。可就在她准备安然入睡的时候,那只虫子突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蜘蛛,要将她往肚子里送。
边送还边笑:“哈哈哈,愚蠢的人类,上当了吧,我要吃掉你的灵魂~”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要被吃掉,却又挣扎不能的感觉,令她所有神经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动了动食指,易羡舟倏地睁开双眼,望向天花板,一动不动地就那么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闭上双眼整理起了呼吸。
真是好歹毒的一个梦。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经病才做得出来。
呵,是她。
半坐起身,易羡舟垂着脑袋用左手扶着额,一动不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脑子那一块儿就好像麻掉了。好像有情绪,又不是很明显。跟水槽被堵住了一样,那种感觉特别奇怪。却也不陌生。
真该死,又是这样。令人有种打游戏就打通关了,电脑突然重启了,却不知道自己的存档是否还在的烦躁感。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重新打开,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醒了?”
是姜诗意的声音。
柔软的,甜美的,熟悉的,会在人心上勾勒出一圈圈涟漪的。
易羡舟还记得不久前,深夜里,这个声音在她耳边对她喃喃:“你不要对自己太严苛了。你不要总是考虑别人。你要学会爱你自己,去争取你喜欢的。”
那一刻,易羡舟觉得自己躺在了一片云里。虽然很虚幻,很不真实,却最是容易使人坠落。
她可能是真的过得太累了。即便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是一旦有人对自己稍微笑一笑,再递上一颗糖,就能把那种甜美的滋味记得格外牢靠。
可是,也正是这个声音,今天冲她大喊了,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在指控她是个怪物。
姜诗意见她始终默不作声,于是静悄悄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孱弱的肩,低声道:“对不起。”
本来还想说更多,但又担心自己一个不严谨会说错话,把事情变得更加的糟糕,姜诗意就还是选择沉默了下来。
面对着姜诗意的道歉,易羡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会儿,姜诗意终于又主动打破了平静,就着回云城的事情征询着她的意见:“我要不要把机票改签?”
她总觉得易羡舟今天太累了,应该好好地休息一下。
易羡舟却没有及时答复。
又过了一会儿,易羡舟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几点了?”
姜诗意看了眼腕表:“五点多了。”
“五点多……”易羡舟喃喃:“飞机是在七点,赶得及,不用改。”
说完,易羡舟从边上拿起了衣服。
姜诗意本来在直勾勾地看着她,忽然想起她换衣服时不喜欢被人看,便低下了头。
直到听见易羡舟拉上靴子处的拉链,她才又望过去:“你真的没事了吗?这样子会不会太赶了。”
“没事。”易羡舟摇头:“也没什么大病,没做什么手术。”
她实在是不太喜欢让决定好了的事情再出现各种变动,那样会让她很不舒服。整理好袖子,她站了起来,顺便拿起床头柜上的几盒药看了下,揣进了口袋里。
转过头来,易羡舟又说:“我们走吧,不然等会儿就真的赶不上了。”
“好吧。”姜诗意只好应了下来。
走在医院冷冷清清的过道上,姜诗意始终跟在易羡舟身边,却总觉得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经历此事过后,她们之间的距离感,似乎又拉远了。
由于易羡舟要去门外的小店买个东西,两人没有直接去停车场,而是出了医院大门。
刚出去,姜诗意就发现门口不远处有个老爷子正推着个小车卖东西。小车里头的东西特别杂,什么都有。基本都是这边的一些特产零食,属于大家从小吃到大的那种。
姜诗意看了几眼那些东西,停下步子:“易羡舟。”
“嗯?”易羡舟转头望着她。
姜诗意指了下那小车,说:“我以前好像都没见过这些零食。有一点好奇。想看一看。想买一点。”
易羡舟点点头,回得不咸不淡:“嗯。”
姜诗意抿紧了唇。果然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易羡舟应该不会只回一个“嗯”。
舒出一口气,姜诗意转过身去,挑选了起来。
因为不知道究竟要哪些,就一样拿了一袋结账。
看着老人将东西全部装进一只口袋中,姜诗意接过手道了个谢,站到易羡舟旁边。
两人还是没什么话,有点儿隐隐约约的尴尬。姜诗意干脆掏出一袋零食看了起来。准备撕开。
令人无奈的是,尽管上头有锯齿,却还是很难撕开。姜诗意折腾了半天,决定上牙咬。
易羡舟用余光瞥见后,叹了口气,站住脚朝她伸出手:“给我。”
姜诗意愣了两秒,乖乖地将零食递到了她手中。
于是,易羡舟低头撕零食,姜诗意的目光则聚焦在了她洁白纤细的手指上,又逐步上移,落到了她好看的脸上。
一会儿后,易羡舟将撕开了的零食递归姜诗意:“给。”
姜诗意捏着那塑料包装,顿了一下,又送到她面前:“你要不要尝尝?”
“不了,”易羡舟摇头,“从小吃到大的,有点儿吃腻了。”
“哦,好。”姜诗意又把零食收了回来。
掏出一颗黑溜溜又很圆润的梅子丢进口中后,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酸到简直想要跺脚。
被酸得眉头紧皱的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捏着拳头,浑身都抖了一下。有一种又菜又弱还爱玩的既视感。
还有点可爱。
但易羡舟很快就转过了头来,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说:“走吧。”
“嗯。”姜诗意跟上了她的脚步,却总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有点儿飘。
回到易家,和大家简短地道了个别,两个人便拎着行李箱出了门。
到达机场办完登机手续和行李托运,易羡舟和姜诗意一块儿去里头的快餐店随便吃了点儿东西。
不知道是因为太虚了,还是机场里的面条就是太难吃,易羡舟从头到尾都没吃几口。吃前吃后,那食物都看不出来有少。
实在是没什么兴致继续往下吃,易羡舟垂着睫毛搁下了筷子。
“这,就不吃了吗?”姜诗意问。
“好像不是很饿。”易羡舟取出药,搁手里头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纤长的手指打开封口,取出来扣了一粒丢进嘴里含住。
收起药,易羡舟拿过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盯着桌面走神。看上去还是很虚弱,有着一种元气没有恢复的感觉。
姜诗意在旁看着,格外担忧:“怎么了?”
易羡舟回过神来,给矿泉水盖上盖子,摇头:“放空一下。”
“哦。”姜诗意觉察出她不想聊,就闭上了嘴。
饭后,两人没有停留,通过安检去了登机口。
一路上,易羡舟还是有点犯困。今天果然是有点太过折腾了,加上长年累月的劳累,那种疲劳感全部聚集到了一起,想要立马化解,实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于是她问空姐要了张毯子,就调低座椅,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姜诗意没有打扰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歌。
到达云城拿到行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等她们到了家,更是已经十一点了。
拖着行李箱走到卧室门口,易羡舟转头望向姜诗意,微微颔首:“累了一天,辛苦了,洗一下早点儿睡吧,晚安。”
无论是神情动作,还是肢体语言,都显得分外礼貌又疏离。
看得出来,易羡舟现在好像不是很想搭理她。
姜诗意是真的有点儿慌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点头:“好,晚安。”
看着易羡舟拖着行李箱进屋并关上门后,姜诗意也拖动行李,缓缓走到了自己房门前。
叹了口气,姜诗意打开门,松开行李箱拉杆,将包撂到一边,将自己给摔到了床上。
一会儿过去,她翻了个身,仰躺着望向天花板,将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上,任满脑子的思维在里头横冲直撞。
自打从医院里头出来后,易羡舟还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甚至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沉静自若,却让姜诗意越发地感到了不安。
虽说易羡舟防备心重,但在先前,起码在对她的时候,话还是挺多的。不像现在,易羡舟同她的对话总是十分简短。如非必要,几乎没什么交流。
有种两只小狗刚刚碰了下鼻子,在确认对方值得信赖,可以做自己的玩伴以后,又突然失忆了,信息素被切断了的感觉。
实在是,过于疏离了。这样的落差感,真的让人很难能够去适应。
就在这时,她手机又震了下,拿起来一看,是陈静莎发来的消息。
“诗意姐在忙吗?”陈静莎问。
姜诗意看完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回陈静莎消息。但她现在对于陈静莎的感觉,已经变得多少有点儿微妙。
她觉得,易羡舟说的一些话,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很多时候确实应该有点儿防备心。
思前想后,姜诗意回了一句:“嗯,最近都会挺忙的。”
言外之意就是没法儿像之前那样聊天了。
丢掉手机,姜诗意起身坐到沙发上,拿出先前买了一直没吃的橘子,剥开皮后,又将橘子掰开,机械式往嘴里头一瓣接一瓣地塞着。
都没来得及仔细地品尝味道,就被她给吃完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
另一个房间里。
易羡舟蹲下身打开行李箱,将里头的东西翻出来整理了一遍,放到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以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下定决心,决定将目前考虑的一些事情说给姜诗意听。
谁想,她才刚拧开门走出去,就撞见了正好准备过来的姜诗意。
两人隔着空气,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
易羡舟先开了口:“姜诗意,我有话要对你说。”
“嗯?”姜诗意扬了下眉梢。
第46章
姜诗意心里头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易羡舟看上去有点严肃, 确实是一副要和她说正事儿的模样。
“你说。”姜诗意做了下心理建设。
易羡舟沉默了一会儿,眼睛望向地面,一板一眼地组织着语言:“我觉得你之前说得挺对的。”
之前?她之前说什么了?
“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 姜诗意实在是弄不太明白。
易羡舟思索着具体要怎么说, 好一会儿过去, 终于开了口:“我没有资格管你。所以我决定,以后我们还是各管各的吧, 做到真真正正的互不干涉。以后我不会再随便说你朋友的不是了。至于会不会出轨, 这种事情要是真的会发生,其实也不是设置出一大堆条条框框就能管住的。如果不会发生, 就算是什么条条框框都不设置,也不会发生。另外,我们的协议确实是有点反人性。要是你后面喜欢上了别人, 想散, 那,我不会强留你。只要在我奶奶在世的时候,需要和她见面的时候,一起出现一下就行。”
姜诗意先前说的一字一句,都被易羡舟给好好地记了下来。在琢磨了又琢磨后,她想,或许这样对于她们而言,是最好的。
当然了,她是不会跑去出轨谈恋爱的。没那个心思去做,也不想去做。这次这个事情导致的倒档,也算是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她这人, 确实比较适合当寡王。
“当然,这些是我的想法。你同意了才会生效。还有就是, 或许……”易羡舟想了很久,捏了下手臂上的残留的针孔,还是把这个想了老半天的事情说出了口:“我们是不该展开某些亲密关系的。”
她不知道姜诗意是怎么把感情和□□分开的。反正她是分不开的。继续那种模式的话,她只会越陷越深,越发地迷恋姜诗意,然后爱上姜诗意。她直觉很准,察觉得出那种走向。
先不说姜诗意不一定会对她有意思,就说她自己吧。她知道,自己现在不配爱谁,不配追求谁。从病床上醒来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婚姻关系,而不是自然的恋爱结婚了。
她这样的人,假如真的谈恋爱了,细想一下还是蛮可怕的。试想,本来还甜甜蜜蜜的,结果某一天突然一不小心受到刺激,于是回档,变得比以前更加麻木,那么,对于对方而言,岂不就是一种灾难?
但她不可能直接把这种话说出来,就只能这样子了。
姜诗意一开始没有说话,到了后边儿,突然笑出了声。
她是真没想到,易羡舟要跟自己说的话,是这个。但好像也很正常。自从易羡舟醒来后,人就变得和先前不大一样了。她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沟壑。而易羡舟所说的话,只不过是把这条沟壑显出了实形来而已。
“所以你现在表达的是,要和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划清界限,对吗?就算我发自内心地道歉了,对你而言也是不可原谅的对吗?”姜诗意将腰腹环得很紧,紧到手臂都快要僵化了。
“不是说你不可原谅,”易羡舟下意识捏了下自己扎针的部位,缓缓道出缘由,“只是我觉得这样子做,对我们都比较好。”
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生气不生气的……可怕的就是,她现在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一种隐隐绰绰的感觉,回顾的时候,感觉就好像是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可以凭借分析得知自己这会儿应该是有点儿难过的,事实却是没什么情绪。但,同时又很清楚地知道,假如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时,她十有八九又会变成先前那样。
以她当下的状态,是不能够陷进去的。而想自己不陷进去,可能这样及时止损了。
姜诗意又笑了:“还说什么不会强留我,你可真贴心啊。”
亏她之前还思考过易羡舟对自己有没有喜欢的可能性。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自己想多了。但凡有一点半点儿那方面的意思,都不可能出现无论自己出轨不出轨都不在意的思想吧?
“行。”姜诗意看了她好一阵,下颌松动:“可以的,我没问题。不就是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吗?完全OK。”
她笑归笑着,语气和神态里头却还是携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太平顺的情绪,和平日里展露出来的模样不是特别一致。语调也高了许多。
“生气了?”易羡舟看出来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姜诗意把脸颊处的发丝往耳后一撩,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腰上敲着:“本来就是搭伙过日子而已啊,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的,我们又没有在谈恋爱,我能生什么气?”
易羡舟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还有就是,过几天要出差一阵子,到时候不在家……”
可易羡舟话还没有说完,姜诗意就给她打断了:“你不用和我说这些啊。”
“嗯?”易羡舟抬头望向她。
姜诗意换了个站姿,笑意盈盈:“我们现在的关系难道不是普普通通的饭搭子室友吗?室友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难道不是室友自己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和另一个室友报备呢?我们只需要在面对家长时再合到一块儿演一下戏不就行了吗?”
她摊了下手,脸上挂着笑,乌亮的眼睛仿佛要望入易羡舟的灵魂深处去。有着一种既别扭又大度的矛盾感。
“好,我知道了,”易羡舟收住了先前的话,“以后不说了。”
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姜诗意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感觉太阳穴有点儿隐隐作痛。她都想要嘲笑自己了。明明易羡舟只是提议,决定要答应的人是自己,偏偏她应了以后,却又做不到豁达地去接受她们以后的关系大概率会越变越淡这个事实。
嗯,她也不傻,不是不知道易羡舟的做法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在对她说:我们之间,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绝无恋爱可能。
姜诗意发自真心地觉得,自己在遇到易羡舟后,变得是越来越古怪了。挺好,大家都回归到原点,说不定自己也可以从那种古怪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了。
“今天就聊到这里吧。”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姜诗意捋了一把头发,准备转身。
“嗯,晚安。”易羡舟回道。
真的是非常礼貌了。
也是奇怪,平日里易羡舟其实也是会偶尔这样说的,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偏偏在今天听到她那么说的时候,就让人觉得格外的疏远和陌生。
算了。
姜诗意无声地哂笑一声,继续朝着自己房间门口走。
但走到一半儿时,她又停了下来,说:“对了,差点儿忘了。关于今天我说的那句话,不管你究竟还介意不介意,我觉得,我都有必要把话跟你说清楚。”
这也是她刚刚出来准备找易羡舟的原因。
易羡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姜诗意双目放空地看着前方,思考了好一会儿,下定决心,说:“首先 ,我说的对不起,是发自内心说的。然后,我必须坦白,我那句话其实是对你进行的一种被动攻击。与其说我是在共情陈静莎,不如说我是在她身上投射了我自己。”
“其实,我也曾一度变得奇怪又拧巴过,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样,就和陈静莎有点像。当我听到你笃定地指控她是个坏人时,与其说我是在护她,不如说我是自恋受损所以跳脚了。”
“就是我对号入座了,觉得自己也被冒犯到了。这样一来,就导致我当时只想要证明你说的是错的,想要把你说的话给狠狠地掰倒。反正,你别觉得我捅你的那一刀是真的。那只不过是我为了保全自己的尊严而对你进行的被动攻击而已。”
“它是不客观的,带了很多个人情绪的。你尽量别太往心里头去。”
姜诗意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跟连珠弹似的。
在易羡舟出事儿后,关于如何道歉这事儿,她想了很久。最后,她决定如实托出。因为,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易羡舟相信她自己是真的没什么问题。尽管姜诗意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
待门关上后,她将背部贴着门板做了个深呼吸。
她的脑袋就跟被一个大摆锤砸过似的,嗡嗡的,吵得要命。等她回过神时,她的眼眶已经变润。
眼看着有液体就要滚落出来,她吸了下鼻子,十分干脆地抬起手来,将泪珠擦了个干净。
从房门处离开,姜诗意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哂笑。
行吧,当室友就当室友吧。反正她们本来就是生活搭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小情侣。当室友才爽呢,以后她想跟谁一起玩就跟谁一起玩,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多好?
真是想想就美死了好吗?
可在自我安慰过后,姜诗意的眼泪又悬在了眼眶边缘,就要掉落下来。
抽出一张纸巾,姜诗意在自己眼睑处按了按,忽然被自己惹笑。笑死,哭什么呢?真是莫名其妙的,搞得自己就好像真的有多喜欢她,多非她不可一样。
易羡舟能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当室友就当室友咯。随便,反正她也没有很喜欢易羡舟好吧?
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儿,气质出众一点,声音好听一点儿,脑子聪明一点儿,技术好一点儿,比一般人体贴周到而已,让人有一点好感而已么?
拜托,她姜诗意也不差好吗?谁见了不夸一句神女面孔魔鬼身材行走的人间富贵花?
嘁。追她的人都快排到万里长城了,她看过一眼吗?就算是易羡舟来倒追她,都得提前预约排个号看她心情好吗?
无所谓了。她姜诗意可是七秒钟的记忆,只要她想,隔天就能把那人给忘个一干二净。
姜诗意双手环着腰腹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墙饰,时不时扯一下唇角,浑身上下散发着断情绝爱女魔头的强大气场。
但她只断情绝爱了两分钟,鼻子又忽然酸了起来,将整个脸颊埋在手心里头,于无声中又哭又笑,头皮都快要热出汗来了。
易羡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好奇怪。当她以为姜诗意完全是为了陈静莎而骂自己时,确实是很烦躁的。
可当她得知姜诗意并非完全是为了陈静莎而冲自己发火时,竟然就又觉得,好受了一些。
转过身,易羡舟回到自己卧室后,直接进了浴室。
将浴缸放满水,她机械地解开衣服撂到一边,用束发带将头发束好,进入浴缸缓缓地半躺下身,在温热的水里头阖上了双眼。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是十分舒服的。吃了药,还泡着澡,按理说应该非常平静才对。可易羡舟今天偏偏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总有些心猿意马,不在状态。
一闭上眼睛,姜诗意的模样就会浮现在脑中。好不容易撇去后,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过了会儿,易羡舟从浴室出来,将手机放到床头充上电,上了床准备睡觉。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白天睡得太多了,还是怎么一回事,她现在竟然有点儿睡不著。
就在她准备再试一下时,听到外头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
那声音不是很大,听起来却很是清脆。是从姜诗意那边传来的。
易羡舟在黑暗中微微抬起头,默不作声地侧耳听着,五感都在不知不觉中给放大了。
但就在那声音快要抵达门口时,突然一个转弯,朝着别处去了。姜诗意好像是下楼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
屋子里头没有开灯,笼罩在一片纯黑之下,令人什么都看不清。
就像易羡舟永远都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一样。
易羡舟脸颊贴合在柔软的枕头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的耳朵却一直都在自发地捕捉着外头一切细碎的动静,脑子也在自发地分析着姜诗意走到哪个点儿了。这种心绪被人牵动的感觉,真的很少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好像有人捏着一片羽毛在她心上挠着。
约摸过了二十来分钟,外面彻彻底底没了动静,易羡舟才终于入了梦。估计是托了药物的福吧,她这晚睡得还算好,
至少中途没有醒过,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就是梦境有点儿过于纷杂,剧情也显得格外荒诞。只是,她一个完整的都没有记住。就连碎片,也显得朦胧且恍惚。
起床后,易羡舟洗漱完毕拉开窗帘给房间通了个风,下了楼去。
一如既往,她打开冰箱取出个半成品早餐用微波炉叮完,又倒出一杯牛奶,就带着那盘早餐走到餐桌旁,开始正式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楼梯那边传来了有人下楼的声音。
易羡舟停下手里头的动作,转头朝着那边望去,看到了姜诗意。今天的她穿着印了黑白熊猫形象的居家服,有点儿萌。
在经历了昨晚上的事情后,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早上好。”易羡舟还是先开了口。
姜诗意捋了一把睡得蓬乱的头发,点点头,没出声,直接走到厨房,打开了上头的橱柜,准备去拿先前拆封后随手塞上去的水果麦片。她懒,不想折腾太复杂的东西,只希望一些都能够极简。
叫人无语的是,那个高度有点儿要命。属于塞的时候还有点儿好塞,拿的时候却不是很好拿的一个位置。真是让人搞不懂。当初怎么就那么作死,把东西放到了这样一个位置上去呢?
她跳了一下,非但没把麦片拿下来,反而还给推进去了一截。
就在姜诗意皱眉时,一个人影晃到了她身边。
“我拿吧。”易羡舟伸出手,将麦片轻松取下,递到了姜诗意面前。
姜诗意垂下眼,沉默着看了会儿那只白皙的手。
那手还是很好看。骨骼清瘦,十指尖尖,手背上头青筋若隐若现。姜诗意还记得那双手贴合在自己肌肤上时所带来的颤栗感。抿抿唇,姜诗意将麦片从她手中取出,懒懒散散道:“谢谢你啊。”
“不客气。”易羡舟答得也很淡。
随后,她重新回到了餐桌旁。
姜诗意转过身,将麦片丢到岛台上,转身从冰箱里头取出一桶酸奶打开,又拉开碗柜取出一只麦片碗放到了旁边。挖了两勺浓稠的酸奶放到碗底,倒上一大堆水果麦片,最后撒上一层杏仁片和巧克力球,眼也不抬,只有技巧没有感情地将它们胡乱地拌到了一块儿。
全程两个人都很安静,只有餐具的撞击声在回响。好像是生活在一个空间里头的,彼此间却竖着一面看不见的墙。它隔绝了空气,也阻断了交流。
等易羡舟吃得差不多时,姜诗意那边也做好了。
把材料放回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后,姜诗意头也不回地端着牛奶燕麦碗和一盘水果,转身上了楼。
易羡舟朝着楼上看了一会儿,起身把用过的餐具随手清洗完放好,出了门。
姜诗意这会儿正坐在卧室阳台旁的小桌子上边吃酸奶碗边看赵梓韵给她发过来的搞笑小视频。
看到后半段的时候,外头传来了车子引擎发动的声响。
姜诗意的视线逐渐从屏幕上移开,朝着外头望了出去。
直到易羡舟的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姜诗意才低下了头。
酸奶碗已经吃了三分之二,目前还剩下一点,她却完全不想吃了。
哐当一声响,勺子被丢进碗中后,姜诗意吸了下鼻子,将双腿屈到沙发上抱着。
放空半晌,姜诗意看了下陈静莎发来的消息,没回。
将手机随手丢到一边,她坐到电脑前,继续写起了杂志社新一期需要的鸡汤短文。令人无奈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被诅咒了,姜诗意发现自己很容易注意力不集中。
思来想去,姜诗意给自己点了一大杯奶茶。
心情烦躁?行吧,那就多吃点儿吧。没有什么事情是吃东西搞不定的。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早上的时候可能还比较阴冷,等到了正午时分,太阳晃出了脸来,就暖和多了。
易羡舟从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只见沙沙作响的树叶和绿草在其照耀下,焕发着一片生机。
本该是一片明媚的世界,她却无心作多欣赏。
从办公桌前起身,易羡舟看了眼时间,捞上外套穿好,准备去吃个午餐。
和往常一样,易羡舟懒得选择,又雷打不动地点了那两个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遍的菜,坐到窗户边就餐。
吃着吃着,易羡舟听到了隔壁那桌妹子的聊天内容。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妹子A说。
“哇,很好啊,漂亮吗?”妹子B问。
妹子A连连点头:“漂亮的,就是我现在有点儿迷茫了。”
妹子B好奇道:“怎么讲?”
妹子A夹着一片肉:“我难过的时候,她会给我点奶茶,陪我聊天,非常暖心。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她也会主动站到我这一边来。上个月吧,我去她家过夜了。”
“过夜了?”妹子B马上八卦了起来:“然后呢?”
妹子A露出害羞的模样来:“当时我们喝了很多酒,说话都有点儿疯言疯语的,然后睡觉的时候,她说我好可爱,亲了我一口。我就……“
妹子B:“就怎样了?”
妹子A压低了声音:“没扛住,和她那什么了。”
妹子B瞠目结舌:“我去!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有这么劲爆的时候。那,你们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开始追她了,”妹子A发出一声苦笑,“可是就在前两天,她告诉我她恋爱了。对方是个男的。你说,我能怎么办?凉拌。”
妹子B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直女真是让人看不懂的生物……”
妹子A笑笑,没再多说什么,低头一板一眼地吃起了菜。
易羡舟瞄了下她们,又想到了姜诗意。
又是姜诗意。
今天怎么干什么听什么都能想到姜诗意?
易羡舟将番茄炒鸡蛋放到米饭上,戳了戳,拌了拌,一声不吭地吃了个完全,然后站起身,端着盘子走到一边,丢到了传送带上。
回到办公室时,她本意是想要休息一下的,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神使鬼差地又晃到了姜诗意的朋友圈里头。
她发现自己这次,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她好像,就只是昨天暂的有点感知不到情绪而已。从凌晨到现在,那种脑子麻木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弱,而她和姜诗意一起做过的所有事情,包括做那些事情时的感觉,也都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她想起了姜诗意喂海鸥时露出的笑容,想起了姜诗意和自己掰手腕时的娇俏模样,想起了姜诗意拿着棉花糖边倒退着走路边笑的模样,想起了姜诗意维护自己时的模样,想起了姜诗意和自己接吻时的模样。
啊真是……想起昨晚上对姜诗意说的那些话,易羡舟闭上眼睛,忽然感到了有些头疼。
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等忙到晚上六点钟左右的时候,易羡舟关上电脑,盖上笔帽,穿上外套下了楼。
晚上的云城和白天的云城比起来,如同上演了一出川剧大变脸。这会儿风有点儿大,给人多添了几分寒凉。好在易羡舟很快就进了车中,倒是不用和冷空气作太多周旋。
打开导航,易羡舟朝着附近的一家精品超市一路行驶过去,准备买点儿食材回去囤一下。外面的东西,是真的不太好吃。她还是喜欢在有空的时候自己做一下。
盏盏夜灯次第亮起,云城的夜色逐渐变得绚丽多姿,梦幻程度堪比赛博朋克。
进去精品超市,易羡舟随便捡了些东西丢进购物车中,推到了自助结账机那儿扫码。
付完账后,就在易羡舟走到车子旁边准备上去时,旁边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鬼鬼祟祟的人影晃进了眼帘。
易羡舟刚下车,那人就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她胳膊,火烧火燎道:“易姐,救命!”
那是一双略带吊梢感的扇形双眼皮,很眼熟。
“李玉林?”易羡舟琢磨了下,唤出了她的名字。
“对。”李玉林冲着她疯狂地点头。
易羡舟还想多说什么,好几个女人已经从后边儿追了过来,面目狰狞得像是恨不得要将她给抽筋剥皮吃下肚。
于是易羡舟将头一偏:“上车。”
李玉林露出感激不尽的表情,马上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重新发动车子,易羡舟倒了下车,又将车屁股一甩,载着李玉林极速向前。
李玉林是易成天公司里头的一个目前正在力捧的模特,四舍五入等于是自己人了。
“发生什么事了?”摆脱掉那几个女人的追逐,易羡舟转头问:“刚刚追你的都是些什么人?”
李玉林叹了口气,露出万念俱灰的神情,怯生生道:“卢薇薇的粉丝。”
“什么?”易羡舟皱紧了眉头。
卢薇薇是谁?卢薇薇是一个当红女星,手里头有着好几部炙手可热的作品,非常受大众欢迎。问题是这两人是在各自不同的圈子里头发展的,李玉林怎么能够招惹上卢薇薇?
李玉林终于拉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副无奈得不行的模样,说:“怪我着了道,被她惹得心理失衡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易羡舟目视前方,直问重点。
李玉林玩弄着手指:“今天下午一块儿给某个综艺录制收尾部分时,她阴阳我,明里暗里嘲讽我是个傻的,因为傻才留不住男人。我一个没忍住,就和她打起来了。嗯,她现男友是我前任。我没忍住。然后刚刚视频流出去了,我又恰好遇到了卢薇薇的粉丝,就成过街老鼠了。但我现在单打独斗的,还没有团队,哪里斗得过?”
易羡舟懂了。捏紧方向盘,她咧了下唇角:“你可真厉害,当初是怎么想到要来做模特的?”
“啊?”李玉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
易羡舟注视着前方,慢悠悠道:“我认为你的人生舞台应该是国际拳击场。”
李玉林抿紧唇:“对不起。”
易羡舟倒也没去反驳,只是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云城?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李玉林挠头:“我刚刚联系那边物业问了一下,听说已经有媒体赶过去堵住了。”
行。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易羡舟又问:“那你身份证带了吗?带了点话,我带你去开个房。”
李玉林又摇了下头:“忘记了。可能这就是命吧,明明平时都带了,偏偏就今天没带。”
“那你有朋友在这边吗?”易羡舟问。
李玉林摇头:“有倒是有一个,但她和她男朋友住一块儿的。我现在对男人这种生物有PTSD,不想犯病。”
易羡舟舒出一口气:“行吧。”
“那你今天先去我那儿住一宿吧。”易羡舟说。
完后她再找一下解决方案。
李玉林那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了许多:“好。谢谢易姐。”
易羡舟摇摇头,没有多言。
半个小时后。
易羡舟载着李玉林回到自己家,进入车库中后,将门拉开:“下车吧。”
“好~”
随后,易羡舟取出一个平板和文件夹,将车门一甩,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一进门,易羡舟就打开鞋柜,取出了双拖鞋放到地上,言简意赅:“换上。”
“谢谢易姐。”李玉林又道了一遍谢,却在抬头时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易羡舟问。
“鬼,鬼啊!”李玉林瞬间缩到她身后,抬起一只手来,指着前面某个方向。
易羡舟抬头一望,便看到了穿着黑白熊猫款居家服,戴着黑色发箍,涂着满脸绿色面膜泥,抱着一盘葡萄,像个幽灵一样阴森森地站在屋子中央的姜诗意。
“晚上好。”易羡舟愣了一下,冲姜诗意莫名其妙地打了个招呼。
姜诗意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半晌,不顾脸上还涂着面膜,往嘴里塞进一颗葡萄,盯了李玉林一眼,答了一声:“哦。”
易羡舟愣了一下,又望向边上的李玉林,对姜诗意说:“她是我爸公司里的模特,出了点事儿得来住一晚上。”
她,突然有点儿担心姜诗意像误会她和陆叶灵那样,误会自己和李玉林。
姜诗意微怔。
随后,姜诗意冷哼一声,扯了下唇角:“她是谁又关我什么事呢,你没必要跟我解释那么多。”
“毕竟我我们,搭子而已,室友而已。””
第47章
姜诗意敷着面膜,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唯一能够令人知晓的就是,语调里头带了点儿阴阳怪气。好像是真的把易羡舟昨晚上说的话给听进去了,一字不落。
谁想说那些话的人, 反倒有些不适了。易羡舟的喉咙上了把锁似的, 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李玉林意识到眼前的是人不是鬼后, 先前的害怕消退了大半,从易羡舟身后探出头来, 小心翼翼地问易羡舟:“易姐, 这位是……”
她觉得,这位面膜女士一定不简单。易羡舟何等难相处的一个人?公司里大家都说, 她就是个冷面判官。面对手下人时,她很多时候说出口的话都不是特别动听,总是能够精准地往人心窝子戳。
偏偏在面对这位面膜小姐的时候, 整个人身上的棱角都被削弱了许多, 变得柔和了不少。
“哦,”易羡舟从冰封中回缓过来,“她是我……”
“室友。”姜诗意打断了她的话。同时又往嘴里头塞了颗葡萄。无情的葡萄粉碎机说的就是她了。
李玉林夹在两个人中间,看看易羡舟,又看看李玉林,有点儿懵逼。总觉得这两人的气氛有点儿不一般,里头仿佛弥漫着一层看不见的硝烟。
可人都那样说了,她也不好妄加揣测,只好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李玉林,是易姐公司的模特。”
注意力被扰乱, 姜诗意的目光总算从易羡舟脸上挪了开来,朝着李玉林伸出手, 和气道:“你好。我叫姜诗意。”
两个人握了握,又松开。姜诗意看了眼易羡舟手里头拎的那一大堆菜,又说:“我先回房间了,还得给我稿子收个尾。”
倒也不是在找借口溜。就是真的只剩一点点了,不做完不舒服。就算是摆烂王,偶尔也还是会有一点冲劲的。
“好。”易羡舟点了下头。
没有再多逗留,姜诗意带着满身的傲娇气息转身上了楼。
易羡舟目送她上去后,将菜放到桌上,掏出手机联系公司里头的人处理起了李玉林的事儿。
好在那边已经反应了过来,早就开始行动了,准备联系场上所有人,看看有没有人录到这个事完整的来龙去脉。
假如有人录到了对方阴阳怪气李玉林的那一部分,就会好处理多了。否则,李玉林就要毁了。
这段时间的事情,也真是怪多的。
同那边聊完,易羡舟将手机丢到一边,转头对李玉林说:“下次把气沉一沉,别再这么莽撞了。你自己要权衡一下,是前途更重要,还是出恶气更重要。”
“好。”李玉林乖乖点头,不敢造次。
易羡舟没再跟她多说,又转头望向了楼上。
总觉得姜诗意现在应该挺讨厌看到她的。今天的姜诗意从早上到晚上,都和平日里呈现出来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姜诗意对她态度冷却是一方面,再有就是,之前的姜诗意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挺快乐的,脸上最不缺的就是笑容。哪里像现在,整个人都变得死气沉沉了起来。
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事。自以为是在对人好,实际上却并不一定。
她现在是真的有点儿后悔昨晚说那些话了。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一股脑儿的就说了出来。现在好了,整个气氛都被她给搞僵了。
易羡舟看着桌上的菜,走起了神发起了呆。
直到手机里头收到一条公司小组发来的消息,震动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帮忙处理一下菜吧,都洗一洗。”易羡舟看完手机,叹了口气,打开袋子转头对李玉林说。
“好。”易羡舟都开口了,李玉林就算是再怎么残废,也得硬上。她今天惹了那么可怕的事情,要是不勤快一点,真的会很过意不去。
易羡舟买的大多都是肉类,看成色品质都不错。此外,也有一些根茎类以及菌子类的蔬菜,需要洗一洗,切一切。
两个人拿上拆出来的菜后,便一道儿走到水槽那边,挽起了袖子。
在这个过程中,易羡舟始终有些不在状态,就好像跟这世界脱离了轨迹一样。
她一直都在将好的菜丢进垃圾桶,把坏的菜放进篮子,还不怎么涨记性。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老年痴呆了一样。
李玉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魂不守舍的易羡舟。
毕竟是上司,是高层,李玉林出于人道关心,还是禁不住问了易羡舟一句:“易姐,你怎么了?”
看起来好像不太妙。
易羡舟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事,还好。”
李玉林狐疑地看着她,不太信。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下楼上。
易羡舟十有八九是和姜诗意闹着矛盾吧?刚刚她就感觉到了,姜诗意对易羡舟的意见,好像太挺大的。
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定非常不简单。
该不会是情侣吧?李玉林吃了一惊。易羡舟这样的人,也会有女朋友的吗?主要是易羡舟也没有在公司里头公开过,并且还是个万年寡王。任何向她告白的人,都被她给婉拒了。李玉林还以为这个人眼里只有利益,十有八九会一寡到底呢。
没想到,竟然是个情种?还是妻管严的那种。
另一头,姜诗意在回到自己房间,把门一关的一瞬间,刚刚刻意营造出的那一身傲娇气息,就立马荡然无存了。
整个人从雄赳赳气昂昂,晲视苍生的百兽之王变成了只趴在墙角处的小奶猫。
她背抵着门作了个深呼吸,直愣愣地站了好一阵子,才将葡萄放到一边的柜子上头。
随后,她那满脑子因为一直不怎么使用,都快要生锈了的神经系统,瞬间就罕见地开启了一种高速运转模式。
真是活见鬼了。
易羡舟刚刚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这些?按理说,她昨晚的意思不就是从今以后谁也别管谁么?那样的话,她今天应该不会跟自己解释才对的吧!
难不成这是后悔了?
又或者,易羡舟真的是有精神病?精神病患者就是这样的?
呸呸呸,虽然易羡舟确实可能十有八九大概也许不是特别正常,但还不至于就严重到成精神病了,怎么能够这样子诅咒人?
诅咒消散诅咒消散。做人不能够太恶毒。
姜诗意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谁想却拍得两手黏腻,恶心得要命。
蹙紧眉心,姜诗意嫌弃地看了下自己的手,冲进浴室里头将面膜冲了个干干净净。
抽出纸巾擦干水渍,姜诗意往脸上涂好一系列的保湿产品,离开浴室端起葡萄走到电脑桌前,在那张舒适感极佳的椅子上落座后,继续将葡萄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头塞着。
同时,她的目光落到了桌上那个拆开了快递小纸箱上。
里头装着她先前在网上买的一些可以用来diy钥匙扣的工具。由于之前一直在忙,又去参加了寿宴,她一直没有时间弄。
谁想,就在她准备把易羡舟戳的那只黑皮野山猪一样的猫弄上去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算是切切实实地体验了一把人算不如天算。
看着那东西,姜诗意继续往嘴里头丢着葡萄。
直到她的胳膊无意间碰到鼠标,将电脑屏幕唤醒,才从神游太空的状态中醒过来,想起了自己上来是要做什么的。
真无语,一遇到易羡舟,就连正事儿都忘记要做了。
背脊打了一个激灵,姜诗意拍拍手,输入密码,准备继续给稿子收尾。
好在稿件差不多已经快要完成,只需要几百字尚可。姜诗意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它给处理好了。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姜诗意捏了下自己的肩头,又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
在屋子里头坐了一整天,就刚刚去洗澡的时候放松了一下,还是挺要命的。
安静下来后,姜诗意禁不住又想起了昨晚上易羡舟说的那些话。
当时的易羡舟,看上去好像真的很想要和自己决裂。是的,所谓的真真正正的互不干涉,在姜诗意看来,就是决裂。
但很快,她又想起了易羡舟刚刚给自己解释李玉林的模样。
又让人忍不住怀疑,易羡舟昨晚说的,是不是都只是气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那么多干嘛。明明易羡舟可能只是习惯了先前的模式,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就解释一下而已。
人不都是会这样的么?在新的习惯养成之前,要短时间内就改掉旧有的习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她倒好,竟然在这儿揣测来又揣测去的。
跟有病一样。
算了,不想了,就这样吧。
姜诗意对自己无语了已经。扯了下唇角,她打了个呵欠。
另一头。
易羡舟在将食材都处理得差不多后,将卡式搬上桌子时,又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在家的时候和姜诗意一起吃东西。
当这个位置没有了姜诗意人影之后,就总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跟被人给挖走了一块肉差不多。
想了一会儿,她做了一个决定。
“等我一下。”易羡舟对李玉林说。
李玉林怔怔点头,虽然八卦,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随后,易羡舟便转过身,朝着楼上走去。
回到自己卧室,易羡舟打开衣帽间走进去,将底下的一个抽屉一把拉了开来。
里头躺着一个白色的小纸袋。
沉默一会儿,她把小纸袋拿出来,便又离开自己卧室,走到了姜诗意那边。
迟疑了一下,她终于还是伸出手,敲了几下门。
姜诗意这会儿正在为了缓解身体上的疲劳而拉伸着筋骨,见门被人咚咚咚几下就给敲响,动作顿时停滞,耳朵也立马竖了起来。
倏地放下手,她眼珠子转动一圈,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会来敲门的,应该也就只有易羡舟了吧?总不可能是李玉林啊。
愣了下,姜诗意清清嗓子,冲着那边喊了一声:“进来。”
只听咔嚓一声响,门被打开。
下一秒,易羡舟从外头走了进来。
将门重新关好,她站没站相地倚在了墙边。
灯光下,易羡舟身形依旧清瘦,但比起平日来,又多了几分随意。
姜诗意抚着有点儿发酸发僵的手腕,沉默一会儿后,问:“来催稿的吗?”
差不多也快到截稿期了。她想,易羡舟十有八九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吧。自己刚刚在楼下的时候,还说了在写稿子。
易羡舟,多半是记住了,就来查岗了?
于是姜诗意连忙从座椅上站起身,将位置给她让了出来,作出一副迎宾小姐的姿态:“请坐,请看。”
易羡舟其实是有别的话要说。她想了很久,有些事情,不能拖,有些话,也必须得及时说。
但见姜诗意都已经把位置给让出来了,她便顺势坐下去,拖动鼠标看了几眼。没多大会儿工夫,她就有了反馈:“挺好的。”
姜诗意见她把鼠标滚动条拉得飞起,全程都没怎么停留,讶异地问:“你确定?这么快就得出结论了?”
她可不想隔天又被勒着脖子改。她最不喜欢前面说好了Ok,后面又被说不Ok了。
“嗯,”易羡舟说,“我阅读速度快。这次的文章构架很好,立意很好,故事也很好。”
从小到大,她就不仅能够一目十行,还能够过目不忘。以至于学习这种事情对她而言,简直简单得不能更简单。
“哦……”姜诗意点点头,没了话。
主要是也不知道还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易羡舟在想什么。不自觉地,姜诗意抠起了自己指甲旁边的死皮。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稍微有些奇怪了。
舒出一口气,姜诗意望向易羡舟:“还有什么事吗?”
就这时,易羡舟忽然将一个白色的袋子朝她递了过去:“这个一直没给你,给。”
“这是什么?”姜诗意有些迷惑。
“你打开看看。”易羡舟说。
姜诗意狐疑地将袋子接过来,好奇地打开了一看,挑高了眉梢。
里头分别是一只兔子玩偶零钱包,可以串上链子斜挎着背的,还有一些用彩色毛线编织成的小兔子胸针,小兔子头花,小熊发卡等等。
每一样看起来都挺独特,童真又梦幻。是她喜欢的东西。但,一看就不像是易羡舟会买的那种饰品。
“这,”姜诗意将兔子捏着帖在胸前,狐疑地看着易羡舟,“你,你给我买的?”
“前两天,我们一块儿出去逛夜市的时候买的。”易羡舟说。
“哦……”姜诗意上上下下地拨着兔子耳朵:“那你,干嘛要给我买?”
她还以为,自己在易羡舟心里,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呢?
“看见了,觉得你会喜欢,”易羡舟说,“就买了。”
在她眼中,这些东西和羊毛毡没什么区别。但比羊毛毡好看。姜诗意既然喜欢羊毛毡,那,多半也会喜欢这些的吧?
姜诗意抿着唇:“看不出来,眼光倒还不错。”
挑的这些,都是非常不错的配色,感觉和很多衣服都挺搭的。
易羡舟垂下头:“陆叶灵帮忙挑的。”
“哎?”姜诗意倏地愣住,抬眼望向了她。
易羡舟继续说:“她说这些你应该会喜欢,而且也比较衬你,就帮我选了这些。”
姜诗意完全没想到,陆叶灵竟然会鼓动易羡舟给自己买这些东西。那,自己之前岂不不是……果然对陆叶灵进行恶意揣测了?
易羡舟继续说:“她还挺希望我们两个的关系能够和睦的。其实,关于陈静莎的问题,是她先给我提醒的。否则,我可能也不会太注意到。这也是我说她不可能心术不正的原因。”
姜诗意背脊僵了,捏着饰品愣愣地站在那儿,傻了,随后直直地盯着那些饰品,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忽然就明白了易羡舟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又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只可惜,这两天她们两个都被火气给冲昏了头,一直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聊过,沟通过。
即使聊了,沟通了,也因为不是你气就是我气的,什么都说不清楚,就让事情变成了那个样子。
易羡舟撩起眼看着她,继续说道:“至于昨天晚上,我当时状态确实不太好。刚从医院出来,又坐了好一阵子的飞机和车,脑子麻掉了,就会往比较极端的方面去想。也很怕等再出这种类似的事情时,会无法控制,作出什么更极端的,可能伤害到你的事情。”
“因为我,对我而言,外人其实和我是没什么关联的。反倒是越亲近的人,越可能刺激到我,从而导致又被我伤害。我就想,要不然,还是和你保持一点距离好了。那样,可能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所以,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恨你。是我当时真的对自己没自信。我挺怕伤害任何人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易羡舟说的这番话,很诚恳,让人看不出半点不对的地方。应该是发自肺腑的。
姜诗意没有及时回应,低下了头。
她确实以为易羡舟对自己成见挺大的。天知道她在听见易羡舟说出那些话时,有多难受。
虽然易羡舟有些话说得挺对的,确实没必要对对方进行过多的干涉。但是还格外强调了不要过度亲密,这不就等于是在对她说“你离我远点儿”么?
而一个人想要让另一个人离远一点,不就是在变相的表达不喜欢么?不就是觉得她姜诗意把人干扰了,害了么?
大概就是那种落差感实在是太大了吧,让人有种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的感觉。让她很难不觉得易羡舟是为了自保,于是在权衡利弊之下把她给剔除出去。
“真的是这样啊……”最终,姜诗意掀起眼皮望着她,同时将兔子捏过来又揉过去。
“当然是了。”易羡舟郑重道:“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
“哎?”姜诗意瞪圆了眼睛。发誓?发什么誓?
她还没反应过来,易羡舟忽然四指并拢,举上高空: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易羡舟一身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骗人。假如我有半点谎言,就让我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走路被摔死……”
她只能这么做了。
跟上了发条似的,易羡舟一开始发誓,就没完没了了,听得姜诗意脸色一变,整个人都不好了。
“停!”姜诗意连忙出声想要打断她:“不要发这种毒誓!”
易羡舟却跟没听到一样,持续盯着她,认认真真地往下说:“我如果撒谎,以后出门被雷劈,坐车被……”
姜诗意彻底慌乱了:“易羡舟!”
易羡舟默了下,浅浅皱眉:“还有……”
姜诗意真的要生气了。她真的是服了这个人。
她瞬间双手叉腰,眼神也沉了下来,浑身散发出了极强的气势:
“我数到三!”
“好,我不说了。”易羡舟放下受,终于消停了下来,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姜诗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将头转向了一边。
易羡舟舒出一口气,试探着问:“那,我们和好吧,怎么样?”
姜诗意捏紧手里头的物件,咬紧了下唇。
真是有够离谱的。
她姜诗意上午才做好了一个决定,就是要将易羡舟这个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所有印记都彻底抹除,这辈子绝对不会再随便搭理易羡舟。
为此,她甚至都拟定好了详细的计划。
比如多交朋友,多出去晒太阳,多发展一些兴趣爱好等等。她真的已经做好了“互不干涉”的准备。
结果呢?
现在这个人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毫不客气地扰乱了她的新计划。
她果然也真的是没骨气。但凡有点儿骨气,但凡能够硬气一点儿,也就不会在这儿跟她继续僵持了,直接把人推出去了,还会听她在这儿叨叨?
易羡舟见她不吭声,等了一会儿后,唤了她一生:“诗意?”
“你说和好就和好吗?”姜诗意舒出一口气,皱着眉问。
易羡舟微怔:“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办?”姜诗意又剜了她一眼,将手里头的东西给捏得更加的紧了,哂笑一声,“区区几个破饰品就想贿赂我……”
她简直快要被气死了好吗?她昨晚哭到眼睛肿痛,大半夜下去摸冰来敷好吗?她当时真的是连想要扛着机关枪冲进易羡舟房子里把她弄死,再去自首的心都有好吗?
易羡舟沉默了一会儿。
“那,下来和我一起吃烤肉吧,”随后,易羡舟抬起手,将她脸颊处的发丝撩到耳后,认真道,“我买了很多肉,全是照着你喜欢的来买的。”
第48章
姜诗意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明明刚刚都觉得还好, 但在听易羡舟说买了很多自己喜欢的肉时,浓浓的酸涩感猝不及防就涌入了鼻间,牢牢地积压在了那儿, 突然委屈了起来。
又委屈又生气, 眼眶红红的, 鼻尖也红红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还有点凶, 似乎随时随地都能掏出爪子来挠人。
易羡舟重新慌乱了起来。她其实不太会哄人, 从小到大都没有哄过谁,今天已经是把毕生绝学都给掏出来了。
“对不起。”她只好又重复说了这三个字, 同时掏出纸巾,伸到她眼睛底下,将夺眶而出的泪花儿压了又压:“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姜诗意吸了吸鼻子, 从她手中接过纸巾, 在眼睛底下胡乱地擦着,带着浓浓的鼻说:“我才懒得管你怎么样。你爱怎样怎样,谁要管你……”
好像有根睫毛掉进去了,眼球给划得生疼,姜诗意用力眨了下眼。
易羡舟抿着唇瞧着她,低声说:“没事,我会管住自己。”
她的声音轻轻的,可落到姜诗意的耳中时,却让姜诗意的情绪迎来了更猛烈的大爆发。眉眼都紧皱在来一起。
姜诗意拿纸巾捂着口鼻,斜晲易羡舟一眼,又瞧向另一边, 不说话。倔强得像一棵冬季里宁折不弯的小白杨。
易羡舟将她的眼泪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自己很不是人, 好一会儿过去,才拉了拉她的胳膊,说:“走吧,我已经把食材都摆上了,就等着娘娘你来宠幸了。”
“什么娘娘,”姜诗意将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中,别别扭扭地瞧了她一眼:“都把人给叫老了,应该说是仙女。”
易羡舟倒也配合,马上改口:“好的,仙女陛下。”
“那我先去洗把脸。”姜诗意又吸了下鼻子,情绪变得比先前稳定了不少。
“去吧。”易羡舟点点下巴。
姜诗意没再多说,从她边上侧身而过,进了洗手间。
易羡舟站在外头,听着里面哗哗流动的水声等候着,心里头暂时松了一口气。她今晚回来时,看到姜诗意那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冰冷模样,是真的以为自己就要完蛋了,慌到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才发现,原来自己,骨子里头根本就是挺在意姜诗意的。否则,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留意着她每一份情绪的变化。
流水声止住后,姜诗意走了出来。
将束发的发带取下来丢到一边,她舔了下唇 ,朝着门外走了出去,边走边碎碎念着:“别以为我是看在你面子上才要和你一起吃饭的,我是看在烤肉的面子上才和你一起吃饭的。”
“你明明就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被人抛弃了,你明明就知道我一直都在这种事情上受挫……你明明知道我最怕这种事情重复发生……”
“别以为你几句话就能让我冰释前嫌,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我可是有着自己的尊严的。”
“下次再惹我生气,我就把你砍了丢出去喂流浪狗。”
……
姜诗意一旦打开话匣子开始数落人,就无论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她现在只想要疯狂发泄内心的一切不满。
易羡舟随她走在后面,一声不吭,只由着她发泄。但也是奇怪,姜诗意看似在骂人,易羡舟心里却是一点都不恼,反倒希望她能多骂几句,把所有的气都发出来。
那样一来,她和姜诗意应该才能够真真正正地和好吧?
走到餐桌旁边时,李玉林站了起来:“易姐,姜小姐,来啦?”
“嗯。”易羡舟点头:“把炉子打开吧。”
“好。”李玉林马上开了火。
姜诗意这才看清了李玉林的长相。典型的模特脸,属于清秀型,无论是眼睛还是面部轮廓,都自带着小精灵式的灵动。
她一开始看见易羡舟拎着菜领着李玉林进来的时候,心凉了一大半儿。毕竟,昨晚上撂完那种话,今天就带着一个面孔完全陌生的女人回来了,还特地买了一袋子菜,谁见了不会想多呢?
易羡舟帮姜诗意把凳子给拉了出来:“坐吧。”
“嗯。”姜诗意尽管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好在这会儿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看来是好了不少。
同时,她认真地看起了桌上的食材。就如易羡舟所说那样,全都是她喜欢的类型。不只是肉类,就连蔬菜也是。
李玉林坐在对面观察着,越发觉得这两人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见烤盘已经变热,李玉林不由分说马上拿起夹子,将好几种食材一一放到烤盘上,自觉的地担起了烤肉店工作人员那样的职责。
红彤彤的生肉刚一接触滚烫的烤盘,就发出了滋滋声响,颜色在油星子中渐渐转白。没多大会儿,肉表面已经变得金黄,诱人的香气肆意蔓延着,轻轻松松就能够勾得人口舌生津。
姜诗意这一整天都吃了,但每一顿都很敷衍,不是水果就是面包,特别寡淡。这会儿闻到肉味,肚子冷不丁地咕咕叫了起来。
待肉彻底好了,姜诗意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蘸上蘸料,放入口中尝了起来。
细腻柔韧的肉表面焦香,内里柔嫩多汁,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属于上乘。
总算吃了顿人吃的东西,姜诗意的心情好了不少,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易羡舟不禁侧过头看了下她。见她脸上重新浮出了熟悉的那种笑意,禁不住勾了下唇角。
姜诗意无意间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捏了下筷子:“看我干什么?”
易羡舟莞尔一笑,摇摇头。
“不知道在笑什么东西。”姜诗意冷哼了一声,一口气喝掉了半杯水。
易羡舟还是不恼,只是抬起水壶,给她重新满了一杯水。
姜诗意没再多看易羡舟,转头对李玉林说:“你真会烤,怪好吃的。”
李玉林笑了起来:“是易姐会买,好的食材不用人费心,只要随便烤烤就挺好吃了。”
“嗯,”姜诗意又说,“你也吃呀。”
李玉林一直在那儿忙着烤肉,剪肉,以及给她们夹肉,自己却没怎么吃。姜诗意都快过意不去了。
“我得控制体重,保持身材。”李玉林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地说。
姜诗意这才想起来,易羡舟先前说过,李玉林是她家的模特。
其实姜诗意小时候也挺想当模特的,可惜身高不够,这个梦想就早早地夭折了。
现在她突然挺庆幸自己身高不够,当不成模特。要是真当成了,每天就只能跟青菜叶子和鸡胸肉作伴了。那样子的生活,光是想想就挺窒息的。
“对了,”姜诗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先前羡舟说,你之所以要过来住一晚,是因为出了事儿。所以,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一说到这个,刚刚还比较有神采的李玉林,这会儿就萎靡了下来:“我跟卢薇薇打架,上热搜了。”
她此刻真的恨不能够拥有一架时空机,将自己发射回几个小时前。
假如能有机会重来,她一定会管好自己的脑子,免得自己去外面发疯。她到现在,都不敢直视易羡舟。哪怕只是瞟见易羡舟的一只手,都觉得害怕,恨不能躲进地底下去。
“原来和卢薇薇打架的那个人就是你?”姜诗意先前在休息的间隙里头,手机弹窗中好像是推送过这么一则消息。
但她当时没什么心情看八卦,就没细看,直接忽略了。
万万没想到事件的主人公,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秀气又文静的女孩子。
“嗯。”李玉林懊恼道:“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一听她阴阳怪气我,就突然气血上涌,冲昏了头。”
姜诗意完全懂那种感觉。只是,易羡舟的工作量这是又要增加了吧?虽说肯定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处理,公司上下应该都是会一起来的,但她肯定也不能缺。
姜诗意转头望向易羡舟,难得地主动和她说了一句话:“这事儿是不是挺棘手的?”
易羡舟凝眉:“是有一点吧,但也没办法。反正,最后总是会处理完的。”
“好吧,”姜诗意又问,“那你等会儿是要加班吗?”
“嗯。”易羡舟点了下头。
她看上去多少有点儿疲惫。
姜诗意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竟然已经算是过得轻松的,拍视频的时候因为做这个风格的人还不多,她一下子就站上了风口,拿到了流量红利。即便现如今做这种风格的人变多了,但她已经稳居头部,不慌,不用折腾太多有的没的就有收入了。
还不用和那么多的突发事件打交道。她想象了一下,假如自己和易羡舟对换了工作,估计做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焦头烂额而想去跳江了吧?
“也是怪麻烦的,”姜诗意又问,“那你要去公司吗?”
“不了,”易羡舟摇头,看了眼时间,“网上也能交流。必要时刻开个网络会议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烦人也是真的挺烦人的。在吃烤肉的这段时间里,她也还是时不时地就盯着手机,一直跟着进度,不敢松懈。一来二去,胃口也没了,以至于她都没吃几口肉。
姜诗意一直都看在眼里。
忍不住叹了口气,姜诗意夹肉蘸着调料:“不用去公司还好。大半夜的还要去公司的话,是真的有点儿累。就你现在这身体,总觉得多折腾几下就要散架了。”
易羡舟听到她的话,放下手机,转过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姜诗意觉察到她眼神后,停住了筷子,抬手摸了摸左脸,又摸了摸右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易羡舟摇头。
“那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姜诗意瞄了她一眼:“奇怪。”
易羡舟笑了:“没什么。就是觉得,被人关心着。”
“真好。”
姜诗意愣了一下。
抿抿唇,她将肉塞进嘴里:“谁关心你了。”
易羡舟没有多说,只是笑。
姜诗意咳了一声,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过了会儿,这餐饭总算是吃完了。
由于易羡舟还要去处理李玉林捅出来的篓子,就拿着手机先回了书房。好消息是,大家找到了卢薇薇和李玉林爆发冲突的完整视频,里头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卢薇薇态度确实挺差的,嘴巴里头说出来的话也确实挺脏的。
只是,下一步具体要怎么操作,还得再讨论一下,以便能够从中挑出一个最优的解决方式。
等易羡舟上楼以后,姜诗意和李玉林也没有闲着,一块儿起身收拾起了桌上的东西。
将所有东西放到流水台上后,李玉林突然兀自感叹了一句:“其实我觉得还满不可思议的。”
“嗯?”姜诗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发出这样子的感慨。
李玉林说:“我感觉自己今天好像解锁了一个不一样的易姐。”
“不一样的易姐?”姜诗意被刚才的烤肉腻到了嗓子,直接捞了片吃剩下的生菜塞进嘴里:“怎么讲?”
李玉林把筷子握成一把,在台面上齐了齐,说:“你知道吗?易姐在公司里的绰号可是冷面判官!铁血杀手!”
姜诗意有点儿诧异:“原来她有这么多绰号啊?她在公司里头是很凶残吗?”
她平日里接触到的易羡舟给人的感觉还挺温和的。以至于姜诗意当初和她一块儿去旅游的时候,还以为易羡舟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中央空调。
就算是昨晚上说出那一大堆话时,也是温温吞吞的模样。
以及,从医院里头出来时,易羡舟那会儿明明还对自己挺有成见的,话都不想多说的样子,却还是会在发现自己撕不开零食的时候,主动拿过去帮自己撕开了。
“嗯。”李玉林把碗筷一块儿放进洗碗机里头,背靠着台子,说:“所以又命美洲猎豹。”
姜诗意真的是被逗乐了:“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是经常发火吗?不然,怎么能够以一己之力斩获如此多名誉。”
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读书时代。
那时候,大家都很喜欢给一些比较不好惹的老师起许多乱七八糟的绰号。几乎每一个学校,都有着一位灭绝。
“倒也没怎么经常发火,”李玉林双手环抱着腹部,思索着:“从我进公司到现在,都没怎么听说过她发火,只是她大多数时候都比较不苟言笑,比较有事说事,比较厌蠢,比较铁面无私。”
听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姜诗意禁不住想,假如易羡舟生活中也是那个样子,她应该是没办法适应的,也不会结这个婚了。
李玉林总结了一下:“怎么说呢,在公司比较强势一些吧,和在这儿的感觉不一样。”
姜诗意打了个浅浅的呵欠,捏着自己的肩膀:“也正常。毕竟公司是公司,家是家,场景不一样,氛围不一样,一般人都会分开的。”
但转念一想,确实是有挺多人分不开的,最后导致家庭关系急转直下,变得格外恶劣。
从这一点来看,易羡舟竟然处理得还挺好的。
同时,姜诗意也发现,易羡舟这人真的太能藏也太能隐忍了。工作上的麻烦事儿那么多,层出不穷的,她竟然都不会带半点脾气回家。
“确实,”李玉林赞同,“所以我才会说感觉自己好像解锁了一个不一样的易姐。毕竟她在公司不像个人。”
“不像个人?”姜诗意快被这个点评给笑死。
李玉林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不是不是,我不是在骂易姐不是人。我的意思是,就是,她一看就是个做大事的人,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的那种!但不是特别接地气,和她在家里头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姜诗意见她有点儿慌张,于是安抚道:“嗯嗯,我懂你的意思。”
她还没那么笨,不可能连这都Get不到。
李玉林松了一口气。因为思维比较跳跃,聊天也比较跳跃,她经常都会面临说话被人误解的场景,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两人聊完一段,继续收拾着东西。
李玉林看着姜诗意把垃圾桶里头的塑料袋扎上封口拎出来后,终于还是没有扛过自己骨子里头熊熊燃烧的八卦魂。
“姜小姐,”李玉林唤了她一声,好奇地问,“你和易姐真的只是室友吗?”
姜诗意把袋子拎出来,正准备拿出去丢,又站住了脚,转过头来望着她。
都这么问了,还能怎么说呢。
“不是,”姜诗意看着手中的黑色垃圾袋,“事实上,我们已经领证了。”
李玉林捂了下嘴:“所以说,你是易姐的老婆?”
她本来还以为这两个人顶多只是在谈恋爱了。谁想竟然已经一步到位了。
“嗯。”姜诗意点头。
李玉林还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老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姜诗意蹙眉,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很奇怪吗?”
“是有点儿……”李玉林说出来后又赶紧摇了下头:“我不是说你是她老婆这件事很奇怪,我只是没想到,易姐这样的人也会有老婆。啊我不是说易姐不配有老婆,我是说……”
姜诗意发现,李玉林这个人说话真的挺逗,于是将手臂抬高,拍拍她的肩膀:“慢慢说。”
啊,真是羡慕长得高的人啊。姜诗意收回手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李玉林舒出一口气:“你知道吗,易姐在公司里头不仅凶残,还可不解风情了。”
“怎么讲?”姜诗意还挺好奇易羡舟另一面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李玉林朝着楼梯那边瞧了一眼,确定易羡舟不会闪现后,跟姜诗意八卦道:“实不相瞒,易姐凶残归凶残,但长得挺美的,喜欢她的人不少。总有一些头铁的会跃跃欲试想要把她给拿下来,结果你猜怎么着?”
姜诗意对这是真的挺感兴趣,竖起了耳朵。
李玉林还没说就已经开始笑了:“有一个女孩子,嗯,我就叫她小C吧。因为她很喜欢易姐,所以即使所有人都被易姐用感情淡漠,不懂爱不想爱的借口给拒绝了,小C也还是不信邪。”
姜诗意将垃圾袋放下去,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好像是情人节吧。小C拿了一束花去找易姐,跟她说[我好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结果你猜易姐说了什么?”李玉林冲姜诗意眨了眨眼睛。
“说了什么啊?”姜诗意也变得八卦了起来,只恨手里头没有瓜子。
“易姐微微一笑,温柔地说——真巧,我也很喜欢我自己,所以我已经和自己在一起了。”李玉林拢了一把头发拍了一下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都不知道,这个事情发生后,我们全公司的人笑了有多久。”
小C当时脸都黑了,告白失败后特别无语。整整一个月,见到易羡舟就绕道走,根本不想面对自己的这段黑历史。
姜诗意跟着笑得不停,肚子都快疼死了。
她知道易羡舟的嘴有时候挺厉害的,就跟从小喝□□长大的一样,却没想到可以厉害到这种程度。
原来还可以这样子拒绝人。原来易羡舟拒绝人的花样可以这样多。
“所以啊,”李玉林聊上了头,继续说,“这样子的易姐竟然结婚了,我真的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应该真的满独特的。”
姜诗意本来还笑着,听到这话时,反而收住了笑:“哈哈,还好吧,也没有多独特,就那样。”
假如当初她没有在相亲论坛上发那张贴,估计她俩到这会儿除了在工作上有所联系外,其余时候都是形同陌路的吧?
又或许,易羡舟这会儿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没再继续聊下去,姜诗意重新拎起了放在脚边的垃圾袋,指指外头,说:“我去丢垃圾。”
“哦,好。”李玉林在她出门后,转过来看了眼洗碗机。
姜诗意回来后,想到李玉林今晚要在这儿住,于是带着她上楼,将她领进了一间铺好了的客房里头。
跟人道完晚安,姜诗意退出房门,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却又顿住了脚。
走到易羡舟书房旁边,姜诗意看着边缘处渗出的光亮,又叹了口气。感觉挺辛苦的。
算了,不管,管她干什么。
转过头来,姜诗意玩着手指回到了自己房间中。
易羡舟处理完整个事件的时候,已经临近深夜十一点了。此时窗外的夜色,浓郁得像极了一片化不开的墨。
眼看着舆论一点点地拉回来了些后,她背靠座椅环抱腰腹,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点松懈的模样。虽然李玉林经过这个事情后,多少还是会受到一点影响,但至少不会玩完了。
紧绷了一整个晚上,终于得以放松,易羡舟靠着椅子仰起头,捏了下肩颈。
随后,她关上电脑,起身准备回去睡觉。把灯随手一关,砰地一下拉上房门,她捏着手机调头正准备回自己卧室。
谁想,她刚一抬头,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姜诗意。
姜诗意换了衣服,没再穿那个黑白熊猫了,变成了一条睡裙。那睡裙布料质地光滑柔顺,V领开得有些大,上头还缀着一点蕾丝边,将丰润的胸型衬托得格外美好。
估计是因为吃了烤肉,身上有味儿,姜诗意就去重新洗了一遍。
不得不说,现在的她看起来,格外地性感。
易羡舟懵了一下:“你在这儿干嘛?”
“我……”姜诗意瞪着双眼愣了愣,“没,没干嘛呀。”
她就是过来看看。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过来了……她的腿好像有属于她自己的想法,不服她管。
“没干嘛那你在这儿转什么转?”易羡舟笑问道。
姜诗意抿了抿唇,瞪她一眼:“想暗杀你!怎样满意了吗?”
易羡舟先是略微一愣,随后笑了起来:“你都说出来了,我肯定有准备了,你还能怎么暗杀?”
“你……”姜诗意一时语塞,完全不知应当如何回怼才对。
这时,易羡舟向前迈出一步,微微俯到了她耳边,说:“那,要不,今晚我不关门,给你留个机会?”
“呸,”姜诗意耳朵一热,脸上泛起了绯色,“谁要你留机会了?我决定我不暗杀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尼陀佛。”
说完,姜诗意便转过身,朝着自己卧室那边噔噔噔一路小跑过去,把门一开一关,嘭的一声响,世界重新变得格外宁静。
易羡舟笑了下,原地踱了踱步子,随后便朝着自己房间那边走了去。
一通洗漱过后,易羡舟吹干头发,关掉吹风机,离开浴室,坐到了床上。
突然想起什么,她下意识地往门口那边瞧了一眼。
往常姜诗意总有各种理由摸过来,今天却稳如老狗。说句实话,易羡舟还有点儿挺不能适应的。
没想到的是,她心里头刚琢磨完,门口那边突然就传来了咚咚几声响。
易羡舟一怔,说:“进来。”
“咔嚓。”
门被打开,姜诗意探了个头:“洗完澡了?”
“嗯。”易羡舟点头。
姜诗意将门彻底推开,进来后,直直来到了她面前,把手一抬,还是将一罐药一样的东西递到了易羡舟面前。
“这是?”易羡舟接过手,扫了眼上头那一连串外文。
“这个比较适合经常熬夜和过度忙碌的人,吃了疏肝去火,清目养神。”姜诗意收回了手,
拧开盖子,易羡舟在灯光下倒出一颗胶囊看了下。那胶囊外壳圆润,散发着一点莹润的光泽。
姜诗意顿了顿,又说:“每晚记得睡前来一粒。好了,不说了,晚安。”
撂下最后一句话,姜诗意就一个转身,潇洒地离开了易羡舟的房间。
易羡舟本来还以为姜诗意会像往日一样留下来呢,结果却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好像真的就只是单纯地来递个东西。
老实说,易羡舟竟然还怪不习惯的。
看着门被重新关上,易羡舟愣了好一会儿。
将胶囊丢进嘴里,易羡舟握起一杯水抬头喝了一口,拧好盖子将那大罐子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双手撑在床边上,却始终没有到床上去。
过了一会儿,她摩挲着下唇起了身,来回踱了几步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过了会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将门打开,易羡舟走到姜诗意门前,抬手叩了叩。
脚步声渐渐响起,由远及近。重新在外头套了一件黑白熊猫毛绒衣服的姜诗意,很快就打开了门,扶着门框打量着她:“干嘛?”
第49章
“我那边, 好像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动静。”易羡舟说:“我盲猜是老鼠。”
向来不怎么会撒谎的她,说起这种话来,浑身关节都僵得堪比一台生了锈的机器。理由很蹩脚, 还处处都散发着不自然。
“老鼠?”姜诗意松开门框, 双手环抱腰腹, 满脸的意味深长。
就差把“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搞什么鬼”这句话打印下来贴脑门儿上了。她倒是没想到,易羡舟有朝一日会把这个招数反手用到自己身上来。
易羡舟面对她戏谑的神情视而不见, 继续往下说着:“我今晚能来这边睡吗?”
姜诗意唇角弧度微微上翘, 似笑非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研究一个外星生物。
她没及时回易羡舟的话, 只是上下打量着人。
眼前的女人任一头如瀑的青丝淌落在肩头上,双眉纤细,眼含流光。她穿着一身质地顺滑的睡袍, 布料柔软地贴合在身上, 衬得人身形格外瘦削。清瘦锐利的锁骨如同两汪浅洼横卧在脖颈下,将骨感美展现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仔细一看,竟然和古画里头描出来的美人有着七八分相似。
姜诗意禁不住想笑。易羡舟之前不还嫌自己离她太近了么?怎么等自己自觉地离她远了,给她空间了,不上前去贴着蹭着扰她了,结果她自己却又跑过来了?
真是印证了那句话。有些人生来就是喜欢受虐的,你对她越坏,她对你越爱。
姜诗意还是没有戳破她,转动着通透的眼珠瞄她一下,就把房门拉开,将缝隙变大:“好吧, 那我就做个好人 ,请进吧~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五鼠分尸不是?”
“谢谢。”易羡舟倒也不害臊, 反而还对她拱了下手,说:“劳烦姜小姐出手相救,这等大恩大德,我记住了。”
“嘁。”姜诗意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嗤,不再看她,双臂将腰一环,转过身款款离去。
易羡舟看着她进去以后,浅淡一笑,回到自己卧室里头拔下刚刚才充上电的手机,随手把灯一关,拉上门,便转过身来进了姜诗意的房间。
刚把门关上,她抬头一看,发现姜诗意已经又坐回了电脑旁边。
易羡舟这儿原本的装潢是比较简约雅致的类型。姜诗意来了之后,按照个人喜好稍加改动了一下,搞了不少名堂,到处都摆着各种娃娃不说,就连电脑椅上,也放了个巨大的皮卡丘。
忽然一下就从中式风格摇身一变成了疯狂动物园的风格。
但还挺有意思。
“你还有工作没完成吗?”易羡舟走过去,发现她电脑里头不仅开着音乐播放器,还开着个视频剪辑软件。
她本来都以为姜诗意已经睡了,没想到今天折腾得比自己还晚。
“嗯,”姜诗意双手捧着个粉紫色的库洛米水杯,望着电脑桌面,说,“这次那品牌方烦人得要命。明明一开始就把脚本都给他们过目了,他们也说没问题,结果到了最后一步又突然想起来要刁难一下人了。明儿个就要更新了,今天却突然发疯,挑了一堆要改的地方,只能现在加班加点的改了。”
她原本是想把稿子写完后就弄的,但因为下去吃了烤肉,就弄到了现在还没收工。
易羡舟看得出来,姜诗意现在火气挺大的,字里行间都是对于品牌方的不满。易羡舟算是明白她先前为什么再三询问自己稿子是不是真的OK了。
“那你现在改得怎么样了?”易羡舟一眼望去,只见电脑上头开着两个窗口,一个是软件,一个是文档。
“快了,但也没那么快。”姜诗意丢了句废话文学出来,转过来望着易羡舟:“你先去睡吧。我这边弄完再过来。”
易羡舟也不好在这儿耽搁她,点头说了个好,便转身朝着姜诗意床那边走了过去。
姜诗意选用的四件套花色是食物主题的,米白的底色上头横七竖八印着一大堆的美食,有寿司,有面条,有面包,还有蛋糕。热闹得像在过节。此外,她好像还往床上新加了一个垫子,导致外表看着格外蓬松厚实,直接拉出去拍家居广告都行。
也是怪神奇。明明大家是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头的,偏偏姜诗意的房间和易羡舟的房间就像是来自两个世界的,风格上的差异大到可以用南辕北辙来形容。
脱掉鞋子,易羡舟上了床后半躺下,将被子拉高盖住了腹部。这床确实是挺舒服,就好像躺在一团云上,刚接触没多大会儿,皮肤就已经被熨上了一层浅淡的热度。
转过头,她又朝着姜诗意那边望了一眼。
姜诗意的桌面上放了乱七八糟一大堆的东西,有话梅,有口香糖,还有头皮按摩器等等。乍一看好像是有些凌乱,偏偏奇怪的是,看久了竟然让人产生了一种乱中有序的感觉。甚至觉得这样随性的摆放才是生活应当有的模样。
不像易羡舟那边,什么都分类摆放得妥妥帖帖,却显得格外严肃,没什么好玩的。
看了姜诗意一会儿,易羡舟转过头来垂下眼,打开了手机。反正现在也是闲着,又不想一个人入睡,她就点入各个社交平台,看起了李玉林事件目前的发酵情况。
姜诗意无意中一转头,见易羡舟还没有躺下,随口问了句:“你还不睡吗?”
易羡舟摇头:“我跟进一下网上对于李玉林的舆论。”
主要还是,想等姜诗意。
“哦,好。”姜诗意回过头去拧开杯子喝了一口水,把双手放到键盘上继续忙碌,将键盘敲打得噼啪作响。
房子里头隐隐约约被一种忙碌的气氛给笼罩。
易羡舟始终没有打扰她,只是继续围观着网络舆论,全程安静得不行。
安静到姜诗意总时不时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蒸发了,又或是睡着了。于是总不时地转头看一看。
约摸过了半个多钟头,姜诗意这边总算收了尾。她心里的石头也哐当一下落了地,那种火烧火燎气急攻心的感觉也消散了大半。她就不信邪了,要是这个版本还能给人挑出什么毛病来,她明天就要去算一卦看看是不是中邪了。
把视频发送给Pr过后,姜诗意拉开椅子站起身,抬起手臂举到空中,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这一动,浑身关节都在跟着咔咔响,惹得她皱起了眉头。
“你做好了?”易羡舟听到动静,从APP里头退出来,转过头问她。
“嗯……”姜诗意抖抖手臂跺跺脚,还掰了一下自己的头,漂亮的脸蛋上浮出了一丝愁容,“完了,我的脖子怎么跟卡住了一样?”
她今天是真的有被累到,肩颈处的肌肉捏着都发酸。脖颈上的筋络更是紧实得不行,好像一张被拉开了的弓上头的弦。
“估计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还有就是你平时玩手机的姿势也不太对。”易羡舟放下手机,冲她招了下手:“你过来这边,我帮你按按,舒缓一下。”
姜诗意侧过身,狐疑地看着她:“你会?”
易羡舟莞尔:“我学得很快。老中医帮我按的时候,我已经把手法给记了个七七八八,应该没什么问题。”
常年坐办公室的,没几个不落下一身现代病,为了能够缓解痛苦,基本上都是老中医的常客。去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久病成医了。
“好吧。”姜诗意俯下身关掉电脑,看着屏幕变暗,朝着床那边走了过去,问:“我是趴在床上呢,还是坐着?”
“趴床上吧。”易羡舟想到她已经坐了那么久,想让她放松一下。
姜诗意点点头,将被子掀开,趴着躺了下去。
易羡舟将她柔软蓬松的发丝轻轻拨开,秀丽的脖颈便展露在了眼前。姜诗意的皮肤细腻且白皙,加上她的脖颈还很纤细,组合到一块儿,更是迸发出了种柔弱易碎感。
坐到姜诗意边上,易羡舟抬起手又放下,贴合到了她脖颈处的皮肤上,几缕发丝在她的动作下朝着边上一歪,好巧不巧地挠到了姜诗意的皮肤上,一丝微微的痒意如同水波那般漾荡开来,惹得姜诗意情不自禁缩了肩。
易羡舟俯下身,问:“怎么了?”
温热的呼吸随之洒落在了姜诗意的脖颈间,与那温润的声音混合着一撩,使得姜诗意身上浮出了一些细微的颗粒。
“没,没什么,”姜诗意咬着下唇,“你按你的。”
“嗯。”易羡舟浅浅点头,指腹施力,半压半揉地给她认真地按了起来。
她的手是温热的,力度也不轻不重,给到肌肤的感觉格外舒适。姜诗意本来都觉得自己的肌肉已经打了结,但在她的揉动中,渐渐就变得放松了下来。
确实是挺舒服的,姜诗意觉得自己就跟躺在专业的按摩馆一样。
“我突然发现,你这人,”姜诗意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无论做什么行当,肯定都能发家致富。你要是去开按摩馆,估计会爆红的吧?客人绝对都会点名要你服务。”
“是吗?”易羡舟听得笑。
“是啊,”姜诗意说,“搞不好还会要你特殊服务。”
“特殊服务?”易羡舟扬高了眉梢,矮下身来在她耳畔问,“哪种特殊服务?”
姜诗意被她热气一撩,刚刚才松下来的肌肉倏地一下又紧了几分,咬紧下唇:“少跟我装纯!”
“我能装什么纯?我是真不知道……”易羡舟看着她小巧洁白的耳垂,“我只是给你按摩了一下,你怎么就发散起了这种思维?”
姜诗意被她的话惹得脸颊忽然一热,背脊上头都攀上了一层热,捏着拳头说:“别说话了,快点按!一个合格的技师就应该是个哑巴。”
易羡舟本来想说‘是你先挑起话题的’,想想还是咽了回去,继续专心致志地给她揉按着。
过了好一会儿,易羡舟才开了口:“有没有觉得好了一些?”
“嗯,是好了不少。”姜诗意动了下身子,确实觉得浑身都舒畅了。
“那,背上要不要也按一下?”易羡舟又问。
有免费的按摩师傅在身边,傻子才会说不要,姜诗意当然同意了。
于是,易羡舟将一只手按压在了她肩胛骨处,把另一只手叠在自己手上,合力轻轻揉动着,由上至下,缓慢地推着进度。
掌心与肌肤间隔着布料熨帖在一处,无形之中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温度。即便隔着睡衣,易羡舟也能感觉到底下的肌肤有多细腻光滑。
姜诗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揪着枕头抿紧了唇。
在这过程中,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头变得格外安静,静到假如有一片羽毛落到地上,或许都能让人听到响。
好一会儿过去,易羡舟才收了手,说:“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像真的舒服了很多。”姜诗意翻过身,准备坐起来。
谁想却一不留神就给起猛了,整个人往床头磕了下去,吓得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易羡舟见势不对,急忙倾身向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同时将右手掌心贴到了她后脑处,在第一时间护她周全。
谁想如此一来,姜诗意倒是没有撞上,易羡舟却是整个人都压到了她的身上。两个柔软的身子在猝不及防中,就严丝合缝地贴到了一起,唇也险些贴上。
两个人的心跳都不约而同地漏掉了半拍,胸腔起伏得有些厉害。
易羡舟揽着她,动了下唇:“是不是吓到了?”
浓密的长睫底下半掩着一双幽深的眸,含着一点朦胧。
两人鼻息若有似无地勾在一起,只需要再近一点,唇瓣就能碰到。
姜诗意的背脊生出了一层薄汗,逐步口干舌燥。
但就在易羡舟离她越来越近时,姜诗意忽然从她身下起来,撩了一把头发:“是啊!你怎么弄这种硬硬的床头,我要去买东西把它改造成软的。”
易羡舟扑了个空,却也没恼,只是转过来半躺在床上:“好,反正你也是房子的主人,你想怎么改造都可以。”
姜诗意又哼了一声:“好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得早点儿起来去叶槿汐那儿帮忙呢。你也是,叫你早点睡你还不睡,是想猝死吗?”
她真的很怀疑易羡舟继续这样作下去,身体到底吃不吃得消,日后究竟能不能陪自己到老。
撂完那句话,她就要躺下盖被子。
“嗯……”易羡舟刚刚应下,忽然又说了一句:“等一下。”
“怎么了?”姜诗意好奇地望向她。
易羡舟伸长手臂,从床头柜那边够来了手机:“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刚解开锁,易羡舟又顿了一下,说:“要不……如果实在是太困了,明天再给你看。
姜诗意已经快要吐血,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瞧着她:“姐姐,你都已经说了,成功地勾起我的好奇心了,突然又不给我看到话,我会睡不着的。”
她可是好奇宝宝中的好奇宝宝。
“哦,好。”易羡舟点点头,在相册里头翻了一阵,点开一个东西后,冲姜诗意招了下手:“起来吧。”
姜诗意立马撑着手臂从床上起来,挨着易羡舟坐好。
然后,易羡舟点开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所学校的大门,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好几个字,看着挺气势恢宏。
“这是?”姜诗意迷惑地看着她。
易羡舟侧头,低声说道:“这是我的中学。”
“哎?”姜诗意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继续盯着图片。
于是易羡舟一边给她看,一边讲解:“这就是我们学校的大门了。那时候上学,总会有一些读住宿又比较调皮的同学制造假的走读证企图蒙混过关。每次被校方逮到,就会被拎到这旁边站成一排,别提有多好笑。”
“哈哈,”姜诗意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勾起了自己读书时候的回忆,“真的是天下学生是一家,每个学校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是吗?我母校那时候也是。”
拇指滑动,易羡舟划到了下一张。这张照片里头是一个教室。
那教室的玻璃窗户被擦得通透干净,里边儿的桌椅被码得整整齐齐,黑板旁边有着一小块儿幕布,应该是投影用的。看上去还挺高科技的。
这种配置,对于易羡舟和姜诗意而言,已经是高中都快读完了的时候才普及开来的了。
“这是我当年读书的那间教室,”易羡舟对她说,“只不过已经大变样了,毕竟社会在发展。我们那会儿条件还没有这么好,桌子也不是这种,是木制的,黑板也就只是纯粹的黑板。”
“是啊,我那会儿也是。”姜诗意点头:“有段时间我很不爱学习,注意力不集中,屁股上跟长了刺一样,坐不大住,还被老师丢过好几个粉笔头。笑死。”
易羡舟眉眼舒展开来,倒是觉得有点好玩:“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坏学生?”
通常来讲,每个班上都会有一些比较特立独行的人。这些人总会做一些比较出格的事情,扰乱纪律,令老师头疼。但对于许多好学生而言,反倒是有点羡慕的。
因为他们总是能够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浑身上下都携带着一种自由自在,洒脱不羁的气质。
有的人却正好相反,总是会考虑到很多人的感受,尤其是家里人。生怕作出半点儿让人不悦的事情来。
那份自由,会令人无比向往。
易羡舟也不例外。
“可不是,”姜诗意摊手,“后来我妈带我去医院一查,才发现原来我有点儿多动症。好在不是那种特别严重的类型,问题不大。”
易羡舟又笑了起来。虽然自己没有自闭症,但还是会觉得她俩这组合,真的是像极了多动症遇上自闭症。
姜诗意重新将目光聚集在照片上,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学生条件是真的好。哎,好久没看到教室了。想当年,我可是我们班上的美术委员,每次出板报的时候,我都是主力呢。”
“太巧了,”易羡舟笑,“我也是主力。她们都说我的字还挺好看的,画东西也特别厉害。好像就是在参与了一次板报任务后吧,大家发现我很有绘画天赋,都喜欢来找我帮忙画画,我渐渐的就也没那么边缘人物了。”
甚至还靠这门技术多少賺到了一些钱。陆叶灵更是主动帮她拉起了业务。
也是从那会儿开始的吧,易羡舟找到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乐趣。
那就是:賺钱。
姜诗意才知道易羡舟很会画画,忽然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我还没看过你的画呢,什么时候给我看看?”
“有机会画给你看。只是已经很久没画了,功力可能有所下降。”易羡舟回忆着那时候的事儿,说:“那时候是挺喜欢的,一直都在画,就画得比较好。毕竟一开始很少人搭理我么,就得找点儿事来自己跟自己玩,解一下闷。”
说这些的时候,易羡舟的神情始终一如既往的柔和。
姜诗意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她忍不住想,易羡舟,果然是个骨子里头就很温柔的人啊。很多人在面对那种不堪的回忆时,多半都要么逃避,要么怨恨。可易羡舟,却没有。她选择了和解,选择了微笑面对。
只是,要做到和解,应该为此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吧。
看完教室的图片,易羡舟又划到了操场上,对姜诗意说:“操场现在扩大了。我读书那会儿还没这么大。我那时候很喜欢在没有人的时候,一个人在那儿投篮。我投篮还挺厉害的。”
以至于后来上大学时,她在体育课上第一次投篮,就一鸣惊人了,成了全校的大红人。从此开始不断地收到女孩子们写过来的情书。
姜诗意望向她的侧脸:“一个人投吗?”
“嗯。”易羡舟点点头,没有多说。
于是姜诗意也没问太多,转而笑着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就记得我总被体育老师罚蛙跳。”
一说到蛙跳,姜诗意脸上就浮现出了极度无语的神情。
“哈?”易羡舟撑着脸看着她。
姜诗意摊手,甜美的脸蛋上满是无奈:“因为那个老师太逗了,我很喜欢模仿他,学他。他生气了我还笑。我就被罚着去蛙跳了。”
易羡舟手搁在鼻子底下,笑得不行。
不愧是姜诗意。不愧是道明寺诗。简直就是个实打实的刺头啊。
易羡舟虽然没见过,但也还是能够在脑子里头想象出来那是一个什么画面,越想,就越想笑。
给姜诗意看完操场,易羡舟又把食堂翻了出来,亮到姜诗意面前,说:“这个食堂现在也修整过了。啊不对,好像是重新建了一个。挺大挺亮敞,和那时候也不太一样了。我还记得我读书那会儿,学校每周三都会捣鼓一些比较有意思的特价菜。所以每到那个时候,中午最后一节课时,大家都格外激动。往往下课铃一响,就会冲出去,完美诠释什么叫做离弦的箭。”
“你们也太乖了,”姜诗意撑着脸,喃喃,“我不分时候的,管它周几,只要一放学,我都是离弦的箭。”
易羡舟禁不住又笑出了身,整个背脊都在发抖,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她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姜诗意给笑死。
姜诗意说着,突然来气:“啊对了,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拖堂的老师了。虽然姐现在已经不读书了,但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教数学的光头。哇他真的好爱拖,十分钟起步,上不封顶。我真的受不了,有次就偷偷摸摸地想跑,结果被他拎到了操场上蛙跳。”
“怎么,”易羡舟已经快不行了,“怎么又是蛙跳?”
“对啊,”姜诗意摊手,“谁知道呢,谁知道怎么又是蛙跳呢?”
易羡舟摇了下头,给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时,姜诗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哎,你什么时候跑到你学校去拍这些照片回来的啊?”
“不是我拍的,”易羡舟说,“是我今天拜托一个那时候的老师帮忙拍的。”
“哇,你竟然和那时候的老师都还有联系……”姜诗意发散完思维,又把自己给拽回了原问题,“那你怎么突然想到让你老师给你拍了这些照片过来啊?”
是因为突然怀旧了吗?人到一个年纪时,确实是挺容易怀旧的。
然而易羡舟却摇了下头。
随后,她望向姜诗意,轻声道:“因为之前,你说过,想去我读书的地方看一看。奶奶寿宴那天下午,我本来是想带你去的,但是你见陈静莎去了,就搁置了。”
姜诗意愣住:“所以,所以你就让老师把学校拍成照片传给你,然后带着我一起看,是吗?”
“嗯。”易羡舟认真地点了下头。
姜诗意眉梢略略上扬。
所以就是说,自己当初随口说的一句话,易羡舟就那么记住了?自己都差点忘记的事情,易羡舟就那么记住了?
不仅记住了,还特意去联系了老师拍照,就是为了给她看?
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坐在这里给她讲解?
这个人可真是……
一时间,姜诗意胸腔里头似有无边无际的潮水在翻涌,蔓延在身体的每一条脉络里头。
“易羡舟!”她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易羡舟转过头来看着她。
姜诗意定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轻轻拍了她肩膀一把,哭笑不得地说道:“笨蛋,大笨蛋!”
第50章
易羡舟侧头看着她:“怎么突然骂起了我?”
“不是在骂你。”姜诗意抿抿唇, 组织了下措辞,玩着手指头说:“夸你可爱呢……”
她真是第一次见到像易羡舟这样的人。
随着年纪渐长,大部分人在面对生活中的一些细节时, 都会因为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选择去忽略。
像易羡舟这样会既严肃又一板一眼地去对待每一件事的人, 倒是越来越少了。这样的特质其实还挺单纯的,也特别可爱动人。
易羡舟笑得扬起了眉梢, 手下一个没注意, 又在不经意间划过了一张照片。
姜诗意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好奇道:“这时你们那时候的大合照吗?”
在那张照片里, 大约有四五十号人,在与操场相接的石梯上站着,一眼扫过去, 就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隔远了看的话,更是叫人分不清谁是谁。
“对,”易羡舟把图片放大,说,“这是我们当年的毕业照。”
她先前怀旧翻看自己空间相册时,见到了就给顺手保存下来了。
姜诗意接过来一瞧,只见上头每个人都穿着一件黑白配色的校服,站得笔挺。
校服的版型非常宽大,乍一看,好像站了一群小企鹅。导致姜诗意总忍不住在心里头感叹:果然每个学校的校服都具备着一样的特质啊——丑得出奇的特质。可能其动机真的是为了让学生收敛心思好好学习吧,不然怎么会这样。
由于易羡舟个子比较高, 姜诗意一眼就看到了她。
看看照片上的她,又看看身旁的她, 姜诗意脸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怎么了?”易羡舟对上了她那检查出厂商品一样的视线,有点儿不太明白是在是做什么。
“你不说那时候的你不好看吗,我怎么觉得看上去和现在没差?”姜诗意还真不是在安慰她。
图片中里头的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脸长得也格外清秀。即便身上的校服不是很好看,打扮也十分质朴,照旧气质出众,不仅和丑字沾不上边儿,还是全班里头最亮眼的存在。
姜诗意发誓,自己并没有主观地给她叠滤镜。
“那时候箍完牙了。”易羡舟说。
都毕业了,最无力的那段时间早已过去,牙套也摘了,头发也长起来了。
“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底子挺好的,”姜诗意撑着下巴,歪着脑袋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一圈儿后,说,“我特别喜欢你的左脸。”
“为什么?”易羡舟微微蹙了下眉心,“是我的右脸生得不好看么?”
“不是不是,”姜诗意摇了摇食指,“你的脸挺对称的,就是我觉得你左边那眼睛底下那颗小小的痣特别好看。”
有一种锦上添花画龙点睛的效果,在其清冷疏离的气质里头添加了一丝惑人的味道。
尤其是当易羡舟近距离看着自己时,姜诗意的心脏跳动节奏就很难不加速。也正是因为这颗痣,令易羡舟看人的时候,眼神格外迷人。
明明易羡舟大多时候都只是普普通通地瞧着她而已,她却老觉得人在撩她。
“是么?”易羡舟平时照镜子时,好像都没想太多。
“是啊,现在好多人化妆时还要特意点一颗呢。”姜诗意又观察了她一会儿,注意力便被她的头发给拉住了,于是继续说:“讲真,我觉得你要是去染那种黑茶色的话,应该也会挺好看的。”
这种颜色既不会太出挑,又能够给人增添一些优雅的灵动感,对于工作中的人来说,既能尝新,又不会显得不沉稳。
“黑茶色?”易羡舟对于这些颜色的名字,不是很敏感,自然也记不住它们都是些什么模样。
她突然发现,自己从小到大,好像真的都没怎么关注过自己。
通常情况下,她进出服装店只是因为觉得该买衣服了。进出理发店只是因为觉得头发太长了,该修一修了。
唯一会折腾一下的,大概就是护肤了。主要是皮肤不护理好的话,会带来一些令人难受的紧绷感等等。
“嗯。”姜诗意点头到一半儿,注意到了一件事。
易羡舟眼睛里头已经浮出了一点血丝,掩不住的疲惫气息弥漫在了周身,令她看着像一截竹子,随时都可能被风折断。
低头一看,姜诗意就发现,竟然已经零点了。
易羡舟忙了一天,刚刚还给自己按摩了半天,这会儿肯定是已经累得不行了。
“好了,”姜诗意连忙把她手中的手机往下一压,说,“你看看你,都困成什么样子了,快点睡觉吧。”
“哦。”易羡舟把手机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那我关灯了?”
“关吧。”姜诗意率先躺了下去。
啪嚓一声响,灯光湮灭,房间落入了一片黑暗里头。
两个人一块儿躺进了松软的被子里头,不再说话。
姜诗意却有点睡不着了。明明刚刚做完工作上的事情时,还挺困顿的。谁想到了这会儿,反而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还总时不时的就会无声地笑一下。
易羡舟刚刚做的所有事,说的所有话,都被她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遍。对她来说,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可爱。
先前易羡舟说她可爱,她现在倒觉得,真正可爱的人是易羡舟。
翌日。
易羡舟醒来时,姜诗意一如既往还处于睡眠状态中,细密的睫毛掩着下眼睑,挺翘的鼻尖精致无比,脸颊柔软至极。
叫人怎么都看不腻。
没有打扰她,易羡舟起身后,动作轻柔地掀开被子,将双脚送入了拖鞋中。每一个步骤,她都很小心,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把人给吵醒了。
悄然离开姜诗意的房间后,易羡舟轻轻关上门,朝着自己那边走了过去。
打开衣帽间,易羡舟进去后,随手拉了两件衣服换好,把袖口和领子都整理得整整齐齐后,在抬头的瞬间,她停住了动作。
想到姜诗意昨晚夸自己左脸长得好看,于是易羡舟轻轻地,轻轻地靠近了衣帽间的镜子,仔细观察起了自己。
尤其是那颗痣。看了半晌,她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好看吗?好像,是还行?
关上一扇柜门,易羡舟把头发从外套的领子里头拉出来后,带上文件夹和平板,开门走出了卧室。
门关上,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了李玉林。
“易……”李玉林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准备开口喊。
易羡舟却赶在她发出下一个音节前,就抬起食指竖在了唇中央,对她作出了个噤声的动作,神情多少带了点儿严肃:“小点儿声,诗意还在睡觉。”
李玉林马上识相地闭上了嘴巴,懵懵地点头。
易羡舟没跟她多说,转身朝着楼下走。李玉林跟在她身后,全程不语。
直到两人一块儿走到最底下,易羡舟将手里头的东西丢到一方茶几上后,李玉林才站到她旁边,开了口:“易姐,我那个事儿是不是问题不大了?”
她昨晚上为了这个事儿,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在刷。直到凌晨三四点,才终于眯着睡着了。
睡得也还是不太熟,很快就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瞬间,她就是上网查看情况。好消息是,她发现舆论发酵到这会儿,对自己是越来越有利了。
卢薇薇名气是挺大的没错,粉丝多也没错。但就她做的那个事情而言,实在是称不上体面。甚至还挺下三滥。
即便卢薇薇紧急发了公关稿,想要以“李玉林平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说辞来挽回大众印象,但她口说无凭,也就只有粉丝会信了。
又因为粉丝过于活跃,一味地护短,反而又激发了更多人的逆反心理。
对于网民而言,根本就是一种触及了雷区的行为,下头得不能更快。甚至还有人表示,假如是自己被前男友的现任以一种狗眼看人低的姿态来阴阳怪气地贬低,估计会比李玉林更狠。就李玉林打的那几下,对方连个皮毛都不会有损伤,实在是太便宜了。
“现在看来是这样,但还是得注意。你经纪人等会儿会联系你,过来带你走,同时也会告诉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易羡舟走到咖啡机旁边,拿起一罐咖啡豆倒出来。
明天她要出差,今天得把手里头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必然会比较繁忙,得把精神彻彻底底地打起来才行。
“好。”李玉林实在是很过意不去,这会除了竭尽全力地扮演乖巧,什么都不敢做。
易羡舟想想,又继续说:“不管这次的事情是谁对谁错,你的行为都过于激进,公司也会针对这个对你做出一些相应的处罚,以后绝对不可以这样了。”
“嗯。”李玉林用力点头。
“咖啡喝吗?”易羡舟端着咖啡豆,想想又问了她一句。
“喝……”李玉林说完,马上补上了一句:“谢谢易姐。”
“不客气。”易羡舟煮好两杯,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端着,走到了落地窗旁。
冬天果然是真的要到了,那种阴冷的感觉已经将云城给全面笼罩了。
易羡舟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自己距离初次加上姜诗意微信,竟然已经过去了挺多时间。
那会儿的云城还挺闷热的,即便入了秋,也是暑气未消的模样。这会儿的云城却已经大变了模样。如同一个少年忽然变成了老头。
喝完咖啡,易羡舟简单吃了点儿早餐,便出门朝着公司方向行进了。
姜诗意醒来的时候,李玉林也已经被人接走了,房子里头变得格外安静。
想到今天要去叶槿汐那儿,姜诗意进去洗手间洗漱完,换上衣服走出卧室门正准备下楼,想想却又走到易羡舟房门前顿住了脚。
将门拉开,姜诗意探进一个头瞧了瞧,目光从那整洁的床一路扫遍四周,想起易羡舟昨晚说屋子里头有老鼠的事情,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啊,自己果然是个忘性大到离谱的人啊。
一转眼,她就把易羡舟之前说过的,对于自己而言很难听的话都给忘了。也不是忘了吧,就是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需要纠结的必要。
她这个人呐,真的是深沉不了一点点。
出门后,姜诗意开车去到一家早餐店吃了两个包子喝完一碗粥,结完账就直奔叶槿汐那边了。
到那儿的时候,叶槿汐的店子门口已经堆了不少货。她这会儿正拿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可能是清点货品,也可能是在算账。
见姜诗意来了,叶槿汐转过身来冲她打了招呼,微笑:“来啦?!”
“是啊,”姜诗意低头看了眼地面,“现在搬进去吗?”
“嗯~”叶槿汐微微一笑,走了过来,一起搬。
进入店子中,两人一块儿把所有的包装都拆开后,叶槿汐给姜诗意递了把剪刀,两人蹲在那里一块儿剪起了线头。
做工再怎么优秀的衣服,也始终会有那么一两根漏网之线的,得好好地检查一遍才行。
姜诗意以前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但倒也不觉得麻烦,甚至还认为有些好玩。剪着剪着,她便哼起了歌。
叶槿汐瞧她一眼,好笑地问道:“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么开心。”
姜诗意懵:“我平时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不一样,”叶槿汐摇摇头,将一件处理好的衣服叠好放回去,说,“你今天看起来格外开心。”
姜诗意情不自禁地就又想到了易羡舟的模样。
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脉就好像被易羡舟给彻底掌控住了一样。易羡舟的一言一行,就能让她快乐或悲伤。
怎么办捏?真系好没出息的样子。姜诗意想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目视前方感慨道:“槿汐,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问。”叶槿汐点头。
姜诗意捏着剪刀开开合合,剪了剪空气:“假如有这样一个人,她长得非常漂亮,性格非常好,学东西特别厉害,脑瓜子聪明到让人觉得害怕,对别人都是公事公办,唯独对你的事情都很上心,总是可以事无巨细十分妥帖地什么都给你安排好,对你展露最美好的笑……”
姜诗意捧着剪刀按在胸口处:“你说,她,是不是就是对你有意思呀?”
说这话时,姜诗意的眉眼之间,都含着笑。尤其是那嘴,已经快要合不拢了。
太明显了。叶槿汐一听一看,就知道姜诗意在说谁。
“可以肯定的是,”叶槿汐说话向来保守,“她是认可你的,对你有好感的。因为,一个人假如讨厌另一个人,会下意识回避。一个人假如对另一个人无感,可能就是不在意。只有当这个人对你有好感的时候,才会靠近你,为你考虑。”
这番话,姜诗意还挺爱听的。她的笑容比起先前来,变得更动人了。
“那,”姜诗意又问,“假如有这样一个人对你,追求你,就算是你,应该也会心动的吧?心动也挺正常的吧?”
“你说我啊?”叶槿汐牵了下唇:“我的话,已经很久没有对谁动过心了。后来,也不是没有人对我好过,但我好像真的已经不会动心了。”
姜诗意下颌松了松,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都遇到了些什么呢,怎么感觉好悲观的样子。”
“也没什么,”叶槿汐摇头,“只是单纯的对爱情没有什么想法了。”
剪完所有线头,叶槿汐站起身,收好剪刀,把所有衣服都规整地收了起来。
转眼到中午。
易羡舟忙完手里头的事后,休息了一小会儿。等紧绷着的精神得到放松过后,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点进了朋友圈。
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只要一有空,就总是会忍不住点进去看一看姜诗意有没有发动态。尽管姜诗意的动态基本都是些看似没什么营养的碎碎念,她却意外的很喜欢看。
可是,姜诗意今天又没有发。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可能是在和叶槿汐玩吧。
易羡舟舒出一口气,捡起手机,披上外套,离开办公室转身去到了食堂。
就在她习惯性准备要番茄炒蛋时,忽然停了下来。她今天,突然想要吃点儿别的。可是一下子却不知道该吃什么。
看了一圈后,易羡舟要了一份姜诗意喜欢吃的柠檬鱼,还有一份小炒豆腐和一碗青菜肉丸汤。
端着找了个地方坐下,易羡舟正打算吃,就收到了一条隋子月发来的消息:
“朋友要结婚了,我在挑礼物准备送她。阿羡,你觉得这几款金饰,哪款比较好看?”
对方接着啪啪啪发了好几张图过来。
每一张里头的金项链都属于那种很大一坨的类型,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大哥大会喜欢的类型。此外还会让人想到中东土豪。
持着绝对不坑害朋友的态度,易羡舟瞟了几眼便直说:“个人感觉有点儿浮夸,还有点儿土。”
隋子月:“……好吧,好像是有点儿,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照顾一下我脆弱的心灵呗。”
易羡舟毫不犹豫回了一句:“你脆弱的心灵是十头牛的顽固混合体,不直白一点怕你不听。”
隋子月发来了一个愤怒的表情:“爸爸真想一个大逼兜呼你脸上。”
易羡舟笑了下:“那你别打我左脸。”
隋子月:“?”
易羡舟:“我左脸好看。”
隋子月:“这说的是什么鬼话?你左右脸不都长一样吗?”
易羡舟执着道:“不,左脸好看,经过权威认证了的。”
隋子月:“什么权威?哪个机构?”
易羡舟:“保密。”
隋子月:“你知道东非大裂谷吗?”
易羡舟:“知道。”
隋子月:“我真想把你丢进去。”
易羡舟:“哈哈。不跟你说了,我要吃饭了。”
易羡舟看着聊天记录笑了一下,正准备放下手机认真吃饭,想想却又打开手机前置,对着自己的脸照了一下。
左脸好看……左脸好看。
姜诗意喜欢她左脸啊。
欣赏了好一会儿后,易羡舟才放下手机,捏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旁边桌有两个人端着餐盘坐了下来。其中一个女生剪着一头锁骨发,做了孔雀蓝的挂耳染。另外一个则是一头羊毛卷。打扮得都挺新潮。
见到易羡舟后,挂耳染首先冲她微笑:“易总中午好!”
羊毛卷也跟着对她打了个招呼。
易羡舟点头,浅浅说了句:“中午好。”
随后,挂耳染和羊毛卷就聊了起来。
“对了,你相信星座吗?”挂耳染问。
羊毛卷摇头:“我不怎么信。人是复杂的,哪里是十二个星座就能概括完的?”
挂耳染蹙了下眉:“可我还蛮信的,我觉得就很科学。”
羊毛卷往嘴里塞了一口饭:“科学?不至于吧……”
挂耳染欲言又止,最后转头望向易羡舟:“易总,你呢,你信吗?”
易羡舟想了下,说:“觉得挺有意思的,但也有点儿虚头巴脑的,不是特别信。”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于这些神神道道玄乎乎的东西不排斥,偶尔刷到了也会顺便看两眼,但不会特别沉迷,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当乐子看的,基本不会特别较真。
挂耳染从易羡舟这里得到答案后,整个人变成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虚头巴脑吗?可我真的觉得很准呢。”
羊毛卷摇头:“心理因素,心理因素而已。就那些模棱两可的解说,安到谁身上不准?易总,你说是吧?”
挂耳染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单看星座肯定不准。但看星盘肯定准!尤其是两个恋爱的人的星盘,更是可以合一下看看!两个人究竟能不能谈恋爱,一看就知道!看完之后我就知道我和前任到底是为什么明明鸡同鸭讲也会凑到一起谈恋爱了。因为他就跟我想的一样,只是表达能力欠佳,其实是个挺单纯的人。而且啊,我昨晚看了马盘三限,感觉他其实还挺爱我的,今天他就给我发消息了!”
羊毛卷以一种“你是不是没救了”的眼神打量着她:“多吃点儿核桃补补脑子吧,不管怎样,他当初给你造成了伤害就是一种事实,你到底在期盼什么呢?”
挂耳染悻悻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我就是觉得,真的挺准的。而且从时空盘来看,只要能够磨合下去,我们就能够一直在一起……”
说到这儿,挂耳染又望了下易羡舟和羊毛卷:“你们真的都不信吗?”
易羡舟挑了块酸菜夹着:“通常情况下来讲,如果我开始信这些了,说明我差不多该吃药了。”
羊毛卷冲易羡舟竖起了大拇指,又对挂耳染说:“看看,人这一看就是个干大事儿的,你跟着学学,别成天为了那个臭男人捣鼓你那破盘了。”
挂耳染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望向易羡舟:“好吧……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年纪轻轻就有所成,我却还在跳大神的原因吧……”
易羡舟笑得不行。
挂耳染和羊毛卷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易羡舟被看得有点儿懵:“怎么了?”
挂耳染摇摇手:“没什么。就是发现,易总你这两天挺爱笑的,是以前的好多倍。”
“有么?”易羡舟问。
“有!”羊毛卷笃定地点头。
易羡舟细细咀嚼着入口的食物,弯了下唇角,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
易羡舟办完公,已经临近七点。
今天她效率还可以。本来以为起码得到晚上九点才能走人,谁想这时候就收了尾。可能是因为一直想着要早点儿回去吧。
起身离开办公室,易羡舟到楼下拉开车门坐进去后,想到有些东西没有了,于是她直接驱车去了超市。
从入口处拿了辆购物车,易羡舟推着走进去,先是拿了一些生活日用品丢进去,后又转到了生鲜区域,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食材是需要拿回去备着的。
懒散地看了一圈儿,她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注意力就被货架上那一盒盒红彤彤的草莓给牵住了。这草莓看起来不错,颜值很高,色泽也很鲜艳。这种类型的,十有八九应该会很甜。
想到姜诗意喜欢吃草莓,易羡舟就拿了一盒放进去。放完后她想了下,干脆又拿了好几盒。一眨眼,购物车里头就变成了草莓的天下。
正准备走,易羡舟的脑子里头就莫名其妙地钻进了中午吃饭时,挂耳染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晰,持续不断地击打着她的思维。
什么星盘合盘之类的。有那么玄?
想着想着,易羡舟的步子在不知不觉间,就迈得越来越慢了。
到最后,易羡舟全然忘了自己中午是怎么否认挂耳染的,神使鬼差地就摸出了手机,怔怔地盯着屏幕。
沉默片刻,她将手机解开锁,下了个APP。然后,为自己和姜诗意分别建了个生日档案。
在界面看了一圈儿,她终于找到了“合盘”那两个字。
不知道怎么搞的,易羡舟忽然一下子就有点紧张了起来。
这玩意儿,到底会跳出个什么结果来呢?
易羡舟眯眼看了看,终于还是,合了。
谁想,就在合盘界面跳出来的瞬间,她都还没来得及看,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就拍在了她胳膊上:
“易羡舟?!”
甜美不腻,婉转动人——是姜诗意的声音。
易羡舟倏地转头望向她,面色紧张。
“真是你啊?”姜诗意狐疑地看着她,就将脑袋往她手机上凑:“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啊~”
易羡舟一怔,浑身上下瞬间僵得像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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