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郁顿了顿,摸出顶帽子过来让他戴上,试图让霍蔚然稍微收敛一下眼神。
有些人对别人的视线天生敏-感,太聚精会神更容易被发现。
“年乐刚从国外回来的那段时间。”周郁一边盯梢,一边给霍蔚然描述。
“他说话说不顺溜,他自己拿了面镜子和录音带,学着电视上的新闻主持人,对照口型,不断练习说话。
之后好不容易说顺溜点,他发觉自己声调和语音都有点怪,又找来鹅卵石,含在嘴里开始练。”
周郁紧盯着入口方向,“他一句话说不好,就一直练,从早到晚,到睡觉时候,舌头和牙龈都被鹅卵石磨的出血,他用凉水漱漱口,第二天照样还是从早练到晚。”
霍蔚然不自觉稳住坐姿,忽然觉得在这坐几个小时,已经是件很轻松的事。
“他用了一个月时间,就能流利的说话,普通话还特别标准,我当时在外事局,都听不出一点问题。”周郁随手挠挠脸侧。
“还有吗?”霍蔚然想知道更多。
“我又没在他身上安监视器,我哪知道那么多。”周郁有些无语的看霍蔚然一眼,“你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呗。”
周郁话未说完,霍蔚然神色忽的一凛,示意周郁看窗外。
一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从院外走进来,戴着顶洗的快发白的帽子,浑身上下一套衣服,打眼看不超过两百块。
如果不仔细看,八成会以为这是来办公楼里上班的保安或是清洁员。
“第三个。”
周郁拿起本子快速画下一笔,手指在方向盘上忍不住的轻敲,眼中的兴奋都快要抑制不住。
霍蔚然注视着中年男人的背影,不得不说,这一身打扮丝毫看不出几十亿的身价,还有那恶劣的嗜好。
“七个来了三个,马上就过半!”周郁努力压着激动情绪,手指不由自主的攥成拳,在腿上锤了两下。
年乐目光从棋盘上移开,裁判适时走到年乐面前,低身签下黑方未到的字样,起身看向年乐。
“恭喜你,获得本轮比赛胜利。”
年乐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对这样不战而胜的事情,倒是有点不大习惯。
之前弈心杯,池眠眠即便身体不适,穿着睡衣,也赶在最后几秒一个哧溜滑到年乐面前,坐上位置。
现在对面八成是因为输了三场,觉得定段无望,就索性放弃比赛。
但整场比赛分明还没有结束。
赢了第七轮,下午进行第八轮比赛,年乐做在自己的台次前,沉默看着赛前一分钟,依旧空空如也的对面。
旁边有棋手投来好奇又羡慕的目光,毕竟一枚棋子没落,就能赢两局的人不多,羡慕眼神还没压下去,只见一位棋手急匆匆走向这边。
年乐莫名松了口气,看着对手落座,对面棋手看到年乐容貌,忽的发觉什么,眉头一点点不自觉的皱起来。
似乎是
不大确定,对面棋手又看了眼年乐戴着的参赛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年乐”两个字。
随着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对面棋手面色有些难看,眼中情绪更是绝望。
年乐是谁?
以业余三段的段位,打败一众职业棋手,在之后甚至击败号称同段位无敌的职业四段的吴形意,职业七段的安山岳老前辈,还有七段的孟城。
就算是孟城七段有点水分,但吴形意有水分吗?更别提安山岳那样的老前辈!
昨天和他住一宾馆的参赛选手,还说起年乐又下哭一位棋手的事,什么叫“又”下哭,因为他之前在弈心杯上,也干过同样的事!
年乐一枚黑子落下,抬手用力按下棋钟,再一抬头,发现对面棋手脸色,有点……缤纷。
对面棋手开始有些懊悔自己学棋时掺杂的那点水分,又想起眼前人曾经把冕海道场一学生下赢上百目的事。
那可得多丢人!
以后怕是在所有棋手面前,都抬不起头!
自己刚刚迟到,他会不会以为这就是挑衅?
年乐温和注视着对面,只见他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最后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对年乐一弯身,从棋罐里捏起两枚白子,放在棋盘边缘。
投子认输。
年乐沉默看着那两枚白子,再看对面棋手。
???
裁判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快步前来,一眼就看到棋盘上孤零零的一枚黑子,还有棋盘边线的两枚白子。
“我没有滥用投子认输的权利,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对面棋手面对裁判,快速签了成绩认定书,朝年乐努力扬起一个笑容。
眼看对面棋手逃似的离开,裁判看向年乐,年乐抬头沉默看向裁判,相对无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旁边棋手也算是默默见证。
刚刚还在心里说,定段赛上一子不落赢两盘的人少。
结果现在。
落一子赢两盘的人更少好吗?
年乐也是有些郁闷的回到酒店,今天一盘棋没下,去会场就是等人。
霍蔚然和周郁这边也是难受,等了一天的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坐了十几个小时,也才来了三个人!
为了让引路人保持好的精神状态,周郁让霍蔚然在车后睡了一觉,等天蒙蒙亮,霍蔚然一醒来就看到周郁死盯着门口,两眼因为熬夜显得通红。
“来了多少人?”霍蔚然起身,动作尽量小幅度的回到副驾驶位置。
“两个。”周郁表情努力保持镇定,“其中一个没有在这过夜,回去了。”
霍蔚然没有说话,让周郁休息一会,拿过记录本继续盯着入口。
不仅仅是周郁,参加这次行动人大都是一夜没睡,在车里等待着发动的信号。
周郁有了休息时间,但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即便累,却怎么也没法合眼,索性回到原来的位置,和霍蔚然一起盯点。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穿透车窗,亮的有些晃眼,周郁将遮光板扒拉下来,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再一低头,就发现一老熟人进了办公楼。
“白嫆?”周郁有点疑惑,诧异于白嫆为什么周末也来基金会。
霍蔚然见状拿起手机,发送一条信息过去,不一会得到答案。
“基金会里似乎有点事情,需要白嫆来解决。”霍蔚然收起手机,“以往无论周末还是节假日,她随叫随到,情况算是正常。”
周郁有点奇怪的看了霍蔚然一眼,只是略一思索,就知道了情况。
“你在孟家还安插了个眼线?”
霍蔚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透露点,我和你交换信息。”周郁朝霍蔚然招招手,“都到临门一脚,你瞒着之后也没了价值。”
“孟家的一位司机。”霍蔚然言简意赅,“用他妻子的关系,还有钱收买。”
周郁眯了眯眼,想起之前政法大学门口闹得沸沸扬扬那件事。
“那位白嫆安排给年乐的司机……”
“不是他,孟家不止一位司机。”霍蔚然抬眼看向周郁,“不过我确实是从这条渠道知道,白嫆当时要对我爱人做些不好的事。”
周郁点了点头。
这就合理了。
“该你了。”霍蔚然挺直身体。
“我从那队装修团队的资料里发现,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装修队在做同样的事情,雇佣他们的人,把之前团队做出的效果作为样例,提供给他们。”
周郁话音一落,再看霍蔚然,他眼中是止不住的失望。
“说好的交换信息,你以为我又要给你说年乐的事?”周郁表情有点难言,说这家伙聪明吧,可他脑子里重点关注的都是些什么!
“你继续。”霍蔚然表情恢复冷淡。
“十六年前,他们在另一个地方,也拥有一个俱乐部,当时俱乐部内只有三个人,这个俱乐部存在的时间,要比拍卖行、基金会都要长。”
周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着自己的推论。
“我们之前都以为是拍卖行和基金会聚集起这些人,但我们明显错了,这些人才是最早出现的,是他们一手扶持起拍卖行和基金会,好方便他们洗-钱。”
霍蔚然沉思片刻,点了下头。
“无论基金会的理事会成员,还是白嫆这些人,充其量只是他们的爪牙。”周郁摸了摸下巴,看向办公楼入口的方向。
“现在有个点很让我疑惑,其他理事会成员,包括之前的拍卖行合伙人,都是他们的子公司负责人之流,可白嫆当时什么都不是,只是手上有了一笔赔偿金,他们当时选谁都行,为什么要主动拉拢白嫆?”
“我觉得可能和孟贤德有点关联。”霍蔚然淡漠开口,周郁摇了摇头,隐约觉得哪里连不上,但又察觉不出来问题所在。
就在这时,周郁和霍蔚然齐齐看到入口处来人,两人对视一眼,都难掩情绪。
这次来的是一男一女,一次来了两!
“这两人是俱乐部的元老,最先的四人,已经占了一半!
“再等等。”周郁稳住呼吸,这次行动,一次性能抓到人越多越好,但也不排除会有一两人这周不来,所以只要人数能过半,就已经到了可以动手的界限。
漏网之鱼很难抓,尤其这鱼会引起社会舆论,后面有家族和一整个律师团队,所以等到人越全越好。
就在周郁刚调好呼吸的空挡,又有一人从门外的车中下来,看着对方的那身高档西装,周郁紧握双手,在记录本上重重记下一笔。
五个人。
霍蔚然看向周郁,眼中的意思已经无比明确。
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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