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可以的。”
“这两天不要回礼城。”罗钰叮嘱道：“在京城也注意保护隐私, 尽量别让媒体拍到。你给我发个定位，我让郝然去找你。”
迟昕听出了经纪人语气里的严肃，不禁问：“怎么了吗钰姐？”
“最近黑你的信息层出不穷, 从几年前污蔑你假唱，到说你不做公益, 参加活动耍大牌……”经纪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迟昕眉头随着罗钰的话逐渐皱紧，这些信息自她出道以来就没少跟着她。
假唱完全是当年平台录制出了问题，这才让她后期补上；公益上她因为一些缘故并不喜欢大肆宣扬；至于耍大牌, 完全是主办方设计时长出了问题让她背了锅。
没办法，她流量大粉丝群体多, 自出道以来高光多争议也不断, 媒体就喜欢拿她来冲热度, 以此来保证业绩达标。
平台接了她的信息多了，也爱在热度上拿捏她。
但迟昕不明白的是，几乎都是她与别人有资源竞争或者即将开演唱会时，这些不实消息才会有人翻出来炒冷饭。
她最近过了专辑宣传期，人也低调，原本定好要上的节目被她推掉, 且没有对外传出要开巡演的消息。无论是商业资源的竞争，还是热度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家。
那对方在这时候拿她做文章是图什么？
电话那头的罗钰等了一会儿, 继续将情况说明：“消息都很琐碎，有的还是很多年前拼凑而来，似乎没有什么关联度, 但是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迟昕顺着经纪人的话问。
“对方操控营销号半夜放物料，而且每次都会买你的热搜, 团队这边防不胜防，平台叫价逐步看涨, 撤热搜的花销也越来越高。”罗钰说到这里似乎叹了口气：“我怀疑后续还会有大动作。”
“查得到背后的主使么？”
“我已经在着手查，但是目前没有头绪，平台也……并不配合。”
罗钰一直对她暗示平台的问题，绝不可能是心血来潮，迟昕心念一转，道：“钰姐怀疑背后的人与平台有关？”
手机那头停顿许久，才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昕昕，你有……考虑过这事与魏总有关吗？”
“为什么会这么说？”迟昕有些纳闷。
“原来处理你的热搜并不难，可自上次订婚开始，与你有关的热搜无论大小都变得很麻烦，报价也比以往翻了倍。”罗钰分析道：“联想下来，魏总有没有可能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迟昕彻底沉默下来，一方面，她并不相信魏京岚会是参与其中的人；可另一方面，她又不禁想起魏京岚说她是令她厌恶的人……
魏京岚本就被她影响到通感失控，上次在节目组又发生那样的事，就算魏京岚借题发挥报复她，也实属正常。
只是，她不愿意再轻易下定论。
“钰姐，帮我查查平台背后的几位领导背景吧。”
“可以。我再去确认下。”罗钰不无担忧：“但是昕昕，倘若真是魏总……你有想好你要怎么应对吗？”
“……”
迟昕想了一晚上，都没琢磨好会如何应对，曾经那些挂热搜上的虚假信息，有一部分魏京岚是知情的。
譬如有关公益的活动。
之前她曾在春节参加晚会收工后，偶然遇到一位带着小孙女在路边卖编织手袋的老人。
深夜的风又冷又硬，老人和孩子的手都冻得通红，还热情地招揽买主。
迟昕的车自路上行驶而过，又在下一个路口调头而返。
“那位老太太的手包，都帮我买下来吧。”迟昕不方便下车，只好吩咐郝然代替她去。
“我来吧。”同在车里的魏京岚主动请缨，过了许久提着一袋子买来的东西回到车上。
“怎么这么慢？”迟昕不解。
魏京岚将袋子搁在一旁，又搓搓快要冻僵的手，不急不缓地道出那老人的情况。
原来，这位老人的女儿意外离世，只余疾病缠身的她来单独抚养自己的小孙女。
小孙女原本到了上学的年纪，却没有上学的钱，老人也不愿意看着自家孙女就这样荒废在家，这才想趁着过年多卖一些自己编的小玩意给孩子攒学费。
“老人每年治病就花销许多，还要承担家用，已经捉襟见肘，没有什么余力供孩子读书上学。”魏京岚总结道：“这孩子也是懂事，尽量帮着老人承担家务，七八岁的年纪，却早早成熟起来。”
迟昕附和地点点头，却忽然反应过来，别扭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只想买一袋子手工。”魏京岚温和着眉眼望向她。
迟昕被戳中心事，却不愿意承认，瞥开视线没好气道：“做好你的事就行了，少来瞎揣测我！”
她在联排期间与魏京岚闹了脾气，直到晚会正式录制都没缓和。
魏京岚倒好，像没事发生一样，让她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你不是总说，我的份内事就是让你开心么？”魏京岚语气依旧是平静的，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迟昕憋得难受，这会直接爆发开来：“那你觉得你让我开心了吗？”
魏京岚似乎有些心虚，在她质问后，彻底沉默下来。
迟昕一想到联排时，本该陪在她身边的魏京岚却一直围着别人转，还在那人受伤后将她丢下，第一时间去查看那个人的伤势，心里的火气就突突地往外冒。
“对不起。”魏京岚忽然道：“阿昕，我的本意是让你开心，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用错了方式，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吗？我会改的。”
“那你以后只能永远做我一个人的生活助理，不要考虑别的雇主。”迟昕意有所指地道。
魏京岚却蹙眉：“永远？”
“有什么问题吗？”
“阿昕，我大概只能像这样陪你一段时间。”魏京岚明确道：“我以后还有其她的事要去做。”
迟昕听懂她的拒绝，火气蹭蹭地直冲脑顶。
“魏京岚，你要走现在就走，我不需要你来陪！”
其实罗钰说得对，那时候迟昕总是任性，芝麻大点儿的事情都能让她对魏京岚发火，也只对魏京岚发火。
同样的事别人做，迟昕便不在乎，可到了魏京岚这里就成了严重的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她之所以同魏京岚发脾气，只是想以这种方式获得魏京岚的重视。
她在不知不觉间总想要将魏京岚据为己有，让魏京岚的好仅她可见。
可那时候表达出来，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后来，她二人怎么和好，迟昕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最后，一定是魏京岚妥协，主动来哄她的。
但对那户贫困家庭，迟昕却印象深刻。
本来只是单纯的资助，却被无良媒体报道出来，甚至深挖那家庭的信息，连逝者的生平都不放过。
老人原本心存感激，后来却不堪其扰，悄悄带着孩子搬离了礼城，临走前，将迟昕赠予孩子的学习资金全部退了回来，分文未取。
迟昕在微博上呼吁给素人保留空间时，反被营销号抹黑，说她自导自演，虚假捐助。
后来迟昕也不再管网上的评论，甚至把自己定期的公益活动都隐瞒下来，她不过想为社会出一份力，本也没有宣扬自己的意思。
时间久了，网上更是说她抠门冷漠，迟昕都是一笑置之。
营销号总是如此，黑的说成白的，没的说成有的，好像亲历一般。
有时候也会委屈，将手机里骂她挣着德不配位的钱却不愿意慷慨解囊的私信看进了心里，那时候魏京岚总会揽着她低声安慰，让她不要被污言秽语脏了眼睛。
“阿昕，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剩下的交给时间，问心无愧就好了。”
“时间会让她们后悔吗？”迟昕额头抵在魏京岚的颈窝里，失落地道。
“不，时间会让你彻底忘记她们，因为她们在你的生命里，真的微不足道。”
其实魏京岚说得没错，时间的确让她忘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咒骂，习惯之后，迟昕甚至都记不得那些人胡言乱语过什么，倒是记忆中立在她身侧支持安慰她的魏京岚令她印象深刻。
可正因为如此，迟昕才不肯相信，魏京岚会与无良媒体同流合污，用这样的方式回击她。
郝然在第二天上午便来到迟昕所在的酒店，眼前人似乎没有睡好，眼底一片青色。
“钰姐那边……有消息了吗？”
迟昕指的是平台背景的事。
郝然放下背包对她摇摇头，过了一阵又补充道：“但我觉得不是岚岚做的。”
作为常年替迟昕盯数据的助理，郝然自认对网络信息有一些发言权。
迟昕果然在她坚定的口吻下打起一些精神。
“我以前听其她助理聊起过热搜的价位。”郝然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差不多就是现在令钰姐觉得咋舌的价格，况且昕姐最近接二连三地撤话题，平台加价实属正常。我觉得并不是平台故意漫天要价，而是……平台恢复了原价。”
迟昕坐在一旁消化了一会儿，才算明白郝然的意思。
她并没有平台的人脉，迟家也没有帮她每年打点媒体的习惯。
那么……
“你是觉得，之前平台给了我折扣？”
郝然点点头：“这事我也告诉钰姐了，可是钰姐不信，她总担心岚岚会针对您。”
她见迟昕没有反驳，便念叨开：“钰姐平常抠习惯了，把平台给的折扣当作理所当然，现在才觉得有些接受不了。要我说，以岚岚现在的身份，想要针对昕姐有千万种方式，还用这么大费周折吗？没必要啊……”
第52章 倾诉
迟昕望着郝然滔滔不绝的模样, 忽然为这一夜的胡思乱想感到愧疚。
她一方面觉得魏京岚做什么都不为过，另一方面却还是听信了别人的片面之词，在脑子里做好魏京岚会报复她的设想。
怀疑的种子并非别人播下, 而是她自己没有做到全然相信魏京岚。
她蓦地想起在国外，如果那次和魏京岚吵架, 迟昕能对魏京岚多一点信任，是不是日后对阮忻意就能提前防备，而不是任由她在自己这里挑拨离间？
如果她能在魏京岚提出见家长时, 坚定地相信魏京岚说的那句“交给她”，是不是她和魏京岚就能有机会把矛盾化解, 而非走到星离雨散这一步？
可惜哪里有什么如果, 一切都是她反思后才能意识到的错误。
然而她的错误还不仅仅是怀疑……
“然然, 我是不是挺白眼狼的？”迟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产生了幻觉，她或许才是那个手握镰刀的人，恣意妄为，让曾经那样在乎她的人血流如注，体无完肤。
郝然眨眨眼：“昕姐为什么这么说？”
“能让平台报价下调的人还能有谁呢？”迟昕虽是疑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可我却不记着那些恩, 倒来怀疑她会针对我。”
“这不是您的问题，您之前又不了解报价的事。”郝然安慰她。
迟昕试图弯起唇角却失败, 罗钰的电话恰好在此时拨来。
“昕昕，我去打听了一下，平台的确有崔家的股份……”
“钰姐。”迟昕打断经纪人：“之前平台报价给折扣是怎么回事？”
“啊？郝然跟你说的？”罗钰顾左右而言她。
“钰姐, 我只是想知道有或者没有。”迟昕却不跟她兜圈子。
“我也不确定，平台之前给我撤热搜或者推热搜的报价确实比市价低一些, 但这本来也是根据公众人物本人的热度和自带流量的综合考量。再说，这些事, 你平常也没过问，我就没和你提。”
“我知道的。”迟昕放低声音：“我不是在怪你，钰姐。我只是……”
她只是想搞清楚，自己到底还在一无所知里亏欠了魏京岚多少。
钱可以算得清楚，那感情呢？
“昕昕，那都是过去了。”罗钰劝解她：“你不用想什么多，好好应对当下的危机，把职业的路走得更远更宽，才是你需要去考虑的。”
迟昕明白罗钰一直想让她放下魏京岚，干脆默不作声。
她放不下，也不能放下。心安理得接受心上人的馈赠，转而将她留在泥潭中不闻不问？那她怕是枉为人。
“钰姐，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
迟昕想通罗钰为什么要将被黑的事往魏京岚身上引，一方面确实是有所怀疑，另一方面，罗钰是看她最近放弃工作，担心她会对自己的职业前途不负责任，所以希望她能断了对魏京岚的念想。
“我没有就此退圈的打算，恰好遇到节目组的事才顺势休息一段，等解决更重要的事之后，我就会复工。钰姐，我理解你对我的担忧，但是，别把脏水往岚岚身上泼了。”
她已经足够辛苦。
手机那头的经纪人被戳穿心思，叹了口气，转言道：“计划什么时候回来？”
迟昕思索半晌，周楚郢直到现在都没给她准确答复，她也不甘心什么都没做好就轻易放弃回礼城。
“再等等吧……”
可她好不容易等来周楚郢回复的同时，也等来黑粉铺天盖地的谩骂。
原来在节目中的事，被有心人曝了出来，发布视频的博主说她是资源咖，与节目组投资方关系匪浅，所以在节目组耍大牌，因嫉妒同行表现优秀抢她风头，公然让别的同行临时更换节目，给节目组和同事都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后来又和自己背后的金主闹别扭，半路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出节目，可谓是将契约精神弃之不顾，想上就上，不想就放节目组鸽子。
视频只放了吴曦前后录制的歌曲变化以及她与吴曦单独交谈的画面，只是博主投放的时间格外巧妙，赶在节目组正式播出第一期并确认她退出后续录制的关节上，与事实结合扭曲因果，令她百口莫辩。
罗钰又在半夜紧急联系公关，焦头烂额之下难免语气责备：“昕昕，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和节目组商量好了’？！”
迟昕无言以对，只得老实道歉。
“吴曦的曲目更换确实是我的问题。”她尽量解释：“那首歌就是阮忻意从我这里拿走的歌。”
“你送都送了，为什么要管人家在哪里唱呢？”罗钰不解。
“因为那首歌对我很重要。”迟昕知道瞒不过，只得实话实说：“所以我将它的版权重新买回来了，以我的个人名义。”
“什么？？？”罗钰震惊之余，意识到迟昕先斩后奏，不仅如此，如果不是被曝出，她都不打算跟自己报备。
“迟昕。”经纪人罕见的发了火，“你有认真考虑过团队的共同利益吗？送出去又买回来，做这种受累不讨好的事还企图瞒着我，你到底在搞什么？！”
“对不起……”
“我现在不想听你道歉！”罗钰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如果觉得自己能搞定就给我方案，我照做！”
“钰姐，你受累和节目组以及吴曦的经纪公司联系一下吧，至少确认一下情况。”迟昕自知理亏，将姿态很低。
“昕昕，不会现在还认为节目组毫不知情吧？你在圈子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话题曝出来，受益的是谁你当真不清楚还是装傻？！”
其实经纪人的意思很明确，罗钰认为这背后就是节目组自己搞的把戏，旨在挑起争端，为节目制造看点。
至少目前从获利者上来看，迟昕这黑热搜的关注度越高，对于节目组和另一位“受害者”吴曦，是利大于弊的。
可迟昕总觉得哪里不对。
“昕昕，我不求你能立即放下，但有些人早已不是记忆里的人，你要清醒一点。”罗钰苦口婆心道：“你不是在京城吗，有机会不如找她开诚布公地谈谈？她想要什么不妨直接说清楚，别这样总是找你麻烦。”
迟昕“嗯”了一声，只在心里接受了罗钰的好意，却没将经纪人的话听进去多少。
“我先联系付语青工作室问问情况，保持联系。”
“好。”
等挂断电话，迟昕才问站在一旁对她露出担忧神色的郝然：“你也觉得是节目组做的吗？”
小助理面露犹豫，没能答出个所以然来。
团队最终还是花大价钱压了热度，但也耗光了罗钰对她的包容。
经纪人只再给她一周时间调整，调整结束必须立即复工挽救岌岌可危快要崩坏的口碑。
迟昕别无她法，暂时答应下来，眼瞧着转天就到了与魏京岚再次相见的日子，迟昕却不知该怎么交代自己又要回去赶行程的事，只得先询问周楚郢意见。
“你打算放弃？”周楚郢面色冷淡，眸含几分讥诮。
“不是，我只是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随叫随到了。”迟昕表明自己的情况：“我最近风评不太好，需要增加曝光度挽救观众缘。”
“迟小姐最近一直在京城？”周楚郢神色稍缓。
“是的。”
“那你同岚岚商量，我不干涉。”
“谢谢。”迟昕感激道。
“迟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半途而废。”周楚郢想了想，还是提醒：“毕竟岚岚现在这样，你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我不会放弃的。”迟昕对着她承诺。
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珍惜还来不及。
魏京岚很快就到，周楚郢也不再耽搁，将迟昕安置在原定的房间后便去迎魏京岚。
不一会儿，魏京岚便跟着周楚郢来到诊疗室。
她一边对周楚郢做出稍等的手势，一边继续将手边的电话打完。
“你继续。”
电话那头的导演也觉得打扰了魏京岚不好意思，但节目的热搜确实有些奇怪，当下虽然没有影响到节目的播出，甚至白给了热度，可不保准后续还会出现什么问题，万一把魏京岚牵扯进来就不好了。
“查到视频的来源和拍摄者了吗？”魏京岚思索片刻，问。
“能知道场内细节的，应该是很熟悉的人。”导演斟酌着道。
“所以你只是想告诉我，你的团队出了内鬼？”魏京岚语气很平，语调也没有任何变化，听起来好像只是一般的问询。
但导演还是心虚的开始冒汗。
“我会尽快调查，给您一个说法。”
魏京岚嗯了一声：“还有其她的事么？”
“这次的热搜主要是在针对迟昕老师，我们观察了一天，没有营销号引导带节奏抹黑节目组的迹象。但是付语青那边有表示希望节目组能主动和迟老师团队联系委婉地澄清一下。”
导演不敢隐瞒，迟昕与魏京岚闹矛盾的因由只有当事人清楚，万一她不知进退得罪魏京岚，那有些得不偿失。
但她的言语中不知道有什么漏洞，竟惹到了魏京岚。
“迟昕那边惹出来的麻烦，倒让节目组上赶着找她澄清？”魏京岚冷笑出声：“这是什么道理？”
不等导演再说什么，魏京岚便做了决定：“各扫门前雪，她折腾出来的烂摊子让她自己去收拾，节目组没那么闲。”
“明白。”
魏京岚结束电话，将手机搁置在一边，转头便瞧见周楚郢对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并不知道，迟昕就在隔壁，所以刚才讲电话没有顾及。
可周楚郢却有些顾虑，魏京岚现在还要依靠迟昕协助改善精神状态，万一迟昕因为今天的言论撂挑子不干，另找人替代倒没什么，但是魏京岚的好不容易有可能缓解的幻视再出问题就很麻烦了。
期间，周楚郢朝隔壁瞟了不知道多少次，那边并没有什么反应。
“迟昕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么？”见魏京岚问，她只好状似关心的回应。
魏京岚熟门熟路地半躺在上次的位置，将眼镜摘下，捏捏眉心：“听说她最近在热搜上住下了，黑词条一个接一个，不知道背后得罪了什么人。”
“她最近不是就得罪你一个？”周楚郢讶异，她最近没有关注娱乐消息，怪不得迟昕要赶着回去，原来不是什么托辞，而是真的遇到难处。
“……”魏京岚对好友的直言不讳表示无奈，眉尾挑起：“但给她推热搜的不是我，我还没那么无聊。”
“我知道，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你也不屑做。”
周楚郢对她了解，刚才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让隔壁的迟昕听个墙角，变相为魏京岚澄清罢了。
“不过……”魏京岚话锋一转：“她白给的热度，节目组自然笑纳。反过来担心她还要上赶着给她澄清，那还是冤大头才会做的事。”
“那内鬼是怎么回事？”周楚郢只将她刚才的电话听了个大概，顺势问道。
“迟昕热搜的视频来源与节目组有关，导演担心牵扯到我，怕我怪罪，提前给我打预防针来了。”魏京岚直接道破实情：“我哪里能让她随意推卸责任，有内鬼就找，来我这招呼一声就想不了了之，她想得倒是美。”
“啧……这圈子，弯弯绕还不少。”周楚郢发出感慨。
二人说话间，又有电话顶进来，魏京岚重新拿起手机点了通话。
原来是与她相熟的平台小领导来找她问热搜监控包年活动。
“平台之前出过这种套餐？”
“没有，可能是迟昕团队最近天天盯热搜盯烦了，所以想找个捷径。您看……”
魏京岚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是找她要个明确的指示。毕竟以前她为了迟昕在平台那边打过许多次招呼，最近又事不关己，与从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以后的事，好与坏都跟我无关，不必看我的面子。”
电话再次挂断，魏京岚被这些琐事相关的那个名字闹得有些烦心，干脆闭眼缓缓神。
周楚郢端了杯水给她，关心道：“还好吗？”
“你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可别一个上头，在她的事情上大包大揽。”魏京岚接过杯子，露出一抹苦笑。
周楚郢摊摊手：“这话你应该对我姐说，我一个心理咨询师，可没什么能力包揽别人的事。”
魏京岚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临绾姐有喜欢的人了？”
“对啊。喜欢一阵子了，这不，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亲近人家。”周楚郢撇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人家的样子……”
“谁啊？”魏京岚被她的模样逗得一哂，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周楚郢却在嘴边做出一个拉链的手势：“暂时保密，以后你就知道了。”
魏京岚只是随口一问，好奇心并不重，见周楚郢不说，也不深究，转言道：“夏医生到了么？”
“夏医生？”周楚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魏京岚抿了口水，道：“夏初。”
“哦，你说她啊……”周楚郢恍然，蹭蹭鼻子道：“已经在等你了，诊疗随时可以开始。”
魏京岚放下水杯，拿出自己事先准备的眼罩戴好。
“今天的话题是往事，但是在事件之外，你要去回想描述那时候的形状和感受，并把它们对应起来。”周楚郢将画板放在她身旁，并拍拍她的手：“不能偷懒。”
“那你还要在这里监督么？”魏京岚问。
“怎么，嫌我碍事啊？”周楚郢玩笑一声：“我在隔壁，你有事可以随时按响椅子上的铃，只有一点，在没有我的允许之前，不能摘眼罩。”
“知道了。”
魏京岚爽快地答应下来后便安稳地躺下，找到自己最舒适的姿势。
不一会儿，那位夏医生便走进房间。
魏京岚听着那熟悉的略带些迟疑与怯懦的脚步，唇角便勾了起来。
精致小巧的纸百合被盖了个大小合适的玻璃罩，现在还在魏京岚家里床头摆着。
是真的很小巧，成簇都还没有魏京岚的巴掌大，看到花簇的乐知微很是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不起眼的小东西，魏京岚也没给什么解释。
她其实也不晓得缘由，只是觉得对方很真诚，不忍辜负罢了。
所以经过上次，魏京岚还挺期待，这次夏医生又会有什么吸引人注意力的小花样，但她等了半天，也没感觉诊疗师有什么动作。
“夏医生？”魏京岚开口唤她。
几乎是同时，魏京岚便闻到了燃香的味道。
沉香与檀香结合，又夹着一点药的清苦之感，让人紧绷的神经瞬间舒缓下来。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手机处理的声音自魏京岚身边传来。
“夏医生还要继续用这个软件发音么？”
“嗯。”诊疗师停顿一会儿，又说：“周医生吩咐的。”
“那换个别的声音吧，这个听着像是人工智能。”魏京岚言语玩笑，面上神色却正经非常，令面前的人猜不透。
迟昕犹豫了一会儿，便顺着她：“你想换成什么？”
“换成……”魏京岚沉吟半晌，提议道：“紫薇的声音？”
迟昕：“……”
魏京岚眼睛看不见，只能通过耳朵分辨，只是没想到这夏医生很是听话，竟真的将手机里的转换调成了“紫薇”版本。
“你真的会喜欢嘛！！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嘛！！”
魏京岚噗哧一乐，笑意自唇边蔓延开来。
迟昕被她的好情绪感染，手上打字不断。
“别人都可以笑我，就你不可以！你好过分！！”
“停停停。”魏京岚赶忙笑着阻止：“这听着太尴尬了。”
对方总算不闹了，将声音重新调成正常的女声：“心情有好一点吗？”
魏京岚渐渐收了笑：“好多了，谢谢。”
她没有问夏医生怎么知道的她心情不好，对方也没有解释。
明明她们之前素不相识，却意外的有默契。
“最近……睡得好吗？”夏医生又问。
“比之前好一些。”魏京岚如实道。
酒精的摄入量又恢复正常，最起码不会将自己再丢人地喝进医院去。
“这个给你。”诊疗师将一个小罐子交给她：“每天睡前燃上一颗，有助于睡眠。”
“你点的这个就是吗？”
“嗯，我亲手做的，你放心用。”夏初很真诚：“如果你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做。”
魏京岚又道了声谢，两人都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谁都没有先开启话题，直到香味逐渐消散，夏初才缓缓开口：“周医生让我们聊聊往事，你……想聊吗？”
“你想听什么？”对于她，魏京岚并不排斥倾诉。
“什么都可以，你想说，我就愿意听。”
第53章 再联系
戴着眼罩的人安安静静的, 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迟昕坐在一旁，也不去催促她。
手捧的青白小塔，倒流香的白雾自上而下缓缓流淌。
迟昕盯了一会儿那物什, 视线又不自觉地回到魏京岚身上。
眼前人神色放松，薄唇边还扬着一点轻松惬意的弧度, 她较上次见面又清减些许，精神却比上回要好上许多。
最近休息得好吗？
还需要依赖酒精维持睡眠么？
你有好好吃饭吗？
她最想知道的其实是这些生活中的琐事，可她现在还不敢问, 怕魏京岚有所怀疑，所以只能力所能及地给魏京岚做一点安神助眠的燃香。
刚才魏京岚和周楚郢之间的对话, 她一字不漏地听到, 周楚郢屡次朝她这边望过来的视线她也瞧得清清楚楚。
其实, 周楚郢多虑了。
魏京岚帮她从不是理所应当，如今撒手不管也是合情合理。可当初她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魏京岚背地里的照拂，甚至对于魏京岚的付出毫不知情。
在她身上耗费整整两年的魏京岚，就像为久旱的沙漠降下一场贵如油的春雨，得不偿失。
换做任一亩良田，都该有所收获的。
收回一切馈赠的魏京岚没有错, 是她不值得。
“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印象深刻的往事可以分享。”魏京岚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向别人剖明自己的不好意思，将迟昕扯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的过往都挺枯燥的，要不还是夏医生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迟昕点点头, 才想起魏京岚看不见她的动作，又拿起手机, 回了一句：“好。”
“那我们可以聊聊小时候吗？”这次由迟昕聊起话头。
“小时候？可以。”魏京岚没排斥：“你想听什么？”
“你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有通感症的？”
魏京岚细嗅着燃香的味道, 慢慢顺着夏初的提问回忆起来。
她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异常，不爱亲近人，连自己的母亲们靠近一些也会被吓哭，那一个个人形背后变幻莫测的形状，成为她每夜的噩梦。
因为不能表达清楚，甚至被误诊，直到两三岁可以开始形容这个世界，才被诊断出幻视的问题。
但那时候她小，并不能理解自己与别人之间存在与生俱来的差异，直到大了一些，母亲们反复去强调她们爱她，她们对她没有恶意，才慢慢理解自己的世界是有些扭曲的。
或者说，与别人眼里的世界不一样。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吧，更早之前没有办法理解，只会躲着。我挺脆弱的，经常被吓哭，跟谁都不亲近。”
“都会躲在哪里？”
“衣柜，被子里，书房办公桌下面，哪里没有人便往哪里躲。”魏京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露出一抹笑意：“我曾经许下的愿望是有一个可以不与人接触的安全屋，像猫可以躲避的纸箱那样的。”
她说得很轻松，迟昕却想象曾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将自己蜷缩起来，试图让别人忽视她的存在。
明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被崔家和魏家捧在手心里爱护的明珠，可是这样的位置反而会让她面临更加难以克服的恐惧。
“很辛苦对不对？”迟昕顺着心意问。
“嗯？”
“那么小却要学会掩饰自己的恐惧，做出自己无所畏惧的模样，是不是很辛苦？”
魏京岚愣了片刻，平静地道：“还好，家里其实都挺惯着我的。”
天大的事，到魏京岚这里，也不过是一句还好。她似乎总是能包容外界给予她的消极的部分，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积极刻在心里。以至于别人总是会忽略，她所承受的不比任何人少。
迟昕心里的疼密密麻麻的，不严重，却渐渐延伸到指尖，促使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摸摸魏京岚的额头，对魏京岚说一声迟到的“不怕”。
可手到了魏京岚面前，却有不敢再进一步，只隔空抚了抚。
迟昕甚至没有再手机上打字转换，而是以口型无声地说一句——你辛苦了。
魏京岚也保持沉默，忽然而至却停在她面前的温度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她清楚，却克制着没躲开。
好在诊疗师还是很有相处的距离感，没有再进一步影响到魏京岚。
想象中的小兔子忽然有了属于它自己的颜色，粉粉嫩嫩的，毛发上闪着淡淡的光泽，单纯，热忱却会掌握分寸，对世界抱有满满的善意。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似乎能感受到夏初医生的情绪，她想，这位诊疗师大概是在心疼她。
那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感受再次涌上来，让魏京岚第一次有了想与人聊起年幼记忆的欲望。
“其实我小时候并不是只遇到会令我恐惧的人，也有碰到想要亲近的人。”她顺着时光缓缓道来：“譬如在一次家庭宴会上，我遇到了一个小朋友，她身上没有奇奇怪怪的形状，她会看穿我的脆弱，挡在我面前保护我，说……她是我最亲近的人。”
“最……亲近的人？”迟昕如遭雷击，僵着动作把话语打在手机上。
“对。”魏京岚看不到面前人的表情，自顾自地道：“我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刻，甚至很长时间将这句儿时的戏言当了真。”
她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
“虽然挺蠢的，但我还是很感激她那时候的帮助吧，至少给了我保护伞的感觉。”
“我那时候坚定地认为，她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她会替我说句公道话，会……让我觉得我与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之间还有一个会偏向我的她。”
魏京岚的语速不急不躁，却在迟昕的心里刮了一场疾风骤雨，她那关键时刻总是不灵光的记忆力终于被某个关键词唤醒，想起一段年少的时光和在那段时光里把承诺说得如此轻易的自己。
那时，她妈妈带着她去别人家作客，来之前曾一字一句地教她，见到小魏京岚时要主动打招呼，可真到了吵闹的晚宴上，她的情绪并不高，即便在母亲的引导下认出了小魏京岚，也扭捏着固执着不肯上前。
直到见到魏京岚被一个小朋友逼到退无可退，急得红了眼眶，她才出声阻拦。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所谓理由也都是从大人口中生搬硬套。
迟希说，以后你们订了婚，她就是你的未婚妻，你最亲近的人。她便有模有样地学过来，造就了她们的初遇。实际上，这样重的承诺代表什么，她那个年纪是不懂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担不起魏京岚一声感激。
“那……后来呢？”迟昕明知故问。
可她现在不是迟昕，而是在这个初夏的季节里，小心翼翼尝试走近魏京岚的世界里的“夏初”。
“后来啊……”魏京岚似有叹息：“后来自然是虎头蛇尾，物是人非，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境而已。”
她三言两语将这几年的伤痛一笔带过，甚至将理由主动揽在自己身上，却对迟昕这个过错方连一句埋怨都没有。
一如既往的魏京岚风格。
迟昕鼻子发酸，却连深呼吸都不敢，只好微微张口调整气息，手上的打字不断。
“不是你的错。”
魏京岚“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别难为自己。”迟昕又补充。
魏京岚怔了一瞬，旋即绽出一抹笑：“好。”
魏京岚明明在顺着她，可迟昕却觉得心里堵得发胀，眼里的晶莹忍不住打转，她大胆地去用手按住魏京岚翘起的唇角，仿佛这样就能将魏京岚通过压抑自己来撑出的和善客气抹掉。
哪怕魏京岚对过去嗤之以鼻，骂她狼心狗肺，也好过这样云淡风轻。
魏京岚被这猝不及防的触碰弄得僵住表情，可那越了界的微凉指尖又很快退开，不着痕迹。
“抱歉。”她说。
魏京岚抿了抿唇没回她。
迟昕将触碰魏京岚的那只手攥紧背在身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关往事的话题已经偏离到两个人都扯不回来的位置，迟昕另一只手在屏幕上反复打字又删除，最后自暴自弃，将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
“你在我这里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什么？”魏京岚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开心就笑，不喜欢就发泄出来，你做你想做的就好，不用去在意权衡别人的想法。”迟昕解释道。
“那夏医生的想法呢？”魏京岚沉默半晌，反问。
我想要你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压抑，不要迁就。
迟昕在心里默念，手指也没有停下来。
“我的想法，是随你心意。为开怀而放肆笑，为悲伤而流眼泪。”
魏京岚已经足够迁就顾及别人，在这里，短短的一个多小时，迟昕只想要她做自己，哪怕是灰暗的压抑的负面情绪很多的也没关系。
“夏医生这想法挺奢侈的。”魏京岚总算不再露出不符合情绪的表情，淡淡地回。
迟昕明白她的意思，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被算计了都不知道要找谁哭。魏京岚有设防再正常不过，可她仍是坚持。
“只在这里。”
魏京岚没应她，微微侧开头。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就在迟昕略有忐忑之时，魏京岚才开口：“夏医生，我之后有工作，不能按时完成诊疗了。”
迟昕肉眼可见地慌了神，以为魏京岚一言不合要结束她们之间的相处。
可她不能开口问，只能站起身走两步，稍稍冷静几秒后，问：“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最早也要一个月之后。”魏京岚如实道：“工作很急，且对我很重要，走不开。”
“那一个月后，我们……再联系？”迟昕试探着问。
她今天似乎触及到魏京岚的底线，说的做的皆不符合对方的心意，所以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甚至有些后悔方才操之过急，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她应该顺着魏京岚，让魏京岚逐渐信任她的。
“嗯，最起码需要一个月，届时我们再联系。”魏京岚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平静地回道。
过了一会儿，魏京岚才在有些凌乱的脚步中察觉到什么：“夏医生在焦虑？”
“我们……还有再联系的机会吗？”迟昕左思右想，还是问出口。
她的措辞足够谨慎，几乎让魏京岚立时明白她的意思。
“夏医生以为我想终止诊疗？”
迟昕默认。
魏京岚没急着表态，沉了一会儿道：“夏医生方便留个联系方式么？这期间虽然没办法面对面，但文字交流的我可以试试。”
她已经这样主动，足以叫这位敏感的诊疗师理解她的意思。
迟昕呆了一会儿，赶紧要调出自己的二维码，可刚递出去又匆匆收回来。
无她，只是想到自己的私人号码魏京岚最是清楚，这要是给出去就白瞎周楚郢和她费尽心思这样伪装了。
太笨了，差点露馅！
迟昕拍拍自己的脑门发出闷响。
“夏医生这是……不方便的意思？”魏京岚会错了意。
“不会！”迟昕忙道：“我很愿意的！”
“那……？”
“你眼睛现在不方便。”迟昕飞速寻了个借口：“我让周医生把我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好，谢谢。”魏京岚礼貌道。
迟昕感觉自己峰回路转，激动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在房间里绕了两圈，才重新回到魏京岚面前。
自魏京岚与她退婚后，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魏京岚拉黑删除，想要知道魏京岚的情况只能通过乐知微的只言片语。
如今仅仅两次诊疗，迟昕就再一次获得魏京岚的联系方式，竟一时间有些无措。
她想起魏京岚还是她生活助理的时候，她耍脾气还会时不时将魏京岚拉黑，那时候她最爱放狠话，对魏京岚赌气说，有本事你永远不要理我。
可当魏京岚真的将她驱逐出自己的世界，辗转反侧期盼能和魏京岚重新建立联系的也是她。
从来都不是魏京岚非她不可，而是她适应不了没有魏京岚的生活。
“魏京岚。”她心绪还没有彻底平复下来，颤颤地打字：“你讨厌我吗？”
她虽然欣喜于魏京岚的主动，却还是担心这是魏京岚迁就她的结果。如今，在她心里，魏京岚的喜怒哀乐，是大过她的需要的。
“讨厌？”魏京岚循着声微微转过头，“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感受而已，你就当我是在问患者的诊疗满意度吧。”
“不讨厌。”魏京岚一边说着，一边去摸索画板的位置。
几乎下一秒，身旁人便跨步走近，将画板递到她手上。
魏京岚道了声谢，凭着感觉在画板上继续描绘兔子的模样。
它的毛应该是有一点炸的，但不扎人，只是很容易惊慌，算作一种震慑天敌的方式罢了。
眼睛圆圆亮亮的，小爪子攥在三瓣唇的前面，后足蹲坐着。
“你在画兔子？？”迟昕没跟上她的思路，呆呆地问。
“是的，这是周医生给我留的作业。”
“啊……”
“夏医生刚刚问，我是不是讨厌你。”魏京岚重新回归之前的话题：“不讨厌，就像……我不讨厌这只兔子。”
迟昕：“……”
等诊疗结束，迟昕没逗留，跟周楚郢打了个招呼便离开。
周楚郢看她那着急忙慌的模样，一转身走进诊疗室，又见魏京岚对着画板发呆。
“怎么了？”
魏京岚闻言看她，眸色深不见底，良久，却是摇了摇头。
周楚郢的注意力放在画板上，比之上次，这一次“兔子医生”的形象更为明确，令周楚郢不由得想起迟昕刚才匆忙走掉的场景。
“你别说，她还真有点像这只兔子。”
魏京岚未置一词，将画板放在周楚郢的办公桌上同之前的草稿一起夹好。
“记得帮我推下夏医生的联系方式。”
“啊？！”周楚郢略带防备：“你要她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我这段时间没办法来诊疗师，所以和夏医生商量过，可以通过线上交流的方式继续。”魏京岚瞥了她一眼，细细解释：“免得你说我半途而废将你的心血打发了。”
周楚郢的确是知道迟昕的联系方式，但那是绝对不敢直接推给魏京岚的，只得含混道：“啊，回头我给你发。”
魏京岚又瞟了她一眼。
周楚郢被她看得心虚，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今天体验如何？”
魏京岚将那一罐燃香拿起，凑到鼻尖闻了闻：“还可以。”
“这是什么？”周楚郢有些好奇。
“燃香，夏医生做的。”
上次是玫红百合，这次是燃香，加上最近的相处，使得周楚郢对迟昕略有改观，当然，也只有一点。
在魏京岚彻底恢复之前，她依旧对迟昕抱有绝对的不满。
“她对你还算挺上心的。”
“她不是你特意聘请的吗？不上心岂不是对不起你的良苦用心？”魏京岚拿好友打趣。
周楚郢露出得意的神色：“也对，可见我的素养有多高，你是不是看在我如此上心的份上，给我的心理咨询室加点投资？”
魏京岚被她逗笑，顺势道：“等我恢复了，给周医生发面锦旗？”
“一面锦旗就给我打发啦？”周楚郢撇嘴：“什么时候魏总变得这么抠了。”
“我抠？”魏京岚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谁，连人家剩下两位诊疗师的差旅报销都是找我解决的。”
“我最近把零用钱都投在咨询室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省点自然还是要节约一下的……”周楚郢摸摸鼻子。
“那非零用钱呢？”
“给我姐打理呢，我刚创业嘛，找她要会很没有面子。”
“你找我就有面子了？”
“那是。”
魏京岚无奈，将燃香收进包里，转言道：“说起来，夏医生的差旅你好像没有找我报销过？”
“哦，她不一样。”周楚郢不以为意。
“嗯？”
周楚郢自然不能跟魏京岚说实情，随意找了个借口：“鉴于前面两位的情况，我提前跟她商量好了，她自费。”
魏京岚：“……”
这边，自费的冤大头迟昕出了诊疗室便给郝然拨了电话：“然然，帮我买张电话卡可以吗？”
“昕姐要电话卡做什么？”郝然疑惑道。
迟昕已经有工作用途和私人的号码，工作的几乎完全交给罗钰和郝然在使用，她平日用私人的已然足够。
迟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魏京岚要加自己联系方式，但又不能用自己原来的联系方式这种听起来就十分离谱的事，只能敷衍道：“我想买个专门的号码作为跟岚岚的亲情号。”
第54章 不对等
小助理没有多问, 很快便帮迟昕办好了新的号码，还承诺迟昕会对罗钰保密。
“昕姐，钰姐是考虑利益方面更多才不支持你, 但我没想那么多，钱没了可以再挣, 可是错过了那个你最在意的人，你会后悔。”
迟昕却摇摇头：“不止是钱的问题。”
“那……昕姐打算听钰姐的话，和岚岚说清楚, 彻底划清界限？”小助理自入了社会便跟着她，见过的听过的也都是她周围的事, 没有什么城府。
所以罗钰让迟昕和魏京岚谈, 郝然还真的以为是叫迟昕去谈判的意思。
其实魏京岚真想置她于死地, 哪里会有谈判的余地，罗钰说得强势，其实是想让她让利给魏京岚，毕竟她现在商业价值不错。
或者对魏京岚说些软话，乞求魏京岚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娱乐圈得罪资本后常用的方式放在魏京岚身上，也不过是经纪人被最近的糟心事弄得焦头烂额, 病急乱投医罢了。
“我没打算划清界限。”飞机上并不方便讨论太多，但迟昕还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也不会因为自己工作上的挫折去求她。”
她这些年, 自视天赋卓然，又有迟家在背后支撑，委实过得很是恣意。
接资源全凭心意, 时不时还会闹闹脾气。
无论罗钰还是郝然，虽然也会提醒她在外要保持谦逊, 但终是习惯了这样养尊处优的方式。
今次的黑热搜不过是一点小风浪，虽然对她的口碑有不小的影响, 却不至于将她击垮。
但对于许多年都省心省力还省经费的团队而言，遇到这点挫折便如临大敌，甚至……有让她对人低头的想法，可见这些年懈怠的不止她一人。
其实魏京岚说得对，不该因为喜欢而太惯着对方。
都说居安思危，可无论是她，还是她背后的团队，都在魏京岚的庇佑中贪图安逸，早将危机意识丢在脑后。
哪怕她们没有分开，与她在一起久了，魏京岚也一定很辛苦吧？
为她遮风挡雨不说，还要承受她时不时爆发的坏脾气。
时间长了，对彼此那份激情退却，魏京岚也会受不了她这样的拖油瓶的。
魏京岚如今撒手不管，并不会令她觉得难过，可魏京岚因她的烂摊子而被影响蹙紧的眉头，却深深刻印在迟昕的脑海里。
她在那一刻，是不是后悔过喜欢她这样的人？
脾气不好，人狼心狗肺，还没能力。
一个没有任何闪光点的人却心安理得地享受作为天之骄女的魏京岚全心全意付出两年，她这样下去，怕是与魏京岚相熟的人，都要觉得魏京岚眼瞎。
一段并不对等的爱情，即便没有误会矛盾，时间长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让迟昕忽然想到高中时期，她害怕被孤立所以藏匿自己的性情融入集体，甚至不辨是非，可魏京岚却选择与她截然相反的方式，独立于人不讨好不同流合污。
即便魏京岚褪去京城权贵的身份，在精神上，她也令迟昕觉得自卑。
更何况，她们之间隔着山遥水长。
“然然，这次的风波，归根结底，是我没有处理好，让有心人钻了空子。”迟昕冷静地分析：“这样不堪一击的我，即便岚岚不打压，也在圈子里也做不到一路长虹。”
“那昕姐打算怎么做？”郝然懵懵懂懂地道。
怎么做？要做的有很多，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再任人宰割。
“先回去再说。”
“……”
迟昕飞回礼城的同时，魏京岚也在往荣城赶。
迟昕这事虽然没有波及到付语青，但事情自节目组而起，小姑娘自然清楚前因后果，都是熟悉娱乐圈套路的人，付语青很难不将这热搜往节目组故意炒作上想。
“你说师母知不知道老师被黑这事？”
付语青几乎是不眠不休连着录完两期节目又去跑了通告，如今正躺在祝却瑢腿上闭目养神。
祝却瑢手上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不断，目光在自己腿上的女孩面上停了两秒却没开口。
“师母肯定知道！”付语青想了想有些气愤：“可她之前却放任老师在热搜上挂着而袖手旁观！太可恶了！”
祝却瑢依旧没吭声。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付语青见自家爱人不理会，手指在祝却瑢的腿根挠了挠。
夏天在家中，两人穿得都过分清凉，又小别胜新婚，这样的小动作委实有些勾火。
“嘶……”祝却瑢按住付语青作乱的手，意有所指地：“是谁刚回来就嚷嚷自己累的？现在休息好了？”
“原来不是听不见，就是不想理我！”付语青得出结论，她坐起身抱着手臂对祝却瑢做出明显在生闷气的表情。
祝却瑢哭笑不得：“你埋怨京岚不管迟老师，可是京岚现在又凭什么要管迟老师呢？是有义务还是有责任？”
“可她们不是相互喜欢吗？”付语青反驳道：“互相喜欢的人还要计较义务责任？”
“相互？”祝却瑢捏捏她气鼓鼓的面颊：“你怎么就确定京岚对迟老师还有旧情？她们已经退婚了，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当着众人的面。不止礼城，但凡能在京城有点话语权的人都知道。”
“退婚怎么了，退婚也可以再订婚么……”付语青想起那晚迟昕抱着魏京岚的衣服一遍遍道歉的场景，仍觉得有些心酸。
她从未见过那样低声下气的迟昕。
“老师对她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不能再尝试重新在一起么？”
“可是是谁规定了，一方悔过，另一方就一定要原谅呢？”祝却瑢摸摸她的额头：“老婆，我们都是未经她人事的旁观者，即便心有偏向，也不该失了最基本的公正。”
付语青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用一两句话说清，只是她毕竟在节目组，亲眼见证迟昕被魏京岚施压灌酒，又为魏京岚放下自尊去要版权，和节目组反复沟通，末了退出节目不说，还帮她善后找了圈里的前辈来顶替作为她的嘉宾，心里难免有些偏颇。
“哪怕不要老师，也不要给老师使绊子吧……”她小声嘟囔。
“这种靠热搜抹黑别人的事在你看来是很严重，但以京岚的能力，过于小打小闹不痛不痒，京岚不屑做。”祝却瑢想了想，分析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看我姐。”祝却瑢举现实的例子：“对之前那个到处散播庄未绸黑料，咬着庄未绸不放的经纪公司是怎么做的？”
付语青想起祝却瑢那位姐姐的手段，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么狠？！”
“从地位上讲，京岚作为崔家和魏家两家权势滔天的家族继承人，日后站的位置比我姐还要高些。”
祝却瑢耐心对自家爱人解释。
“从性情上将，她们也是一类人，隐忍克制，将自己真正的心意压抑到极致，她不说，你永远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在她们眼里，所谓大事都是带着情怀和大义的，富贵厚利都得靠边站。”
“你以为的大事在她们而言都是受累不讨好，而你认为狠辣的手段，在她们看来，叫一劳永逸。”
“手握能射穿别人脑袋的枪，非要对着手臂浪费子弹，何必呢？”
付语青听她这样说，忽然面露忧色，紧紧地抱住她。
“你以后也会这样吗？”
“我？”祝却瑢愣了一下，旋即笑出声，拍拍怀里的人：“我有我姐顶着呢，只要她好好的，我就能安心当我的甩手掌柜。况且……我的能力握不住那把枪的。”
“那你一辈子不要去握，太冷情了……”付语青在她的颈间蹭蹭。
“我姐她不是冷情。”祝却瑢忍不住替自家姐姐说话：“她只是……把全部的柔情都留给了她最在乎的人而已。”
“最在乎的人是谁？”付语青从祝却瑢怀里退开一点：“小庄姐姐吗？可她现在还狠着心不肯去见小庄姐姐一面，任凭小庄姐姐满世界找她呢。”
提起自家姐姐，祝却瑢又是一声叹息：“她有难言的苦衷……”
老婆是姐控能有什么办法？付语青撇撇嘴，只得转移了话题：“瑢瑢。”
“嗯？”
“你说到底是什么事，让师母下定决心不要老师了？”
“我也是听别人说，你老师家借着婚约，背地里仗着崔家的势做了许多抹黑崔家的事，你老师好像也打算和京岚假意结婚，背地里养小情人。”
“啊？”付语青瞪大双眸：“老师她哪里来的小情人？”
祝却瑢重新将爱人揽在怀里：“道听途说，不可尽信。你要是有胆量，或许可以直接问问她。”
“问……谁？”
“京岚啊，今天她来荣城和我结单。”
直接问人家情感私事太尴尬了，但付语青还是为了迟昕的事跟祝却瑢一起去见了魏京岚。
那场突如其来的抹黑莫名其妙，付语青想借着机会打探魏京岚的口风，假使与魏京岚有关，那她总要和老师通风报信的，她不想迟昕剃头担子一头热。
她来的时候，祝却瑢也恰好和魏京岚谈完工作，正坐在饭店包厢内，端着茶杯闲聊。
见她进门，祝却瑢忙过来迎她。
魏京岚眼尾微挑：“又见面了，付小姐。”
她没像从前那般顺着迟昕的称呼，也将付语青想要套近乎的心思在短短一句话间掐断。
“师……呃，魏小姐好。”付语青背地里叫习惯了，如今又没有外人，还要这么正式，一时间有些尴尬。
“付小姐随小祝唤我京岚即可。”魏京岚在祝却瑢的招呼下重新落座。
“可我还是习惯叫你师母的。”付语青直言道。
“那恐怕……不大合适。”魏京岚将手边的碗筷烫好，眉眼含笑，慢条斯理道：“付小姐师母这声称呼，自有人来上赶着应和，我可无福消受。”
“你就别为难京岚了，还是随着我喊吧。”祝却瑢提醒道。
付语青抿抿唇沉默下来。
祝却瑢瞧出她的低落，在桌下拍拍她算作安抚，头却朝向魏京岚道：“这么急着撇清关系，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暂时没公开？”
她这话纯属玩笑，谁知魏京岚却接了她的话茬：“你都说是暂时没公开了，我现在揭秘岂不是拆自己的台？”
一旁的付语青猛地抬头望向魏京岚，祝却瑢噎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真有好事？”
魏京岚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包间内，电话恰好在此时响起。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随着魏京岚起身出了包厢，付语青也悄悄跟到门口。
“你做什么？”祝却瑢纳闷道。
“她路过的时候，我看到了手机上的名字。”
“所以？”
“使我们节目组导演！”
祝却瑢：“……”
门外的魏京岚并不晓得屋内二人的情况，举着手机接通导演的电话。
“什么事？”
“魏总，我们查到了泄露视频的人，您看您这边有什么要求……”上次被她的威压吓到的导演行动很迅捷，将泄露视频的人和幕后的人一并查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是她……”魏京岚将最近获得的消息和这人联系起来，心中已有大概的评断。
只是……不急，她想探她的底，她便随她，许多事才刚刚开始，贸然打草惊蛇没有必要。
“我们需要将信息分享给迟老师的团队吗？”导演那边还在犹豫。
“我之前的话被张导丢在脑后了吗？”魏京岚反问。
电话那头的人赶紧回应：“不敢不敢，只是我们这边曝出来总归不大好……”
“那就不曝。”魏京岚替她做决定：“对节目组没有什么影响的事，知道前因后果即可，剩下的不用管。”
这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的意思。
导演明悟：“明白了。”
魏京岚没再多言，利落地挂断电话，一转身开门，却冒出一个脑袋。
“呃……”付语青连忙稳住身形，摸摸鼻子道：“我要去洗个手。”
这包间很是私密，有卫生间和洗手池，所以付语青的借口着实有些蹩脚，魏京岚却没拆穿她，打开门让了位置。
“迟小姐请便。”
付语青揉着泛红的耳根，赶紧快步走开了。
“她为她老师操碎了心。”祝却瑢道。
“嗯，付小姐和迟昕关系一向很好。”魏京岚不以为意：“之前有个节目，她还邀请迟昕做了嘉宾。”
“可后来，迟小姐却因为你退出节目？”祝却瑢顺势道。
“大概怕我会报复她吧。”魏京岚随口道。
“你会么？”
魏京岚轻笑一声：“她不来招惹我，我自然没兴趣找她麻烦。”
祝却瑢瞧出她不愿多聊，转言道：“真有新情况？”
魏京岚明白她这是当着付语青的面不好多问，又趁着这会儿再问一次。
但有些事，并不是现在就有定论的，一切还要看对方的意思才有应对策略。
“暂时保密。”
她口风一向严，面上甚至连一点被感情左右的多余表情都没有，哪里像有新恋情，倒像是有新项目要谈一般。
可下一秒，手机响起，魏京岚目光在屏幕上停留，面色竟渐渐缓和。
【你要的夏初医生的联系方式。】
原来是周楚郢的消息顶进来。
夏初……魏京岚在心中暗暗思忖，眸中深海腾出细浪，转瞬又消失不见。她长睫低垂，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很快将好友申请发过去。
祝却瑢盯了她半晌，终是叹出口气：“这下青青要难过许久。”
那边似乎一直在等魏京岚的申请，很快便通过。
“是么。”
魏京岚看着自己手机上蹦出来的消息，右手搭在自己左手上，手指轻点着手背，未将祝却瑢的话放在心上。
第55章 资格
尴尬地跑去洗手间的付语青此刻也没闲着, 她正在给迟昕通风报信。
今天跟着祝却瑢来见魏京岚，目的也在此，这会儿有了答案付语青自是要赶着告诉迟昕的。
彼时, 迟昕刚收到魏京岚的微信申请，忙不迭点了加为好友。
她拿到电话卡的第一时间就添加了唯一有用的那个绿泡泡软件, 而后给周楚郢发了消息。
周楚郢却比她谨慎许多，第一时间给她回电话。
“迟小姐，我还是要提醒你, 不要试图告知岚岚你的身份，更不要利用‘夏初’的身份对岚岚有什么别的心思。”
“我不会。”迟昕保证道。
或许从前, 她有过那么一丝侥幸, 可经过上次诊疗室的见面, 迟昕已经想得很清楚。
她配不上魏京岚，无关家世。
哪怕她的妈咪没有手握迟家的股份，也能在专业上给予迟希帮助，可她能为魏京岚做什么？
从前都是魏京岚在背后默默付出，金钱，人脉, 乃至别人求而不得的设计，都不求回报地往她身上投入。而今, 她却不能回馈魏京岚任何，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顶着个“心理诊疗师”的身份陪魏京岚聊天说说话罢了。
物质上, 魏京岚和她不在一个阶层，精神上, 她也一直是拖累魏京岚的存在。
她现在还没有重新追求魏京岚的资格。
“迟小姐最好说到做到。”周楚郢顿了顿，又晓之以理：“岚岚现在工作会忙碌起来, 又是个不会对旁人诉苦的性格，迟小姐如果发现她精神上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麻烦告知我。”
“会的。”
周楚郢确认再三，才将迟昕的微信名片推给魏京岚，而这期间，迟昕也迅速买了个新手机来插这张仅与魏京岚相关的电话卡。
消息顶进来的时候，迟昕有一瞬间的恍惚。
微信还是原来的微信，但魏京岚的头像不再是那根简单的应援棒，而是换上了“Whape”的Logo。
对于原来那个头像，迟昕曾有好奇，魏京岚没多言，她也不多嘴问，还当魏京岚有什么进圈追星的爱好。
只是最近在筹备演唱会，迟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根应援棒，是自己第一场个人演唱会，为来听她现场的粉丝准备的定制款。
事过境迁，她将那年第一次开演唱会的激动连同那根特殊的应援棒一起丢在脑后，而魏京岚也没提醒她。
她第一场演唱会……魏京岚也在场吗？
她那时候是以什么心情来看她的演唱会呢？
迟昕不得而知，大概……也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你好，夏初医生，我是魏京岚。】
微信上只有这么一条公式化的介绍。
仿若对之前迟昕的一连串晚了这么久才加她的道歉信息视而不见一般。
抑或者，是不在意。
“老师老师！您有在听吗？”付语青的声音自听筒中传来。
迟昕回过神，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下意识在与魏京岚交流的屏幕上滑了一下。
“在听。”她道。
“我听师母刚才打电话，应该是说找到发布视频的幕后主使了！”
“嗯。”
“但是师母的意思好像是不准备追究……”付语青说到这里有些失落，没一会儿又继续：“要不老师让团队和节目组联系下问问情况？”
“没事，热搜已经压下去了。”迟昕感激道：“谢谢你，青青。”
这一次被黑得措手不及，经纪人罗钰也有些怒，废了大力气去查背后的人，这两天已有些眉目。迟昕听过罗钰的分析，莫名其妙之余，也觉得感慨。
莫名其妙的是八百年前有过资源竞争的人，竟然能把仇怨记到现在。
感慨的是，自己果然是生活得过于安逸，连这点娱乐圈常见的手段都能让她狠狠摔了一跤。
“老师不打算追究吗？”付语青讶异道。
“来日方长。”
既然那人抓个空子抹黑她，那她就此消沉岂不是遂了那人的愿？日子还长得很，总有能以牙还牙的一日。
“好吧……”小姑娘显得有些失落：“对不起老师，我没想到邀请您来《意随音动》会给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后来还是您帮我引荐了段前辈……”
“本来也是因为我没办法继续参加节目而影响了你，帮你引荐段兰茵老师救火也是应该的。如果你觉得对不住我，那记得对段老师好一点，她那里应该有很多能真正指导你在音乐上更进一步的经验。”迟昕宽慰几句，转而问：“岚岚……现在和你在一块儿吗？”
“嗯嗯，师母和瑢瑢有工作要谈。”付语青如实回。
“她……状态怎么样？”迟昕婉转道。
“很好啊。”付语青闻言有些无奈：“老师，师母现在对您都是袖手旁观的态度了，您还要惦记着她吗？”
迟昕当然听出了付语青在替她不值，想了想，郑重其事地道：“青青，那天在酒店，想来你也听到一些我与她的细节。在这场感情里，做错事的人是我，憨皮赖脸想要求她原谅的也是我。如今，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她袖手旁观理所应当，所以不要因为偏心我而埋怨她。”
她鲜少这样对自己熟悉的人坦诚自己的错误，从前觉得甚是羞耻，现在坦然面对，竟觉得轻松很多。
“青青，我喜欢她，不是因为习惯她对我的好，不是因为占有欲，更不是因为她本该成为我的另一半，而是她足够优秀，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足够吸引我。”
“我明白了老师。”电话那头的付语青将她的话听入了耳：“哦对了，老师，师母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
挂断付语青的电话，迟昕久久回不过神来。
岚岚……有喜欢的人？
理智告诉她，岚岚这样的人，性格温柔可靠能力也强，一旦碰上自己喜欢的人又不吝付出，遇到同样优秀的人相互吸引再平常不过，可心里的按钮还是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凝滞，无措，回流的血液无法回暖，一片冰凉。
她重新拿起与魏京岚联系的手机，屏幕随着她轻触亮起。
界面还停留在二人的微信上。
【微笑jpg.】
【微笑jpg.】
【微笑jpg.】
迟昕：“……”
原来她之前和付语青打电话时，不小心按错许多个表情，并且发送给了魏京岚。
时间早已过了撤回的时限，迟昕懊恼的抓抓头发，魏京岚的回复也恰巧在这时候顶了过来。
【微笑jpg.】
迟昕：“……”
这下可好，连道歉都显得有些尴尬了。
手机这边，魏京岚瞥见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可过了许久也没看见有消息过来，不禁弯了弯眉眼。
她将手机彻底搁置在一边，与祝却瑢聊起正题。
“你说‘盛仕’最近要找你约一批单？”
“不止，还是……与你类似的单。”祝却瑢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继续道：“原本这样的小品牌约单我是不大放在心上的，但我觉得时间有些巧，所以给你通个气。”
“Whape”的单能有几个敢效仿的？作为国际上的顶奢品牌，无论是设计还是质量都不是普通品牌能做到的水准。
况且还是挑大秀的时间约单，像是刻意等着魏京岚一般。
“知道了。”魏京岚伸手举起一边的茶壶，替祝却瑢将空杯满上：“多谢。”
“不会。”祝却瑢随意地摆摆手：“我知道你一定留了后手，但毕竟朋友一场，眼瞧着你可能被人摆一道，我总不能视而不见。”
魏京岚推了推镜框：“嗯，我明白。不过……不急。”
她二人其实都知道，这样的小事并不足以影响到“Whape”，只是被这样的小品牌跟随效仿，还是在这样紧凑的时间段，绝不可能是偶然。
“你已经放了线？”祝却瑢一瞧她波澜不惊的模样，便知道她早有警觉。
“‘Whape’将重心转移到大中华区，本来就动了一些人的蛋糕，不被盯才奇怪。”魏京岚自己也端起水杯与祝却瑢碰了一下：“这两年我有所懈怠，正好给了她们休养生息的时机。现在冒出来，总比我无暇顾及的时候，找我麻烦强。”
“你这话要是被我姐听见，她怕是会将你引为至交。”祝却瑢不禁佩服她的筹谋。
魏京岚想起前段时间被殷却然敲的那一笔，不禁苦笑：“不敢，与你姐姐比起来，我这点伎俩可不够看，只有被宰的份。”
“妄自菲薄了不是？”祝却瑢笑着调侃：“我姐也就是仗着你还没承你家的业，才顺势把我从你那里亏的老婆本赚回来。”
“老婆本？”魏京岚一哂，对着一旁听不懂她们聊天正在发呆的付语青道：“青青知道么？”
“老婆本？”付语青听得云里雾里的：“哪有老婆？”
祝却瑢敲敲她的额头：“回神了。”
“哎呀，做什么敲我。”付语青总算回了神，揉揉额角，忽然想起什么：“师……呃，京岚姐是不是下周就要办秀了？”
“是的。”
“那我可以带朋友去看秀吗？”
魏京岚露出诧异神色，对祝却瑢道：“我不是把邀请函发给你了？你没有和青青提吗？”
祝却瑢立即明白了自家爱人又要多管闲事的心思，面上却撑着道：“她可能是想带她自己的朋友。”
付语青附和地点点头。
魏京岚眸光一闪，应承得却很痛快：“来者是客，我发给小祝的邀请函有富裕的，青青想带朋友自是没有没问题的。”
付语青眼睛一亮，双手合十道：“谢谢京岚姐！”
等与魏京岚分别，祝却瑢才露出无奈的神色：“你是不是要带迟老师参加？”
“对啊，老师心里一直惦念着师母，但以她二人现在的情况想要有交集太难了，我得帮忙给她们制造机会啊。”付语青热心道：“况且……”
“况且？”
“况且师母好像有情况，我怕老师再不出现刷刷存在感，就没戏了。”
祝却瑢：“你那点小心思真当魏京岚看不出来？再说你有没有想过，京岚这样有主见的人，你老师出现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付语青并不同意她的想法：“当初我对你起了心思的时候，你还有好几个围着你转的呢，我要是不主动一点，我也没戏了！”
祝却瑢无言以对，只好道：“去可以，不要给京岚惹麻烦。”
“放心吧。”付语青对此自信满满：“上次在游艇会，我不是也乖得很嘛。”
第56章 秀
一周时间像广场上忽然振翅的白鸽, 转眼就从身旁飞走，半点留不住。
大秀将近。
其实这场秀于一周前就已在各大平台预热。
往日低调得不可思议的顶奢“Whape”，办的第一场秀却是在国内, 跟“Whape”有过合作的明星和资深时尚测评人都来捧场，据说两位神秘的主理人也悉数到场, 想不被关注都难。
魏京岚一改往日的笔挺西装穿着，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不同于寻常颜色的光泽，做工考究, 设计感十足的修身露背长裙恰到好处地包裹住优越曼妙的身姿，一颦一笑间兼具清雅与矜贵之美。
她将长发盘起, 耳边有一点碎发微微翘着, 面上画了一点淡妆, 却将精致的眉目突显出来，耳坠上的祖母绿宝石闪烁着点点星光。
连到场的明星在她面前都暗淡几分。
回国的岑莉与她一起和来人攀谈，空闲之余，不忘走近她身侧品评道：“你这身真是不错，总算没有给咱‘Whape’丢脸。”
魏京岚趁着灯光暗睨了她一眼：“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以前是有点~”岑莉并不怕她的面冷，调侃道：“我一度还纳闷, 这么呆板的人怎么能在设计上这么有灵气呢？”
魏京岚勾了勾唇角：“就当你夸我了。”
“话说，你就打算在内场待着, 不准备去瞧瞧外面的红毯盛况？”岑莉转移话题。
魏京岚诧异地回望她：“你担心出问题？”
在此之前，各位到场要走红毯的明星们，“Whape”都提前做好了相关的款式供给。
从早秋款到经典款, 都分配得轻轻楚楚，安排也是由莫初归全程盯着, 魏京岚也多次确认，还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那倒不是。”岑莉露出八卦的表情, 幸灾乐祸道：“我只是想采访一下某人，在自己品牌的大秀上邀请前任是什么心理。”
邀请迟昕的确是临时的决定，但也不违背“Whape”的合作原则。
于是魏京岚直言道：“不是你说，之前迟昕在V家盛典和品牌合作过，不邀请有失风度？”
“哎呀，说归说，之前也没见你照做啊。”岑莉才不会轻信她这种借口：“说吧，是不是憋着什么事呢？”
“我和她还能有什么事。”魏京岚连个表情变化都没有。
“不可能。”
岑莉还欲追问，却被魏京岚打断。
“赶紧招待宾客。”
莫说岑莉，连迟昕收到邀请函和“Whape”家的定制礼服都是懵的。
原本是付语青借着祝却瑢的光，邀请她作为友人参加的，她觉得这样很好，每天对着文字，终是不能了解魏京岚的精神状态到底如何，唯有眼见为实。
她只是想去看看她，没有要打扰她的意思。
所以收到“Whape”迟来的邀请时，她一时也犯了难。
魏京岚……是什么意思？一时忙碌没注意，还是有意为之？
罗钰冷静下来后，劝她婉拒：“你和魏总的过节毕竟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要不还是别去了？万一遇到麻烦，在她的地盘，我们想反客为主都难。”
付语青却持相反的意见：“这是师母自己品牌的大秀，她肯定比任何人都重视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影响的可是‘Whape’的形象，她何必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
小助理郝然也在一旁附和：“只是走个红毯，也可以提前离场嘛，昕姐你看，‘Whape’的流程和安排很清晰的，我们着实没必要顾忌太多。”
迟昕犹豫间，罗钰忽然改了口：“青青和然然说得在理，这场秀魏总应该比别人都在意，我刚才看了下信息，品牌那边的风格是但凡有过合作的艺人都会邀请。我们去不是完全没有益处……”
迟昕犹豫半晌，终是被众人说服。
最重要的是，她的确想见见魏京岚。
这几日两人的联系仅在于一些表面的沟通，比如她问魏京岚有没有休息好，魏京岚礼貌地回她一句还可以。
多了，便不再有。
远不如魏京岚蒙着眼罩，与她面对面时更直接。
以迟昕对魏京岚的了解，哪怕魏京岚最近停灯向晓，彻夜不眠，也是会在她询问之时，对她道一句“不错”的。
这人总是这样，早将不令人为她担心当作习惯。
所以在微信里，迟昕只能在恰好的时间提醒她一句要按时吃饭，要充足睡眠之类的。
这样的关心，对魏京岚而言怕是只会当作耳旁风，还不如一棍子敲昏她来得直接有效。
后来，迟昕便改变了一点策略，她会问魏京岚的喜好，会在饭点给魏京岚发美食视频，会估算着魏京岚可能会睡觉的时间，给她提前分享助眠的歌曲。
哪怕魏京岚有一次将她的分享打开，从而意识到她变相的提醒而乖乖照做，也是好的。
不过这都不及来看看她更实在。
或许是她太过执着，竟也让魏京岚养成一点和她报备的习惯。
譬如当下，迟昕摸着自己没被罗钰收走的独属于魏京岚的手机，看到的便是魏京岚的消息。
【今日工作量大，怕是不能按照夏医生提醒的时间用餐睡觉。】
几日下来，迟昕也渐渐养成会等她的习惯，有时候魏京岚好晚没有回复，她便拿本书安安静静地读，直到魏京岚回她了，她才安心。只是没想到，她从未提起，魏京岚却像是有感应一般。
【好，今日算作例外。】
【夏医生有喜欢的明星么？】
电话的信息很快又进来，也不知道现在在场内的魏京岚是不是不太忙的缘故，竟然在这时候同她聊起天来。
【为什么会这么问？】迟昕好奇。
【头像。】对方很快回过来。
迟昕这才想起来，为了避免魏京岚生疑，她的头像和朋友圈背景都不敢用自己身边的物什。
家里的和工作室的东西魏京岚都熟悉，魏京岚在礼城待了两年，风景在她那里也不难辨认，如果用自己在国外的，更容易因为角度被魏京岚发觉。
思来想去，迟昕用了她最近很欣赏的一位女明星的头像。
她平时在圈子里也算热度很高，得端着架子，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绯闻，不会轻易对平辈表现出太热烈的欣赏，所以只有这点魏京岚不知情。
【你有机会见到庄未绸吗？】迟昕表现出合理的惊讶，末了还发了个惊喜的表情包。
【也许？】魏京岚没有把话说死，【倘若见到，需不需要帮夏医生要个签名？】
迟昕赶忙称好。
可过了一阵又觉得自己的回应太过顺畅，赶忙找补：【会不会冒犯呢？】
魏京岚没有再回她了。
罗钰还在照往常对迟昕叮嘱红毯上的事项，在镜头下站多久，签名大概找什么地方，走红毯的时候尽量侧哪一边的脸，事无巨细。
然而等她快唠叨完，一回头，却见迟昕正在对着手机发呆。
“昕昕？”
“嗯？”迟昕下意识应声。
“待会儿见到魏总，也别失了分寸。”罗钰思索片刻，还是郑重提醒道。
迟昕听到她提起魏京岚才算回过神来，点点头应道：“不会的。”
可她应得痛快，手上的拳头却悄悄攥了起来。
她的确有些紧张。
当“夏初”习惯了，迟昕都有些不适应，以自己的身份与魏京岚相处，然而等她到了秀场，才发觉自己想多了。
魏京岚根本没有主动招待她的意思，与她攀谈的是另一位“Whape”的主理人。
“你好，迟昕。”迟昕伸出手回握住岑莉的手。
“久仰大名。”岑莉神色幽深，意有所指，一转头便换上更和蔼的面容，让工作人员引迟昕到原定好的座位。
迟昕和工作人员礼貌地道了谢，目光便在会场中搜寻魏京岚的身影。
不一会儿便让她瞧见一抹与往常很不一样的身影。
魏京岚个子本就高些，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如今穿了高跟鞋，又配上拖地的长裙，更是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师母这样，真的好耀眼。”付语青不知道从哪里偷摸过来，吓了迟昕一跳。
迟昕抚了抚胸口，目光仍未从魏京岚身上移开。
付语青说得不错，魏京岚这样的状态的确是璀璨夺目的，她不是明星，却自成一股气度，踏着星光万顷，将旁人的注意力全部掌控。
不知道是不是迟昕的错觉，远处的魏京岚似有所感，视线朝她这边不着痕迹地略过一眼。
那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却令迟昕觉得胸口一热，心跳也跟着加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心动。
“老师。”付语青没注意她的细微情绪变化，趁着没人暂时坐在她身旁，苦恼道：“我好像知道你的情敌是谁了。”
迟昕还没回过神来，耳边都是因魏京岚而奏起的悠扬乐曲，连贯性极好。
“什么情敌？”她顺着付语青的话问，实则连付语青说的什么都没有听清。
“就是和师母有情况的那位，我好像打探到是谁了。”付语青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
小姑娘自从知晓魏京岚可能有新的对象，便抓心挠肝，替迟昕操碎了心。
这会儿趁着早到的功夫，撇下陪她一同来的祝却瑢，几乎是围着魏京岚转，忙碌得像个在抓明星第一手资料大赚一笔的狗仔。
可真到了要告诉迟昕的时候，付语青又犹豫起来。
“是谁？”迟昕终于回过神，问道。
然而下一秒，远处凑近魏京岚，挽住魏京岚手臂的人却令她白了脸色。
第57章 预备役
厉宸雪。
这个名字迟昕并不陌生。
自出道以来, 无数媒体将她二人公开做比较，入行时间相近，都是天才唱作人, 粉丝群体量大，谁也不服谁。
唯一不同的是, 迟昕作为公众人物更低调些，而厉宸雪却是将流量密码拿捏得死死的。
传闻，厉宸雪背后有厉害得不得了的资本支持, 得罪不起。
一个常年黑红争议不断，另一个相对低调务实, 从口碑上, 自然是迟昕好上一些, 但最近因为被黑耍大牌，也出现了口碑崩坏。
这其中自然有厉宸雪的手笔。
其实迟昕想不明白，两人看似有资源竞争，却因风格不同而南辕北辙，偶尔撞到一起尚且能打个招呼的关系，犯不着互相针对。
但厉宸雪那边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始终将自己当作假想敌一般。
前脚她从节目组请辞，后脚厉宸雪作为空降嘉宾, 还要在背地里黑她踩着她给节目组加热度。
这样的做法，除了树敌，迟昕想不到还有什么长久的益处。
但现在, 迟昕有点能理解厉宸雪的做法了。大概是她的人看到了自己和魏京岚之间的争吵，想要以此来讨好魏京岚。
“老师老师。”付语青拍拍迟昕, 也将她抛远的思绪拽了回来：“您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你想说的那个人，是……厉宸雪吗？”迟昕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问道。
“您怎么知道？”付语青讶异道。
小姑娘并不知道她和厉宸雪之间的过节, 所以迟昕没多言，手随意抬了抬指了个方向：“那边。”
付语青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还是她不够及时，竟让迟昕亲眼看到了。
远处，两人贴得极近，在灯光的映衬下，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一时间付语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挑着迟昕可能爱听的安慰迟昕。
“厉宸雪自从作为神秘嘉宾空降节目组，师母就一直没有来看过，如果真的喜欢，怎样忙也该去看看吧？就像师母当年对您上心那样。我觉得她们之间有感情也许只是谣言……”
迟昕“嗯”了一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攀回远处那二人身上。
厉宸雪面上笑容灿灿，微微仰头对魏京岚说着什么，而魏京岚眉目温柔将耳朵凑近到厉宸雪唇边……
那是，魏京岚从前与除了她以外的人绝不可能达到的社交距离。
迟昕人还在发蒙，心口也是钝钝的疼，就在此时，厉宸雪倏地朝她望来，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付语青自然也没漏过那带有挑衅的神色，气得掰了掰自己的拳头：“她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迟昕在那抹笑容里忽然想起几桩旧事来。
那是魏京岚做她的小助理不久，几人曾与厉宸雪在晚会后台匆匆一面。
原本只与迟昕微微颔首擦肩的人，在看清魏京岚后，猛然顿住脚步，指着魏京岚对迟昕道：“她是你的工作人员？！”
“我助理。”迟昕下意识蹙眉，却仍礼貌道：“有什么问题吗？”
厉宸雪明显不敢相信的模样，却未再多言什么。
对此，迟昕有些疑惑，私下还去问了魏京岚。
“可能是看我眼熟吧。”魏京岚给出现在听来十分敷衍的答案。
但那时候迟昕却没将魏京岚的言语放在心上：“眼熟？怎么，你之前还做过别人的生活助理？”
“……”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在二人的调侃中不了了之。
很快春节晚会联排，迟昕与厉宸雪又碰上面。这一次，厉宸雪淡定许多，目光却仍绕着魏京岚打转。
那阵子迟昕对魏京岚有点喜欢的苗头，心思也比平日里敏感得多。只是她顾着自己的尊严脸面不肯做那个主动向魏京岚示好的人，私下却总在试探魏京岚对她的底线。
魏京岚到底对她有没有同样的心思？魏京岚会不会对待别人也像对她这样照顾体贴？
这些想法总是困扰着她，让她控制不住，时不时会闹一闹脾气。
她的目光常常躲开魏京岚，表现出投入工作的模样，余光却都在关注着魏京岚的一举一动。
所以每天魏京岚去哪里，做了什么，她表面装着不在意，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明了。
譬如，厉宸雪在她彩排时，私下找过魏京岚多少次。
其实那会儿迟昕并不能切实分清自己对厉宸雪和魏京岚的亲近是不是嫉妒心作祟，但她清楚，当她在化妆间门外，听到厉宸雪对魏京岚玩笑着说，要不要也给她做两天助理的时候，自己的火气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在等魏京岚义正言辞地拒绝厉宸雪。
可魏京岚却沉默半晌，轻轻松松地回应：“你想得倒美。”
“说真的，迟昕给你多少，我愿意付十倍。”厉宸雪头发被造型师摆弄，说出的话辨不清几分真几分假，“而且我不用你做助理的活计，只陪着我就好，听起来是不是很诱人？”
魏京岚不置可否。
“不是吧，你做她助理不是玩玩的？”厉宸雪似乎在她的缄默里读出什么：“你还打算给她打一辈子零工？”
这下魏京岚终于有了反应：“不会。”
迟昕钉在门外，早在魏京岚的犹豫里心下凉了半截，如今听到魏京岚的反驳更是气得太阳穴直跳，但她仍是站着没动，她不敢探头怕叫人发现，只能通过两个人的语气来辨别情绪。
不一会儿，便听厉宸雪疑惑道：“那你非要做助理的差使干什么？”
魏京岚口风很紧：“我自有我的目的。”
至此，迟昕已无需再听。后来，联排中厉宸雪不小心受了伤，魏京岚也是第一时间去关心她，迟昕烦闷之余却也逐渐认清事实，魏京岚留在她身边，不过是有利可图。
她将自己那点不切实际的绮念全部压下去，行为也越发肆无忌惮，只当魏京岚是她的生活助理。
现在想来，那种想要试探出触角却又被意外打击的失望还是历历在目。
可迟昕也开始明白，魏京岚本就有自己的事业，的确不能一辈子屈就给她做个生活助理。至于目的……大概与婚约有关。
魏京岚，曾经为她们的感情付出了足够的真诚，却被她曲解成另一种意思。
厉宸雪当时有没有知道她就在外面，又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时至今日，迟昕也不能有定论，但她对魏京岚没有基本的信任，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事后的无数次，她可以坦诚地去问，但是她没有，反而让那样的信念根深蒂固，忽略了魏京岚的点滴付出。
耳听为虚，是她太过自负，从来都以为她的判断就是事实。
“无论是什么意思，都与我无关。”迟昕垂下眸。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早已经想得很透彻，不是魏京岚亲口告诉她的，她不会听。
只是心里还是冒着酸苦，漫上咽喉，抵在舌根处，让迟昕再吐不出什么多余的话。
她只好低着头看手机。
屏幕上搜索的是芋泥口味的提拉米苏做法。
那日偶然与魏京岚聊到甜品，她问魏京岚喜欢吃什么口味，魏京岚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松口提到这个。
这口味并不难做，但迟昕手挺笨的，几次在家尝试都没能做好。
听说，吃一点甜品，可以让人拥有好心情，魏京岚工作压力挺大的，下一次见面，她想试一试亲手做给魏京岚吃。
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候挺难以琢磨的，她们明明就在同一个空间里，只要走近一点就能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可迟昕却怀念自己作为“夏初”和魏京岚相处的时光。
这场秀还未正式开始，她却想回去了。
“老师……您别难过。”身旁，付语青瞧出迟昕情绪不大对，拍拍她的手臂劝慰道：“很多事都没有定论的，这是公共场合，又是师母办的秀，总不好和宾客保持距离，我们不能只看表面。”
迟昕深深地吸了口气，眨眨眼将眼底的那股酸涩忍了下去。
“我明白。”
只是她怎么想是一回事，心里的疼并不会随之消减半分。
厉宸雪好歹能借着宾客的身份走近魏京岚畅聊几句，可她，却只能远远地坐在这里，连上去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是觉得走过去会令自己难堪，而是担心她的靠近会给魏京岚带来情绪上的波动。
小姑娘哪里懂她的犹豫，拉着她的手腕道：“老师，我们干坐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不如去跟师母打个招呼好不好？”
迟昕摇摇头，半晌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付语青还在劝说她：“我们来者是客，与主人家打个招呼也没什么，老师也好久没见过师母了，我陪老师一起去？”
这时，有个人影挡在她二人面前：“不好意思，可以让我过去么？”
原来是付语青激动地站起身，将走道堵住，这才有此一幕。
“啊不好意思。”付语青赶忙坐下让开，回身这才瞧见来人的模样：“小庄姐姐？”
“青青。”庄未绸与她有过几面之缘，露出淡笑，礼貌地回应。
“庄老师。”迟昕伸出手主动招呼。
都是圈子里的红人，即便不认识，总归在一些场合中见过几回的。
“迟老师，好久不见。”庄未绸回握住她，客气道。
对庄未绸，迟昕原本是不了解的，但这人的经历与厉宸雪有点像，都是黑红体质。
前段时间庄未绸因解约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其前经纪公司先是不断曝光庄未绸的黑料，妄图向庄未绸索要天价违约金。后来又被狠狠打脸，被人揭秘压榨艺人劳动成果，不顾艺人身体和个人意愿承接资源，炒作艺人不实信息等，手段之恶劣，令人啧啧称奇。
最近，一切风波总算落下帷幕，那与庄未绸纠缠的经纪公司据说宣告破产，其负责人也随着不法行径的曝光被抓了进去严审。
迟昕看过她拿奖的影视作品，也知道她最近的遭遇，所以对庄未绸有种隐隐的敬佩之情。
在这个圈子里，遭遇过这么多不公平的对待仍能保持一颗初心的人并不多。
所以魏京岚问她要谁的签名，迟昕的第一反应就是她，但归根究底，也是维持“夏初”形象的借口罢了。
她们在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签名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错身间，魏京岚等人也从另一边绕了过来。
“庄小姐，抱歉，招待不周。”魏京岚微微躬身，礼数做足。
魏京岚走近之前，庄未绸有一瞬的紧绷，可当对方开口，又放松下来，眸中有一闪而逝的失望。
迟昕离得近，所以感受到那隐藏得很好的情绪，也因身旁人的情绪蹦出几个无意义的音符。
她有些纳闷，但周围的人却不给她时间细想。
与庄未绸寒暄两句后，魏京岚便将目光落在迟昕身上：“刚才有些匆忙，也没来及同迟小姐打招呼，还请迟小姐见谅。”
她面上挂着的笑意都是应酬上最常见的标准，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迟昕僵了片刻，干巴巴地回应道：“魏……魏总客气了。”
平日里魏京岚，岚岚的叫惯了，她还是不习惯这样生疏的称呼。
魏京岚倒是没在意：“谢谢迟小姐百忙之中来到‘Whape’的秀场替我们撑场面，‘Whape’也期待日后能与迟小姐多多合作。”
“魏总过谦了，我的荣幸才是。”迟昕也顺着她的客套回答。
几人又浅浅聊了几句。
都是圈子里常见的奉承话，却令迟昕倍感煎熬。
从前在赶完通感后，魏京岚最常问她的就是冷不冷，热不热，累不累，腿酸不酸，脚疼不疼。
最是随性寻常的问询，夹带着的是最朴实的关心。
不像现在，迟昕望进魏京岚沉冷的笑意不达眼底的眉目，却只能听见魏京岚勾着唇角说：“那迟小姐稍坐片刻，大秀很快就要开始，我们先失陪了。”
她不适应对魏京岚用官方的口吻交谈，更不适应魏京岚以这样生疏的方式应付她。
可她还是轻轻浅浅地道了声“好”。
待魏京岚一行人引着庄未绸离开后，付语青才小声道：“小庄姐姐拿下‘Whape’大中华区的代言，不是因为跟师母交情深，老师别多想。”
迟昕好笑地看看小姑娘：“我知道。”
代言的合作，考量的可不仅仅是艺人与品牌方的交情，还有艺人风格是否对应品牌调性，群众号召力，推广力，购买力等等。
庄未绸能坐上“Whape”代言人的位置，自然是多方考量的结果，也是两位主理人共同的决定。她还不至于为这样的事多思量什么。
付语青讪笑两声，转言道：“那老师，我先回自己位置了，一会儿等秀结束，我再来找您。”
“好。”
等付语青离开，迟昕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
靠放在椅背处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夏医生想要的签名。】
魏京岚的信息言简意赅，下面附了一张有庄未绸签名的图片。
迟昕原本压抑烦闷的心情顿时被驱赶到九霄云外。
忙成这样，还会记得给她回微信，是不是代表着，只要她不是顶着“迟昕”这个名讳出现在魏京岚身边惹魏京岚厌烦，那么魏京岚对她还是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偏向？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头去寻给她发信息的人，却正好对上魏京岚朝她这边投过来的视线。
那一眼太沉定太深邃，像是全部星子都坠落后的，独照于世的夜空。
迟昕心下一慌，耳边也静了一瞬，再反应过来时，魏京岚已经错开视线，好似刚刚那一眼是迟昕的错觉一般。
过了一会儿，迟昕才拿起手机悄悄回了句谢谢。
另一边，岑莉注意到魏京岚绷紧的面容和微微眯起的凤眸，不禁疑惑：“怎么了？”
“没事。”魏京岚的回应中似乎夹带一丝冷意，转瞬即逝。
“少来，一定有事。”岑莉与她共事这么久，自然对她多少有些了解，趁着朝秀场台边走的几步路问：“刚才看到什么了这么大怨气？”
魏京岚垂下长睫，半晌后才道：“老岑，你相信这世界上有巧合吗？”
“有，但不多。”岑莉直言：“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我也是这么觉得。”魏京岚顺着她的话道。
“所以到底看到什么了？”岑莉追问。
“看到骗子了。”魏京岚与她打哑谜。
岑莉：“……”
跟魏京岚这样的人说话，问十句不一定能问出什么结果，倒会先将自己憋死。
故而岑莉也不再逼迫她，转言道：“对了，刚才那位厉宸雪小姐是不是跟你有什么瓜葛？”
“跟我？”魏京岚本想否认，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暂时还不清楚。”
她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足以说明问题，岑莉瞪大双眼露出好奇的光芒。
“展开说说？”
“没什么好展开的。”魏京岚顿了顿，又道：“她家和我家有点关系。”
岑莉吃瓜吃了个瓜皮，怎么都觉得不爽，戳戳她的手肘：“你这个河蚌一样内敛到憋死别人的性格什么时候可以改改。”
魏京岚对她挑眉，显然是不准备采纳她的建议。
岑莉无法，正要与她聊回正事，一个侧身便瞧见了个不小的热闹，幸灾乐祸道：“你不想改怕是也不成了~”
魏京岚蹙眉，顺着岑莉示意的方向看去，竟看到厉宸雪和迟昕挨得很近，其中一个折着身子，一副受伤的模样。
偏偏身边的岑莉还在聒噪：“预备役和前任的碰撞，精彩~”
“……”
第58章 渐远
魏京岚无暇理会岑莉的揶揄, 提起裙摆，大步朝事故现场迈去。
耳上的祖母绿吊坠都晃得剧烈。
“哎呀你着什么急，万一把最精彩的高潮掐断了我找谁续费观看去？”岑莉嘴上不停, 行动倒还算实在，跟着魏京岚片刻未歇。
“岑总这么悠闲, 敢情不是你的秀场？”魏京岚睇了她一眼。
京城方言都飙出来，看来确实着急，岑莉也不再打趣, 双手在腰侧微微抬起算是投降。
临近秀展开始，周围逐渐坐满了人, 媒体也都就位, 魏京岚和岑莉越过人群, 总算走到厉宸雪和迟昕的面前。
周围灯光有些昏暗，但不难看出厉宸雪刚刚被工作人员和周围的人扶着勉强站起，面上还有些疼痛与尴尬交织的混乱。
她裙子拖地，估摸着是扭伤了脚踝。
令岑莉不解的是，坐着稳如泰山，只顺势托扶了厉宸雪一把的迟昕为什么脸色会比厉宸雪还差。
她眉上皱痕难销, 下颌收得很紧，连嘴唇都抿得泛了白, 一时间看不出来具体是哪里受了伤。
岑莉这个时候没敢嘴欠，已偷偷脑补出一场大戏。
大戏的开头，魏京岚会满含关心地问：“你怎么样？”
厉宸雪和迟昕同时委委屈屈地回她一句“疼”, 而后一齐看向魏京岚，等着她如何选择。
至于魏京岚, 于情于理都该选择这位“预备役”的，渣旧爱哪会有新欢重要？
岑莉眨眨眼, 暗忖自己总算没白看那些狗血晚八点剧情，对自己想象的情节很满意。
然而魏京岚却没按照岑莉想的套路来，她直接蹙着眉吩咐工作人员背起厉宸雪走出会场，而另一个……被她当成空气一般。
“专车就在外面等着，现在送你去医院。”
“没事的岚岚，只是崴了一下，没有多严重。”厉宸雪怕她担心，反过来安慰她：“我平衡力不大好，平常受伤也习惯了，你是知道的。”
“那也要去医院看看。”魏京岚坚持。
厉宸雪拧不过她，只好道：“那麻烦把你电话借我用一下。”
“怎么？”
“给我经纪人打电话，我手机没带在身上。”厉宸雪顿了顿，又来拉她：“还有，你凑近一点帮我挡挡。”
魏京岚又对她露出不解的神色，但也没反对，朝她身侧靠近些许，并对赶过来的齐司鸢道：“帮厉小姐打个电话。”
秘书不疑有她，按魏京岚的指示照做。
“各大媒体都在呢！我好好地进来却被背着出去，太丢人了……”厉宸雪还拽着她的裙子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趴在工作人员的身上嘟囔：“我容易招黑，你再挨我近一点，帮我遮遮脸。”
“脚都受伤了，却是在想这个……”魏京岚觉得无奈又好笑，轻轻勾了下唇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好歹也做过助理，迟昕原来不这样么？”厉宸雪像是羞得狠了，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明亮得过分的眼眸：“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迟昕，刚才要不是她扶了我一把，我怕是摔得更惨烈……”
魏京岚听到她提起迟昕，才蓦地想起什么，转而对还在跟着她的岑莉道：“你不去瞧瞧迟小姐跟着我们做什么？”
“啊？”岑莉没跟上她的思路：“我去看迟小姐干嘛呀？我有老婆的人，可不能逮着个好看的姑娘就随便瞧瞧。”
“……”魏京岚按了按被神经大条还八卦的合伙人气得有些痛的头，“我以为发生了意外，你我至少应该一人负责一个，即便迟小姐没事，例行询问也是身为主办方的职责。”
“你是这个意思啊？”岑莉一拍脑门：“我现在去！”
厉宸雪被这位主理人逗得直笑：“岑总还挺有趣的。”
“她也就剩有趣了。”魏京岚摇摇头。
“下次就把你这话告诉岑总。”厉宸雪眉眼含笑。
“当着她的面我也照样说。”魏京岚面不改色。
“岚岚……”厉宸雪逐渐收了笑意，转言道：“你真的放下她了吗？”
魏京岚没想到厉宸雪忽然这样直接，沉了半晌没作声。
厉宸雪等待一会儿，见她不答，便不再逼问，只道：“岚岚，我希望下一次再问你这个问题，你能利落地给我一个答案。”
魏京岚朝她望去，对上她真诚不似掺假的眉目，低低地应了声“好”。
“还有，现在有一件要紧的必须让你立即答应的事。”厉宸雪换上轻松俏皮的神色。
“是什么？”
“不许再叫我厉小姐！以前你为了避嫌就算了，现在还这么喊我肯定要生气的。”厉宸雪冲她露出状似凶狠的表情警告：“再不改我就去和崔姨告状！”
魏京岚没应承，反问道：“那我喊你什么？”
厉宸雪：“小时候怎么喊现在就怎么喊啊。”
魏京岚停了半晌，还是做出妥协：“小初。”
厉宸雪总算开心了，不再扒着她的衣摆：“这还差不多~”
……
这些细节一线吃瓜群众岑莉并没有瞧见，不然一定会拿“预备役”上分的言论调侃魏京岚。
她眼下正在对魏京岚旧爱的脚伤感到担忧。
“迟小姐，你确定不去医院看看么？”
要不是她刚才眼尖，瞥见迟昕裙摆上的血痕，恐怕都不知道迟昕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偏偏迟昕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会诉苦，人反应还迟钝，就这么个智商都不用比较，妥妥是要输给那位“预备役”的。
不过……那位“预备役”也是够狠的，岑莉暗暗叹息。
因注意到这边情况而再次赶来迟昕身边的付语青也有些着急：“是啊老师，去看看吧。”
迟昕稍稍回神，扶住付语青想要蹲下查看她伤势的身子：“没事的，青青，不严重。”
至少，没有她心里那根绷断的弦造成的血痕严重。
魏京岚满眼都是厉宸雪的模样到现在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厉宸雪身边关心厉宸雪，就像当年的春节联排一样。
可又不同，那时候魏京岚无论做什么，都会想到她与她报备一声。
可现在，哪怕迟昕同样受了伤，魏京岚也不会对她有半分关注。
脚背上伤是厉宸雪的高跟鞋踩的，现在稍稍动一下还是钻心的疼。
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厉宸雪起身的时候还正正在她的脚背上撵了一下。
血口子也是尖锐的鞋跟划的，创口应该不小，现在还能感觉到黏糊糊的。
可即便如此，迟昕也没痛呼出声，这是魏京岚很重视的“Whape”秀场，一个两个的都在她的地盘上受了伤，还是网友认为的“死对头”，那这场风波只怕会喧宾夺主。
即便魏京岚不再在乎她，她也不想给魏京岚添麻烦。
“岑总，我已经联系了经纪人和助理。一会儿悄悄离场就好，不用麻烦了。”
脚背上的疼像是有了脉搏，一下一下地跳着，缓了这么久却愈发严重，迟昕担心自己走路都不稳当，让媒体瞧出来不好，这才联系罗钰和郝然进来接应她。
岑莉盯着她没什么血色的面容和略略僵直的背脊，无声地叹了口气：“好，我这就让人将后面通道打开，方便迟小姐尽快出去。”
裙子和地上的血痕不是作假，可眼前人却咬着牙一声不吭，还礼貌地道：“谢谢岑总，预祝秀展一切顺利。”
岑莉当然明白她的潜台词，这是不希望因她影响“Whape”活动的意思，为着谁更是心照不宣。岑莉之前没见过迟昕，印象中那个对魏京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姑娘与眼前人相去甚远。
至少面前的这个，岑莉不相信她对魏京岚没有感情。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讲究一点机缘的。
原来的迟昕什么样子岑莉没有亲眼所见，但她看过魏京岚全心付出又受伤的模样。她不了解迟昕，却了解魏京岚，能让遇到什么事都不去苛责自己在乎的人的魏京岚主动退婚，迟昕绝不无辜。
如今魏京岚面上不显，似乎也将曾经的情伤丢在脑后，可她的变化却是岑莉看在眼里的。
迟昕这时候才去关心在乎，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不觉得太晚了吗？
在爱情这条路上，一个早已冲过终点，另一个才过了起跑线，注定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哪有那么多重新开始，魏京岚身边，从不缺优秀的追求者，迟昕想要让魏京岚放下过往，怕是难上加难。
就像今晚，光一个厉宸雪，就足以让她头破血流。
不过岑莉现在也摸不准魏京岚的心思，就像她刚才被魏京岚轰回来照看迟昕，不知道是魏京岚礼节性的行为，还是故意为之。
“那迟小姐有什么问题一定联系我。”大秀很快开始，岑莉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迟昕：“‘Whape’一定负责到底。”
“谢谢。”迟昕礼貌地回应。
等岑莉走后，迟昕才悄声对还固执地留在她身边的付语青道：“青青，一会儿开场之后，受累扶我一下……”
场内的知名媒体不少，虽然灯光暗，众人的注意力也逐渐放在展台上，但迟昕还是尽力维持自己平和的表情，缓缓地借着付语青的力慢慢挪出去。
她忍得辛苦，面上，手中都是汗意涔涔的，付语青心疼她：“老师这是图什么呢？”
是啊，图什么呢？
迟昕有一瞬间也在问自己，魏京岚对厉宸雪的关心她瞧得清清楚楚，日后，无论她和魏京岚能不能缓和关系，她们都难以有除了友情之外的感情。
等……魏京岚完全好起来，不会再受通感症混乱的困扰，她们便再也没有交集了吧？
魏京岚有新的人陪伴，有新的生活展开，与她再无干系。
迟昕有一刻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风化的白珊瑚，孤零零地堆在沙滩边上，即便有巨大的风浪将她卷回海里，都找不回曾经富有生命力的模样。
“青青。”迟昕稍稍握紧小姑娘的手，强忍着眼中的涩意：“我有点疼。”
只是这疼不同于脚背上的，她顺着血液和细胞蔓延至全身，让迟昕浑身都不自觉地发起轻颤。
有一刹那，迟昕觉得这辈子只能到此为止，她的痛无药可医。
付语青闻言也攥紧她的手：“老师再忍片刻，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但她的回应迟昕没听清。
耳边只剩下沙沙作响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断了的枝桠拂过地面，每一声都透着寂寥和无力。
周围的人声舞台音乐声渐远，迟昕在独属于她的安静里慌了神，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在这里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连一丝难过失落都不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总算恢复正常，她们已逐渐远离主会场，后门，罗钰和郝然也朝她这边奔来。
“怎么受伤了？”罗钰问。
迟昕摇摇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先出去再说。”
付语青言简意赅：“老师脚上受了伤，得赶快去医院看看。”
“先不急。”迟昕却道：“在此之前，钰姐能不能先帮我打点一下媒体？”
“……”
最后，有关迟昕的事被捂得很紧，一点都没有曝光出来。倒是厉宸雪受伤的事被推上热搜，有人造谣还说与迟昕有关，又惹得两家粉圈一阵骂声。
对此，魏京岚倒是没多关注，只略了一眼热搜便翻过去。
令她在意的是挂在热搜上的另一件事。
“Whape”的秀虽然有厉宸雪这样的小风波，但整体很是成功，早秋款更是备受关注。可也正因为被关注，“盛仕”品牌新推出的款式才会被网友注意。
无她，两者太像了，至少从表面看是这样。
“盛仕”是国际上二线开外的品牌，近年来却因为性价比不错十分受年轻群体追捧。
若是时间相隔较远，消费者还会理解这是“盛仕”追随“Whape”的热度，可偏偏这么巧，“Whape”刚举办完大秀，“盛仕”就推相近的款。
【不是吧？顶奢还抄袭？】
【那可不好说，兴许是设计师带着灵感跳槽？】
【别洗，抄袭可耻，还什么顶奢，被搞笑了！】
……
网上带节奏的人日益增多，“盛仕”的热度也被推到小高潮，销量也创季度新高。
“就这么让它踩着咱们营销？！”岑莉刚回总部，就看到了国内的信息，不禁有些暴躁。
“不急。”魏京岚倒是淡然：“等我们的款式正式上新，再去推翻它的小伎俩。”
“你倒是沉得住气！”岑莉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有些激动。
“你知道‘盛仕’什么来头？”魏京岚气定神闲地问。
“什么来头？”岑莉纳闷道。
“你猜？”
“我最近睡眠不足，还要为这种事操心，脑子都不好用了，快别卖关子！”岑莉要是在国内，怕是要对着魏京岚翻白眼，此时也有些没好气：“我只知道它是二线开外的品牌，老板原来是Y国人，后来据说卖给了咱们国内老板，最近好像在以性价比高国货品牌自居？”
“嗯。”魏京岚顺着她的话继续：“但据我所知，这位所谓的国内老板，只是归国创业的华裔。它背后真正控股的老板，是R家的掌权人。”
“又、是、它、家……”岑莉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别人不清楚，岑莉却是亲身体验，“Whape”在国际上有些名气之初，曾受不小的打压，而那时候处处找她不痛快的几家竞争对手中要论最卑鄙的，R家首当其冲。
“正常商业竞争就算了，天天搞这种小动作，真不嫌膈应！”
R家的种族歧视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但它家公关水平一流，网络又没有记忆，过不了多久又会被一些时尚人士带动追逐起来。
后来“Whape”出现，无论是设计的水准还是某些国际立场问题，都给了R家不小的冲击。
时尚的传播本身也是民族文化的宣扬，“Whape”做强，抢占的不止是R家的市场，还有许多文化上的问题，也难怪R家会处处找“Whape”的晦气。
“看你这么不着急，看来是早有准备？”岑莉忽然反应过来。
“是。”对自己的合伙人，魏京岚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是我提醒你，能防得了一次，可不一定能防住第二次，我不在国内，有些根源上的问题，你还是要多费心盯一下。”岑莉很快想通其中关键，提醒道。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用太多言的，魏京岚会心一笑，将手机换了一只耳朵听：“自然。”
“你故意的？”岑莉顿悟：“我说你怎么半点不慌张，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你早说啊，害得我大半夜不睡觉给你打电话，美容觉对我这个年岁的人多重要啊！”
魏京岚哭笑不得：“我可没吵你，再说，这事更不着急。”
“你心里有数就行，有什么不方便需要我来出马的地方……”岑莉还是照以往的相处模式，给魏京岚最大的便利。
“不用。”魏京岚打断她：“以前辛苦你太多，这事我能自己搞定。”
双方交换好信息便利落地挂断电话。
周楚郢等在一旁不出声，看魏京岚忙完才开口：“工作上遇到难处了？”
“怎会。”魏京岚还是八风不动的模样，让人瞧不出任何底细。
“也不知道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究竟是好还是坏。”周楚郢叹息：“原来，你至少还会透露一点自己的情绪，现在……别说外人，连我这种和你相处多年的朋友都摸不透你在想什么。”
第59章 越界
魏京岚不晓得好友为何忽然发出感慨, 认真地道：“情绪太多挺累赘的。”
“是因为太累赘，还是因为怕成为软肋？”周楚郢一针见血地道。
魏京岚思索两秒，如实道：“或许都有吧。”
她并不闪躲, 也没有敷衍，就这样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脆弱, 反倒令周楚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分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症结所在，可她不打算医。
思及此，周楚郢不由自主朝诊疗室的镜子上瞟了一眼。
魏京岚注意到周楚郢的分神, 也朝镜子那边望去。
镜子这头，迟昕拄着拐, 正正与魏京岚的视线对上。
她眸中藏着风疏天淡, 墨浪浸透余霞, 幽暗深沉。
迟昕不知怎的心下一慌，魏京岚明明看不到她，可她却觉得自己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
她不由自主地提了口气，连呼吸都放缓下来，幸而魏京岚没盯多久，便转身坐到诊疗室的椅子上。
“对了, 我听说最近阮家又开始有动作，干娱乐公司干得风生水起的, 似乎是找到了靠山？”周楚郢也寻到一旁坐下。
魏京岚从包里拿出之前的倒流香和塔座，摆在一旁拿火点燃。
“我知道。”
她表现得太过淡漠，令周楚郢费解：“你这是打算放过她家了？”
“嗯？”魏京岚伸手在燃香边扇了扇, 满不在乎地道：“我什么时候针对阮家了？”
周楚郢对着她那混不在意的模样眨了眨眼。
魏京岚细细地嗅了嗅其中令人安定的药香，“不过放个话就干不下去, 只怪她家多行不义。”
“……也对。”
周楚郢虽是周家人，却从不参与商场上的纷争, 更不懂某些弯弯绕绕。那些都有姐姐周临绾顶着，她只管做她喜欢的职业就好，所以对于那些真正的手段，她见的并不多。
“不过……”魏京岚话锋一转，眸光朝镜子处掠过：“之后怕是要针对她家了。”
“为什么？”周楚郢有点纳闷。
魏京岚但笑不语。
周楚郢猛地想起迟昕还在隔壁，赶紧生硬地转移话题：“哦对，乐乐的情况最近好上很多，坚持下去还是有望恢复记忆的。”
“那她的失语症呢？”魏京岚追问。
“她的失语到底与记忆有没有相关性还不好说，即便有，愿不愿意突破自己的心理设防主动开口，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周楚郢将情况尽量说明。
魏京岚点点头，端起身旁的茶杯正要抿，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门是先前周楚郢敞开的，因着魏京岚还没正式开始今天的诊疗，便也没急着关。此刻她与周楚郢抬头，正见二人刚刚谈及的姑娘眼里包着泪堵在门口，眉目含怨。
“这是怎么了？”周楚郢惊奇道。
因着作为魏京岚的贴身保镖，乐知微与周楚郢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时间长了，周楚郢时不时拿她打趣，乐知微也不会生气，最多被逗得狠了瞪周楚郢两眼。
此时却不似以往那样和善，直接对周楚郢的方向挥了挥拳头。
周楚郢赶忙过去拦急于离开的乐知微，却有人先一步拽住乐知微的手腕。
“小乐。”周临绾一改往日端庄婉约的形象，神色掩饰不住的慌乱：“你听我解释……”
乐知微不等她说完便狠狠甩开她的手，退开数步远离周临绾，她满含失望地看了周临绾一眼，而后便大步走远。
“楚郢，你问下临绾姐情况。”魏京岚放下杯子，顾不上太多便追了出去。
周临绾原本也反应过来想去追，却被周楚郢拽住：“姐，让岚岚去追吧。你现在纠缠，只怕会让乐乐更排斥你。”
周临绾微微低着头，双手在身侧垂着：“是我太着急了……”
“乐乐经历的创伤太多，就这么匆忙想起来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都未必是好事。”周楚郢对自家姐姐劝慰道。
周临绾抬起手按在面颊上，良久才吸了口长气：“我明白。我只是……怕她再躲着我。”
二人说话间，魏京岚已经折返。
“小乐呢？”周临绾关心道。
“她想要自己静一下。”
“她一个人？万一再出事怎么办？”周临绾担忧都显在脸上：“不行，我……”
“临绾姐。”魏京岚打断她：“她不是当年那个随时随地都只能跟在你身后才能获得安全感的小孩子了。”
周临绾理智回笼捏了捏眉心，可动作到一半却愣住了，“你怎么会知道？”
盛夏时节，剧烈的动作着实有些热，魏京岚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解开袖扣：“能猜到。”
周临绾：“……”
待送走周临绾，周楚郢才对她露出疑惑之色：“你怎么知道我姐和乐乐之间有些纠葛的？”
魏京岚还是那句：“能猜到。”
周楚郢看她这高深莫测的模样，干脆托着腮盯她。
魏京岚被她这执着的模样拖得没法子，言简意赅：“我有通感症。临绾姐对乐乐的情绪形状有别于对其她人。”
周楚郢这会儿捉到的重点却有点偏：“你通感症恢复正常了？”
“的确有恢复一些。”魏京岚顿了片刻，又补充道：“而且，在临绾姐和乐知微的情绪里，我是局外人。”
是局外人，便不会被自己的想法干扰。
周楚郢明白，魏京岚现在的问题在于无法分辨别人对她本人的情绪，可这样的变化也是好的发展。
她赶紧去翻病历记录，嘴上的询问未停：“还有其她的改变吗？”
“睡眠质量好很多。”魏京岚逐一汇报：“酒精的摄入量有减少。这还要感谢夏初医生。”
未曾想，仅仅两次的诊疗，可以达到超乎预期的效果，周楚郢喜上眉梢，可没过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你不会是在报喜不报忧故意敷衍我吧？岚岚，哪怕是没有效果我也能接受。”
“怎么会。”魏京岚有些好笑。
“怎么不会？”周楚郢撇撇嘴：“你这个人惯爱什么苦都自己咽。”
魏京岚张开双臂对好友展示：“那你看我现在的状态还看不出来？”
“也是。”
“你这个‘盲人摸象’疗法确实有效果。”魏京岚肯定道。
周楚郢被她这形容逗乐。
“对了，还有个事。”
“你说。”
“你最近跟越城厉家走得很近？”
不怪周楚郢有此一问，魏京岚此次回京城，厉宸雪也跟了过来。
厉家和崔家一直走得很近，据说是祖辈积累的情谊。少时厉宸雪便爱追着魏京岚，即便魏京岚不与她深交始终隔着距离也不气馁，时间长了，魏京岚碍于家中长辈情分，虽不爱搭理她却也不至于过分疏远，勉强称得上是朋友的关系。
后来，厉家是有心撮合厉宸雪和魏京岚相处看看的，但被崔家以魏京岚有婚约婉拒。
近两年厉家倒是和崔家有所疏远，具体因着什么外人并不清楚，只是没想到，厉宸雪会在退婚风波之后，又主动凑了上来。
相比从前，魏京岚的情绪更加内敛，以至于连周楚郢都不敢妄自揣测魏京岚真正的想法。
人都是会变的，谁知道魏京岚会不会经历过迟昕那道坎后心灰意冷，转而回头去接受厉宸雪？
至少，从最近魏京岚对待厉宸雪的态度，周楚郢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想到这，周楚郢又朝镜子的方向瞥了一眼。
迟昕这次受伤的内情，周楚郢不清楚，但有关厉宸雪与迟昕在秀场内的风波，周楚郢却是能在热搜上了解个七七八八。
被网友“心疼”半天的厉宸雪可是活蹦乱跳地跟着魏京岚，直到昨日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越城。
倒是连个受伤风声都没传出来的迟昕伤得更重。
周楚郢与厉宸雪交集不多，如果没有魏京岚，怕是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所以厉宸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周楚郢并不清楚，周楚郢怎么看待厉宸雪全是依魏京岚的态度而行。
“因着祖辈的关系，她家和我家关系一直不错。”
魏京岚这话没有任何偏向，让周楚郢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你呢？你对厉宸雪有什么想法？”
“我？”魏京岚将自己的眼镜摘下，用擦眼镜的湿巾擦了擦：“我对她的想法全看我家里对厉家的想法。”
周楚郢得到意想不到的回答，不禁露出忧色：“你这是……要把自己的婚姻交给家里全权做主？”
魏京岚状似思考过后，漫不经心地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长睫低垂，眸色半掩，语气也平静得好似在谈论天气而不是婚姻大事。
周楚郢盯了她一会儿，郑重地道：“岚岚，你认真的？”
魏京岚将眼镜搁置在一旁，未置一词。
周楚郢无法顾及迟昕还在隔壁，对魏京岚规劝道：“不管之前你在迟昕那里受到了多大的打击，都不该因此苛待自己，岚岚，爱别人之前你要先学会爱你自己，没有任何一人值得你自暴自弃。”
“你想哪里去了。”魏京岚见周楚郢误会：“我不会委屈自己和毫无感情的人过日子。”
周楚郢更懵了：“那……你这是喜欢厉宸雪的意思？”
未等魏京岚回答，隔壁便传来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被带到地上。
周楚郢面色一僵，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魏京岚倒是听话，直接半躺在习惯的位置，末了还拿出眼罩戴上：“你去吧。”
周楚郢：“……”
亏她还担心露馅，看来是想多了。
魏京岚原本想借着周楚郢出门的功夫小憩一会儿，可没一会儿，就听见人回到诊疗室。
还是两个人。
“回来了？”魏京岚朝声源问。
“嗯。”周楚郢怕魏京岚忽然有动作，又赶忙补充：“夏初医生也进来了。”
魏京岚颔首：“那今天有主题么？”
周楚郢朝倒流香底座的香灰望去，道：“谈谈伤痛吧。”
魏京岚愣了一秒，苦笑：“你故意的。”
她甚至没有任何疑问，直接用上笃定的语气。
周楚郢没答她，只默默地退了出去。
诊疗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魏京岚听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屋内的人有所动作。
她走到魏京岚的身侧，蹭蹭魏京岚的手背，将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装盒递给魏京岚。
魏京岚捧在掌中，拿到鼻尖中闻了闻，“蛋糕？”
“提拉米苏。”迟昕想了想，又按着手机补充：“芋泥口味和豆乳口味的。”
她刚才在隔壁，全程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有关厉宸雪的事。
在周楚郢那句关于喜欢的疑问里，藏着迟昕不为人知的希冀，她多么希望魏京岚能否认，可魏京岚没有。
迟昕知道，对周楚郢，魏京岚不会说出口是心非的话。
所以她在魏京岚的沉默里慌了神，手上的拐一滑便摔在地上。
脚上的骨折和缝针处的疼痛，手肘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的酸麻，都抵不过心上的钝痛。
那像是拿刀背一下又一下磋磨出的伤痕，翻开带血的皮肉，在最脆弱的部分循环往复。
迟昕连抽气都带着颤意，全身软软的没有力气，试了几次仍旧没能顺利站起来。
还是周楚郢走近将她扶起来。
“你没事吧？”
“周小姐。”迟昕的声音几不可闻，卑微至极：“能不能求你，别问了……”
周楚郢很快理解她的意思，叹了口气。
都说智者不入爱河。再利己主义的人一旦投入感情，都会自甘堕落，成为这场感情里任人宰割的“愚者”。
“好。”周楚郢终是心软应了声，“迟小姐还能走么？”
“我没事，谢谢周小姐。”迟昕轻声回答。
真正称得上有事的伤不足为外人道，只能留在阴暗幽深的角落，等它溃烂败坏，留下无法修复的疤痕。
对此，迟昕无能为力。
药从来都掌握在魏京岚手中，她不肯施舍，迟昕便只能生生受着。
“夏医生的脚怎么了？”魏京岚的声音令迟昕回神。
“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下。”迟昕半真半假地打字回复。
“是么。”魏京岚没再追问，轻轻巧巧地放过了她。
迟昕松了口气，当时虽然低调离开秀场，但难保岑莉不会私下对魏京岚说她的情况，魏京岚那么聪明，如果察觉不对，只怕不肯再与她有任何交集。
刚才她听到魏京岚说有疗效，所以更加不能功亏一篑。
想到这，迟昕拿出小勺递给她顺便转移话题：“尝尝口味是不是你喜欢的？”
芋泥口味是迟昕主动问魏京岚获取的答复，豆乳口味则是之前在京城跟着魏京岚时，偶然撞见她吃过类似的甜品暗自记下来的。
从前，迟昕并不了解魏京岚的口味，每次都是随着自己的喜好要甜品，魏京岚宠着她什么都不提，跟随她的喜恶吃东西，导致她很长一段都以为魏京岚也喜欢咖啡和莓果口味的甜品。
后来，她还用买来的蓝莓口味蛋糕敷衍魏京岚，企图能用那连用心都谈不上的付出挽回魏京岚。
现在回想，连迟昕自己都觉得自己冥顽不灵，愚钝至极。
魏京岚顺着她拿起勺子，迟昕又帮她将蛋糕盒子打开。
“很不错。”魏京岚浅尝两口便放下：“夏医生这是从哪里买来的，方便的话可以发个链接给我么？”
“我自己做的。”迟昕停了一下，又继续：“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做。”
魏京岚有些愣住，连握着勺子的手都凝住片刻，随后才若无其事地道：“夏医生真是心灵手巧，多才多艺。”
心灵手巧可不敢承认，迟昕这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学会的，但是只要魏京岚喜欢，她愿意去做更多的尝试。
“很快就到你的生日了，如果你不嫌弃，生日蛋糕我给你准备好不好？”
“不必了。”魏京岚拒绝地很利落：“今年的生日会在家里过，届时我家会宴请宾客，夏医生有兴趣可以来坐坐。”
她盛情相邀，迟昕却不能以自己本来面目去参加她的生日宴，只得掩下失落，敷衍地应了一声。
二人陷入了谁都不再续话的沉默中，良久，魏京岚才在眼前的黑暗中幽幽开口：“夏医生。”
“嗯？”
“冒昧地问一句，夏医生为什么愿意帮我做诊疗？”魏京岚将自己的疑惑和盘托出。
她分明带着眼罩无法直视迟昕，可迟昕却有种被审视盘问的错觉。
为什么愿意，这个问题对迟昕而言很简单，但对于“夏初”却很难找到特别恰当的理由，偏偏在迟昕纠结犹豫怎样回复之时，魏京岚还在追问。
“一周一次的诊疗或许是夏医生的职责范畴，但送我百合花、燃香、蛋糕，还想给我过生日……夏医生，你越界了。”
魏京岚语速不快，却有隐隐的压迫之感，让迟昕无言以对。
有一刹那，迟昕想对魏京岚坦白，她的喜欢本就无处安放，还要守着医患之间的界限，实在太难为。
可她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她早已不是那个以自己为先的人，说出来，这场诊疗便彻底宣告失败，届时，会不会影响到魏京岚对魏京岚造成伤害，她心里没有底。
也许魏京岚察觉到了她的挣扎，先一步开口：“夏医生付出良多，远超过普通医师，也理应获得更多的酬劳。所以夏医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说。”
当初自己酿的苦果猝不及防地全被自己吞下，迟昕蓦地回忆起自己也曾问过魏京岚类似的问题。
那时候自己以为任何回馈，都不如钱更能解决问题。
当时魏京岚说了什么？
迟昕一边陷在回忆里，一边循着魏京岚当初的言语：“我不需要。”
第60章 图谋
手机里冰冷呆板的声调传来, 哪里能听出什么情绪。
但魏京岚却问：“夏医生……这是在跟我这个病患赌气？”
迟昕摇了摇头，而后才反应过来魏京岚瞧不见她的动作。
“没有。”
通过手机转化出来的声音没有任何坚定的态度，迟昕手指飞快打字补充：“帮助你恢复正常就是我唯一的目的, 不需要你回馈我什么。”
魏京岚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解释，抽出一旁的病历夹。
她依旧画了一只兔子的雏形, 长长的耳朵半垂着，四只小爪子蜷缩在圆滚滚的身子下。
可又有不同，魏京岚没再细致描摹兔子的细节, 而是在其中用很细的虚线添加与兔子截然不同的特征。
迟昕在绘画上没有什么天分，所以看不明白魏京岚到底想画什么。
魏京岚手下的笔像是携了风, 没一会儿便完成, 她将稿纸丢在一旁, 道：“今天的题目是伤痛，往常都是我分享得多，这次夏医生先说？”
迟昕安静地思考，魏京岚也不催她，二人在秒针的声响中兀自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迟昕才拿起手机将往事摊开。
“我小的时候有个很不错的玩伴。”
“因为年纪小, 拉过勾就觉得她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了。”
“我对她说了我的秘密，那大概是……当我确定是秘密之后, 第一次对人倾诉。”
“她最初觉得惊奇，以为我在诓她，反复确认之后就开始疏远我, 甚至……嘲笑我。”
迟昕永远都忘不了年幼时期，最好的朋友捉着她的手臂, 拉着她与别人大声说她脑子有病的场景。
她手臂上都是被指甲刮伤的红痕，有的地方还渗了血, 又刺又痛。
后来还是她说自己开玩笑，她有通感症这件事才逐渐被其她人淡忘。
可那种被人当作异类嘲笑的记忆，在迟昕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既然知道是秘密，就最好去做一辈子不去提及的准备。”魏京岚并没有露出任何同情或者怜悯的神色，“提及了，就要有承担它不再是秘密的勇气和定力。”
在对自己的认知方面，迟昕一直是幼稚的，少时遇到点挫折，尹轻辞对她宠着护着还来不及，哪里会给她讲这么强硬的一时间令人难以接受的道理。
于是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回：“你说的有道理。”
魏京岚双手交叉端在身前：“很难以接受？”
“从没有人这样教过我。”迟昕如实道。
魏京岚似乎勾了下唇角，又似乎没有。她的表情很清净悠远，迟昕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她不禁想，魏京岚小的时候会不会因通感症遇到同样脆弱的时刻，那时候她会如何做？
她这么想，也这样问出来。
“我没有这样的时刻。”魏京岚坦言道。
从小到大，想挖她家私密逮她家马脚的人一直不少，这些人都恨不得找到动摇她家的方法，只可惜从未得逞。
崔枢和魏芸商的地位不允许她们轻易信任依赖别人，魏京岚耳濡目染，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她本就寡言，即便有恐惧和怯懦的时刻，也都自己扛着，唯一一次栽了跟头，便是在迟昕那里。
但现在想来，也是她太过自负，未经历太多便过早地将迟昕划分到自己最亲近的人的范畴。
就像崔枢和魏芸商对彼此。
只是，人一生得遇相敬相知，携手共进退的爱人本就是件不可求之事，说到底，还是她太冒失。
“那你……没有哪一刻想寻求大众的理解和认同么？”迟昕顺着自己的心意问。
魏京岚想了想，反问：“我为什么要去寻求别人的理解与认同？”
迟昕不知道该怎么接，干脆沉默下来。
“别人的理解与认同并不代表我做对了，更多的是希望我的所作所为能符合她们的设想。但很可惜，我自小遇到的大多数人，并不会设想我走积极正面的方向。”
魏家和崔家的积业，最终会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太多伪善的人盼着她犯错走歪，只有这样，日后别人才有可乘之机。
像她这样权贵之家的继承人，守住本心更重要。
“我没有从众心理，只会做我认为对的事，自有明辨是非的人来响应我。”
魏京岚说这话时，并没有站在金字塔尖的傲慢情绪，而是久居高位的气度。
在迟昕还在做身中客时，她已经跳出了固有的思维，去寻自己的身外身。
多年来的困惑被解除，让迟昕有茅塞顿开之感。
“谢谢你。”她诚心诚意地向魏京岚道谢。
“夏医生客气了。”魏京岚颔首，算是应了她的这声谢。
“那你呢？”迟昕没有忘记当下的情况，是她需要开解魏京岚，而不是魏京岚来开导她。
“我？”魏京岚微微撑着自己的额角：“我没遇到过什么在心里始终过不去的伤痛。”
迟昕眸含讶异地望向魏京岚。
作为魏家和崔家的掌上明珠，魏京岚大概没遇到什么受伤的时刻，也正因如此，她们之间那段不对等的感情才会更加令人难以释怀。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听魏京岚细数她们感情中的问题，但没料到魏京岚却对她说，都过去了。
过去了，不代表她填补修复了魏京岚的伤痕，而是代表……魏京岚愿意放下了。
比起前任，迟昕更害怕作魏京岚的过去式。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齿，但……却是她仅存的希望。
“真的……没有么？”迟昕不死心地追问。
“没有。”魏京岚给她笃定的答案。
“……”
今日诊疗比以往进行得都要快，房间的门被重新打开，在周楚郢进来前，魏京岚叫住迟昕，旧事重提。
“夏医生。”她仍蒙着眼，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也瞧不见迟昕眼底的绝望：“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诊疗，希望在下次诊疗前，你能想清楚你的诉求。力所能及的范围，我不会拒绝。”
原来她还在惦记着回馈的事。可迟昕想要的，魏京岚早已吝惜给予分毫。
“不必了。”迟昕凄然一笑，拄着拐很快离开房间。
错身时，周楚郢分明看见她将落未落的晶莹氤在眼眶。
“你这又同人家说什么了？”重新关上门，周楚郢才对魏京岚疑惑道。
魏京岚缓缓摘下眼罩：“你自己出的题目，却来问我？”
“伤痛？”周楚郢追问：“你说的什么？”
“我说我没有过不去的伤痛。”魏京岚如实道。
“你这不是明摆着欺骗人家吗？”周楚郢无奈道。
“哦？”魏京岚将病历夹上的草稿递给她：“我以为，这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她这话着实有些难接，周楚郢也分不清魏京岚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只得装着懵懂，对今天画好的小像转移话题道：“这画上的兔子怎么乱糟糟的，可不像你的水准。”
魏京岚并不答她，将那稿纸取下，在手中折了几折。
属于兔子的形状在折痕中全部隐去，周楚郢再细看，露出惊奇的神色：“这是……狐狸？”
她不懂魏京岚的转变，询问道：“怎么好好的兔子变成狐狸了？”
魏京岚没立即回答，眸中墨海翻涌，却都隐在长睫之下。
“你猜，我上一次见到又像兔子又像狐狸的情绪异形是什么时候？”她没等周楚郢接话，自言自语道：“在国外，那时候……我还在做迟昕的生活助理。”
周楚郢这下再也隐瞒不过：“你知道了？”
“你说呢？”魏京岚挑眉，将手中的稿纸撕碎利落地丢进垃圾桶。
周楚郢讪笑两声，去一旁给她倒了杯水：“我这不是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魏京岚接过她递来的水抿了一口，算是接下周楚郢递的台阶：“我知道。”
周楚郢见她并未计较，舒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知道害怕，还壮着胆子骗我？”魏京岚觉得她这副胆小的模样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个是因为你当时的状态太吓人了，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周楚郢解释：“另一个是因为，想让你真的放下，而不是将你和她的结在你心里做成死扣。”
“嗯。”魏京岚没为难她。
周楚郢细细琢磨后，露出欣喜的神色：“既然你能通过情绪异形分辨迟昕，是不是代表着你完全恢复了？”
魏京岚以手遮住自己的眉眼：“看不见的时候的确好很多，要不……我以后都当个盲人算了？”
“少胡说！”周楚郢将她的手拨开：“那你是怎么确定的“夏初”就是迟昕的？”
“这么较真？”
“快说，我好奇。”
“之前诊疗时，画的那兔子我觉得眼熟，但一时没想清楚。”魏京岚耐心解答：“大秀当晚，我请她来，试过她的反应。”
周楚郢不禁佩服魏京岚的敏锐。
谁知魏京岚竟继续：“还有……”
“还有？”
“还有，我问她脚怎么了而不是腿，她只顺着我说摔了一下，却没反驳。”魏京岚拿起一旁的眼镜重新戴上。
“哦你说起这个，迟昕那脚伤看着还挺严重，是在‘Whape’秀场弄的？”
魏京岚“嗯”了一声，但对具体的细节也不算清楚，那晚她将厉宸雪顺利送上车，便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实在无暇顾及迟昕的事。
事后，迟昕又主动将消息都压了下来，魏京岚便没再费心。
听岑莉的意思，大约是厉宸雪摔倒时波及到她。
可那……与她何干？
她替自己诊疗，魏京岚邀请她走“Whape”的红毯给最近被黑得厉害的她一些曝光，已经算偿还了她。
至于热搜，即便迟昕和厉宸雪有意闹大，她也不会任由她二人夺了“Whape”的风头，迟昕主动低调，倒省去她诸多麻烦。
至于厉宸雪……她有纵容她的理由。
魏京岚没算到的是，迟昕的脚伤会这么严重，今天她拄着拐进来，魏京岚便听出了异样。
但迟昕行事一向以自身利益为考量，如今忍着没发作，定有她的算计。
对此，魏京岚并不在乎，娱乐圈就是这样，凭着本事和手段抢夺有限的流量，妄图实现长红的大有人在。
厉宸雪是，迟昕也是。
只要不做得太出圈，影响到“Whape”，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像这段时间迟昕送给她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她不信迟昕只是为了她的身体考量，没存着别的心思。
所以，她刚才是真的在郑重地问迟昕想要什么回报。
左右逃不过利益二字，她还给得起。
现在迟昕拒绝，不代表一直拒绝，只是她没那么好的耐性，所以给了迟昕时限。
“她的脚伤这事不会让她白受，补偿很快送到她的工作室。”魏京岚系上自己袖口的衣扣，不紧不慢地道：“至于诊疗期间……你有答应她什么条件么？”
“没有，我以周家的名义想许诺她资源，被她直接回绝了。”
“是吗。”魏京岚并不意外：“那可能她想要的不止资源。”
周楚郢望着她这模样，蹙着眉反驳：“岚岚，也许迟昕真的没打算图谋什么呢？”
“你信？”
“原本是不信的，但这回我想再观望一下她的表现。”
“那是你不了解她。”魏京岚勾了下唇角：“她这人向来无利不起早。”
感情的坚冰，并不能在短期凿开裂缝透进暖流，更不是一个外人可以随便置评的。
周楚郢清楚，便也不与魏京岚较真，转言道：“你与她算得这么清楚，是想终止诊疗？”
“不会。”魏京岚否认：“我虽看不惯她，却不至于让你的心血功亏一篑。再说，她也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一个疗程的心理诊疗，我会继续配合完成。”
她说得轻巧，周楚郢却并不觉得轻松：“岚岚，不要勉强自己。”
“不勉强。况且……”魏京岚沉吟半晌，却没继续。
况且，她也想知道，这一次，迟昕想从她这里索取什么。
“走了，乐乐还在外面等我。”
“东西都不拿走？”周楚郢指了指桌上的倒流香和蛋糕。
“蛋糕帮我扔掉吧。”魏京岚摆摆手：“燃香就放在这里驱赶蚊虫吧。”
周楚郢抽抽眼角：“我这儿哪里有蚊虫！”
等魏京岚离开，周楚郢才将憋着的那口浊气叹出来。
她私心希望魏京岚面对伤痛，所以才设定这样自揭伤疤的主题，只可惜……魏京岚以另一种极端的方式来抵抗这种愈合的可能。
有些东西能被潇洒挥霍丢弃，可有些东西，却还是在魏京岚的心中扎了根，难以拔除。
……
迟昕回礼城不久，工作室便收到了“Whape”对品牌挚友的合作邀请。
罗钰盯着邮件反复看了半天：“我没看错吧？！魏总……主动给你资源？”
郝然也凑过来，将电脑中的信息看了又看：“昕姐，您和岚岚和好了？”
迟昕却似乎没听到她二人的话，仍对着手机发呆。
自上次去京城回来，迟昕便隐隐觉着心慌。魏京岚在微信上与往日并无不同，她问什么，对方就回答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迟昕直觉她离魏京岚更远了。
罗钰对着她面前挥挥手：“回神了！”
迟昕抬眸：“钰姐刚刚说什么？”
“我说‘Whape’抛出橄榄枝，要与你合作，你考虑么？”罗钰食指蹭蹭自己的下巴：“说实在的，我有点担心这其中有诈……”
“合作而已，能有什么诈，况且昕姐最近需要适度曝光，‘Whape’不是要推杂志的封面？正解了我们燃眉之急啊。”郝然大大咧咧的，什么事都往好处想：“这么一琢磨，倒像是岚岚特意在帮昕姐似的。”
“难道是为了感谢咱们上次没在‘Whape’的秀上闹事？”罗钰有些不解：“所以给咱们一个甜枣？”
“也有可能。”郝然拍了下手，表现很积极：“总之不是坏事~”
“不行……合同的事我得再斟酌斟酌，别真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罗钰和郝然截然相反，全程都表现得很是谨慎。
迟昕一直没发表意见，这会儿才开口：“钰姐，帮我婉拒吧。”
“啊？！”罗钰没反应过来：“你要怎么？”
“和‘Whape’沟通下，我想放弃这个资源。”
“为什么呀？”郝然不明白：“先不说可能有多见到岚岚的机会，即便没有，对我们也是利大于弊啊。”
罗钰也没料到她会这样坚决，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郝然还在试图说服她：“退一万步讲，‘Whape’的资源欸，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顶奢商务，就算它最近口碑回落，也不影响它的地位啊……哪怕只考虑利益，不考虑亲疏，我们也不该……”
“不考虑利益。”她话没说完，便被迟昕打断。
这些天，利益，回馈，图谋这种词汇在她脑子里打转，扰得她头疼。
诊疗也进入倒计时，等一个疗程结束，“夏初”与魏京岚的交集会彻底走向终点。
耳边的声音杂乱无章，像是被过度收紧的弦用拨片乱弹出不和谐的音符。
迟昕双手捂着面，挡住自己躁动不安的情绪，尽量用理智道：“‘Whape’不是刚官宣了品牌大使是厉宸雪？我再上赶着接了合作，只怕又要被网友比着评价。”
这话虽是实情，却不是迟昕的真心，她不过是考虑自己与厉宸雪之间的过节，怕给“Whape”带来影响而已。
罗钰一拍脑门：“对对，我怎么会忘记这么关键的事……”
当日，魏京岚接到市场部负责人的电话，眸色覆了层霜冷：“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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