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衣服被剪的很严重。
后背处被剪得稀烂不说, 裙摆的一侧被顺着缝合处剪到了腰处,一条本就到臀下的短裙,裙侧被剪成这样, 是想让她光着屁|股呗。
不是, 就没想让她穿, 是逼着她妥协。
秦星当即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套别的礼服来。”
虽与指定的礼服不同, 但除了工作人员, 谁又会知道原本定下的是哪套?穿别的礼服总比穿被剪坏的要体面。
这也是当下唯一的办法。
可…
韵春问:“去哪找呢?”
就算找, 也要找一件同品牌的衣服。秀款的衣服哪有难么简单,说找就能找到?
秦星握紧手机,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的脸,她哑声, “没事, 我去打个电话。”
只能去求她了。
韵春不知道秦星要给谁打电话,见秦星表情严肃, 好像是如面大敌一样。她便想着自己能不能联系到一些人。脑子里转了转, 后想到她其中一个顾客之前说过是这个品牌的股东之一, 她喊住秦星, 说:“星姐,先让我打个电话试一试。”
在尚鼎工作带给韵春的好处很多, 会到尚鼎消费的人大多是富家子弟,要不就是做生意经常请客的大老板。韵春因此结实了许多业界精英或者是一些豪门, 这两年她人脉积攒的很广。
只是她拿起手机, 还没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韵春一怔,缓了一下后放下手机, 对秦星说:“星姐,帮我去找把剪刀和针线来,如果没有针线,就找些白色丝带。”
秦星诧异:“你打算自己……?”
韵春点头:“如果找人送裙子,时间可能来不及,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自己改造裙子…秦星:“你确定?”
韵春当然不确定。
只是路青雪在她耳边说了要的东西,然后对她说:“我在,放心交给我。”
韵春不确定她自己,但她确定路青雪。
一句话,让她心里有了底。
她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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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即将开场,李高轩都没等来韵春的回信。这不是他所想看到的,所以他带着杨诚,让杨诚拿着另一套礼服和续约的合同来到了后台。他知道韵春的化妆间在哪,直直地朝着走去,结果却在化妆间门前,迎面碰到了莫月。
那天回去后,紧跟着尚鼎的账单就送到了莫家,他在莫家本就不受喜,自然免不了一顿数落。他心里有气,可面对莫月,又毫无办法。想着莫月快点走过去,自己别和她碰面。
此时莫月正和杂志一方的经理聊天,看见李高轩,莫月脚步停下。刚好,停在了换衣间前。
经理也看到了李高轩,笑着打了声招呼,说秀马上就开始了,问李高轩怎么不去台下等着。
“我找个人。”李高轩道。
“但这是模特换衣间,李总您不方便进入。”经理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
李高轩下意识想说这句话,可瞥到一旁的莫月,李高轩忍下了脾气。视线一转,他看向换衣间门旁,倚着墙的女人,“你去帮我把韵春叫出来。”
他以为这是工作人员。
谁知道对方不仅对他的话置之不理,还给了他一记白眼,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个:“滚。”
一个字,几人震惊,唯有莫月听到轻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秦星看向几步外的莫月,虽然莫月停在换衣间门前时她就有看她。但现在,不止是她看莫月,莫月也看向了她。今日莫月耳垂带着两颗直径15mm左右的珍珠耳坠,脸上化着中式婉约妆容,一身黑色中式礼服,站在那里,贵族小姐的气息甚浓。
而她一身衣服加起来连两百块都不够,跟莫月一比,她像个乞丐。
如果知道会在这里碰见莫月,韵春让她出来等着的时候,她一定走得远远的。
站在这里还不能抽烟,本来看见莫月燥闷的心情,在听到李高轩的声音后彻底隐忍不下。
李高轩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一个小员工居然敢骂他。他沉着气,朝着秦星走去,“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老板开除你?”
秦星懒得跟智障斗气,见李高轩朝她走来,她收起一直在手里玩的打火机,因为抽不了烟,她一直在玩打火机的盖子,啪嗒啪嗒的碰击声让她不那么无聊。将打火机装进口袋的同时,秦星后背用力抵了下墙,站起身。
从容不迫地站在比她高出一头的李高轩面前,暗红的唇扬了扬,“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高轩被秦星的一脸淡定唬住,心里揣测起来秦星是晖市的哪号人物,皱眉:“谁?”
“你祖奶奶。”
“哈哈。”身后莫月笑声悦耳。
李高轩勃然大怒,胳膊在下意识抬起。眼看巴掌就要落下,秦星一丝不慌,跟人打架这种事,她经历多了,像李高轩这种养尊处优,纵欲过度到一眼能看出肾虚的人,她毫不放在眼里。秦星的手跟着抬起,万分确定能拦下这一巴掌的同时,另一只手还能还一个。
可是她还没碰到李高轩打过来的胳膊,另一只打李高轩的巴掌已经扇到了李高轩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周围的人都呆住了。
秦星也是。
但她呆的不是她打李高轩,而是……
她诧异转头,只见李高轩要打她的那条胳膊,被刚刚站在几步外的莫月抓住。而她的手,只落了莫月一截。
当李高轩从一巴掌带来的错愕中反应过来,挣脱手想还击时,莫月脸上的笑意未泯,只是眼中的冷傲刺骨,“李总,动手打女人不好吧?”
莫月跻身走入李高轩和秦星之间,松开了李高轩的胳膊,看着李高轩脸上的巴掌印,扬唇:“秀马上就要开始了,李总还是先去用遮瑕遮遮脸,不然这样被媒体拍到了,易家的脸可就被李总丢没了。”
李高轩胸口起伏着,喘着粗气。他想还回去,偏偏莫月在中间挡着,又听了莫月的话,偏头看向杨诚,见杨诚冲他眨眼,意思莫月说的没错后,李高轩看向莫月身后站着的人,“给爷等着。”
秦星没理会,她的注意完全停在莫月身上。她没想到,莫月会站出来…
等到李高轩离开,莫月转过身看她时,秦星才垂下眸,假装没有看她,也假装对于莫月的帮助对她没什么。
瞥了眼秦星暗红色的唇,莫月皱眉,但她没说什么,而是转头和经理说了几句话。
经理应了一声后离开,莫月抱手,睨着低头不语的人,“挺厉害呀,现在易家人都敢打了?”
然后低声:“不过一条狗而已,打他自掉身价。手疼吗?”
等了会儿,等不到秦星回答,莫月又道:“他找韵春做什么?”
秦星握紧打得发麻的手,回:“关你什么事。”
不知道是在回答莫月三个问题的哪一个。
周围假装忙碌,实际偷听的众人:这人谁啊?不但敢打易家的人,连莫月都敢怼。
就在他们以为这人要玩完了,以后都不可能在晖市见到她时,莫月只是轻哼了笑声。
没有生气,没有恼怒。望着秦星的眼涟着笑。
一分钟过去,两人僵持不下。秦星抿了抿唇,最终抗不过女人的注目,将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简单地告诉给了莫月。
莫月闻言,对于韵春裙子被破坏的事,发问:“怎么不找我?”
秦星想到了打算给莫月打的那通电话,心里恼自己,声音有些冷的回:“她自己能解决。”
莫月撩了眼化妆间,没有进去,既然秦星说能解决,那她无须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前,莫月对秦星说:“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你涂这么深颜色的口红。”
“很丑。”
看着莫月离开的背影,秦星抿着的唇有了一丝松懈,后背紧绷着的弦断开,在莫月面前用力挺直的背微微驼起,走到墙边重新倚着。
等待韵春出来。
可精神再也集中不了,脑海里全是莫月站在她身前时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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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装杂志举办的秀,众星云集,媒体关注度格外的高。
李高轩坐在观众席中,看着台上已经亮起的灯光。暗里的他说不慌是假的,可是想到韵春接下来要出的糗,他勾了勾嘴角。嘴角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他倒吸了口气。不过他已经让杨诚去调查刚才那女的了,敢打他,他不会放过她的。
音乐声响起,台上,模特们从转角鱼贯而出。
闪光灯在台两边亮起灭下,看到不少的镜头对准T台,李高轩冷笑。
韵春,我就看着你星途尽毁,看你到时候怎么跪下来求我。
过了几分钟。
模特走出一半,已经有几个比较出名的模特上场,他们穿着品牌特意为其准备的高定,也就是说,很快就要到韵春了。
不出意外,再又上场了几个模特后,韵春从转角走了出来。
只是她一出现,就引起了众人的哗然。
只因韵春身上披着一件纯黑色的袍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她身上穿着什么。
李高轩见状,笑意更浓。
众人也只是好奇了下,很快被韵春脸上张扬的自信吸引,他们看着韵春裹着黑袍,脚踩着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迈着大步向前走。随着韵春眼神中透出的锋锐感染下,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黑袍,韵春披在身上,披出了一股女王加冕前的感觉。
既然李高轩辛苦的为她营造复出话题,韵春自然不会放走这个机会。其实两年内她没少走,今天就是从梦转变为现实罢了。再一次登上T台,韵春丝毫不怯场,这生来就是她的舞台。
台下的闪光灯,是韵春熟悉又陌生的星辰。
眼前的这条路,是不管多少年没走都不陌生的银河。
而身上的礼服,是韵春自信的底气。
这份底气来源于路青雪。
当她看见路青雪手拿剪刀,大胆却细心地修剪着裙子被破坏的地方,当一切完成,为了配合突兀多出来的洞,路青雪又修改起了裙子原本的完好的地方。
这次的时装秀的主题叫做‘突破’,当韵春看到路青雪将裙子改好的那个瞬间,忽觉改造后的裙子,很符合这次的主题。
而也在那一刻,她看见神色认真的路青雪,涌上心头的想法只有一个——她的确定是对的。
路青雪总能带给她意外和惊喜。
就像在商鼎她吓李高轩的那次,路青学说她无聊吓个人玩玩,这种事就不会出现在路青雪身上。让韵春意外的,是路青雪为了她做了这样的事。
此时她又看见原本被毁得如同破布的衣服,在路青雪手中化腐朽为神奇般,成了一件足比原本还要符合主题,比原先多了亮点的裙子,韵春觉得惊喜。
对路青雪,韵春有了更多的探知欲。她想知道,什么是路青雪不会的?——
韵春火过,还是爆火的那种。
就一句很土的形容:她不在江湖,江湖却仍有她的传说。
当看到韵春走到T台前端,抬手扬起身上的黑袍,露出里面精致到无法挑剔的礼服时,台下响起了被惊艳到的掌声。
不仅是韵春扬起黑袍时的气场,还有藏在黑袍下的衣服。
一件蕾丝短款贴身白裙,蕾丝本身是性感的代名词,所以腰间的剪口和后背露空没有一点布料,完全不觉得突兀,凹凸有致的线条完美展现,只会觉得前面在蕾丝遮挡下的身体更加妩媚。可是又很奇怪,裙摆本身就短,有一侧却被全部剪开,上部分用白色的丝带捆绑系紧,越向下丝带的缝隙越宽,紧密与梳松间,末尾系了一个蝴蝶结。性感因此和纯洁碰撞,热烈中含着羞涩,一种突破常规印象与原则的撞击。
韵春镜头感很强,她捕捉到一个正对她的镜头,冲其抬起,指尖勾着的黑袍随之扬起,遮挡了一半的长腿,只是停了一下,韵春便放下了手,拖着黑袍转身往回走。
黑袍在她的拖动下,已然成了一件时尚单品。不过后面有看到视频的网友评论,说韵春更像是坠入魔界的天使,即便经历过再可怖血雨腥风的事情,再次回到人间,她还保持着一颗初心不会变——
台下的李高轩在韵春扯掉黑炮的瞬间,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
衣服还是那件衣服,只是大变了样。
衣服在品牌方给模特前,有给他看过,也是他给韵春选的这件白色短裙。
虽然他不知道派去的人将韵春的裙子剪成了什么样,但不管什么样,只要衣服有一丝毁坏,那就不能穿上台。
可韵春不仅上台了,还将裙子改造的如此艳丽。
为什么?
谁给韵春改的?
但不管怎么样,李高轩对坐在他身边的秀场经理说:“韵春穿的不是你们准备的那一件吧?就这样你们还让她上场?将衣服改成这样,你们的设计师不介意?”
经理还没从韵春带来的精彩中回神,听到李高轩问的,他笑着回答:“李总,韵春的经纪人事先跟我们打过招呼,她披着黑袍上台我们是同意的。至于设计师…有人将他设计出来的衣服剪毁这件事,我们会调查到底。至于改造,他对这条裙子的改造很满意,不会说什么,还请李总不用担心。”
李高轩:“韵春经纪人?谁?”
经理一噎,他怎么说?说就是打你一巴掌的那个?
临近开场,那位女士来找他沟通,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他听后立刻联系了设计师和老板。后将韵春改造后的衣服发给他们,虽然设计师稍有颇言,但他不得不承认,改造后的裙子要比他之前设计的好,每一寸布料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韵春复出的话题他们不是没有看到,他们便想借着这个话题,让这场秀的热度提升。
所以对于韵春经纪人提议让韵春穿着黑袍上场这件事,他们都无异议。
“李总是韵春的老板,她的经纪人是谁,无需问我吧?”经理笑着回答了句,找个借口离开了。
李高轩心情全都毁了。无心再待下去,他起身准备去后台。
去见韵春,再见见韵春的那个经纪人。
原本万全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是他刚走到后台,就被杨诚拦下了,“李总,刚才那个人是莫家的。”
莫家人?怪不得。
杨诚:“还有,夫人打电话喊你回去。”
“怎么了?”
“…说是,您之前的那段录像,有人寄给了夫人。”——
就算李高轩去了后台,他也不会见到韵春和秦星。
韵春下台换了衣服,和负责人沟通了下,便跟着秦星离开了。
上车,韵春问秦星:“听说星姐你给了李高轩一巴掌?”
当时她和路青雪在换衣间修改衣服,就听见外面的人讨论这件事,当时一直忙上台的事情,根本没来得及问。
秦星开着车,目视前方,淡淡:“嗯。”
“我靠!”韵春冲其竖起了大拇指,“这么爽?!”
“是挺爽的。”秦星想了一下手感回道。
“我也想试试有多爽。”韵春只要想到能甩巴掌给李高轩,就觉得爽飞天了。不过她挺担心的,“以李高轩那小肚鸡肠,星姐,你之后注意些,我怕他找你事。”
秦星轻笑了声,没关心自己,反倒是问韵春:“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不用我打算。”韵春笑道。
“嗯?”
“如果你问我后面工作的打算,那我之前就说了,跟着你混。至于你问我后面怎么应对李高轩……”
韵春轻声:“来之前我把有关那天的所有视频都发给了我们大老板,也就是莫月。你不是说她和易家正在斗吗?我就想大老板帮过我,还是我朋友的朋友,我把视频发给她,她或许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当然韵春最终的目的,就是希望因此能彻底压制李高轩,让他少来烦自己。
听到韵春把视频给了莫月,秦星手抓紧了方向盘,顿了一下道:“你朋友的朋友?你朋友是…?”
韵春回:“就是路青雪,我前段时间才知道她和莫月是朋友。”
说到这里,韵春忽然想到了之前秦星说她听过路青雪的名字,那时见秦星脸色不好她就没问,但是现在,她对路青雪好奇越发深,谨慎询问:“欸,星姐你之前是从哪听过路青雪名字的?”
在莫月那。
秦星不想让韵春知道她和莫月有关系,转了个话题,“你还没跟我说,你什么时候会的设计衣服。”
韵春咂舌:“就…随便弄的。”
总不能让她说,其实我的身边有一位全能鬼王,她怎么什么都会,无所不能,是她救我于水火中的吧?
哦,鬼王这个称呼是韵春给路青雪封的,她认为跟路青雪的气势很配。
秦星扫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信,她觉得韵春瞒着她什么。但谁又没瞒谁呢?韵春不想说,她再问就不礼貌了。
“嗯”了一声当作回应,本来想一起吃顿饭的,但是秦星接了个电话,有人找她。秦星只好送韵春回了家。
看着秦星离开,韵春快步走回家。
一进门,韵春跳起来,整个人挂在了路青雪身上。路青雪一直就在她身边,没离开过。
韵春望着路青雪的星星眼一眨一眨的,眼里的崇拜不要钱似般流露,她说:“青雪姐,你好厉害!”
秦星和杂志方沟通时,她可听到对方设计师夸改后的衣服有多优秀了,且她下了台,那设计师就着急忙慌地想看细节,韵春脱下后给了他…
虽然韵春觉得路青雪厉害,但得到设计师的肯定,那说明路青雪是真的厉害。
路青雪被韵春的这一拥抱弄得突然,听到韵春夸她,路青雪笑着反问:“这就厉害了?”
说话间路青雪搂上了韵春的腰,怕韵春不小心从她身上滑落。
韵春没注意腰间多出的胳膊,点头回应:“很厉害!”
路青雪眯眼:“那小乖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韵春一口答应:“好呀你要什么?我烧给你。”
路青雪:“…”
是怎么做到一句话打破氛围的?
见路青雪沉默,韵春以为路青雪想要的东西很贵重,她追问:“青雪姐你要什么啊?我真会烧给你的,不论多少钱。”
路青雪哑然:“有些…不能随便烧。”
韵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笨。”路青雪忍俊不禁,勾着嘴角说,“我要的东西不需要烧,只要你点头,就能给我。”
韵春:“……?”
“我想要你,”
韵春心猛地一跳。弦祝腐
这是能说的吗?
好在是她思维太快,想多了。因为紧接着她听见路青雪说了后半句。
路青雪语气认真,宠溺地看着韵春,索求:“之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你第一个想到的、想寻求帮助的…
“是我。”
第32章 第 32 章
韵春遇到事情很少找人帮忙, 除非她自己实在不行。一是性子使然,二是不想欠人情,虽说一般都是你帮我我帮你, 这样关系就热络了起来, 但韵春不行。别人找她帮五次忙, 韵春都不一定会找对方一次。她现在唯一找过多次帮忙的人,是秦星, 每次秦星也都很乐意帮助她。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秦星说要开公司, 她可以毫不犹豫给秦星转了一笔钱。对, 虽然秦星说不需要她的钱,但她还是给秦星转了过去,公司起步阶段,怎么可能不需要用钱?这笔钱她也没想让秦星还, 而是当作投资投进了公司, 无论成败。
三是韵春知道,万事只能靠自己, 不能寄希望于他人。就算有天真的找人帮忙了, 也要做好二手准备, 预防不测。
现在对于路青雪说的这句话, 韵春只是顿了一下,便道:“好。”
说不动容是假的, 毕竟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这种……无论发生了什么, 只要你想起我, 都有我在你身边的踏实感。只是她可以第一时间想到路青雪, 但不一定会向路青雪寻求帮助。
不过路青雪的这句话无疑给韵春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当往后的某天, 她被一件棘手的事情压着,意识到自己一个人不行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会是别人,是路青雪。会想到路青雪跟她说的这句话,而这句话,会让处在崩溃边缘的她抓住希望,让她知道,原来有一个人是不计回报的帮助她。
只是还没等那件会让她处于崩溃的事情发生,韵春就知道了原来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路青雪就已经默默帮着她了。
就算她没有遇到困难,就算她不需要帮助,路青雪依然给予了她更上一层楼的阶梯——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韵春不是数着日子过生活的人,因为不管怎么数,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以两个月对她来说眨眼倾过。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两个月发生了不少事:
1.那天时装秀结束,韵春的名字时隔许久再次登上了热搜。
而话题就是李高轩为了逼她妥协特意起的#韵春复出#,当晚,韵春下回了许久没有用的微博,打算蹭一波热度。躺在床上,本想跟秦星商量一下发什么文案,但是秦星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没办法,韵春只好自己思索。可就在那个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叹,随即便是路青雪的一声:“小乖你言而无信。”
韵春反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问号。她干啥了?
路青雪胳膊肘压在枕头,支起半个身子,低眸看着躺在另一半枕头上,犹如躺在她怀里的韵春,纤纤手指抬起,在韵春眉心处点了点,语气幽怨又委屈,声音却又似水柔,“不是答应以后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吗?怎么又找你的星姐?不找你的路姐姐?”
韵春:“…”
什么叫我的星姐?我的路姐姐?
星姐只是一个尊称,她什么时候是我的了?
至于路姐姐…你也不是我的,干嘛要这么问。不过刚想到了这里,韵春又感觉不对,路青雪还真是她的。她俩的婚书还在抽屉里放着呢!
想到婚书,韵春想到了一句话:路青雪,我的妻。
还真是她的。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的这点,让韵春心湖中央没由来滴了一滴水,水落下,漾起了圈圈波澜。不过涟漪很快消失,湖面重归平静时韵春垂眸咬唇,心里默默摇头将其遗忘。
路青雪并不是她的,婚书是意外,她们之间这段关系存在只是时间问题。之后路青雪可能会遇到另一个鬼,和路青雪成为伴侣。她也会遇到另一个人,或许遇不到,或许遇到了也没什么,因为她没想过谈恋爱。但不管怎么样,这层关系必然会断开。朋友还是朋友,只是路青雪不是她的,她也不是路青雪的。
眸光闪动了两下,韵春冲路青雪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星姐给我出出主意。”
路青雪指尖在点了两下后,并没有从韵春的额头移开,反而轻轻地描绘着韵春的眉形,从眉头到眉眉,再从眉尾到眉头,距离很短,路青雪却觉得长路漫漫。
指尖仅用几秒就能到达它想去的地方,那她用多少秒,才能到达韵春的心里呢?
计算不清的秒数,一如心跳的次数。
跳了多少次,就用了多少秒,甚至不止。
因为在心停止跳动的日子里,路青雪也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此刻,她还在想。
可能是与路青雪有过更亲密的行为,对于路青雪手指在她额头游走,韵春没什么反应。
路青雪在心里暗暗说了句“迟钝的小孩”后,指尖停在了韵春眉尾,偏太阳穴的位置。
然后又觉得这样不能让韵春长记性,最好是有什么能让韵春记住她的话,记住这一刻的氛围。路青雪手指来到了韵春耳朵,轻轻捏了下韵春的耳垂,如她所料,韵春敏感地缩了缩脖子。当捏第二下的时候,她对韵春说:“不管大事小事,第一个想到的都要是我。这是你答应的。”
这么霸道?
也不能说是霸道,因为她确实答应了。
韵春笑,“好,是我错了。你也知道,习惯很难改的嘛。”
路青雪手从韵春耳朵收回,指尖处染着韵春耳垂的温热,她摩挲了下,感受着属于韵春的温度,回:“那请以后习惯我的存在,我也可以给你出主意。”
韵春点头:“好的呀。”
韵春:“从今天开始,我慢慢习惯你。习惯到…之后做什么都会想你。”
路青雪瞧她说的轻松,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普普通通说出来的一句话,对她来说如同什么。
如同…湖水被抽干。
还是她自愿被抽干的,只为了找韵春轻轻丢下湖中的一颗石子。
这句话,就如同那颗石子。
韵春把她,归入了之后的生活呢。
那是不是说明,距离走到韵春心里,她成功走过了一段没有危险却并不平坦的路?
接着韵春就把手机举到了她和路青雪之间,问:“那青雪姐,你说我发这个内容怎么样?”
后面她按照路青雪所提的意见,发布了一条微博。话题加持下,她涨了三万左右的粉。这对于常年不登微博和消失在大众视野许久的她来说,效果已经很好了。
接着没过几天发生了第二件事。
2.易家长女在某日对外宣布已和李高轩离婚,此后两人再无关系。
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韵春是惊讶的。想当年易家的那位女士直接抓了李高轩的奸|情,两人都没有离婚,现在离婚,是发生了什么更不得了的事情吗?
韵春想,难不成是因为她把视频给了莫月,莫月用了什么方法,让两人重新产生隔阂了?
她问秦星,秦星说有一部分只这个原因。还有一部分是——李高轩这段时间神经兮兮的,每天都说自己见鬼了,在大庭广众下失礼不说,有天还伤了易家长女。如果不是一直以来李高轩家对易家有些作用,易家也不可能会忍李高轩到现在。如今李高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又发生了这种事情,易家怎么可能继续养着这个人?
韵春听后去问了路青雪,问是路青雪做的吗?路青雪点头又摇头。
“我只是让两个小朋友没事去跟他玩玩,至于怎么玩的我不知道。”
韵春听了后哈哈大笑,她都能想象到李高轩屁滚尿流的画面了,噢,还有他被易家扫地出门的画面。越想越爽,比那天知道秦星甩了李高轩一巴掌还要爽!
爽到她抱起路青雪,原地转起了圈圈。
路青雪没什么重量,抱起来一点都不费力,就是最后韵春把她自己转晕了,放下路青雪后她跌坐到沙发。
路青雪站在原地,溺在眸里的温柔止不住地笑。
韵春看见路青雪笑话她了,她脸升起了尬色,随后咳嗽了声,转移话题问路青雪:“那两个小朋友是什么呀?”
路青雪坐到她身边,“附近的孤魂,没有人给他们烧纸钱,我每个月给他们些钱,他们为我办事。”
“那这样的孤魂多吗?”
“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韵春说完脱口道,“我想要了解你。”
路青雪一怔。
“为什么想要…了解我?”
语气里是她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韵春思索了下,解释:“因为觉得你很厉害,所以肯定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更多厉害的事情。”
她心里好像就是这么认为的。小时候崇拜路青雪,长大后依旧,不过比起崇拜,还多了好奇和一些别的东西,只是韵春没有意识到剩下的是什么。
她的话让路青雪心里的期待落空。
路青雪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眸光放空了几分,敛笑说:“没有你想的厉害,我很普通。”
“只是对你有所帮助,你便觉得我不一样。抛去带给你的好,我在你眼里,只会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鬼。”
沙发上,原本欢快氛围瞬间凝结。
路青雪说的时候便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伤人,她把韵春说成了唯利是图一般。她知道韵春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听到韵春的解释,她无意地说出了这句话。她跻身于黑暗,说出的话都带着阴郁。路青雪懊恼,怎么可以对韵春说出这样的话?即便心情再低落,都不应该在话语上对韵春有所攻击。她的情绪管控又一次不由她的控制,总是这样,面对韵春,她总是无法理智。
路青雪揉了揉眉心,开口:“抱歉小乖,我的本意不是这样,我更想说的是我很普通,你千万不要觉得我厉害了解我。因为等你带着这个想法了解我,只会让你失望,会发现我并不是你心里所想的那样……当然我也不是拒绝你的了解,等到……“
路青雪想说,等到你带着爱来,那个时候我愿意把一切都说给你听。可想到这里,路青学又觉得她想要的太多了。想要韵春主动了解她,又想要韵春爱她。哪能这么多好事轮在她身上?她都不愿意告诉韵春想知道的,甚至还想要韵春在不了解她的情况下,带着哪怕一点对她的爱来了解她,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路青雪陷入焦虑。
其实就是一句话:她想让韵春对她有了解的欲望,但更想这份了解不单单是觉得她厉害,最好再夹杂一些‘因为想要了解她而了解她’的心思。
路青雪犹豫了几秒后压下心中顾虑,眼前的手放下,眼底明显多了几分疲倦,她再次道:“抱歉。”
随即说:“关于我,你想知道什么?”
路青雪妥协了。如果想走进韵春心里,那些乱七八糟坚持的东西没有一点意义。
在本心和韵春之间,她会选择哪一个?换一个问法,两者之间,她更想要哪一个?
答案不言而喻。
想要本心,就拒绝回答韵春,坚持她所坚持的。
想要韵春,就放弃心里那点可怜的坚持。
路青雪一辈子好像没什么遗憾,想做什么都做成了,想要什么也都拥有了。而她死前却有了唯一的遗憾,有关韵春。
所以她死都死了,还坚持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呢?先把遗憾填补了。
坐在她身边的韵春,从路青雪说抱歉的时候就陷入了沉默。她看到了路青雪眼底的疲惫,看到了路青雪停顿时的犹豫,自然也看见了,在路青雪问她想知道什么时,眼里对她的宠溺。
她好像还看见了,看见路青雪在自己和她之间,选择了她。
意识到了这一个可能,韵春心尖被震撼地颤了颤,她笑着摇头:“没有了。”
韵春想了下路青雪说的那句等到,等到什么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等到后面肯定还有一句话,一句被路青雪省略了的,很重要的前提。
韵春嘴角翘了起来,看着路青雪说:“也许是我问的不对,或者是我问的不是时候,青雪姐,如果你不想说咱们就不说,等到…”
韵春说了等到。
韵春不知道路青雪的等到后面跟的会是什么,她的等到后面,跟的是:“等到我意识到哪里不对的时候再问你,到时候你再告诉我。我们可以喝着酒,彻夜长谈,你说呢?”
路青雪没说话,且低着眸,视线停在茶几上。
她没看韵春,但还是在几秒后回了一声:“嗯。”
她不知道回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不想让韵春说话没被接,怕小家伙心里多想,只好先嗯一声当做回应。
韵春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别人的经历,感情方面她比较迟钝。但天天见惯了各种类型的客人,人际交往这一方面她格外敏感,能够清楚感受到对方情绪的不对。
譬如此时的路青雪。
柳叶眼弯弯,可眼尾的痣却耷着。那一颗小痣,似孤星伴月,月亮暗淡了,它便跟着一起没了亮光。
韵春回想了下刚才气氛是从哪里不对的,很快发现问题所在。
她故作轻松地嗐了声,脱了拖鞋,盘腿坐在沙发,直勾勾地望着路青雪,说:“青学姐,你知道吗?从小你在我眼里,就是那种嗯…怎么形容呢?”
她故意勾着尾音,问题让路青雪望向她,对上路青雪眼睛的刹那,韵春湛然一笑,“就像春风。”
路青雪眼角微眯。
春风?
“你知道春风在我这里是什么感觉吗?”韵春双手耷在腿间,望向路青雪的视线不变,慢慢说:“春风一吹,万物复苏。一切沉眠的事物都会在风中苏醒,引来新的生机。是富有强烈生命力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的…希望。”
韵春在笑,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告诉路青雪,在她的心里,路青雪真的不普通。一点都不。
她说:“小时候…不说小时候,就说现在。现在我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想你为什么会这么好,想你为什么能包容一切,想你笑起来好看,想你…很厉害。”
路青雪:“我…”
韵春打断她:“我知道。你又想说你不厉害是不是?”
不是。
路青雪想说的是,没必要成为谁,你就是你。韵春这两个字,也很好,很厉害。
但路青雪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听韵春后面要说的话。
韵春说:“无论你厉不厉害,那是你说的。而对于我,你很不一样。青雪姐…”
韵春叫了一声,声音轻盈却包含坚定的力量,她对路青雪说:“你就是春风。”
是我生命中,唯一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人。
韵春将沙发上的靠枕抱在怀里,直直地看着路青雪:“就算你不带给我任何好处,就算生活中你多么普通。但是在我的心里,你不普通。你永远是我追随的目标,是我学习的榜样。”
“而我对你好奇,觉得你厉害,也是因为这样。不管最后我了解到的是什么,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依旧。它不会变。就好像虽然是春风,风却也分着等级。
“一级风,二级风,三级风……风力不同,可它的本质还是风,而就算了解的深浅不同,青雪姐你的本质依旧会是我认知里的你。”
韵春觉得自己跟路青雪待的时间长,她自己说话声都柔了,此刻她放缓语气,说:“一个温柔的路青雪。”
说完韵春觉得这样形容不够,她顿了顿补充:“满分十分,而你是十一分。”
路青雪问她:“多出来的一分是为什么?”
韵春得意的笑:“因为你是路青雪啊!在我心里就是要比满分多一分的!”
满分一百,那你就是一百零一!
她道:“这就是特殊呀。”
路青雪唇微微张开了条缝隙,是讶然所致。
韵春盯着路青雪看了几秒,心情稍稍平复后,才缓缓道:“青雪姐,我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误会什么的。”
她想路青雪大概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怕她会多想什么。但没有,路青雪解释的很清楚,她听进了心中。
韵春伸出手指,揪着路青雪的衣角,晃了晃,“所以你呀,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笑一下就不会疲倦了。
路青雪看着她。她说过,韵春是太阳。果然,真的跟太阳似的。韵春说的这段话,让她糟糕的心情好了很多。
是她想太多,把事情想的太糟。
能待在韵春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还奢求什么呢?
韵春将抱枕压在手下,扶着它跪坐起身,随后上半身俯到了路青雪面前,“笑一下,我请你吃冰激凌。”
路青雪应声而笑,她眉挑了挑:“是你想吃了吧?”
见到路青雪笑了,韵春嘻嘻一笑:“你吃不了,我替你吃嘛。”
看着韵春的笑,路青雪嗓子口有什么哽着,怎么会……这么乖啊。
路青雪张开手臂,低声叫道:“小乖。” 陷驻赋
韵春:“嗯?”
路青雪弯起了弯眸,看着韵春的眼神绵密着气泡,她柔声:“抱一下。”
不能跟我亲一下,那就和我抱一下吧。
让我感受感受你的温度。
韵春看了眼路青雪张开的双臂,只是顿了顿,直接斜着倒入了路青雪怀中,头枕着路青雪肩头,哈哈一笑道:“啊!我倒入了春风中。”
路青雪在韵春倒下的那个瞬间,手臂就已经接住了韵春,听见韵春说的话,她胳膊紧了紧,应和:“那我抱住了小太阳。”
拥抱已经完成,韵春本想着起身和路青雪说话,但是阳光正好,她靠在路青雪肩头,忽然就不想起来了,便顺着路青雪的身子,脑袋一路滑到路青雪的腿上。
韵春身体舒展,一条腿弯着,一条腿伸直架在了沙发上,然后仰着下巴,抬眸看路青雪,问:“对你来说,我是太阳吗?”
路青雪垂着眸看她,眼里的雨丝伴着春风,不露声色地润着万物,“嗯。”
韵春问:“为什么?”
太阳代表什么?阳光。
韵春自觉认为她不是一个富有正能量的人。
不止一次有过地球突然爆炸,所有人一起死掉的想法。
韵春想路青雪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她之所以在路青雪面前嘻嘻哈哈挺有生命力的,那是因为路青雪是一个温柔的人,是会包容她的人,她自然就没了那些想法。
不过路青雪的回答,显然说明韵春想的片面了。
“因为——”
路青雪指尖拨弄着韵春额前发丝,方才眼里润着万物的细雨此刻全都积聚在了韵春一人身上,静悄悄地灌溉着韵春,看她成长。
对上韵春的双眼,路青雪笑着收起手指,然后仰头松了口气,白皙的脖颈从韵春的角度看,是那样的诱人。
轻薄到如纸的皮肤,青透的血管,优美的弧度。
好想咬一口。
在那光洁白莹的皮肤上,留下属于她的齿痕。
韵春盯着看,看到恍了神,也没意识到自己想对路青雪做这样的事。
当路青雪低头,对上她偷看的眼睛时,韵春慌乱地错开视线。也才想到她刚才的想法有多…不正经。
心跳正乱着,韵春听见路青雪轻笑了声,大概是笑她敢偷看不敢承认。韵春不服,本想抬头去对路青雪的眼睛,用眼神告诉她,她没有不敢承认。
可刚一掀眸,路青雪的话春风似地掠过她的耳畔。
路青雪说:“想每天都能看见你。”
韵春愣了愣,将路青雪的话整理了下:觉得她是太阳的原因,不是阳光或是别的,而是因为太阳每天都会出现,她若是太阳,路青雪每天都会看见她。
韵春心怦然跳动。
刚掀起的眸又一次敛下。
睫毛轻颤。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划过。
是什么呢?
韵春只能在心里偷偷问自己。
可她不知道。
那种感觉,和路青雪给她的感觉一样,飘渺到她抓不住。
后来韵春还是没有吃冰激凌,她懒得出去买,而且她本来就不是很想吃,只是找个借口想看路青雪笑。
冰激凌无所谓,反正她把路青雪哄笑了。
路青雪笑了,就是好事。
哄路青雪笑这件事,绝对是她怕倒霉,而不是不想看到路青雪这股春风似秋风般萧瑟…
第33章 第 33 章
第三件事是李高轩和易家大小姐离婚后发生的。
3.两人离婚后, 李高轩在模特公司的职位被易家收回,接任他的新老板韵春很熟悉,是当时挖掘她的那位。
听说是易家花了高价聘回的。
项泽回来的第一天联系了韵春, 约韵春见面, 韵春爽快赴约。
两人约在了一家西餐厅, 见面第一句,项泽说:“怎么样, 继续跟着我|干?”
“得了吧。”韵春嘁了一声, “万一你再跑去结婚, 撂下担子让别人接手,我不又白干了?”
两人见面第一句就说这个,是因为打电话的时候,两人已经简单聊过了近况。韵春也才知道项泽几个月前离婚了, 易家或许就是听到这个消息, 才会重新联系项泽。
项泽听到韵春所说,哈哈一笑, 笑声中带着歉意:“是我不对。但我也不知道易家会让李高轩接替我的位置。当他们把公司现在的资料发给我看, 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土崩鱼烂。”
韵春眉眼落下, “那还回来?”
项泽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抿了口酒,喟叹道:“放不下。”
虽说公司不是他一手带起来的, 可签约的几位模特跟韵春一样,都是他挖掘的。当年他辞职不干, 已经对不起这些和韵春一样怀揣梦想的人了, 此时让他回来, 可能是上天给他一个忏悔的机会。
带着那些真正有模特梦想的孩子们,让他们重新发光发热。
他是真心邀请韵春的。他在国外几年, 虽然没有过多关注国内信息,但由他带入行的几人,他还是会留意的。看到韵春现在的样子,他心里遗憾想要弥补,却没什么办法。
韵春端起酒杯,问他:“跟公司签合约了吗?”
项泽疑惑她问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过两天。”
那就是还没有。
韵春勾唇一笑,非常不道德地问:“那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正好需要您这样的人才,不过唯一的一点是,我们公司还在起步阶段,您的工资可能会低一些。”
项泽一笑:“你们公司?几年不见成老板了啊。”这可是电话里没聊过的。
韵春耸肩:“我可不是,我还是员工。不过我们公司现在还在装修,过两天剪彩的时候邀请你,你有空去看看。”
项泽没有正面回答韵春,而是问:“但我记得你合同还没到期吧?”
“就剩几天了。合同一到,我就彻底解脱了。”韵春说,“当初年少不懂事,现在我可懂了,说什么也不签合同,那违约金多的,跟签了卖身契似的。自己单干才靠谱。”
“你不签合同,你的新老板不会介意?”
“介意什么?她本来就没想签我,拉我入伙不过是收留我这个无处可归的流浪者。”
项泽伸出酒杯:“那我恭喜你,不用再流浪了。”
韵春与其碰杯:“谢了。”
韵春并没着急问项泽要不要来她们公司,因为易家的公司就算剩下了一个空壳,可多年累积下来的名声,还是要比新开的小公司有发展前途的。
她只是在项泽面前提一下,给对方心里留个印象,后面要是还聊这件事,也好开口。
两人边喝边聊,聊着聊着,两人都有了醉意。项泽看着眼前的人,不由想到了最初见面,然后又想到了韵春第一次拍杂志的时候。他失笑,怅然道:“韵春,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
韵春看着项泽,不懂他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慨。
项泽说着:“幸运第一次拍杂志,穿的是当年最火爆的SNOW高定。让你这个新人出道,定位比同期的新人高出一大截。不幸的是后面碰到了李高轩这么个东西,让你这颗新星,就这样泯没……我知道,这里面有我的一部分责任,对不起。”
不等韵春回他,他想到了什么,突然来了兴致,坐起身和韵春说:“甚至你知道吗?当年就算小有名气的模特和明星都不一定能穿上SNOW家的新款,不能被SNOW选上和他们合作。当年《SKY》选择杂志模特的时候,我们先是把模特的资料发给《SKY》和SNOW,经过他们选择后,会收到通知面试的电话。当然最主要是听SNOW的选择,毕竟模特要穿的是他家衣服。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当时入选的几个模特中,有几个很出名的人?”
项泽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韵春听后沉默,确实很出名,千万粉丝,提到名字人人都知道的那种。
“看到名单的时候,我都筹备给你联系别的杂志社了。结果呢?你被SNOW董事点名当选,连复试都不用。”
韵春一怔,这是她不知道。她那时第一次拍杂志,项泽说什么她做什么。因为也是第一次接触时装这方面,所以她只知道SNOW是那时很火的品牌,却不知道有多厉害。
后面才知道,SNOW一直都是在国外发展,那几年才打开的国内市场。而当时让刚在国内发展的它一举成名的是:某次颁奖典礼,影后裴樱穿着SNOW的晚礼服走红毯,那天除了裴樱又摘得影后奖项上了热搜外,还有一条有关裴樱礼服的话题,都在夸赞裴樱的礼服。裴樱又摘得影后桂冠本就是个话题,她那天身穿的礼服当然也成了时装界最关注的。SNOW这个品牌在那时被人熟知,后靠着独特且新颖的设计风格,一路高涨。
项泽兴致还没落下,拍了下手说:“后面公司能和SNOW有合作,多半是你的功劳,你还记得不,从那之后,你出席活动的礼服大部分都是SNOW的?”
韵春:“…嗯。”
项泽看着韵春的脸,笑:“SNOW总裁跟我一样有眼光。”
韵春:?
一时不知道是在夸人家,还是在夸他自己。
“就是可惜……”项泽忽然来了一句。
韵春嘴角抿了抿,她知道项泽后面要说什么——就是可惜对方去世了。
SNOW董事长韵春没有见过,网上有关她的消息很少,少到照片和本人姓名都没有,对外也只有一个英文名Snow,想来是对方有意隐瞒。
是的,SNOW董事长就是其品牌设计师Snow。
在她去世后,不少人想要看SNOW的结局如何,出乎意料的,SNOW不仅没有走向没落,反而稳扎稳打地发展,这几年一直名列前茅,依旧是当红的品牌。
那天和项泽分开后,回到家的韵春莫名在百度查询有关Snow的消息。
当看到网页上有关对方一系列的内容和SNOW简介里她的履历后,韵春脑海里回荡着两个字:可惜。
名校学习,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开始设计服装,靠自己努力一人在国外建立品牌。因出众的设计仅在两年之内便在国外小有名气,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八一整理后建立的工作室扩充,在一年后成立公司,同年从学校毕业。个人经历说成是传奇都不为过,因为在后面两年,公司上市不说,SNOW也彻底成为国外知名品牌。接着就开始了国内发展。
韵春看着履历里对方的学校名字,知道这么厉害的人,如果去学校官网查阅,一定会查到对方。
可想到对方不愿意透露,韵春蠢蠢欲动的心放弃了。
听到项泽说的话,韵春承认,她对Snow有了好奇,因为…因为在Snow去世前,有约她见面,但那次两人没有见成。过了没几天就听说了Snow去世的消息,那时她心生感慨。本想去对方的葬礼送花,可公司除了讣告什么都没公布,遵从其家里安排。
韵春最后送了一束白菊到公司。
也只能送到公司了。
对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雪一般神秘。
雪?
韵春眼皮跳了跳,转头看向旁边。
从她回来拿电脑查东西时,路青雪就坐在身边,所以路青雪可能会看见她在查什么。
韵春盯着路青雪看,而路青雪翻看着杂志,面色无异。好像对韵春在查什么,查谁完全不关心。
韵春见状心里的那抹猜疑慢慢放下,随后摇头否笑:路青雪怎么可能是Snow呢?如果是,路青雪肯定早就和她联系了。
世界上名字含雪的人很多。是她敏感了。
只是韵春没有看到,在她回过头关掉网页的时候,在看杂志的路青雪不经意般凝眸看向了她。
望着韵春的侧脸,路青雪指尖在书侧面点了两下。
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没几天,迎来了第四件事。
4,韵春与模特公司的合约到期,而到期的那天,秦星公司剪彩。
剪彩时一首《好运来》铺垫了全程。
韵春问她是不是特意挑的这个日子,秦星说是,图个好兆头。
韵春笑了笑。
那天项泽虽然没有来,但是在第二天,他联系了韵春,说如果愿意再信他一次,他可以到公司上班。
韵春当然没问题,她把这件事跟秦星说了,还把项泽的联系方式给她,让两人沟通。
韵春呢?她暂时还在KTV工作,公司的事情她不负责。
因为在那天的秀后,韵春除了发微博外,没有任何曝光,两个月过去,渐渐没了话题度。
虽然韵春想借着这个话题复出,可如果不及时更进工作,在这个新旧更迭迅速的圈子,只一天就会被遗忘。
不过事情并不如她所想。
眼下迎来了第五件事。
韵春坐在会议室,仰头靠着椅子,闭眼打了个哈欠,“星姐,我昨晚四点才睡……”
秦星撩她一眼:“我让你四点睡的?”
韵春无语:“可你让我八点就起床了!”
秦星笑了声:“所以我买了早餐给你赔罪。”
韵春又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她,低声:“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你快说叫我来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秦星正整理着资料,听到韵春说的,“SNOW知道吧?”
韵春眼里的困意滞了滞,竟然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消散了些,“嗯,怎么了?”
“他们一会儿会来和我们谈合作。”
“哈?”
韵春一愣,“你说真的?”
“嗯。”
韵春唇动了动,一脸认真地问:“他们是看上咱们啥了?”
秦星接话:“公司的发展前景。”
韵春:?
韵春眼里的疑惑和嫌弃遮都不遮,秦星自然也知道她刚才那句话听着有多不现实。她们这小公司,SNOW来找她们合作…秦星刚开始,以为接到了诈骗电话。
不过转念想到如今SNOW有些股份在莫月手中,秦星便又了然。
她不知道莫月想做什么,但公司建立初期,想要快速发展,她不得不接受这次的合作。
“好吧,咱们公司目前看不出什么前景。但他们既然来了,我们不可能拒绝吧?”秦星,“所以你吃点东西,再让薇薇给你化个妆,精神一点。”
这次韵春嗯了一声,不仅眼里的困倦消失,靠椅子的姿势也变了,她坐起身,拿起面前的手抓饼吃了起来。边吃边起身,“那我去找薇薇了。”
对待工作,韵春一向认真。
更别说来谈合作的是SNOW。
韵春化完妆,SNOW的人也刚好到达公司。
几人到了会议室洽谈。
会议进行了四十分钟,主要内容是SNOW想与她们达成一个长久的合作,例如SNOW举办时装周或者别的活动,秦星这边就要提供模特给他们,他们从中选出一两个参与。同时还给出了一个很好的条件,如果秦星这边的模特出席什么活动,可以来SNOW借衣服,当然也可以不借,他们不是绑定的关系。
这个合作对秦星来说,百利无一害。
秦星与韵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点问题。
正因为给出的条件太好,显得太怪异。
秦星没有急着答应,而是说:“可以问一下贵公司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吗?”
如果是莫月的指使,莫月想从中得到什么?毕竟她了解莫月,那个女人向来重利益,这种不会带给她利益的事情,从来不做。
来谈合作的人是两位女性,一个经理一个助理。经理听到秦星的问题,莞尔笑着说:“因为韵小姐。”
旁边的韵春:?
秦星看了韵春一眼,“韵春?”
经理说:“是的,接下来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合作。”
经理说一周后国外有一个时装周,他们想邀请韵春参加。
“韵小姐,请您考虑一下。”
韵春听后,面上带着笑,“感谢贵公司的厚爱,我当然愿意参加。”
她给了秦星一个眼神。
这么有吸引力的条件,就算是个毒苹果也要吃掉。
秦星也是这么想的。
管它有什么阴谋呢,这合作不拿下,她这公司就没有开的必要了。
简单又聊了聊,确定会合作后,两方签了合同,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了。
只是在离开前,经理叫住了韵春,说有话想问她。
“韵小姐,我听沁欣那边说,您上次走秀的那件礼服是您改造的,不知道是韵小姐您自己改的吗?”
不是,但韵春又不能说实话,只能点头:“是,怎么了吗?”
经理怀念笑:“没什么,就是从上面看到了我们路董的影子。”
韵春愣住,“路董?”
“SNOW创始人,我想你也熟悉,之前您穿过的几条礼服,都是我们路董亲自设计的。”
衣服她熟悉,至于人…
韵春眼前浮现出那天躲在换衣间,她看着路青雪用剪刀和丝带将一个破损的礼服改造成一条新样式的画面…
后又想到了雪…
现在又听经理说对方姓路…
“方便问一下,你们路董的…”韵春顿了下,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全名是什么吗?”
其实不该说的,路董从来不会对外说她的名字。但想到来时莫总的嘱托,女人笑:“是个很富有诗意的名字,她叫路青雪。”
路青雪。
她叫路青雪。
韵春心潮涌动,喉间忽然有块石头堵住似的,不上不下。
经理问她:“韵小姐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没有的话下周出发前再联系。”
韵春压下心里的情绪,“好。”
韵春呆在原地没动,秦星送两人离开的。等到秦星回来,见韵春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有些怪异地问韵春:“你不知道SNOW是路青雪的?”
“…嗯。”
“那你们…”
见韵春表情不对,秦星后面的话没问出来。
秦星觉得有什么是她不清楚的,同时想到莫月这一次的目的不是利益,而是和路青雪有关?至于为什么会扯上韵春…秦星又想起了韵春和路青雪的那段冥婚,那纸婚书,感觉事情复杂到不是她能想象的。
就在她想问什么时,韵春开口:“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秦星盯着韵春看了几秒,不放心地:“好,有事叫我。”
韵春点了点头。
待到秦星关门而出,韵春拖着身子,坐到了会议桌边的椅子。
挺直的肩耷拉了。
此刻她没什么力气。
秦星的那一处停顿,虽然话没有说完,可韵春还是知道秦星要说的是什么——那你们还是朋友?
身为朋友,连路青雪是SNOW的创始人加设计师都不知道?
那还是什么朋友?
秋天好像在突然间降临的。
昨天树木还绿意盎然,今早出门地面就铺了一层落叶。
秋日正午的阳光透过窗,铺了一层金黄在会议桌上。连同窗外白杨的倒影,枝干随风扬动,桌上的影子犹如皮影戏一起动了起来。
有一缕光恰好穿过树隙打在韵春的脸上,所照的位置,是韵春的眼睛。
除眼睛外,额头与鼻子下方的部位,全都蒙了层灰暗。
只有眼睛那片,金橙橙的似舞台最耀眼的那道光,打在身上,所有的优缺点全部展现。
可以看见韵春低垂着眸,睫毛颤动,瞳孔缩动着。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嘴上说的不一定能信,可眼里传递的感情是直通心脏,直抒情意的。
韵春眼里流出的是诧然和不可捉摸,以及少许的原来如此。
怪不得路青雪说她不厉害,是因为改造一件衣服,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她根本不觉得那是一件称得上是困难的事情。
可……怎么会不厉害啊。
只是这一条,就足够震慑韵春了。
韵春扯起嘴角轻笑了一声,笑她自己。
她还说不需要路青雪的帮助呢,结果…从她出道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受到了路青雪的帮助。
虽不能想象路青雪看到她资料的那刻,是怎么想的。
但韵春能想到的是:因为她们认识,所以就选择她了吗?
可不管怎么说,她庆幸路青雪选择了她。那是她的第一步,很关键也很成功的一步。
韵春意识到从那个时候起,她便欠下路青雪的人情。不过……她欠路青雪的,好像有点多。
桌面的光影还在晃动,可两边却像是有巨兽般,将它们一点点吞没,吞入了黑暗。
直到最后的一丝光消失,韵春眼前没了那束直射她内心的金黄,她才堪堪回过神。
韵春转头看向窗户,发现窗帘不知被谁拉了起来。
韵春抿唇,“青雪姐?”咸主傅
身后响起路青雪的嗓音:“这么容易猜到是我?”
因为只有你,会在我想你的时候出现。
韵春扭头。
路青雪一袭青色长裙,头发如海藻般散着,皮肤白皙到接近透明……虽然她在别人眼里就是透明的。
韵春认真看了眼路青雪身上的裙子,线条流畅,款型紧致,确实是世面上的衣服不能比的,怪不得,怪不得路青雪自己幻化衣服。
真的很好看。
韵春忽然就想到了路青雪每天变不同样的衣服,每一件都是让她赞叹的程度。
原来是这样。
韵春目光从裙子移到路青雪的脸,在浅浅的昏暗中,她对上路青雪的眼睛,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是问完韵春便怔了。
路青雪为什么要告诉她?死后就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谁会主动提起生前的事?
更何况,是她没有问过路青雪。
韵春以为等来的会是这个回答。
但没有,路青雪解释道:“我不想你知道这些。”
路青雪走到韵春的身边,单手抚上韵春脸颊,柔和:“你知道后,肯定会有心理压力。肯定会想当初让你做我的模特,是不是因为我们认识?而不是你的能力?”
脸颊上的手冰冰的,韵春被凉得注意力分散了些,可还抬着头看着路青雪。
心思又被路青雪猜了出来,但她没想躲闪,而是想从路青雪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路青雪又一次看出韵春的心思,不等韵春问她便回:“我们认识只是一个前提。选择你更主要的原因是,你合我眼缘。”
“看资料选人,就算简历再丰富,选谁,靠的不还是感觉吗?”她说。
“感觉到了,那便认定了是你。”
韵春心口紧缩。她一直在看路青雪的眼眸,只觉得说这句话时,路青雪的眸底有了变化,从淡泊的湖泊转而深情似海。这句话好像不是在说选人,反而特有所指。
“况且那时你的简历很空,空得像一张白纸,根本不可能从中看出什么。但也正因为这样,白纸有更多的塑造空间,代表有无限的可能,无论在上面写还是画,给我的想象会更多。选择你,就是因为你是一张白纸,无关我们认不认识。”
不过还有就是…
路青雪弯眸:她想如果以后韵春简历上所写的第一经历与她有关,也算不错。
说完路青雪指尖点了点韵春的额头,打断了她的思忱,见韵春眼里的光动了起来,不再走神,路青雪收回手,温温一笑:“而你也确实证明了我的眼光没有错,不是吗?”
第34章 第 34 章
路青雪温婉的语调似风似雨, 春风的柔,细雨的绵,吹在淋在韵春身上, 让韵春整个人如开春后的土地松软。
路青雪这个人就是有这种魔力。
一个眼神, 一抹笑, 或者一句话,就能安定人心。
她的温柔如湖水般稠密, 蕴含的力量却又犹如辽阔大海。
韵春就这样被安抚了。
眼里情绪在路青雪下着雨的眸注视下, 一点一点融合在一起。
可能也因为韵春最在意的不是这件事, 所以韵春没有多纠结。
她在意的是……
韵春双腿依旧没什么力气,她还软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都移到了脖颈,支撑着她仰头,抬起下巴, 瞩望月光。
她看见路青雪周身又泛起了淡淡的蓝白荧光, 这道光其实不常出现,韵春也摸不准她出现的规律, 她有问路青雪那是什么光, 路青雪当时笑笑, 说是韵春的错觉, 她身上从来就没有蓝色的光。
可此时韵春又看见了,这难道还是错觉吗?
不过无所谓错不错觉, 韵春此刻有更想要问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联系?说不定——”韵春停顿。
说不定什么呢?
说不定在你生前我们就重遇了。那时候我见到就是还活着的你。
我会拥抱到你的温度,知道你抱起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冰凉。
我会很开心能再遇见你, 如果再那个时候, 我会对你说一声:嗨, 好久不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你过得很糟糕。
我会……自卑。
韵春浓密的睫羽被雨淋湿,沉沉地颤了两下。
她不由想如果真的在那个时候和路青雪相遇, 她们之间的关系还会像现在这样好吗?
路青雪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名校毕业,而她高中辍学;路青雪靠自己在国外创立品牌,后又回国发展,是人人都想攀附的路董。而她饭店端盘子、街道发传单、快递分拣员、还进过厂,不看年龄又能挣钱的工作她差不多都试过,是需要攀附权贵的刚出道的小模特;路青雪在时尚圈有一席之地,是业界传奇,优秀的服装设计师。而她,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抱负就是想出名,只有一颗想要火的心,不过说的满腔热血,说现实一些,其实她就是想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
路青雪和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差距显而易见。
如果那时见到了路青雪,知道路青雪的身份,韵春肯定不敢像现在这样随意的拥抱路青雪,靠在路青雪肩头,枕在路青雪的腿上,和她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她一定会很拘谨。
就算是故友,可毕竟许久未见,再次见面路青雪一如记忆中光芒万丈,而她则刚从泥潭破土而出,一身未干的泥泞。
虽然说交朋友不在乎地位,不在乎之间的差距。
可也只是说说……不在同一层面的两个人,怎么交流都不会交流在一起,网上说如果你感觉到跟对方相处很舒服,其实是对方在向下包容你。和路青雪交流韵春时常会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韵春觉得,她们虽然睡在一张床上,虽然每天早晨醒来都会看见彼此……但她和路青雪之间,有着一条很深很宽的鸿沟。
她们之间距离很近,也很远。
近得是身体,远得是认知,以及那抹飘渺感。
她抓不住。
缥缈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未知。
她不清楚路青雪搬家后发生的任何事,就像在今天前,她不知道路青雪的职业,工作。
韵春不是没想问过,只是她怕问出来,引起路青雪生前回忆…
所以随着和路青雪相处的时间越长,那种缥缈虚无的空气感越浓。
可是为什么现在知道了路青雪生前的事,那种感觉更浓了呢?
睫毛上的湿意挥发,韵春再次掀起眼皮。
她看着路青雪,心里有了答案:如果那个时候和路青雪见面,她们之间会是什么样她不清楚。她只清楚路青雪肯定会像现在这样包容着她,用那宽广的认知,向下兼容她。
所以她说,路青雪是湖。
也仅在她的认知里,在别人看来,路青雪或许还会是海,是天,是无垠的大地。
但不管路青雪是什么,韵春想如果真的在那个时候和路青雪见面,她还是会放下心里的自卑,放下许久未见的局促,冁然叫她一声:“青雪姐。”
至于路董这个称呼,会在这一声之后出现。
而路青雪会怎么称呼她呢?是叫她韵小姐,还是韵春?还是……小乖?
韵春不知道。
想象过往未发生的事情,远比对未来的展望还要虚无。
未来还能有所期待,可过往已经变成了过往,改变不了,无法改变。
就算再用如果开头写句,依旧改变不了任何。她和路青雪还是错过了重遇的机会,路青雪还是去世了,然后再次见面时,她们是一人一鬼的状态。
所以说不定后面接的是什么呢?
接的是遗憾。
落日余晖之际,天边有抹粉紫色的云朵,当低头掏手机想要拍它时,解开锁再抬头,云彩上的粉紫或许暗淡,或许消失,不论怎样都远远不及最初看到的那一眼。遗憾便产生了。
韵春眸色黯淡,喃喃:“说不定我们就能早点见面了。”
这是韵春的遗憾,也是她在意的事。
会议室的窗户没有关,窗帘被风吹起,一丝光闯入室内。
那道光正好照在了韵春和路青雪之间。
秋日的光金灿灿的,带着空悲切般的凄楚。
一如路青雪眼底深处的哀恸,眼波流转间,是深深的悱恻。但和韵春说话时,她还是笑着的,“小乖,我们早就见过了。”
风停。
光影消失。
路青雪的话让韵春错愕了下,然后陷入了思索。
她们看着毫无交集,可偏偏她没被封杀的那一年,在韵春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一整年她们的联系剪不断。
韵春每一次出席活动,穿的都是SNOW的秀款不说,还有几件难以借到的高定。
那时公司不是没有以她每套衣服都是SNOW打造话题,她虽然疑惑为什么每次都能借到SNOW的礼服,却也以为是公司和SNOW达成了合作,并没有多想。
如今才明白,就算公司和SNOW有合作,也不可能件件都是SNOW。就算达合作,肯定还有小部分的原因来自路青雪。
那个时候路青雪就先一步和她重遇了。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路青雪所说的早就见过,是指她单方面见过自己吗?
好像不。看路青雪的表情,路青雪所说的见过,应该是她们面对面,因为路青雪眉眼表现的情绪里,没有那种未曾见过面的遗憾。
可韵春脑海中千回百转,却捕捉不到一丝有过路青雪的镜头。
她谨慎询问:“什么时候?”
“SNOW的周年庆。”
路青雪看着韵春,像是看到了三年前的韵春,她的眸色转而深,笑意却浅了几分,“那个时候我上前和你说话,你…
“没有认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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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春拧起了眉。
没有认出路青雪?怎么可能?
她的这副样子被路青雪看在眼里,路青雪蕴含浅笑的眸终是淡了下来。
路青雪站在会议桌边,手随意搭在韵春所坐的椅子上,青色长裙曼妙而动,柳叶眼在又一股风吹入会议室时半阖。
原来不仅没有认出她,甚至还忘记了她。
也是,都没认出她来,又怎么会记得她?
路青雪牵起嘴角,无声地嘲笑了下,笑的是她自己。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在韵春看她一眼,没有认出她的时候。她自我介绍说:我是路青雪。
当时韵春撩了撩眼皮看她,皱眉问:谁?
韵春居然问她路青雪是谁。
她该怎么回答呢?
说: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没关系,你记得小时候有个大你几岁的姐姐吗?”
——“路青雪,路村的。小时候过年你去看歌舞晚会,有去过我家。”
——“那年毕业季,你站在槐树下哭,我给了你一根棒棒糖。”
还是说:
——“我呀,你之前一直喊我青雪姐的。”
——“不记得我了吗?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了。”
还是更加陌生一点的介绍?
——“你好,我是SNOW的设计师,路青雪。”
——“你好,我叫路青雪,是你的…粉丝。”
路青雪搭在椅子上的手指蜷了蜷。
抬手,指尖压在了韵春皱起的眉头,轻轻地抚平眉间的川字,低声:“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路青雪这么说,可她自己的记忆却回到了那天。
她清楚记得那是个晴天。她从国外特意赶回来,就是因为那次的周年庆与以往不同,邀请的嘉宾中有一位是她想见的人。
莫月知道她为了见韵春,推掉国外工作匆匆赶回国,因为有事不能来参加周年庆的她,发了条消息调侃路青雪:[路小姐,马上要和你的小青梅见面了,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那时她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沙发是硬的,或许是因为心情好吧,那天她却觉得软。她抿了口咖啡,回复莫月:[和今天的天气一样,晴空万里。]
莫月:[嗯?今天是阴天。]
路青雪:[会放晴的。]
莫月:[噢。]
莫月:[我跟员工说了,1号房给你留着。]
路青雪:[不用。]
莫月:[管你用不用呢,今天给你留着。好不容易见面了,你不会准备在宴会上和她说几句话就行了吧?后面就没节目了?带她来我这喝点,唱唱歌。]
路青雪:[……]
路青雪:[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着急?]
莫月:[别误会,我就是想坑你钱。]
莫月:[好吧,我就是想看你谈起恋爱会是什么样子,也挺想看追你的那些人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后会是什么样子。到时候半座城的人估计都黯然伤神,我店里生意肯定很好。]
路青雪:[微笑.jpg]
莫月:[开个玩笑。你也知道,我现在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这么放松,玩笑什么的只能和你开。唉,你说我要是没了你可怎么办呀……]
路青雪:[没有我你就对着我的照片唠叨,我能听见。]
莫月:[停,我就随口一说,怎么可能会没有你?]
莫月:[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她回国发展。]
SNOW虽然在国内建立了分公司,但路青雪的重点其实还是在国外的。
路青雪:[回国这个想法一直都有。]
意思是不存在为了谁。
莫月:[是一直都有。]
莫月:[可这个‘一直’,是见到你那小青梅才有的吧?]
路青雪没回,她在喝咖啡。
莫月:[不过你记得她,她记得你吗?]
路青雪看到这个问题,心里莫名升起了紧张。
她并不确定。
她和韵春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就连琴姨去世,她都是后来才知道的。本来想给韵春发一条消息,可想到迟发的安慰或许会再次唤起韵春心里的痛,且没有联系突然发消息,有些突兀。
[应该不会忘了我…]
她这么回的莫月。
她用了应该两字。明明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可偏偏应该两个字都显得她自信过了头。
那天晚上,她穿着最新设计的礼服,黑色鱼尾裙,浓长的卷发侧在一边,会场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脖颈的项链手腕处的表都闪着亮光,高贵又知性,优雅又丰韵。她端着香槟酒,礼貌拒绝了上前和她打招呼的人,持着笑意,款款地走向进入会场就被她关注着的韵春。
走向韵春的那条路,没有几步,对路青雪来说犹如在走她们失联几年里的路。
长路漫漫,路远迢迢。
跋山涉水只为了见故人一面。
心怀忐忑,却因眼中满是如太阳般的人,空着的心被阳光慢慢填满。
可是啊,太阳每天要照亮那么多星球,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小小的,需要借助她的光才能亮的月呢?
路青雪上前,唤:“小韵?”
被她呼唤的人懵地抬起头,双眼好像蒙着一层白茫茫,只不过当时路青雪心情稍激动,没有发掘。路青雪只看到,韵春皱了皱眉,问:“有事吗?”
那一刻路青雪愣住了。她在职场上游刃有余,遇到再大的难题都会在第一时间放松神经,然后去想哪里出了错,去想办法解决,平复情绪去面对困难。可是当听到韵春的反问,路青雪心里的一根弦无声的断掉,到嘴边的‘好久不见’卡壳,唇翕动,几秒内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没说出那四个字。
突突的心跳在那时骤停了下,再次跳动便没了几秒前的激烈。
她以为韵春就算不会第一眼认出她,也会在盯着她看的几秒后,满脸惊讶或惊喜地叫出她的名字。
可现实是,韵春没有认出她。没有就是没有,连反应都没有。
且还在她说了声没事,然后说出她的名字后,韵春皱着的眉头依旧,甚至还扶额深思了下,没听清似地问:“谁?”
怎么会没听清?只是忘了而已。
刚好有人来找路青雪说话,路青雪扬起了抹礼貌微笑,对韵春说了声抱歉后离开,笑容不再含有期待,而是淡淡的感伤。
她的那颗心,被韵春语气中的疏离刺痛。
原来…故人只能是故人。
原来…不会有人一直记得你。
原来…应该这个词不是摸不准的估算,是自信过了头。
那天路青雪没有和韵春再说一句话,不是她不想,而是等她目光不受控制地扫向韵春坐过的位置时,那里早没有了韵春的身影。
莫月准备的包厢,路青雪最终还是去了。不是和韵春,不是和任何人,而是她自己。
她一个人在包厢待了很久。
没怎么唱歌,就是喝了些酒。贤住腐
现在想了想,那天的天气…好像并不怎么好。
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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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青雪的指尖似入秋后月光映照下的一汪清泉。
清透的,冷冽的,冰凉的。
可也反着月光的柔与洁白,按在眉间,温然的触感使得韵春皱起眉头很快平下。
她的思绪也在此结束,同时想明白了什么。
韵春抓住路青雪的手,将其从她的额前拿下,另一只手握上了路青学的手腕,语气坚定,断然地说:“如果是那天你见到了我,而我没有认出你的话,我可以解释。”
还能…怎么解释呢?
那天韵春的陌离时常会出现在路青雪眼前,让她不敢再出现在韵春面前,怕会再得来一句路青雪是谁。
路青雪想说不用解释,都过去了。可…许是韵春的目光太过坚决,路青雪心动摇了。
她又一次露出浅笑:“你说。”
柔风拂面,让韵春悬着的心落下。
路青雪愿意听就好。
韵春抿了抿唇,与路青雪讲着那天她的记忆。
韵春皱起眉头的时候,她正回想着路青雪所说的周年庆。
韵春只参加过一次。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她发烧了。
起因是参加周年庆的前一天,她拍摄广告淋了两个多小时的人工雨,那时她忙着工作,吃饭不规律,营养跟不上,导致身体有些垮。拍完广告当天就发起了烧,挂了两瓶水才好转。本来项泽不打算让她去周年庆的,但公司董事说SNOW和公司这么多合作,特意邀请了韵春,韵春不去,就是不给人家面子,为了之后的合作考虑,董事让韵春好歹去露个面,打过招呼再离开。
那天去赴宴之前虽然又挂了两瓶液,以为勉强能坚持下来。可是前往会场的路上,韵春不但头疼,连胃都不舒服了。到了会场,头晕目眩不说,胃还一阵一阵抽痛。项泽扶着她到角落的桌子休息,说一会儿和SNOW的董事打过招呼,就带她回去休息,韵春嗯了一声。项泽见她难受得厉害,就说去给她倒杯热水,让她等着。
等到项泽离开,韵春独自坐在角落,低着头闭目养神。
后面的事情韵春记得不是很清楚。
那时脑子都快烧坏了,眼前一片模糊。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韵春都没有印象。
想来那时路青雪找她说话,她肯定是这个原因没有认出路青雪。
不然就算路青雪整容了,只凭路青雪眼尾的那颗痣和眸里含笑的光,她都能认出对方来。
至于那天过后,她问项泽发生了什么,项泽说:“我倒水回来,看你和SNOW的董事说了几句话,本来想问你都聊了什么,但你一直嘟囔要去找什么姐,问我她刚才还听到了她的名字,怎么等你反应过来对方就不见了…我觉着你烧糊涂了,就赶紧带你离开了。”
那时韵春没有多想,她以为项泽说的什么姐是她乱说的。
如今一想,那时嘴里嘟囔的,或许就是路青雪。
韵春懊悔,她为什么不多想一下呢?
她多想一下,多在乎一下除工作以外的事情,就不会等到现在才和路青雪重逢了。
可错过,就是错过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现在还能抓着路青雪的手,对路青雪说:“那天我发烧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可能没有给你回应。”
韵春腿终于有了力气,她站起身,稍稍抬眸直视着路青雪的眼睛,“青雪姐,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之所以会看路青雪的眼睛请求原谅,除了四目相对时所说的是内心所言,还有就是,韵春希望那片湖,可以再一次包容她。
路青雪是什么心情呢?
释然?
不。
她带着歉意说:“是你原谅我,我都没有注意到你生病。”
听到韵春说那天她发烧了,路青雪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她居然没有发现韵春的异样。
全心顾着自己的感受。
可能是那天的她一直想两人见面时韵春的反应,她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走到韵春的面前时,一心想着和韵春说话。而等到韵春没认出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又被落寞掩盖,再次占据了她,让她顾不得去想别的。要是那天她没被人叫走,再在韵春面前多站一会儿,情绪平复下来的她肯定就会发现韵春的不对……
路青雪心口紧缩,好奇怪,她居然感觉到了难受。
一颗心被紧紧攥着,好像要剥离身体般。
是她误会了韵春。
是她错过了韵春。
路青雪手缓缓地抬起,落在了韵春的脸颊。
纤细的拇指压在了韵春颧骨处,指腹摩挲着韵春细嫩的皮肤,如春风拂过破土而出的嫩芽儿,早已不敢再期盼什么的她,语气带有守护桃花盛开似的期许,“如果那天你没有生病,小乖你…会认出我来吗?”
韵春摇了摇头,路青雪以为是否定的答案,但韵春是否定她的用词。
韵春说:“不是认出。”
“认出是对不熟悉的、对记忆模糊的、对已经忘记谁是谁的事情或者人的形容。”韵春绵薄的长睫轻眨,笃诚道,“我从来没有忘记你。”
又哪来的认出呢?
“只要一眼,我看到的不是别的,而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你。”
韵春:“我的意思是,就算多年不见,再次见面,没有联系的那几年就如同眨眼,眨眼之后,我还是会叫你一声…”
“青雪姐。”
韵春话音落下的刹那,路青雪笑了。
她眸宛若月牙弯弯,唇角翘了起来。
灿然的笑,比桃花盛开还要美。
看得韵春眼神略滞。
等到眼前路青雪的脸越放越大,有道阴影蒙盖到她脸前时,韵春才眨了眨眼恢复如常。
然后韵春只感觉额头一凉,一抹柔软贴上。
等她反应过来,路青雪的唇已经离开了她的脸,只有手还捧着她的脸颊。
韵春怔怔望着路青雪。
忽然亲她是啥意思啊?
第35章 第 35 章
路青雪大概看出了韵春的疑惑。
下一秒, 韵春脸颊被捏了捏,路青雪对她说:“抱歉啊小乖,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太可爱了, 我没忍住。”
韵春:“……?”
可爱?
韵春诧异的是, 她从来都没被人用这个词形容过。她高, 又瘦,脸型不是娃娃脸, 脸上又没什么肉, 下颚线条明显。且五官锐利, 带着些攻击性。全脸唯一跟可爱沾边的,是她的眼睛,眼睛稍微圆一点,但也不是让人看到第一眼就夸她眼睛圆的那种圆, 因为她的眼尾稍长, 将眼睛的圆拉长到不怎么分明。
眉眼相连,被夸得更多的一个词是英气。
加上韵春做事办事都干练十足, 经常让人忽略她的年纪, 折服于她的能力, 夸她能干, 基本没人夸韵春可爱。
可爱这个词,在韵春心里是夸那种如熊猫一样, 圆滚滚的,抱着竹子慢慢咀嚼, 憨态十足的动物。还有小猫小狗, 小鸟小鱼…小小的都很可爱。
头一次被这么夸, 韵春觉得新鲜,不自觉摸了摸被路青雪捏过的脸颊, 心跳怦然。
那她在路青雪眼里是不是小小的?她们差了六岁,年龄方面她确实小。那其他方面呢?她在路青雪眼里是小猫小狗还是熊猫呢?
欸?她为什么不能是她自己?
路青雪说她可爱,侧重的肯定是她呀?
所以在路青雪眼里,可爱的是她,她是可爱的。
所以路青雪亲她,她能理解。
世人对眼里的可爱都没有抵抗能力。
当然韵春倒也没有自恋到迷失自我,她知道路青雪夸的可能不是她的长相,因为路青雪说她说话的样子太可爱了,重点是她说的话。
实话实说…就是可爱吗?
韵春还怕路青雪不爱听呢,怕路青雪觉得她矫情造作。好在路青雪没有这么认为,还亲了她一下。
亲就亲吧,说句实话,她有时候看路青雪笑的时候,脑子里也闪过‘亲上去’的念头,不过这种心思也就一闪而过,事后她还会进行深刻的反省。都是朋友,亲上去造成误会怎么办?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是——她自觉她不配。
路青雪笑起来太好看了,高雅如古堡里的油画,韵春能做的,是站在画的面前,静静地看。
去看画上的湖泊,去看画中的雨,去看画面整体表达出来的风…
韵春觉得她挺幸运,因为古堡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被珍藏的油画自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看到。
她不仅可以看,还摸到过。
细腻的纹理,画框的质感,指尖感触过画布的温度,冰凉的如同古堡一样幽深。
然,她能接触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再深一些的接触,是对油画的不尊重。
可是现在,路青雪却对她说:“你可以亲回来。”
韵春不可思议地看着路青雪,犹如晚风吹散天际的云,黄昏下候鸟飞过,每一只鸟带走了一片云。
而颜色最深最浓的那朵,留给了韵春。
现在是什么情况?
古堡的主人…也就是油画自身邀请她,一起融入画中吗?
那不就污染古画了?
韵春可不觉得她能站在画中。即便被邀请。
韵春冷不丁后退一步,拉开了和路青雪之间的距离,道:“青雪姐,我们之间倒也不必这么有来有往。”
你亲我,我亲你,蜜雪…不对,韵春低头,太不对了。
她咳一声,又抬眸看路青雪,“你说呢?”
路青雪浅眸敛着秋色,声线如午后阳光暖,“我是想你觉得被冒犯了的话,可以还回来。”
“不冒犯,一点都不冒犯。”
韵春笑了一声,“我挺开心的。”
路青雪眼睛眯了一下,随后睁开弯了起来,语调放慢:“被我亲…很开心?”
韵春对‘亲’这个字都快条件反射了,她又摇头,解释:“是你没生我气,还夸我可爱,我开心。”
至于亲我…就,还行吧。
就那样。
真是的。
亲我而已,有什么开心的?
真是。
也就占了三分之一,我不说,谁又知道呢?
韵春视线快速的从路青雪薄唇扫过,其实吧,刚才路青雪亲的太快了,她还没什么反应,路青雪唇就离开了。她只记住了柔软的触感和稍显凉的温度,不过一个吻,要记住的好像也就这么多……这能算吻吗?
如果和之前相比,这根本不算是吻,就是嘴皮碰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已。
韵春暗暗咬唇。她想起了之前的那几段梦。
当时连续做的春梦,就是从亲吻开始。
第一次梦到路青雪,韵春眼睛被蒙着,手也束缚着。那时她没什么想法,只是诧异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不都说梦境反射的是人内心最真实的念头吗?难道她潜意识里,她内心有这种类型的小九九?!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就在她自我怀疑时,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的摩挲,好似在抚摸什么珍品。韵春自知身处梦中,但还是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说话,下一秒韵春被蒙着的眼前浮现出了一行字:我是谁不重要。
韵春:“…”
接着又出现了一行字:我听见你说有女朋友,我想,你的女朋友可以是我。
韵春当时愣了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晚上KTV工作的时候,一个富婆问她是不是单身,有没有机会了解了解。韵春虽然缺钱、爱钱,但底线还是有的。她当时一点犹豫都没有,说有女朋友,且每晚都在等她回家,她每天起床就能吃到女朋友的爱心早餐,还说了些话,其中每句字字不提爱,句句都是爱。富婆听到后心里可惜,可韵春没有跟她的想法,就说了句分手后再来找姐,姐等你。
韵春当时差点落泪,不是感动,而是这个富婆姐姐从她这里买了好多酒,光是提成她就挣了不少。完全不敢想真跟了富婆姐姐,她后半辈子有多爽。要不是她那不值钱却又价比千金的底线,她可能就从了。她落泪,是哭美好生活就这么离她而去。
看到眼前的字,韵春心想果然对晚上的事情耿耿于怀,明明没有女朋友非得编排个女朋友出来,现在好了,直接就梦见了一个。
因为是梦,韵春没有多想,“女朋友?那你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字再次出现:你是颜控?
韵春:“这倒不是,我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要是我醒来之后在生活里看到你,就跟你认识认识。”
认识认识,但不一定要在一起。毕竟很少做这样的梦,想看看入梦的女子长什么样而已。
对方:我只在你的梦里出现。
对方:生活里,你会被吓哭。
“吓哭?”韵春嗤笑一声:“知道吗,我这辈子就没哭过几次。”
韵春不知道,对方听到这句话,眉头扬了扬,怎么在她的印象中和韵春的几次见面,超出一半的次数韵春都是在哭呢?明明是个小哭包。哦,嘴硬的小哭包。
韵春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等一等,你长相很…吗?”她没有用形容词去描绘,算是尊敬对方。
对方:我很美。
韵春:“……”
韵春:“姐姐,你是说我会被你的美貌吓哭?”
韵春说完听到了一声轻笑,那是从喉间发出的笑,短短一声,可声线轻得如同零落的茉莉花瓣,清雅悦耳,让韵春想再多听几声。
同时她好不吝啬地夸道:“你笑起来很好听。”
对方:想让我再笑?
韵春:“哎呦,姐姐你还会读心术。”
说完韵春反应过来了,这是她的梦,对方是她想象出来的,她想什么对方肯定也知道,同时,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不都是她想的吗?
对方:嗯哼。
对方:对你都不用读心术,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韵春:“那当然了,你是我想象出来的。”
又一声笑。
韵春依旧:“真好听。”
对方:还有更好听的,你想听吗?
韵春的手腕被束着,有些不舒服。她动了动胳膊,将手放到了腹部,因此碰到了对方的胳膊,是温的。
“什么?你要唱歌?”
韵春说完已经准备点歌了,结果对方:是什么先不说,只要你点头答应,后面你会知道的。
韵春摸不着头脑,搞什么啊?她自己在梦里分裂了?怎么不按她想的来?
不过虽然如此,韵春还是点了点头,“来吧。”
说完韵春又听到了一声笑,笑声还是那么好听,韵春刚要开口继续夸赞,可字还未吐出一个,唇上就多了抹柔软。
虽没经历过,可韵春也知道她这是被亲了。
蒙眼的布下,她的双眼睁大。
这…这…这她初吻啊!就这样在梦里没了?!
但韵春的震惊只持续了两秒,两秒之内,她被对方的吻技征服。
对方的唇不仅柔软,还很温暖,撬开她齿间的舌软滑温热,勾着她的舌头,吸吮时酥酥麻麻的。韵春的身体在瞬间软了下来,束起的高举在腹部的手,在对方亲上她时,本想要挣脱去推对方的,可是在吻下,韵春不但没再挣脱手,她的一条腿不自觉弯起,靠近对方。
那时她想,反正是在她梦里,享受着些。
结果那天过后,无数个梦境,无数次亲吻。
韵春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梦境后幡然醒悟,对方根本不是由她掌控的,对方有思想,不仅如此,段位还高于她。
因为在一次次亲吻中韵春才明白,对方所说另一个好听的声音指的是什么——喘息。
对方的喘息声。
每当她被对方吻得情\欲高涨时,耳边就会响起令她身体每一寸皮肤泛起小疙瘩,每一寸毛孔放大,每一处都歌唱舒爽的喘息声,低沉的,妩媚的,性感的,让韵春不能自已的。
尤其当感受到她动了情,对方声音中含着低低笑意时的喘声是最抓韵春心的。
届时韵春会恼着说:“你故意的。”
再然后…对方会吻上她的唇,堵住她后面的话,后面是什么话不重要,无论谩骂无论指责,都融入了吻中,滋养着甜意。
那时,韵春口腔中的茶味和对方口中的石榴汁味道混合,清香中沁着甘甜。
那才叫做吻。
而现在…韵春收回的眼神染着绯色,羽毛似的睫毛快速眨了两下,就是亲。
很单纯的亲。
韵春恍然意识到,梦里的路青雪是有温度的。至少唇没有现在这般冰凉。
韵春自以为自己视线转移够快,路青雪就不会发现她的偷看。
路青雪不但发现了,还发现韵春在想些别的什么,至于具体内容,路青雪不确定。
她笑着唤:“小乖。”
“嗯?”
韵春闻声抬头,只见路青雪穿着青色长裙,身形宛若月下柳枝,随意轻晃,枝条蒙着一层朦胧月光。月光渡银下,路青雪垂落身侧的手冲着韵春微微抬起,“过来,我抱抱。”
还是那句话,不亲,就抱一下。
她想借助韵春这个太阳,从太阳身上汲取能量,让她心情足够愉悦的能量。
对于路青雪的要求,韵春原地顿了两秒,抬脚。
刚才由她后退一步拉开的距离,又由她前进一步贴合。
站在路青雪身前,韵春同样张开了手臂。
慢慢的,双方手臂在侧面交叉而过,同时碰到了对方的身体。
又一次拥抱完成。
“青雪姐……”韵春低喊了声。
“嗯?”
“你刚刚的语气有点像叫Merry。”
路青雪怔了下,笑着反问她:“那你还过来?”
路青雪的笑声就好似雨滴落湖面,细细的,滴滴答答;又好似太阳升起,一缕金光乍现在雪山尖,雪吻阳光;也似蝴蝶振翅……
反正所有美好的景象,不足形容路青雪的声线。路青雪的声音却可以带领着人走遍万水千山,看遍世间每一处动人景色。
韵春下巴抵着路青雪肩膀,将自己置身于山水间,坦然回:“因为你说要抱我,而我恰好也想抱你。”
所以我来了。
韵春从山水中走过,最终停在了一处湖泊前,她抬眸,看着湖泊里自己的倒影,低声轻喃:“抱一下就不疼了。”
她原本想问路青雪,问她我没有第一时间喊出你的名字,你有没有疼的感觉?
可这句话都到了嘴边,韵春却不敢问出。
韵春不确定当时在路青雪的心里她的大小,不确定会不会给路青雪造成不好的负面情绪。
尽管如此,韵春还是想抱一下路青雪。
因为她挺疼的。
心里的那股名为遗憾的情绪,碰到了缠绕在心脏处的荆棘,心跳一下,便被刺痛一下。
而那荆棘的名字,唤作死亡。
路青雪眸光微闪,嘴角噙着的笑转而浓郁。手抚上韵春的后脑,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两下韵春的后背,轻声回应,“嗯,不疼了。”——
韵春和路青雪的拥抱还没结束,房门被突然推开。
好在门开的前一秒,路青雪在韵春的耳边说:“有人来了。”
韵春的手随之放下,可还是被秦星捕捉到了一丝怪异,韵春直定定地站在椅子边不说,刚还明晃晃的屋子变得黢黑。
秦星眉心蹙起:“你拉窗帘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其实和路青雪相处了段日子,她发现路青雪并不怕光,只是每次尽可能处在黑暗中。大概不怕光,但处在光下会对她造成影响?
韵春瞥了眼窗帘,然后走向秦星说:“其实我是吸血鬼,见不得光。”
秦星无语了声,“…神经。”
秦星勾了勾嘴角,冲韵春说:“正好让大师帮你看看,你这病能不能治。”
韵春:“什么大师?”
秦星将韵春放在办公室的手机给她,“有人给你打电话,我看备注是徐大师。”
接着秦星看到韵春双眼发亮,匆忙接过手机。
秦星说:“我没接,她自己挂断的。”
韵春解锁,点进未接来电,发现确实是徐蓝椋打来的。
期待在心间蹭地升起。
难道是……有妈妈的消息了?!
秦星站在一旁,不明白韵春突然激动什么,她盯着韵春看了秒,问:“你没事了?”
韵春正在给徐蓝椋回拨电话,抬头不走心地看了眼秦星:“我能有什么事?”
秦星:“我看你刚才知道路青雪是SNOW的后,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一样。怎么,拉上窗帘就把你那魂找到了?”
韵春一边听秦星说话,一边打电话,只不过电话占线,打不通。想到上次去徐蓝椋家,她家那么多人,韵春猜估计是在忙。
放下手机,韵春望着秦星说:“星姐,我发现这两天你说话格外刻薄。”她笑,“老板不好当是吧?”
秦星沉默。
她只是想到了一个可能:
SNOW是路青雪的,现在莫月又在SNOW,那么SNOW做什么,都是听莫月的。他们会来找韵春去参加时装周,是不是…是不是和路青雪有关?
可路青雪已经死了,再和韵春扯又能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只能是莫月。那莫月想做什么?捧韵春?还是替路青雪完成什么心愿?
“是不好当。”尤其是和莫月扯上关系的工作。回了这么一句,秦星单手撑着门框,将韵春拦在了胳膊里,问,“你和路青雪阴婚的事,莫…你大老板知道吗?”
“知道啊,她是青雪姐朋友,说是回去祭拜青雪姐的时候知道的。”
秦星:“那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不明白秦星问这个做什么,韵春还是回:“没有。”
莫月确实没跟她说什么,就聊了聊Merry的事情,前几天还跟她说Merry不闹绝食了。韵春知道,一定是路青雪去看过它了。
除了聊狗,莫月没跟她聊什么。
听到韵春说的,秦星抿唇默了几秒。
秦星比韵春低一点,此时韵春歪头看秦星,见其面色凝重,轻声询问:“怎么了?”
“莫…你大老板在SNOW有股份,我觉着邀请你去时装周,有她参与。”
“有她参与怎么了?”
韵春对此没什么感觉,莫家家大业大,何况莫月和路青雪是朋友,在SNOW有股份符合常理,至于请她去时装周,可是是看在她和青雪姐也是朋友的份上,救济她的?
秦星瞳孔闪了闪,对啊,有莫月参与怎么了?莫月的重点在韵春身上,跟她无关。她是不是太敏感了?可对于莫月,她又不得不敏感。
秦星这次沉默的时间稍长。
韵春看出秦星有心事,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默默抬手,打算抓起秦星撑在门边的胳膊出门时,秦星打破沉默,出声问她,“你和路青雪的那张婚书处理了吗?”
突然被秦星问起这个,韵春恍了恍神,随后如实回答:“没。”
“为什么?”秦星眉下意识皱了起来,“这都过去多久了?”
“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就…不着急。”后半句韵春莫名心虚,当时她好像就这么跟秦星说的。
秦星慢慢靠近韵春,下眼睑眯起,“韵春,你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对于秦星的靠近,韵春说不出的紧张,可能是因为路青雪没有离开还在会议室,且就看着她们两个人?
“没啊。怎么这么说?”
“当初急哄哄去要东西的是不是你?怎么要到手就不理会了?不是鬼上身难道是你喜欢路青雪?觉得冥婚也挺好的?想这样跟一张纸相守一生?”
韵春:“?”
她没这么想啊。
她只是舍不得路青雪这个朋友,想…和路青雪多相处段时间。
韵春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坐在会议桌旁的路青雪。对方就静静地坐在那儿,柳叶眼勾着,眼尾微微向上斜着,有股慵懒地睥睨世间万物的从容随性。
韵春怕秦星发觉不对,只敢瞥一眼,然后快速收回视线,对秦星解释:“不是,星姐你误会了。它这个解不解除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影响,我就没管它。你…你干嘛突然问起这个了?”
即便韵春极力掩盖,但秦星还是发现眼前的韵春有些不对,就算没有影响,韵春也不可能是这个反应,而且…
“你说没影响就没影响?万一你的气运在你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有了改变呢?”
韵春举起手机,“打电话来的那个徐大师就是看这档子事的,她说没事。”
秦星瞥了眼手机。
韵春怕秦星还要再训话,低头弯腰从秦星胳膊下钻过,出了会议室门,开口:“她给我打电话,肯定是我之前拜托她的事有了结果,所以星姐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她家里找她。”
韵春刚一转身,身后响起秦星的声音:“等一下。”
她转头,秦星说:“我跟你一起去。”
韵春疑惑:“你去做什么?”
秦星看她:“你说的我不信,我亲自去问问那个大师,和一个逝者结婚对你会不会有影响,万一你被鬼缠身,那以后怎么办?还有韵春,你不是小孩子,就算那大师说没事,你也不能放着不管吧?你说和路青雪是朋友,我能理解你对朋友的不舍,可阴婚这种事,不是朋友义气,你……”
秦星后面的话噎在了嘴里,因为韵春又搂上了她的肩膀,对她说:“星姐,好感动哦。”
韵春知道秦星是关心她。
可她又没办法和秦星说路青雪的事。
这次秦星没骂滚,只是斜了韵春一眼,压着内心的着急,淡声:“又要以身相许了吗?那正好,先去把你那婚离了。”
一股冷意袭来。
秦星看了眼会议室里被风吹起的窗帘,没有在意。
而韵春也望向同一方向,只是她没看窗户,而是坐在椅子上的路青雪。
对方弯着眸,露出盈盈笑意。
可那笑……韵春怎么看怎么诡谲。
第36章 第 36 章
韵春回过头, 顺带伸手关上了门。
物理隔绝了冷意。
室内,路青雪:“……”
韵春另一只手还搂着秦星,关了门后, 她搂着秦星往秦星办公室走去, “星姐, 公司这么多工作还等你处理,你没必要跟我跑这一趟。”
她可不打算带秦星一起。万一徐蓝椋找她是有关妈妈的事情, 她是去见鬼, 一张婚书秦星就已经担心她了, 要是再让秦星知道些灵异事件,她不保证秦星会不会以为她疯了,或者秦星被吓到怎么办?
她可赔不起。
韵春耐心地说:“你不就是担心阴婚对我有没有影响吗?一会儿我让大师发语音告诉你。”
“重要的不是我担不担心。”
秦星拿掉肩膀处韵春的手,站定看着眼前的人。她和韵春认识好几年了, 认识的开头很热血, 很俗,很电影情节。
那是一个夏日雨夜, 秦星和一帮哥们儿在饭店喝酒, 正喝得起劲, 店里来了一群人。来的是易家手底混社会下的人, 莫易两家表面和平,私下斗争不断, 来的这群人跟他们碰过不知道多少次,反正打过不少架了。前几天刚因为商铺的问题发生了点小摩擦, 看来是知道他们在这家店, 特意来劫的他们。
接下来的情节不用猜就能知道, 两帮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秦星虽是两队人里唯一的女性,打起架来却一点也不含糊。她自小学武, 目的是为了保护莫月。本以为要守莫月一辈子,不曾想长大了,莫月身边的保镖越来越多,根本不需要她保护。她的一身武功最后只能用来自保。哦,还能用来做莫家的打手。
莫月笑着说她易家人都敢打,她不信莫月不知道她打过多少易家的人,说出来不过是嘲讽她。嘲讽她脱离了莫家,却还敢对易家动手,之前有莫家护着,现在呢?
那天打了不一会儿对面就有了败的趋势,但特意过来围堵他们,又怎么会没有准备?当秦星踢翻了一个人,准备去帮助另一边被勒着脖子的同伴时,两个手持水果刀的人从旁边冒出,秦星防住了一个人,却没防住被另一个人用刀划伤了胳膊。六厘米长的口子瞬间冒血,不过这对她来说没什么,正要还击时,韵春出来了。
现在想到那个画面秦星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笑。
一个又高又瘦穿着短裤短袖的女孩儿,从一众被他们打架场面吓得缩成一堆的人群中,举着椅子朝她冲过来,胳膊有些哆嗦的,用尽力气一椅子砸在了持刀那人身上。那一下,直接替秦星拦下了一招,让秦星抓住空子将另一个人对付了。而被砸的那人懵了,回过神举着刀就要刺向韵春,韵春还没有动作,那人便被秦星一脚踹到了一边。秦星当时站到了韵春身前护着她,忍着胳膊上的痛,侧过头皱眉对韵春说:“回去。”回到人堆里去,那里安全。
韵春倒没坚持什么,她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了把菜刀递给秦星:“好嘞,女侠加油。”转身钻进人堆前,韵春不忘跟她说,“我已经报警了哈。你注意安全。”
后面秦星用韵春给她的菜刀,还了胳膊上的那一刀。还没等她再做什么,警笛声响起……
楼下马路略过的警笛声将记忆拉回,秦星暗红的唇微抿,对韵春说:“重要的是你的安全。”
韵春愣了愣,然后指尖挑了下额前刘海,笑:“知道啦,你放心,我很惜命的,会伤害到我、或者自杀这种事我一定不会做。”
秦星眼底露出不信神情:“真的?”
韵春说得肯定:“当然了!”
秦星稍稍放下心,只要韵春自己不糟践自己,那她没什么担心的。她唯一怕的,是韵春这个犟种会为了和路青雪之间的情谊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虽然她并不清楚韵春和路青雪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但一人活着一人已逝,两人之间还有冥婚这种联系……给秦星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但她不是韵春,她只能给韵春出主意,不能替韵春做决定。韵春怎么选择她干涉不了,只要……只要韵春没事就行。
秦星转身往办公室走,走前斜她一眼,“随你拿主意,出事了别找我。”
自动忽略后半句秦星的嘴硬心软,韵春笑:“好。”——
将秦星哄好,韵春转身又回了会议室。
她以为路青雪已经离开了,回会议室就是看看有没有真的离开。结果没想到路青雪还坐在那。看到她进来,路青雪缓缓起身。
韵春摸了摸鼻子,“青雪姐,你还在啊?”
路青雪嗯了一声,笑:“知道你会回来看一眼,怕你看不到我会失落。”
韵春眨了下眼。看不到路青雪自己会失落吗?
“我是回来想跟你说再见来着。”
“我们之间用说再见吗?”路青雪柔声,“不是每天都见面吗?”
“可短暂分开的时间里,我们还是见不到彼此啊。”
路青雪低眉,“你怎么知道分开的时候我见不到你?”
韵春又眨了下眼。
她忘了,她见不到路青雪,不代表路青雪看不见她。
这也是她觉得路青雪缥缈的一个原因。
空气安静了两秒,路青雪缓缓问:“那位姓徐的人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韵春没有多想,回答路青雪问题的同时,重新拿出手机给徐蓝椋拨去电话。
路青雪听到后问她,“你若想见琴姨,怎么不跟我说?”
韵春讶然:“啊,青雪姐你能找到我妈?”
“鬼找鬼,难道不比人找鬼要快?”
好像是这个理!
韵春啧了一声:“我当时还没见到你,就托徐大师帮我了,等我见到你,这件事就没想过和你提。”
“所以说下次遇到问题,要先想到我。”
韵春:“那青雪姐你要多少钱?”
路青雪了解韵春的性子,不想欠人情,不想麻烦别人。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一炷香就够。”
韵春弯了弯眉。
徐蓝椋的电话打通了,但是电话里只说韵春没事过去一趟,神神秘秘的,搞的韵春心里的期待更浓。
她没扫车,没坐公交,直接叫了个车快速到达徐蓝椋家。
墙上的牌子挂着“不在家”的字样,韵春看了一眼,按门铃。
十几秒后,门从里面打开,徐蓝椋的脸出现在韵春眼前。
韵春面露诧异,相比两个月前,徐蓝椋好像又年轻了不少。这次不仅头发乌黑发亮,之前干瘦的脸红润,没了那副瘦得脱骨的样子。
之前精瘦的样子与脖子上的大金链子相当维和,而现在的模样才和金链子般配。
韵春脱口寒暄:“徐大师这几天赚钱了?”
徐蓝椋挑眉:“怎么说?”
韵春笑笑:“看着更像暴发户了。”
徐蓝椋没回她话,扭头关上了门。
韵春已经走进了屋子,环视一圈,与之前相比好像没什么变化,可又有一些小的细节。例如阳台、桌子、茶几边旁的盆栽,花盆里开着各种颜色的花,而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花韵春很眼熟,很像是小时候她在小山坡见到的那种小黄花。五个花瓣,黄艳艳的,零星地点缀在绿色枝干上。
除此外,之前贴在墙上的符纸全都撕掉了,反而换上了徐蓝椋自己的书法,只有神像还在那里供奉着,还有另一边桌上的香炉,依旧点着一根香,袅袅的烟升入空中,轻飘飘地滋养着什么。
细微的改变只有一种感觉,这间屋子有了家的味道。
韵春心里忽然空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被填满。空的一下是因为家这个字,她已经好几年没有体会到了,而填满它的是因为最近这段日子里,韵春重新找到了一丝家的温暖。
是路青雪带给她的。
于徐蓝椋家而言,家是那盆小黄花。而对于韵春,家是厨房操作台的那个咖啡机。
想到路青雪,韵春的嘴角挂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浅浅笑意,她的视线从徐蓝椋家里的布局收回,落到徐蓝椋本人身上。
“今天没有客人?”
“最近没做生意。”
“为什么?”
徐蓝椋目光落在小黄花上,种子是两个月前买的,韵月琴亲手种下的,两个月一过,花开得正艳。
她回:“享受生活。”
“好吧。”韵春应了一声,将手里买的水果放到茶几,转过头看徐蓝椋,“你叫我来做什么,是……”
韵春停顿,她有些不敢问,怕听到的回答不是她自己所想的那个。
可最终还是期待大过于失望,她小心翼翼:“是不是我妈…有消息了?”
徐蓝椋走向沙发,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坐。”
韵春落座,徐蓝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桌上的茶壶,给韵春斟了一杯茶。
韵春看了眼徐蓝椋面前陶瓷茶盏,问:“你瓷缸子呢?”
徐蓝椋喝茶的动作一顿,带着笑叹气:“被扔了。”
韵春听后:“谁敢扔你东西啊?”
她来了徐蓝椋家几次,都没有看到徐蓝椋的家人,加上家里没有照片之类的,韵春便猜徐蓝椋之前有没有对象不清楚,至少现在是单身。既然是单身,那扔徐蓝椋东西的一定是来她的客人,所以韵春才会这么问。
徐蓝椋眉眼舒淡,放下茶盏,静静地望向韵春。
而韵春以为徐蓝椋是有话要对她讲,一眨不眨地仍由徐蓝椋看她。县祝府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徐蓝椋开口。
韵春眉微微一皱。
徐蓝椋是在观摩韵春的长相。沉默中,她无声剖析着韵春的五官。韵春长得很像韵月琴,从眉眼间依稀能看出韵月琴的样子。所以当徐蓝椋无意中瞥到杂志上韵春的照片时,当场就愣住了。
看着韵春的照片,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那是她十几年都不敢再去想去见去打听的人,看到韵春的照片,思念如同泄洪,将徐蓝椋建造了十几年的大坝一瞬间冲塌,洪水来的汹涌,冲垮了不堪一击的坚持。
背井离乡多年的徐蓝椋,在那后第一次回了家乡,然后……听到的却是韵月琴去世的消息。
起初她是不信的。可当她站在韵月琴的坟前,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一种可能,可以在一瞬间原谅过往所有。
原谅背叛,原谅深情被辜负,原谅说不爱就不爱,原谅没有被坚定选择……原谅了她恨了半辈子的韵月琴。
而原谅的条件,是幽明永隔。
其实,那里来的恨啊,不过是爱而不得,不过是爱得太深。
“……”
徐蓝椋饮了一口茶,“有件事我需要对你说清楚。”
韵春:“什么?”
徐蓝椋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开口:“两个月前,我就找到了你妈妈。”
韵春刷地站了起来,眼中的不可思议全然泄露,“那你——”
韵春卡壳了一下,随后质问:“那你当时为什么骗我?”
就算韵春声音很低,但还是能听出来,她生气了。
经历太多,她的性子已经沉淀。每天开着满面笑意,大大方方的,可实际她真实的性子是内敛。笑和洒脱不过是生活中的保护色。
这样的保护色长久以来,韵春多多少少迷失了自己。总之,韵春很少动气了。就算李高轩那样的人,她都能笑着给对方倒酒,笑着喊一声李总。可是此刻,韵春不能接受。
面对韵春的提问,徐蓝椋面不改色,声线平稳:“那时她的状态非常不好,只要一激动或是遇到些别的情况,她的灵体就会受损。本来就脆弱的她,很有可能会直接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韵春不理解这样的回答,她继续质问:“那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不见她就好了呀!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知道我…知道我多想见到她吗?你告诉我,这样我至少有个盼头,至少知道我妈就在你这里,就在我身边。”
徐蓝椋看着韵春,平静地解释:“我不告诉你,自然是有原因。”
“什么原因?”
徐蓝椋手放在双膝,眸色平平,“当你知道了你妈在我这里,但是你又见不到。会不会每天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
韵春窝在心里的气忽然就散了些,她好像知道徐蓝椋要说什么了。
不等韵春回答,徐蓝椋慢慢道:“会不会时不时来我家,敲我家门?”
“会不会一直给我发消息,问我你妈妈恢复的怎么样?”
“会不会觉得我在骗你?告诉你找到了你妈,但又不让你们见面,会觉得我只想坑你的钱?”
韵春别开视线,唇张了张:“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徐蓝椋说:“你频繁登门、发消息,会打扰我和…会打扰我的生活。”
“你…”
韵春想要说什么,可又无法反驳。她肯定会这样,因为见韵月琴这件事,是没有什么能比得了的。
不过明明是徐蓝椋不做信在先,怎么反过来成了她的问题?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看出韵春不服,徐蓝椋再一次开口,说出了最重要的一个点:“你妈妈的事情不能让你身边的那个女鬼知道。我不提前告诉你,就是怕你说漏嘴。”
青雪姐?
这跟青雪姐有什么关系?
韵春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为什么不能说?”
徐蓝椋却反问她:“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
“她是鬼啊。”
徐蓝椋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不过很快又表示理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韵春又怎么可能知道。
持着耐心,徐蓝椋为其解答:“人死后化作鬼,生前好事做尽,没做太多恶的人投胎转世,罪孽深重的人会被惩罚。除去两者,自然也会有游荡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不受管控。对于这些鬼魂,地府并不会放任不管,而是派有职位的鬼负责将它们带去地府,接受投胎或是惩罚。而以上处理这些的,称为黑白无常。黑无常管理地府魂体,白无常管理世间游魂。他们不是两个单独个体,而是部分构成的群体。”
徐蓝椋望着韵春,见韵春脸上的表情转为凝重,便知道韵春听进去了,她说:“而你身边的那位是白无常的一员,做的就是这个工作。”
“这一点我也是几个月前去找你妈妈魂体的时候才知道。如果知道她的身份,那我一定……”徐蓝椋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抿了抿唇,再刺饮了口茶后,说,“如果让她知道你妈妈在我这里,你妈妈是会被她带走的。”
渡魂这件事,韵春听路青雪提到过。
对此韵春没有异议,可是对于徐蓝椋的后半句话,韵春想也没想反驳:“青雪姐才不会那么做。”
徐蓝椋哼笑了声,笑韵春的单纯,她抬眉:“职责所在,谁又会跟你一个活人谈感情?除非她已经强大到不怕地府,不怕鬼界那些人,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但你觉得…可能吗?”
韵春陷入了沉默。她并不知道路青雪的本事,她问过,可是路青雪并未对她说。
但至少一自身对抗地府这件事,韵春觉得路青雪做不到。
韵春想到了一件事,她问徐蓝椋:“可,可她说她有收孤魂野鬼做小弟,如果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又怎么会收鬼做小弟呢?”
徐蓝椋听后眉皱了皱,随即舒展:“是吗?如果她没有骗你,那就是她无视地府规则,想自己称王了。”
“但…”徐蓝椋说完否定,“你觉得可能吗?”
韵春默然。
她自然认为路青雪不会骗她。
可是此刻她对路青雪的了解少之又少,这种坚定的想法转而变成了不确定。
天平一旦倾斜,再要回到原先样子,就需要在轻的那方多加些东西。
可之前路青雪对于她想‘了解’的态度,好像并不开心。且不动声色的去了解路青雪这件事,很难办。
那她该怎么办呢?
放任不管顺其自然,还是努力让天平恢复平衡?
可来之前路青雪还提出帮她找妈妈,如果真的让路青雪先找到,那会是让她和妈妈见一面就把韵月琴带走吗?
韵春紧握住手。
面对韵春的沉默,徐蓝椋不给她多想的时间,而是说:“我就是怕你有这种思想,才不告诉你的。”
徐蓝椋慢慢说:“你妈妈只有待在我身边才最安全。”
韵春睫毛颤了两下,“所以…在电话里你并没有跟我说找我是什么事情,就是怕我告诉青雪姐?”
“不是我怕,你肯定会告诉。”
被看透了心思,韵春别过脸。
在路青雪面前她没有秘密,更别说找到了她妈妈这种足以激动人心的事情,她要是听到了,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路青雪。
那路青雪会怎么做?跟着她来,然后把妈妈带走吗?
韵春心里不想答案如此,可徐蓝椋的话又深深洗刷着她的认知,路青雪的职责如此。
徐蓝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韵春的注意分散。
“现在你妈妈恢复的很好,至少看到你后再情绪再激动也不会影响她,也不会随便就能被带走。”
徐蓝椋停顿了下,道:“所以我现在告诉了你。”
徐蓝椋说:“韵春,我希望今天见到你妈之后,回去不要对路青雪提到任何有关你妈的事情。”
韵春眸光闪了闪,没有给予回答,而是问:“那我妈呢?”
徐蓝椋没说话,在这件事情上,她不能妥协。
如果不是韵月琴最近在耳边念叨韵春的次数增多,徐蓝椋或许不会这么快让她们见面。
路青雪的存在,让韵春见韵月琴,变成了一种冒险。
徐蓝椋可不敢赌。哪怕这个人是韵春,是月琴的女儿。正因为是月琴的女儿,徐蓝椋爱屋及乌,不然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让徐蓝椋冒这种险。
韵月琴生前,她们就错过了一辈子。韵月琴死后,徐蓝椋自然要将她留在身边。
哪怕,被韵月琴恨。
恨也好。她恨了韵月琴半辈子,现在换韵月琴恨她。要不就说她们是天生一对呢?
她有过私藏的想法,可是当看到韵月琴满眼思念与挂虑,她又于心不忍。
只好将韵春叫了过来。
徐蓝椋望着她不说话,韵春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稍作迟疑,点头:“我不会说的。”
她说完这句话,徐蓝椋回答她:“好。”
徐蓝椋说:“我马上让你和你妈见面。不过见到你妈之后,你得帮我保密。”
“?”
她问:“保什么密?”
徐蓝椋不好意思咳了声,“因为你妈在两个月前就托我帮她找你,我……”
韵春秒懂,“你也是拖到现在才告诉她?”
徐蓝椋点点头。
韵春轻呵一声:“你这生意做的真不地道。”
徐蓝椋从沙发起身,满不在乎地说:“那就不收你钱,不把它当成是生意。”
放在平时,韵春肯定会在接一句‘这不符合你捞钱的形象’,但现在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整个人都快要贴到徐蓝椋身上了。
韵春此刻就像是小蝌蚪,嘴里只重复一句话:“我妈呢?”
第37章 第 37 章
徐蓝椋让她在客厅等着。
看着徐蓝椋走进一间卧室时, 韵春的心跳在那个时候停了。也不是停了,起码心跳的速度和声音变得很慢、很静。
犹如烟花点燃前的夜空,静到只有空中眨眼的星星、慢到连风都能轻易捕捉。
时间过去太久, 可脑海中有关韵月琴的画面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被淡忘。反而因为思念, 不仅韵月琴的脸越发清晰, 就连韵月琴的声音时刻萦绕脑海,有时在街上听到相仿的声线, 韵春会不由顿足, 循声去看。看到与韵月琴完全不相同的人时, 韵春会怅然失笑,再次踏上独行的路。
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夜夜出现韵春梦里的,并不是童时的任何一件让她欢愉的事, 而是韵月琴躺在病床上, 面目苍白到明明已经被病痛折磨的精神萎靡,却还用尽全身力气扯起嘴角, 柔笑着跟她说:“韵韵, 妈妈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双手皮肤被扎的没有一丝完好的地方, 有时没地方扎针, 刚刚愈合的针孔就又被扎开。顺着水咽下去的药,没几秒就反胃吐出来, 那段时间除了稀粥什么也吃不下,肚子里空落落。不仅这些, 还有很多…
疼当然疼, 只是韵月琴怕韵春担心, 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微微皱起的眉头替她说了一切。
韵春说她没哭过多少次, 是因为那段时间,韵春背着韵月琴偷偷哭的次数,已然让她麻木到忘记哭是什么。只记得哭到最后泪水都流不出来。
就连韵月琴去世那天,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的韵春,眼泪也只掉下了几滴。
不是不难过,不是不伤心,而是麻木了。
虽然拼命挣钱凑手术费,虽然一直安慰韵月琴没事没事,可韵春心里有一块地方是知道的,知道最后的结局可能不会遂愿。那是一块很小的地方,只装着一件事,一件韵春非常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可偏偏就是那么小块的地方,抵过了除它以外填满心中的所有祈祷。就好像一点墨脏了整张纸。
死亡不是一瞬间的事。
对于死者来说,心脏停止跳动后并没有完全死亡,身体的各种器官还在运转,甚至还会听到外界的声音。而直到供给的血液不再运作、身体的温度慢慢降下、身体的柔软变得僵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身边人的离世就像是患了一种慢性病,治不好,无法痊愈。是漫长且痛苦的过程。有关逝者的记忆永远不会消散,在随意的时间、随意的地点、随意看到某个有关对方的物品,对方便又活了过来。就算注意被转移,你很快去关心其它的事情,对方却还活在你的脑海,在你脑海构成的世界里,恬静的一如之前一般活着。
不过对于韵春来说,韵月琴生前承受的痛苦太重,病床上的韵月琴成了韵春最为遗憾最为煎熬的回忆。她时常想那时的她为什么不再长大些?为什么不能挣很多很多钱?为什么面对高额的手术费,她连一半都付不起?为什么啊……
韵春知道这不是她的问题,可这几年她总是会这么想,反复逼问反复折磨自己。
病床上韵月琴的面容是她无法挥去的阴霾,所以当卧室里走出一个穿着质朴,梳着马尾辫,看着比韵春要小很多的身影时,刚被韵春点燃的烟花捻子熄灭,她怔怔看着眼前的身影,即便是变小了,可无论韵月琴怎么变,韵春都能认出来那刻在心上的五官。她怔愣的是,眼前的韵月琴与记忆中完全不同。她不再是满头白发,不再瘦骨嶙峋,不再每天强忍着病痛还要扯着嘴角笑着对她说:“宝贝,要好好的。”
反而圆圆的脸蛋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浓眉大眼,脸颊红润。
看着…很健康。
非常健康。
烟花捻子在瞬间复燃。
砰的一声响炸破了夜空。
绚烂的烟花照亮了韵春头顶的整片黑暗。
“……妈。”
心跳的烟花响声雷动,韵春听到了她的嗓子沙哑,叫出的声音低沉。她感觉除了她听到外,不会有人再听到这一声喊。
可面前的身影听到了。
韵月琴来到韵春的面前,哎了一声后,双眼泛红笑着抬手,手轻轻抚摸在韵春的脸颊,轻声:“这么瘦,有好好吃饭吗?还有啊,怎么长这么高了?”
明明之前只到她的肩头,现在却已经高出她一头半了。
脸上冰凉的触感让韵春知道这不是做梦,她真的见到了韵月琴。喉咙处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韵春哽咽着开口:“…妈。”
叫完,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躲着韵月琴哭已经成了本能,泪水不受控制流出的那一刻韵春弯下腰,将头埋进了韵月琴的颈窝,同时韵春用力地搂紧怀里的韵月琴,贪恋这一刻的重逢。
她躲着,可是耸动的肩头和细碎的哭声暴露了一切。
韵月琴同样哭了。不过她是笑着哭的,被困在医院多年,她一面都没见过韵春,刚才从房间走出来,她都不敢认这孩子。
变了…线祝负
变了大模样。
长大了。是好事呢。
“妈。”韵春抱着韵月琴,低低地喊着。
韵月琴抚着韵春的后背,柔声:“哎。”
韵春头从韵月琴的肩膀挪开,抬起来,直定定看着韵月琴。
吸了吸鼻子,将蓄在眼睛里的泪水用手背抹开。
张嘴:“妈。”
韵月琴伸手擦着韵春眼下的泪水:“哎。”
韵春什么也不说,只是再次喊道:“妈。”
韵月琴知道这孩子是为什么,笑着说:“宝贝,妈妈在呢。”
韵春忍不住了,她放声哭了出来,哭着喊:“妈……”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和韵月琴说,可是一开口,那些话全都浓缩成了一个字。
一个她之前认为喊出来后,永远不会再得到回应的字。
终于……
终于在无望的生命中,再次喊出妈妈后,回应她的不再是拂面而过的冷空气,而是韵月琴的声音。
终于。
---
沙发。
一个小时的时间,韵月琴大概了解了韵春这几年中经历的事情。
老一辈心里,总觉得读书才能出人头地,读书有出息,不读书连工作都找不到,读书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听到韵春在她死后就没有再读书,韵月琴心里涌出深深自责。可她自责归自责,自然也清楚知道错在吕峰。然后,从来没听过韵月琴骂人的韵春,听韵月琴骂了吕峰半个多小时。
韵月琴在那骂,韵春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笑着听。原来…有妈妈疼爱是这种感觉。
好陌生。好熟悉。
正当韵月琴骂的激动时,一直在卧室给她们相处空间的徐蓝椋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韵月琴。
什么也没说,却让韵月琴在瞬间噤声。
韵月琴抿唇不语的那刻,韵春疑惑地看向了徐蓝椋。
徐蓝椋同时视线斜向韵春,对她说:“别让你妈情绪激动。”
说完不等韵春回应,转身进了卧室。
关门声响起,沙发那有几秒的安静。
徐蓝椋的出现让韵月琴情绪在刹那间静下,再骂也骂不出什么,她便抓着韵春的手,“宝贝,给妈妈讲讲你当模特的事情,是不是穿了很多漂亮衣服,去了很多地方?”
“嗯。”韵春张口,开始跟韵月琴分享工作时的事情。
她只说开心的,别的不好经历她没有说。可她不说,韵月琴也能猜到些。韵春上学的时候学习就不是很好,但胜在头脑灵活,能言善辩,有这么一张嘴,吃苦会少一些,却也不会完全少。没背景没学历,靠自己打拼,吃苦是难免的。
韵月琴听得心疼,同时遗憾自己没能参与韵春的成长,让孩子一个人抗下所有。
连一个避风的港湾都没有。
想到了什么,韵月琴问:“小宝,有谈恋爱吗?”
韵春刚停下讲述,正要喝水,听到韵月琴的问题,摇头:“没啊。”
她端起茶盏,徐蓝椋倒给她的茶水已然凉透,抿了小口,口中的燥被缓解,就又听身边人问她:“那有喜欢的人吗?”
韵春下意识想说没有,可是当她看到茶盏中自己的倒影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那双会下雨的眸,想到了那个如湖泊般的身影。
这样的倒影,她在路青雪的眼中看见过。
而棕色的茶盏水光清透,明明照得人清晰,可韵春却感觉,茶盏中的倒影,远比不上路青雪的双眸。
路青雪那漆黑双眸倒映着的韵春的面容,反而白净到韵春的一颦一笑都能清楚看到。
那样的高清,让韵春有过疑问:清澈的是路青雪的眼眸,让她能那么清楚的看到自己?还是路青雪眼里全都是她?所以无论她怎么看,湖面倒映着的她都很清晰?
口舌在未说话的情况下再次干燥,韵春仰头,将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没再看到自己的倒影,韵春看向韵月琴,笑道:“没有啊。”
韵月琴蹙了蹙眉,正想说什么,侧对面卧室的门再次打开,徐蓝椋站在门前,冲韵月琴说:“我饿了。”
韵月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发现已经快一点了,她连忙起身,问徐蓝椋:“想吃什么?”
徐蓝椋说:“不都已经买好了吗?”
韵月琴:“买的那些都是小韵爱吃的,你想吃什么?”
徐蓝椋说:“我跟着她吃就行。”
韵月琴笑:“好哦。”
一旁的韵春:“?”
她感觉有点奇怪,可是说不出是哪里。
韵月琴转头看韵春:“妈妈记得你爱喝雪碧,但家里没有,你要想喝出去买一瓶?”
小时候村子里小卖铺没什么饮料,就可乐雪碧和果粒橙。
韵春喜欢喝雪碧,觉得它甜甜的,气泡在口中炸开的感觉很好玩。
小时候三天两头缠着韵月琴给她买,但韵月琴说饮料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很少会买给她。只要买一瓶,她能小杯小杯喝三天,最后瓶子里的气都跑没了的雪碧,是最让她回味无穷的。放久了的雪碧没有气泡,只剩下了柠檬甜。
只不过韵春已经有很多年没喝过了。
雪碧里的柠檬甜她都要忘记是什么味道了。
韵春淡淡一笑:“有白水就够了。”
韵月琴:“不爱喝了?”
韵春:“爱喝。但你不是说对身体不好吗?我记着呢。”
韵月琴眉低下,默了两秒,“好,那妈去做饭了。”
韵春嗯了一声。
韵月琴走向厨房,韵春本想跟着一起上前,但看到走过来的徐蓝椋,韵春的脚步顿住,问她:“你饿了干嘛让我妈做饭?”
徐蓝椋看她一眼,回:“你妈做饭好吃。”
这倒是真的。
可回答跟韵春的问题不符。
听徐蓝椋的口气,这肯定不是第一次让韵月琴给她做饭了,而多次指使一个鬼给她做饭,韵春感觉韵月琴被威胁了。
她问:“但你凭什么让我妈伺候你?”
徐蓝椋不解:“什么伺候?”
缓了一下意识到韵春是什么意思,徐蓝椋哭笑不得:“这是伺候吗?”
韵春:“不是吗?”
“不是呀。”韵月琴走了过来,嘴角挂着浅笑,“我待着无聊,想找点事情做,主动提出给阿蓝做饭的。”
韵月琴柔声对韵春解释:“而且阿蓝做饭不好吃,自己做的饭她自己都不想吃,每天出去吃饭馆。饭馆的饭菜好吃是好吃,但油太大,她又爱吃肉,每次都点肉菜,肉菜的油盐放的更多,一直这样吃身体受得了吗?年纪上来了,还以为是小年轻呢?到时候胆固醇高血压……哪哪都是毛病。”
说到后面,韵月琴的视线已经从韵春身上移向了徐蓝椋,后面的责备徐蓝椋仿佛听习惯了,韵月琴说她,她端茶喝水充耳不闻。
韵月琴见状走过去,将手中装豆角的袋子放到徐蓝椋面前,“还有,我是不是跟你说买豆角不要买这种老的?要炖好长时间不说,吃着也不好吃。”
韵春喜欢吃豆角土豆炖排骨。知道能见到韵春,韵月琴特意让徐蓝椋出门去买豆角和别的韵春喜欢的菜。
徐蓝椋瞥了眼豆角,又抬头看韵月琴:“我又不爱吃豆角,怎么知道什么样子的好吃?”
“你去买菜的时候我有跟你说过,买细的,买嫩的。”
徐蓝椋从口袋中拿出一根,“我看着它比你手指细,所以就觉得它是嫩的。”
说完徐蓝椋看向韵月琴的手,“你手指跟它的粗细差不多,你手指就很嫩,它凭什么老?”
徐蓝椋完全是在找借口,想要糊弄过去这个错误。韵月琴知道,可又被哄得说不了什么。
韵月琴拿过那一根豆角,扬起向徐蓝椋脑袋敲去,徐蓝椋也不躲,因为她知道韵月琴不会真的敲她。果不其然在豆角快敲到徐蓝椋的时候韵月琴收了手,将豆角扔进了袋子中,低低笑道:“把豆角择了。”
徐蓝椋点点头:“知道了。”
择之前,她问:“择多长?”
韵月琴:“和你食指差不多。”
徐蓝椋问:“为什么不是大拇指?”
“你大拇指短,豆角要择长一点。”
徐蓝椋抬眸看韵月琴,唇角翘了起来,“听着你好像比我还要了解我的手指。”
韵月琴嘴角的笑僵了下,然后淡淡:“低头就能看见的事,我不需要了解。”
徐蓝椋:“也是。”她挺想接一句‘你手指嫩是看不出来的’,但看到韵月琴身后站着的韵春,这话被她咽下。
忘了还有个人在了。
韵春在旁边,看完徐蓝椋和韵月琴的全程互动,问号变得越来越大。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等到这次韵月琴进厨房,韵春跟着进去。
韵春会做饭,就是因为小时候韵月琴做饭的时候她常在旁边打下手,此刻韵春洗了洗手,熟稔地帮韵月琴备菜。
切菜时,韵春心里感慨一声多久没有过这样的场景了后,问:“妈,你跟徐大师…认识?”
“嗯,我们从小就认识。”韵月琴说,“阿蓝跟我是一个村子的。”
“哈?”韵春疑惑了下,“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有跟你说过啊,可能是你忘记了吧。”
“那你怎么叫她阿蓝?”
“她全名叫徐蓝椋。以前我叫她阿椋,但她说那么叫她不喜欢,因为咱们那边的口音‘阿椋’听着像是‘阿娘’…我就叫她阿蓝了。”
说到小时候的事,韵月琴眼底透着怀念,略微感叹道:“她比我小两岁,是小妹妹呢。”
韵春:“……”
完全看不出来。
如果跟没有检查出癌症的韵月琴相比,第一次见到的徐蓝椋看着还要比韵月琴大几岁,结果现在告诉她徐蓝椋是小妹妹?
韵春默然。
她低头切菜,一时间没再问什么。
虽然还是觉得奇怪,但奇怪就奇怪吧,她现在更珍惜和韵月琴独处的时间,那些问题可以以后再问。
吃饭的时候,韵月琴做在韵春身边,一直给韵春夹菜。
韵春吃掉一口菜,韵月琴就会往她碗里添新菜。起初还好,韵春只顾着回味记忆的味道,没有说什么,可到后面,碗里的饭菜不但没少,还越来越多。
韵春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妈,不用给我夹了,我吃饱了。”
“吃这么少就饱了?”
“不少了,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呢。”
韵月琴满眼心疼,“怪不得你这么瘦,肯定平时没有好好吃饭。”
真的很瘦,抱着硌人呢。
韵春笑了笑:“我吃是吃不胖体质,跟吃多少没关系。”
韵月琴稍稍放下心。
韵月琴不由看向对面的徐蓝椋,“阿蓝之前就很瘦,现在没胖多少,但至少脸上有肉了。”
韵春心道确实。原来徐蓝椋从消瘦变得脸颊红润,是被她妈养出来的…
她接话问:“你不是说徐大师喜欢吃肉吗?之前怎么会瘦?”
徐蓝椋吃着排骨,“因为外面吃的那些,跟你妈做的比不了。”
主要原因还是韵月琴的存在。
心病得到了治疗。
韵月琴听后,温柔弯眉,用筷子夹了块排骨到徐蓝椋碗里,“最后一块,不能再多吃了。吃完去把厨房的垃圾扔了,运动运动消消食。”
徐蓝椋嗯了一声,看似听话,却又嘟囔了句:“能不能别安排我?”
“能啊,等你体检报告上的指标合格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完,韵月琴扭头看向韵春,“小宝,你今年有体检吗?身体有没有出问题?”
韵春还没回,徐蓝椋对韵春说:“你妈就是没体检过不知道自己患了癌症,等知道后也晚了。她问你,就是想让你也检查一下身体,看有没有隐藏的毛病。”
她就被韵月琴唠叨着去医院做了体检。
没什么大毛病,但小毛病都被韵月琴唠叨个没完。
韵春听着心里闷闷的,缓了缓才扬了下嘴角,放轻语气说:“妈…我没事。店里每年都会组织员工体检的,我体检报告没有问题。”
“那就好。”韵月琴手放到了韵春腿上,拍了拍,“妈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身体有任何的不舒服,都要及时去医院检查,知道吗?”
“…嗯。”
“如果工作太忙,就辞职换一个轻松点的,钱多钱少不重要,别把自己身子累垮了。”
韵春心里涌着莫名情绪,这么多年了,她为了填补心里的亏欠努力挣钱,可是现在妈妈却跟她说钱不重要……
钱怎么会不重要呢?
如果有钱,当时您就不会主动结束生命了。
韵春这么想,却不会这么说。她知道韵月琴关心的是她的身体。
低眸,韵春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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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韵春主动收拾着餐桌,而徐蓝椋则是提着厨房垃圾下楼扔垃圾。
二十分钟后,徐蓝椋看着沙发上,躺在韵月琴腿上的人,问:“你还不回去?”
她一个问题,沙发上一人一鬼全都看向了她。
韵月琴:“回哪?”
韵春:“回哪?”
徐蓝椋皱眉,“回你家啊,难不成想待在我家不走了?”
韵月琴:“那我跟小韵一起回去。”
好啊两个字刚到嘴边,却因为想到徐蓝椋说的话,硬生生停在了嘴边。韵春顿了一下道:“不用妈,咱们就在徐阿姨家。”
徐蓝椋眉头更皱了:“谁是你阿姨?”
韵春翘着的腿晃了晃,吊儿郎当地笑:“你跟我妈不是一个村的吗?还从小一起长大,我叫你一声阿姨没什么吧?”
“没什么。”韵月琴替徐蓝椋回答了。
随后韵月琴看向徐蓝椋,“阿蓝,我和小韵好久不见了,能不能让我们多聊一会儿?”
徐蓝椋看了眼韵春,又看了眼韵月琴。
韵月琴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最后只能颔首道:“…行。”
韵月琴笑容绽放:“谢谢阿蓝。”
看着韵月琴的笑,徐蓝椋心口一紧。
这一道白月光似的笑,二十多年的跌跌撞撞忽然就不算什么了。
心口的异样让徐蓝椋无措转身,丢下一句“我睡觉去了”进了卧室。
说是多聊一会儿,可秋日的阳光正暖,韵春身心从未有过的舒适。她躺在韵月琴的腿上,没多久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韵月琴的胳膊,悠然地睡了过去。
韵月琴手指拂过韵春发丝,低头看着韵春笑。
温馨的画面被角落里的身影收入眼中,那道影子闪了闪后消失,谁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当天韵春请了假没去上班,一直黏在韵月琴身边。当晚在徐蓝椋的拒绝中,住在了徐蓝椋家。
第二天的凌晨三点,韵春一贯下班回家的时间,韵春躺在韵月琴身边睡得正熟。
而老城区的另一栋房子里。
路青雪坐在一眼能望到家门的椅子上,静静地等待。
第38章 第 38 章
人逢喜事, 韵春早早醒来,精神百倍。
窗外鸟儿叽叽喳的声音悦耳,怕被偷学般, 故意唱得毫无曲调。韵春学不来, 她哼着别的调子起床。
拧开客卧门, 在客厅被韵月琴安排做早操的徐蓝椋看向了她,态度不冷不热地问:“醒了?”
韵春点了下头, 对于徐蓝椋的态度一点都不奇怪。从昨天韵月琴提出让她留宿, 要陪她一起睡后, 徐蓝椋就用这种语气跟她讲话了。
很好理解,如果顾客托你做的事情完成了,虽然你隐瞒了顾客两个月,但因为隐瞒, 你并没有收取她的钱。结果顾客在你家不仅要吃, 还要睡,像是赖在你家不走了, 甚至都没提过要给钱。如果是个很好说话的善良人, 那没什么, 但顾客对你的印象, 是个爱捞钱坑钱的人……态度冷算什么?徐蓝椋还能跟她搭话就不错了。
韵春转头看向厨房时,抬手摸了摸鼻子, 每当感觉尴尬、不自在的时候,韵春会无意识地做这个小动作。
她又没说不给钱, 只是昨天太激动了, 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韵春认为是钱的问题, 要是让徐蓝椋知道她的想法,只会呵呵一笑, 她七位数的存款,缺的是韵春那几千块钱吗?是两个多月来,韵月琴都没陪她睡过一觉……凭什么这个小崽子第一天就能跟韵月琴一起睡?
视线从韵春的背影上移开,徐蓝椋敛眉:就凭这崽子是韵月琴生的?
厨房里。
蒸锅上方烟气缭绕,缓缓升腾。热气熏得玻璃上有层模糊雾气,雾后,朝阳的光被晕染。橙黄的,温暖的,热腾腾的。这一刻,希望这个词被赋予了实感。
韵月琴站在豆浆机前,机器的声音吵闹,但她还是听见了韵春走过来的脚步声。
她转头,韵春刚好站在了她身后。
“睡得好吗?”韵月琴眸笑得像天边还没消失的月牙。
“很好。”韵春也露出了笑,“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睡着的。”
韵月琴:“唱第二段的时候,你就睡过去了。”
唱的是催眠曲。昨夜韵春求着韵月琴给她唱小时候哄她睡觉的那首曲子,韵月琴本不想唱的,毕竟韵春都长这么大,那个子都比徐蓝椋家的门高了,睡觉还唱什么催眠曲?
可当她一低头,看见枕头上韵春毛茸茸的脑袋时,会心一笑。管她个子有多高呢?在她怀里还是个小孩。
她唱。韵春听着听着,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韵月琴不了解韵春的睡眠质量,但那么快睡着,韵月琴关心:“是不是太累了?”
“昨天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会累?况且中午我还睡了一觉。”韵春挽上韵月琴胳膊,实话实说,“那么早睡着,是因为你在身边嘛。”
韵月琴笑了笑。
豆浆机在这时停止运作。
韵月琴:“帮妈妈把那边的杯子拿过来。”
韵春嗯了声。
倒豆浆的时候,韵月琴问她:“你说你每天下午才去上班,是不是都不吃早饭的?”
“偶尔醒的早就吃,但一般都睡到中午才醒,早饭和午饭一起吃了。”说到这里,韵春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她问,“妈,你说早饭是指早晨第一顿饭还是醒来的第一顿?”
这个无聊的问韵春她问过早餐店老板,早餐店老板说随她怎么想。
当时韵春自觉无聊,就没继续想。
此刻问题突然冒了出来,她也跟着问了出来。
她妈才不会嫌她无聊呢。
不仅不嫌弃,还会把连她都觉得无聊的问题给予回答。
韵月琴回:“不管是早晨还是醒来的第一顿,你只要吃了饭就行。”
她关心的是韵春的身体。
说着韵月琴将豆浆端给韵春,“小心烫。”
韵春嗯了一声接过,自然地回答韵月琴上一句话,“吃呢。”
韵春笑,“这段时间每天醒来我都——”
话在刹那间停止。
手中明明握着的是豆浆,可韵春却闻到了一股咖啡香。
垂眸看着杯中与咖啡的黑棕全然相对的纯白,韵春发觉,她是不是忘了谁?忘记了那双会下雨的眸。
手指不经意用力,指尖因此泛白。
韵春心沉甸甸的,眼前的纯白变得空空如也。
昨晚没回家,路青雪等不到她,应该就…没等了吧?
“都什么?”韵月琴问。
思绪拉回,韵春僵在嘴角的笑柔了下来,回:“都有早餐吃。”
韵月琴放下心:“那就好。”
她找着话题:“都吃的什么?”
“咖啡,还有……”
“咖啡?”韵月琴说,“不嫌苦?”
不是最怕苦吗?小时候生病吃药,药只要是苦的,劝韵春吃药就得劝十分钟。
“苦是苦。但我已经习惯咖啡的味道了。”
“要少喝,喝那个还不如喝豆浆。”韵月琴,“就算不是豆浆,小米粥、白粥之类的都要比咖啡好些。”
韵春鼻子里这次嗅到了豆浆的味道。她垂眸,低低地嗯了声。
韵月琴看了韵春一眼。从小到她离开那年,每当韵春这样回她,就是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但面对要改变或者得失的情况,韵春一时间不能消化。
不过每次韵春都会听她的话,让她没那么操心。
韵月琴倒也不是非让韵春不喝咖啡,抿笑说:“不是不让你喝,是少喝。”
韵春抬眸撩向韵月琴,无声一笑。
路青雪并不是天天弄咖啡给她,更多的时候是粥,咖啡只是偶尔一次。
她刚才只是在想:以后的早晨,‘豆浆’和‘咖啡怎么平衡。’——
早饭匆匆吃完,徐蓝椋说韵月琴需要回到镯子里修养,韵春对此没有异议,跟韵月琴说了明天见后,徐蓝椋将韵月琴封到了镯子中。
看着徐蓝椋贴上符纸,韵春小心谨慎:“我妈能听到咱们说话吗?”
徐蓝椋关上柜门,“不能。”
符就是用来封印韵月琴气息的。同时也让韵月琴无法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韵春放下心,直接把憋了一早的话告诉徐蓝椋:“钱我转你。”
这话不能在韵月琴面前说。为了帮徐蓝椋隐瞒,韵春得装没和徐蓝椋发生过交易。
徐蓝椋往客厅走:“用不着。”
韵春跟在她身边:“哎?你让我请你吃包子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好说话?”
“你请了么?”
“是不是给你留了五块?”
徐蓝椋哼笑了声。
有时被忽略的事情在某个瞬间会被突然想起,随之分析出被忽略的那些细枝末节。韵春眯起了眼,朝徐蓝椋靠近,低声质问:“你既然认识我妈,当时是不是就认识我了?”
徐蓝椋可以否定,但她没有。这辈子除了喜欢韵月琴这件事她没那么光明磊落,其余的事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她点头:“嗯。”
韵春昂了一声:“咋感觉你是有预谋地接近我的呢?”
低头转账的韵春没有注意到徐蓝椋表情顿了下。
她将钱转给徐蓝椋,收起手机,“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徐蓝椋想都没想:“别来了。”
韵春一愣:“嗯?”
徐蓝椋直言不讳:“嫌你烦。”
韵春:?
她哪里烦了。
昨天一天她也就吃饭睡觉的时候和徐蓝椋说过话,其余时间都在韵月琴身边,要烦也是她妈嫌她烦吧?
“那不可能。我妈在你这儿。”
徐蓝椋嘴角一勾,“所以嫌你烦。”
韵春搂上徐蓝椋肩膀,轻轻晃了晃:“哎呦徐阿姨,别这么小气嘛。要是我妈能去别的地方,我肯定不会来烦你啊,当然我也不白吃白喝,会给你钱的。”
徐蓝椋斜她一眼,淡淡:“没说要你钱。”
前面的铺垫已经差不多了,她道:“只是不能再像昨天那样,让你妈陪着你睡觉。”
韵春:“为什么?”
徐蓝椋不习惯撒谎骗人,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但和韵月琴有关的事情,却如枯叶蝶般善于隐藏。
“因为夜晚阴气重,是你妈恢复的最佳时间,你一直缠着她,她还怎么恢复?”
惦记韵月琴,韵春完全被唬住了,她颔首:“…知道了。”
韵春心里挂着事,没和徐蓝椋多说什么,道了声再见后出门。
小跑着下楼。
下楼后,韵春奋力奔跑。
她和徐蓝椋都在老城区住着,走路大概要十五分钟,跑着回家时间缩短一半。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秋季特有的凉爽扫面。
睫毛在风中颤栗抖索,冷风灌入微张的口中。
一路蹿到心中。
将韵春心里的思绪吹乱,打散。
没有谁会等着谁。韵春猜测路青雪等不到她应该就不会等了,可吃饭时她便心神不宁,惦记着回家。
回家去找路青雪。
跑得着急,韵春跑到家门口时,整个人气喘吁吁的。她撑着双腿缓了两秒,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没等钥匙碰到锁孔,嘎达一声,门——
开了。
韵春目光凝视门缝,持着钥匙的手僵在半空,屏住呼吸,耳边静到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
韵春仰起头。
门缝越开越大,当完全能容下一个身影时,路青雪从门后探出了头,对门前的人笑:“回来啦。”
韵春耳边的心跳声如雷。
路青雪在等她。
一如往常。
只是这次路青雪背后的一片光亮不是驱散黑暗的灯,而是清晨的阳光。
韵春抿起了唇,迫使自己不大喘气,让她看着没那么狼狈。撑着膝盖的手挪开,韵春慢慢站了起来,“嗯,我回来了。”
路青雪扶着门,“今天晚了五个小时。”
“我有点事。”韵春模糊回答。
进门走到路青雪面前,“你…一直在等我吗?”
路青雪:“嗯。”
内疚宛若雨后春笋,肆意生长。
“抱歉,我…”
韵春卡住,她无法对路青雪说真话。
路青雪好像对她为什么会迟回来不感兴趣,没有问她为什么迟回来,还在她卡住的时候,回:“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忙啊,我知道。”
且等你这件事,我习惯了。
“青雪姐…”韵春嗫嚅着。
路青雪问,“吃饭了吗?”
韵春下意识望向餐桌,那里立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盘子里放着三明治。
“吃了。”韵春如实回,脚朝餐桌走去,“但没吃饱。”
路青雪落后了一步,跟在韵春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勾着的嘴角虽降了几分,笑意并没有完全消失。
站在桌边,韵春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她端起抿了一口。
很苦。
早上她喝的豆浆里放了糖,甜丝丝的。咖啡里也放了,可依旧很苦。
不过还好,哪怕嘴被今早的豆浆改了口味,韵春也还记得咖啡的味道。
喝了一大口,找回了些感觉。韵春望向路青雪,圆眼眨巴。
路青雪柔眉:“味道怎么样?”
韵春狂点两下头:“好喝!”
路青雪笑笑:“那吃吧。”
韵春嗯了一声,去厨房洗了手后坐在椅子,吃着三明治,心里的疚意还未消散,她想找个话题跳过去,然后就把她那无聊的问题又拎了出来:“青雪姐,你说早饭是指早晨第一顿饭还是醒来的第一顿啊?”
问完韵春默了下:“会不会感觉我这个问题很无聊?”
她忘了,这个世界大概只有韵月琴不会嫌她。
算了,反正是挑话题,再换一个好了。
就在韵春张口,准备说些别的时,路青雪回她,“不会。”
路青雪坐到韵春对面,手搭在桌边。从韵春角度看,摆在面前的咖啡热气升到了那双含雨的眸前,淡淡的雾气笼盖,路青雪的嗓音都好似含着水汽,“对我来说,你醒来的第一顿饭是早饭。”
这是和韵月琴不同的回答。
还是个在两者间做出了选择的回答。
说出的语气都那么坚定。
韵春不由:“为什么?”
路青雪睫毛轻扇了下,撩起的眸光似揉碎的月光,涟着柔柔的洁白,星河在此间。这样的眸对上韵春的双眼,眸光凝起,似乎在浩瀚星海中找到了唯一属于她的那颗星。
眼中的温柔铺满了整个宇宙,路青雪对着那颗挂在天边,闪着微弱红光的星星说:“无关其他定义,我以你为中心。”
以特定的观星地点来说,你在天边。
以我所看到的星海来讲,你是无边无际的星辰里,最中心的那颗星。
万般光亮都比不上你周身的红色微光。
细微的,让我不敢眨一下眼睛,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你。而每次你微弱的红光闪动,我自恋地想,那是你在和我打招呼。
路青雪说完后,没有等待韵春给她回应,因为星星自身就是闪光的,并不是特定闪给她一个人看。
可是这颗闪着红色碎芒的星星,目前好像只有她发现了。哪怕远在天边,也有种近在眼前的私有感。
路青雪笑着对韵春说:“你醒来才代表这一天开始,而我也是。”
韵春心跳加快。
齿间的咖啡醇香厚浓。
在路青雪含雨的眸下,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
只不过韵春没有立刻捕捉到它,那时韵春在想另一件事:这个世界除了韵月琴,还有一个路青雪不会嫌她。
她不言,路青雪不语。
韵春第二顿早饭就在这看似安静的环境下吃完。
什么叫看似安静?
因为平静的表面下,韵春心跳声堪比鼓乐队,自己给自己敲奏了一曲。
毫无曲调可言的一曲,就像雀鸟的叽喳喳,能听懂曲调的,只有明白意思的同类。
韵春显然不是这类人,她不知道心跳为何会紊乱。
只当是豆浆和咖啡不合,或者回家跑太快又喝了咖啡,刺|激的。
她以为是物理作用。
简单收拾了餐盘,韵春从厨房出来时,心跳已经恢复平常了。
路青雪坐在沙发看书。
一身白裙,身段曼妙。
韵春视线快速扫过,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到遗像前,点了三支香。
跟路青雪说了一声要去洗澡,洗澡后换了身衣服才回到客厅。
坐到沙发时,路青雪将剥好的橘子掰了一瓣喂到韵春嘴边。
韵春下意识张口。
初秋的橘子口味一般,却要比夏日的酸橘子好吃太多,酸中带着淡淡的甜。
汁水爆满。
韵春吃下,紧接着第二瓣喂了过来。
韵春这次没张口,而是伸手要接橘子,“青雪姐,我自己来吧。”
她的手指即将碰到橘子,路青雪微微抬手,躲过了她的手。
韵春看向路青雪,路青雪:“你继续擦头发。”
她浅浅地笑,“我喂你吃。”
韵春头上还带着干发帽。
本想说不用擦,帽子吸水后她直接去吹干,可还不等她说,那瓣橘子又回到了嘴边。
路青雪:“张嘴。”
韵春心里犹豫,唇却已经在路青雪的注视下张开。
路青雪见状唇角翘了起来,弯弯的勾着的弧度,好比蝴蝶振翅时翅膀的花纹在光下闪动。
韵春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好美。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她和路青雪不是情人,她也没见过西施,可为什么她眼里的路青雪会这么美?
因为路青雪本身就是美的。
无须情人眼里的滤镜。
而此刻,这么美的人在喂她吃橘子。
韵春毫无意外被美得愣了神,已然张开得口没防住,不仅咬到了橘子,连同路青雪的食指指尖一并咬住。
韵春第一秒没反应过来,还是在看到路青雪清冷的眉梢挑起,眼里沁着温柔笑意看着她时,韵春才意识到齿间的触感不对。
路青雪的指尖比橘子果肉还要软,凉。
韵春慌乱松齿,身体向后移。
路青雪的手指便这么出现在眼中。纤纤如葱白般的手指,指尖湿润润的,染着湿意。一时分不清是被咬破的橘子汁沾染,还是韵春齿间的口水。光下,指尖亮晶晶的。
韵春俯身,从茶几的纸盒中抽出一张纸,正要给路青雪擦手,却看到指尖的湿润在瞬间消失。
她默。
忘了路青雪不一样,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动烘干功能?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路青雪想,无论是橘子汁还是口水,手指都不会沾染。
瞧见韵春脸颊有抹不明显的红晕,路青雪低低一笑,这么容易害羞?
韵春听到笑声,以为路青雪在笑自己吃到了她手指,这么窘的事情发生,也确实该笑。
她眨眨眼,“还敢喂我橘子吗?”
路青雪正掰着新的橘子瓣,听到问题她没转头去看韵春,视线还停在橘子上,弯翘的睫毛抖动:“嗯?”
韵春问:“不怕我再咬到你的手?”
又听得一声轻笑。路青雪捏着橘子瓣,喂到韵春嘴边,弯起的眸柔柔笑意:“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被你咬。”
“……”
窘迫红的脸颊升起了抹羞意。
确实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梦里,她不知含咬过多少次路青雪手指。
但那不一样啊。
虽然本质都是咬手指,但在梦里那是调\\情,现在吃橘子是不小心。
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除非……
除非她俩谁将其混为一谈了——
吃完橘子,韵春去吹头发。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路青雪无意识瞥过去,等到韵春吹干头发走来,她对韵春说:“星姐找你。”
星姐?
韵春拿起手机的同时看路青雪,“你干嘛也叫星姐?”她给秦星的备注是全名,就算看到了秦星找她,一般叫的也是名字。还有,秦星应该是比路青雪小的。
不会又要说什么‘你的星姐’之类的话吧?
显然路青雪没韵春想的那么幼稚,路青雪只是笑笑:“跟着你叫的。”
韵春眼皮一跳。
没来得及去捕获一闪而过的异样,低头看秦星发来的消息。
回了一句后,韵春看了眼沙发上的身影:“星姐说有公司谈合作,让我过去一趟。”
路青雪嗯了声。
韵春又说:“不知道会谈到多久,中午可能不会回来。然后我在公司待一会儿,下午直接就去店里了。”
“……”
韵春本来低着头回别人的消息,回了两条后没听到路青雪回应,下意识看向沙发。
只见路青雪直直地盯着她看,面露盈盈笑意。
那笑美得让韵春呼吸一滞,韵春稍稍错开视线,不自然地轻咳了声后,平复了呼吸频率才又转头朝路青雪看去。
见路青雪还笑着,不过眼睛眯了起来。韵春微微蹙眉,疑惑:“怎么了吗?”
干嘛这么看她?
她说了什么笑话吗?没有啊,她只是把今天要做什么说了一遍……
同时间,路青雪笑着问她:“小乖,你是在和我报备吗?”
韵春被问得恍惚。
是在报备吗?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和路青雪相处的这几个月,可能是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所有,韵春做什么都不怎么会和路青雪说。
但是现在,她在对路青雪报备行程。
让路青雪知道她做的一切,清楚她的动向。这样路青雪就不会在不明中等待,不会一直在黑暗中等她回家。
可明明之前没有过的行为,明明是第一次报备,她为什么这么容易说出口?
是因为比平时迟了五个小时到家,门却依旧被从内打开?还是因为桌上等待她的热咖啡和三明治?
都不是。
是因为路青雪。
因为她心里对路青雪有愧。
路青雪在深夜里等她归回,她却早早入了梦,独留路青雪迎接破晓。
心口酸涩,韵春“嗯”了声。
她顾不得回别人消息了,放下手机看着路青雪,韵春说:“我把今天要做的事情告诉你,你…”
“你就别等我了。”
第39章 第 39 章
韵春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 单纯的不想让路青雪等她而已。
路青雪清楚。
可嘴角的笑却还是轻了几分,她眼波的柔转动,“你要做什么就去做, 等不等你, 是我的事情。”
这是韵春不想要的, 她说:“我现在有了新的工作,回家的时间不定, 不可能会像之前那样定时回来。说不定以后的每天, 不止会迟回家五个小时, 可能更久。”
如果真的恢复模特的工作,那么可能会忙到连家都不能回。
那个时候路青雪还能等到她吗?
韵春话说的很直白,却也是事实。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有用,对路青雪来说…完全不是事。
路青雪:“那又怎么了呢?”
对上韵春诧异的眸光, 路青雪笑:“小乖, 你是不是忘记我是鬼?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并不是全天在等你。”
“今天会等你, 不过是我恰好空了下来。”
路青雪放缓语气:
“至于等你这件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无论你有多忙,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做什么。在你的身后, 都有我在等你。”
路青雪眨眼间到了韵春面前,笑着对她说:“小家伙, 想做什么就去做, 不用考虑我。”
在韵春唇动未说出话时, 路青雪先前喂韵春吃橘子的手指抬起,在韵春的额头点了点, “我怕的不是等你,而是怕你不想我。”
“如果你实在觉得内疚,在能想我的时候多想想我。”
韵春眼尾低了低。
——能在想我的时候多想想我。
这句话不能细品,品一下就感觉:路青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韵春不敢问。
眼下情况复杂,她信路青雪,却也不敢赌。
两人看似处在磨合期,其实不过是路青雪的一再包容。
那她能做些什么呢?
她抬眉,看着路青雪说:“我明天会准时回来。”
路青雪笑:“好。”——
过了五天,明天就是出发去米兰的日子。这一晚韵春跟路青雪说不回家后,转头到了徐蓝椋家。
韵月琴给她开的门。
进门第一句,韵月琴问她:“行李收拾好了吗?”
昨天韵春才跟韵月琴说要去外地,本来她准备听徐蓝椋的话,晚上不出镯子的,可是想到韵春明天要出远门,韵月琴说什么也不肯待在镯子里。
她惦记韵春,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韵春点点头:“差不多。”
这个回答在长辈耳朵里都是不满意的,韵月琴眉微微一皱:“什么叫差不多?没收拾好吗?用不用我去给你收拾?”
可别。
韵春笑:“收拾好了,你放心啦。明天下午的飞机,等早上我回去再检查一遍。”
韵月琴嗯了声,又问:“吃饭了吗?”
韵春一愣,摇头:“没。”
这个点她很少吃东西。
“饿不饿?”韵月琴眼露心疼,“妈去煮碗面给你。”
韵春扬起了抹笑:“好。”
下班回家有妈妈煮面。
这种感觉真好。
吃面的时候,母女俩又聊了几句,不过怕吵醒徐蓝椋,她们压低声音说话。
吃完饭,韵春简单洗漱了下,就来到了客房。这里的床单和被罩都被韵月琴换了,直接睡就可以。
韵春躺下,韵月琴靠在另一边,吩咐着韵春出门在外要多注意。韵春听着她的唠叨,心里暖暖的,好久没听过妈妈的嘱托了,安心的感觉萦绕,累了一天的韵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窗外,一轮弯月挂在云际。
凌晨一切都静悄悄的。
直到一道风吹铃铛时的细响打破宁静,犹如天光墟开划破夜空的那一瞬。
睡在主卧的徐蓝椋在刹铃铛声响起的那睁开了眼睛,她来到客厅,俨然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客卧前。
听到开门的动静,那道身影缓缓侧目。
清冷月光下,对方的容貌清晰地展现在徐蓝椋眼中。
这张脸她见过,在路婉怡家的柜子上,那是张照片。
一张遗照。
面对不请自来的鬼,徐蓝椋之前都是直接打走的,但眼前的鬼不一般,她顿了顿,随即抿唇笑:“来找韵春?”
路青雪转身看着徐蓝椋,面容冷淡。
等了会儿,得不到回应的徐蓝椋上前一步,心里警惕,但怕被路青雪看出什么,面上轻松道:“韵春就在里面,我进去帮你喊?”
瞧着眼前的鬼轻轻挑了下眉,依旧不语,徐蓝椋拿定主意,作势要进客卧。
只是在她快要走到门边时,路青雪抬起一只胳膊拦住了她。
“别打扰她休息。”
放下胳膊,路青雪看向徐蓝椋,“你也不用遮掩,我知道琴姨在里面。”
徐蓝椋手中的镯子被她攥紧。
进去当然不是为了叫韵春,而是要把韵月琴藏起来。
“你想干什么?”她低声质问。
路青雪嘴角翘了翘,“干什么需要告诉你吗?”
她环视一周,像是在找韵春在这里生活的痕迹,最后目光停在了餐桌的水杯,扫了一眼,视线回到徐蓝椋身上,“你利用我的时候,好像也没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徐蓝椋心中哗然,可面上还佯装不解:“什么利用?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路青雪眸色淡淡,面对别人,她不像对韵春那么温和,眯眸冷声:“你为了琴姨做的那些事,瞒不过我。”
“…”
是瞒不过。况且路青雪的身份还不一般。
徐蓝椋绷紧的后颈微微松懈,抿声:“并不是利用,只是恰好那时你父母找了过来。”
一道寒气直逼徐蓝椋面门,徐蓝椋以为路青雪介意的是婚约,她便说:“当初给你定下婚约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白无常。如果你答应我不动她,我可以立刻解除和韵春的这层关系。”
然而路青雪回应的不是她的条件,而是反问:“你这么利用韵春,不怕被琴姨知道?”
“利用她?还是那句,并没有利用。”
至于韵月琴知道后怎么办?她不会让韵月琴知道。
而韵春。
徐蓝椋说,“如果她知道我是为了找到她妈,当时肯定不用安排冥婚,她直接就把镯子给我了。而我之所以会安排你和她…”
徐蓝椋顿住,后面的话没说,她抬眸对路青雪说:“剩下的是我的私事,你没有知道的必要。如果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想你找错对象了,毕竟给你安排冥婚的人,是你的父母。”
路青雪眸光凝起月色,声线清冷:“不用说这么多,我来只有一件事。
“让你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对韵春坦白。”
徐蓝椋面露怔然。
“她不该被欺骗。”路青雪说。
也不该在被欺骗的前提下,一趟趟往这里跑,想来小家伙必定对徐蓝椋心怀感激。她想徐蓝椋主动对韵春坦白,要好过以后韵春自己发现。
徐蓝椋:“…”
她颇为怪异地看路青雪:“所以你呢?来找我不是为了让我解除你们的关系?”
路青雪眉眼皆含冷然,对于徐蓝椋的问题不给予回答,可徐蓝椋不打算让这个话题跳过去,她道:“据我所知,任职的阴官是不能与活人有任何联系的。”
所以徐蓝椋才怪异。
她以为路青雪是来‘探讨’冥婚这件事,结果路青雪只是让她对韵春坦白,丝毫没提解除冥婚的事。
徐蓝椋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望着路青雪沉默几秒:“不怕被惩罚?”
天边的月被云遮挡,屋子里的光暗了几分,路青雪整张脸陷入阴影中,晦暗不明。
当月前的云有消散的迹象时,路青雪轻薄的声音穿透云层,冲淡了暗色。
“少这一件吗?”她说。
徐蓝椋指尖发麻。
她好像知道在‘不少’的会让路青雪受到惩罚的事中,其中一件事是什么了。
大概是——韵月琴。
在知道韵月琴在的情况下,却没有带走她。
为什么?
因为不想韵春伤心?
所以多受惩罚也没关系?
可这样的行为…不单单是惩罚了吧?
很有可能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又一道铃铛声响。
徐蓝椋和路青雪同时看向了客卧。
转瞬间路青雪消失。
而徐蓝椋推开客卧门,与站在门后的韵月琴对视在了一起——
韵春醒来,韵月琴不在身边。
打开卧室的房门,一如之前那样,徐蓝椋在客厅里练操。厨房里传来水声,大可能是韵月琴在洗什么东西。
跟徐蓝椋打了声招呼,韵春洗漱后走进厨房。
韵月琴还站在豆浆机前,可这次却没有听到韵春的脚步声,还是韵春叫了两声她才回头,扯了抹笑道:“醒来了?”
一眼看出韵月琴神色不对,韵春:“妈,你怎么了吗?”
“没事。”
“看着不像。”
韵月琴笑笑:“我就是在想你行李都收拾好了没。”
韵春哦了声,安抚:“现在出门,缺什么都能买,不怕的。”
“那就好。”韵月琴道。
韵春在一旁,本想问韵月琴今早吃什么,韵月琴声音率先传入耳中:“对了,妈上次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是不是说没有?”
“对啊,怎么了?”
“就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我忙着挣钱,哪有空想这些?再说了,谈恋爱做什么啊?我完全想不到一点好处。”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猝不及防的提问让韵春卡壳了,“…妈?”
她缓了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更想说的是——你怎么会问这个?
在韵春看来,韵月琴所接触的方方面面,不会对同性恋这个词有太多的认知。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韵月琴:“我怕你喜欢女孩,不好意思对我说。还有…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以后再被人骗,在感情上吃亏怎么办?先找一个试着谈谈。总不能以后一个人过吧?”
韵春反应了会儿:“听你这话,我喜欢女生也没关系?”她以为她妈是个老思想,没想到这么开明?!
喜欢女生这件事,韵春是十几岁懵懂发现的。具体多少岁忘记了,但具体是因为什么知道的,韵春还记得很清楚。
是一场梦。
她梦见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哭得正伤心时,一个女人走过来抚摸她的脑袋,然后把她搂入怀里,轻声安慰她。
声音轻柔的,宛若天使在唱歌。
她被抱在怀里,早就哭不出声了,脸颊红红的。
梦里的怦然心动在韵春醒来后,乃至那天往后的好些日子,心中还留有那份悸动,贪恋那人怀里的温度和身体的香气。
打那以后,她渐渐发现了自己对同性是有不一样感觉的。
好巧不巧,她梦见的那个人是路青雪。
“…”
韵春眼皮动了动,要不是韵月琴问,她也不会想起这回事。
现在想到,韵春抬手摸了摸鼻子。
她的人生没有路青雪是行不通的。
没有路青雪,或许还有别的青雪出现,能让她有学自行车的心,让她被狗追有人保护,让她早早意识到自己的取向,让她知道原来有人的眸会下雨,让她知道包容两字都多难…
这些都会有别的青雪替代,但不一定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
没有路青雪,韵春的人生必定不完美。
所以这个世界不能没有路青雪。
也就是,她不能没有路青雪。
韵春心脏缩了缩,这种感觉…像几年前的悸动回来了。
思绪在豆浆机声音停下时跟着暂停。
风从未关严的窗户中吹入。
吹得韵春刚睡醒的困倦消失了几分。
脑子没那么模糊,耳朵便更加清晰。
她听见韵月琴说:“当然没关系,无论男生女生,一定要是个对你很好的…”
“人。”
韵月琴说完,才发现厨房门前一个单薄的身影。
见到她看过来,徐蓝椋转身离开,离开前望过来的那一眼,深深地灼痛了韵月琴。
等到韵春出门。
韵月琴关上门后,转身要回卧室,也就是回镯子里。
她要逃避。
可徐蓝椋不如她愿。
在她即将进门的那刻,徐蓝椋拦住了她。
她抬眸,徐蓝椋红着眼眶,有些失笑地对她说:“我还以为这辈子你的思想都不会变,原来……”
“原来女生是可以和女生在一起的啊。”
韵月琴瞳孔一震。她凝眸看着徐蓝椋,抿唇未说一句话。
这副样子刺痛了徐蓝椋,干裂的唇艰难张开:“我不知道你昨晚听到了多少,但你肯定猜到了韵春和路青雪的不一般关系。不然你也不会特意嘱托韵春找一个人谈朋友。”
人这个字,徐蓝椋咬了重音。
像是为了特意强调某件事。
“所以你是觉得人和鬼不能在一起喽?也是因为这样,女生和女生在一起这件事,在你心里就变得微不足道了是吧?如果你的思想这么容易就能改变,那我呢?我这二十多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徐蓝椋声音沙哑,从凌晨醒来就没有睡的她,面色苍白到无了血色,“还是说当初如果我没有那么好说话,你说要结婚的时候我用死|逼你,你是不是也就选择我了?”
韵月琴严肃:“阿蓝。”
一声唤喊,唤得徐蓝椋本就发红的眼眶泛起了润,处在崩溃边缘的她,被这一声彻底推进了深渊。
她干笑了两声:“所以韵月琴,你的一句女生可以和女生在一起,让当初的我成了一个笑话。就因为要有一个比它更难接受的场面出现,你就坦然接受了你当初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是的。
韵月琴想说不是。
她想说她们在一起这件事,从她发觉爱上徐蓝椋的那刻就知道了。并且,深以为然。
只是当时她们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妈知道了,她妈像刚才徐蓝椋说的那样以死相逼,她不得不……
可是这件被她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事情,到了可以开口解释的时候,韵月琴发现,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尤其是现在,她死了,徐蓝椋还活着。
这件事就该随着她的死亡而死亡。
误会也好,憎恨也罢,是她对不起徐蓝椋。
她能说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在徐蓝椋因为这三个字怔愣。似乎没想到她说了那么多,最后等来的只有这三个字而失语时,韵月琴又说:“小韵是人,自然要找人谈对象。我没有特意说是男生女生,只要是她喜欢的,就好。”
“那我呢?”徐蓝椋反问,“我呢?!”
韵月琴眼神一滞,别过头不去看徐蓝椋:“你想找谁谈,不需要我嘱咐。”
徐蓝椋被气笑了,她一把抓住韵月琴脖子,强迫韵月琴看向她。对着那双冷漠到无情的眸,徐蓝椋一字一字质问:“我想找谁谈你不知道?!”
韵月琴低眸睨着脖子上的手,她感受不到痛,可也知道徐蓝椋没有用力,就是这样,徐蓝椋哪怕再生气也不会伤害到她。而自己呢?一遍遍一次次地伤着小妹妹的心。
坐在小山坡看野花的时候,韵月琴常常想如果有机会见到徐蓝椋,是不是可以跟她说一句对不起?说完之后,如果徐蓝椋说没关系,那她就不说话了。如果徐蓝椋骂她,恨她,那她或许还能有机会对徐蓝椋说一句我爱你。
可是直到死前,她都没有机会。
还在死前的那一秒,看见徐蓝椋站在床边笑着说她活该。
她是活该。
韵月琴敛眸,手慢慢抬起搭在了徐蓝椋的胳膊上,笑着说:“阿蓝,我已经死了。”
早晨带着希望的光照入室内。
明明该感受到暖的,徐蓝椋眼前却是一片灰。
死灰。
抓着韵月琴脖子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一句死了,好像一切都没那么恨了。脑海里的恨意全都被当初的心动代替,想到的,只有小山坡上,韵月琴如花般的笑颜。
桌上的小黄花鲜艳开放,迎接新的一天。
那透亮的颜色,成了徐蓝椋眼前唯一的颜色,她望着韵月琴,将眼前的黄色慢慢地填在韵月琴身上,好似这样,能赋予韵月琴新的生命力。让她能如花般坚韧绽放。
徐蓝椋眸在光下闪了闪,她哑然:“韵月琴,现在我可以放下过往所有。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最后这句话徐蓝椋几乎是求着说的。
可等了许久,久到她填在韵月琴身上的颜色转淡,也没有等到面前的韵月琴开口。
憋了多年的情绪早已形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球体,这个球体,终于在这个看似平常的早晨爆发,刺破屏障的,是韵月琴的沉默。
徐蓝椋后退着吼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吼出来的那刻,徐蓝椋的嗓子坏了,眼睛也坏了,心也坏了。
喉咙间一股腥甜翻涌,徐蓝椋扯着嘶哑的嗓音,哭着捂住心口,仿佛这样心就没那么痛了。“你说话啊韵月琴!为什么你能让韵春去追自己喜欢的、去和女生在一起。你就不能和我在一起呢?是因为……你不爱我?”咸竹付
徐蓝椋浑身无力,腿软到跪在了地上。
泪水滴落地面,徐蓝椋抬头看面前的身影,笑:“是了,你从来没说过爱我。我们甚至都不算在一起过。我以为水到渠成的感情,结果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多情。”
眼前出现了抹黑影,韵月琴跪在徐蓝椋面前,张开手臂将人抱在了怀里,低声:“我们当然在一起过。”
徐蓝椋身体僵住。
韵月琴无奈:“阿蓝,如果我对你没有感情,在小山坡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我会躲开。”
提到往事,徐蓝椋的情绪看似平稳了些,第一次吻韵月琴的画面,这么多年徐蓝椋都无法忘记,此刻眼前浮现出了那天的白云蓝天,风吹青草地的律动。
“你当时不是在睡觉吗?”
韵月琴:“装睡。”
“你……”迟到多年的窘迫让徐蓝椋说不出话来。
几秒后韵月琴看徐蓝椋安静了下来,试着出声安抚:“阿蓝,小韵和我们是两码事,你不要想的太偏激了。”
韵月琴抚着徐蓝椋的脸颊,“而我不能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已经死了,你还活着。”
她声音平平地说出在徐蓝椋耳中冷冰冰的话:“人和鬼,不能在一起。”
徐蓝椋平下的情绪又一次如沸水蒸腾,她眨着泪目:“我不在乎你死没死,我只在乎你在不在我身边。”
韵月琴一点犹豫都没有:“这是不行的。”
她说:“等到小韵回来,我就会离开。”
韵月琴的语气将徐蓝椋带回了二十多年前,她对自己说断开的那天。一样的劝慰语气,一样的温柔好像在为你着想,一样的……让徐蓝椋心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在找到你之前——”
徐蓝椋对着韵月琴看似毫无波澜的眸,近乎疯狂地说:“我给韵春结了个冥婚。”
徐蓝椋瞳孔地震,眸光颤动盯着徐蓝椋。
为徐蓝椋话里的内容震惊,为徐蓝椋震惊。
她不敢信眼前的徐蓝椋是她记忆中围着她转的小妹妹。
徐蓝椋抓紧韵月琴的手臂,偏执地道:“你女儿可以和鬼在一起,那你也就可以和我在一起。”
她自然看到了韵月琴眼里的不可思议,在韵月琴推开她之前,徐蓝椋低笑着说:“如果你不想韵春和鬼产生联系,很简单,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那我可以解除她和路青雪的联系。而如果你从我身边离开,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对韵春做什么。”
提到韵春,韵月琴的情绪无法再稳定,她骇然:“你疯了?”
徐蓝椋嘴角牵起,笑:“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疯了。”
徐蓝椋的手抚上了韵月琴的脸颊,眸中痴情化作了浓浓的占有,被泪水浸湿的眸眯起,“回到我身边,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手指停在了韵月琴的唇上,徐蓝椋凝视着,慢慢朝其靠近时低低叫道:“小月姐…”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推倒在地。
韵月琴飘然起身,想要说什么狠话,可是看到徐蓝椋望向她的那双泪眸,到嘴边的话怎么也吐不出口。
最后留下一句:
“我们之间的事,不该扯上小韵。”
第40章 第 40 章
韵春的行李很简单, 就一个小箱子。
她刚收拾完,秦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车已经来接她了。
韵春收起手机, 拉起箱子对身边的路青雪说:“那我走啦。”
路青雪点头:“嗯。”
走到门前的韵春正要换鞋, 听到路青雪不咸不淡的一声, 侧眸:“你怎么一点都不热情?”
“送你出门为什么要热情?”
韵春想了下,“也不是热情吧, 就……你不嘱咐我点什么?比如注意安全这类的?”
路青雪笑看着她:“嗯?”
韵春:“……”
她恍了下, 撇嘴, “我忘了,咱们随时可以见面。”
嘱咐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不过……
韵春问:“你能出国吗?能上飞机吗?是不管我在哪里想你你都会出现吗?”
还有一个问题,“外国的鬼长什么样啊?”
问完这个,心里忽然涌现了不止一个问题, “你说外国有吸血鬼吗?如果见到了你能打过吗?咱们国家是地府, 那国外的是什么?跟咱们的管辖一样吗?也会有……”
韵春差点脱口而出一个白无常,还好及时刹住了车。
路青雪看着她, 笑容浅浅:“问题好多。”
韵春哼笑:“嫌我烦了?”
路青雪指了指手腕, “只是想提醒你, 时间要来不及了。”
韵春噢了一声, 动作自然的把手里的包递给路青雪,她则弯腰穿鞋。“是该出门了, 不然星姐又要催了。”说完,连韵春自己都没发现, 她下意识的对路青雪分享起了自己心里想法:“这段时间她老暴躁了, 我卑微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生怕惹她生气。”
这些话韵春平时都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的。
路青雪发现了,她眉眼舒展, 搭话:“她怎么了?”
“开公司各种事呗。这段时间忙,她本来不准备去米兰的,但项泽,就我们那人事经理,提到米兰有个特别难搞定的模特,如果把她签到公司,那我们公司的发展又要进一步了,这不正好你们公司包机票酒店,能省下一大笔,她就一起了。”
韵春说完也穿好了鞋子,起身从路青雪手中接过了包,最后说:“所以青雪姐,在我对你现有的了解基础上,我还是觉得你好厉害!”
除了秦星,韵春也参与了工作。就一点工作就能让她忙不过来,韵春不敢想路青雪在国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还能把公司建立的那么大。
夸完路青雪,韵春冲其眨了眨眼,“走喽。”
路青雪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韵春转头看她,对视的瞬间,双方会心一笑——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
SNOW公司给她和秦星订的头等舱,办理完手续后,几人前往候机室。
去的路上,韵春看见了几个挺眼熟的人,是之前当模特参加酒会见过的,都是晖市的一些豪门子弟,不用猜也是去时装周的。不过他们去大可能是为了玩。
韵春扫了眼便收回视线,本以为打个照面,结果其中一个人看到视线扫过他们后顿了下,随即扬起抹笑朝他们跑来,边跑边喊:“莫星!”
韵春还在反应莫星是谁呢,就见那人一下扑进莫星怀中,双臂挂在莫星后颈,“莫星!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怎么都不回我啊?”
秦星皱眉,将脖子上的胳膊拿下,“你认错人了。”
韵春没忍住笑了,不过她还很给秦星面子,没笑出声。她笑人家小姑娘都挂你身上了,怎么可能认错人。
果不其然小姑娘手被拿开了,但还粘在秦星身上,“哦对,你改名了。”
“秦星,你去哪?我跟你一起。”
秦星看了她一眼,大步向候机室走。
落下小姑娘一人站在原地,表情可怜兮兮的。
直觉告诉韵春这件事她不该参与,所以在看了小姑娘一眼后,她便敛眸向前走。
不曾想小姑娘追上了她,说:“我叫言连,你是?”
她礼貌地回:“韵春。”
言连不在乎韵春叫什么,她问:“你跟秦星是什么关系?你们要去哪?”
语气不是很友善,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可能是……把韵春当成假想敌了。
韵春微微一笑,正要说话,远处秦星喊了她一声。
韵春挑眉,冲言连道:“不好意思,先过去了。”
说着抬脚跑向秦星,到了秦星身边的第一句:“你以前姓莫啊?”
提到莫,韵春不由问:“是莫家的那个莫吗?”
脑海中浮现出大老板的名字,韵春放低声音:“莫月莫星,你们不会是——”
秦星投来一记眼光。
韵春瞬间噤声。讪讪一笑:“我就是好奇,你不说我就不问了。”
秦星转头:“有机会再和你说。”
“行。那需要我帮忙吗?”韵春靠近秦星,不着痕迹指了指身后跟上来的人。
秦星:“嗯。”
韵春一把挽上秦星胳膊,附在秦星耳边低声笑道:“星姐,你这副冷酷的样子很招小姑娘喜欢啊。”
身后的人看到两人如此亲密,顾不上脚下的高跟鞋,小跑着跟两人进入了候机室。
跑到秦星身边:“秦星,你是不是也去米兰?你的座位号是多少?咱俩能挨着吗?”
韵春回:“星姐座位跟我是挨着的。”
言连眨眼:“那咱俩可以换一下吗?”
这次韵春没说话,秦星冷冷开口:“不行。”
大小姐很少被拒绝,言连委屈:“为什么?!”
秦星淡淡:“因为我想挨着我女朋友。”
言连眼睛倏然睁大:“你…你们?”
韵春非常配合地低下头,一脸娇羞地靠上秦星肩膀。
秦星颇为‘深情’实则嫌弃地看了眼韵春,然后扭头对言连说:“韵春是我女朋友,言连,你可以放弃我了。”
话音落下,等到的不是言连的声音,而是从身后响起的一道冷笑。
“呵。”
耳熟的声音让韵春下意识直起腰,转头向后看。
身着黑色高领的莫月犹如只黑色天鹅,优雅地走了过来。言连看到莫月,立刻扑到了她身边,“莫月姐,莫星她有女朋友了……”
莫月笑:“我听见了,你先去休息,我帮你问一下。”
言连还没答应,莫月对身侧的助理说:“送言小姐去她的候机室。”
言连本想留在这里,可莫月的话又不得不听,只好跟着助理离开了,不过在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星。
被看的人早在莫月出现的那刻,转身坐到了沙发。
只留有韵春和SNOW的两个工作人员站着。
见莫月看了过来,韵春叫道:“大老板。”
她已经从秦星和项泽那里了解到莫月是SNOW的高层,所以对于莫月会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莫月似笑非笑:“你是她的女朋友?”
怎么说?
韵春有种‘出轨’被抓包的慌乱。
她没忘记莫月跟路青雪是朋友。
不过那抹慌乱持续还不到一秒,韵春行得端坐得正,正色解释:“纯粹是为了挡桃花。”
“嗯。”
很淡的一声回应。韵春识趣的没再说话。
莫月只问了韵春这一句,然后便坐下了。而她坐的位置,在秦星位置相隔一位的地方。中间空着的地方韵春是不想坐的,可候机室里的位置都已经坐满,SNOW两个员工还距离她们很远,像是躲谁一样。
韵春心想坐就坐呗,还能被吃了咋滴。
然而坐下没十秒,韵春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两人浑身散发着诡异,她坐在中间,感受到的是双重压迫。知道秦星以前姓莫,再加上从莫月出现的那一秒秦星就不对劲,韵春要再不清楚两人之间有什么,那她也太木头了。
两边气氛实在压抑,沉闷到韵春大气不敢喘。
挠挠头,韵春起身说了句要去卫生间,谁知下一秒秦星跟着起身,接着莫月也站了起来。
韵春:“……”
两位都是她惹不起的人,韵春只想说一句:能不能放过她?
介于两人沉默不语,韵春哈哈一笑调节气氛,“那一起吧。”
秦星转身坐下,“你们去。”
韵春看向莫月,莫月没说话,韵春问:“大老板,您去吗?”
莫月点点头并向前走。
韵春跟在侧边。
可走出两步,莫月停下说:“你先去,我落下东西了。”
落下什么了?秦星?
韵春装作不懂,微笑:“好。”
韵春很快上完厕所,但她没有立刻回候机室。而是在附近转了转,买了几杯饮品。
拖延着回去的时间,是怕早一些回去气氛依旧紧张。
她不在,期间两人发生了什么韵春不知道,只知道在她回来后,莫月对助理说着什么,而秦星则低头看手机。
两人都坐在原位置,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当韵春将饮品分给众人,分到秦星的时候,韵春才发现秦星嘴上的暗红色口红被擦得一干二净。
露出了原本如同青苹果般青涩的唇——
下了飞机,SNOW的人派车来接他们。
让其讶然的是,他们派了三辆车。
问过后得知,一辆接莫月,另一辆接秦星和中国部的SNOW职员,第三辆接韵春。
众人齐刷刷看向韵春,发现韵春一脸疑惑。
秦星持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对司机说:“韵春和我坐一辆车。”
对方却摇头,说:“韵小姐的住处我们安排在了别的地方,不在酒店。”
秦星:“哪里?”
那人说:“我们路董的家。”
韵春拉着行李箱的手在‘路董’两个字出来时便攥紧了。
路青雪的家吗?
而这时,莫月从她们身后走过,路过秦星时,淡淡:“让她去,你跟我走。”
秦星没动,她看着韵春,放心不下。
而韵春则对她笑:“星姐,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你……”
看了眼已经上车的莫月,韵春低声:“保重。”
飞来的路上,秦星已经简单跟韵春说了她的故事。
简单来说:秦星是个孤儿,有意识起就待在孤儿院了。六七岁时被莫家领养,起名莫星,成了莫月的妹妹。至于为什么会从莫家离开,改姓为秦,这一点秦星没说。
单单前面那段,韵春已经脑补了一场豪门世家的大戏了。
以前韵春从未想过秦星会被拿捏,可是这个假设在莫月面前,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莫月拿捏秦星,轻而易举。
此刻莫月叫秦星上她车…韵春心里为秦星点了三支香。
秦星颔眸,“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秦星向前走了两步,在第一辆和第二辆车间顿了一下,上了第一辆车。
上车后,秦星问莫月:“是你安排她住进路青雪家的?”
莫月笑:“是路青雪自己安排的。”
秦星皱眉:“你在说什么?”
人都死了怎么可能安排?
莫月勾唇不语,看向窗外的韵春,回想到路青雪去世前的那个时装周,路青雪有说过一句话。
那时她们正在阳台喝酒,路青雪端着酒杯俯在栏杆前,“秋天了。”
感叹完这一句,路青雪回头对她说:“明年我要邀请小家伙来米兰,到时候你千万别说我重色轻友,我已经提前一年跟你打招呼了。”
莫月坐在椅子上,闻言轻笑:“我能说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她在易家的公司,你不还是为了她跟易家合作?”
路青雪转过身,身后是一片橙红色的云,她站在那里,仿佛一幅油画。
风吹过,吹起了她的秀发。
她柔笑道:“是为了她。”
说着路青雪仰头抿了一口红酒,“但不是给你股份做补偿了吗?挣着易家的钱,就别给我扣帽子了。”
晃了晃酒杯,路青雪撩眸问她:“你说到时候我邀请小家伙住在我家,她会不会同意?”
莫月:“想近水楼台?”
路青雪妩唇笑,柳叶眼弯弯:“只是想在她睡醒的早晨,煮一杯咖啡给她。”
咖啡冒着热气,韵春眼里还有未褪的睡意。
那样的场景,想想,是个近乎完美的早晨。
莫月听了直呼不理解,这就是暗恋吗?这么纯?
纯爱是什么莫月确实不理解,毕竟她家那小孩,刚一成年就爬上了她的床。
莫月听了路青雪的话,扬了扬酒杯,与路青雪隔空碰杯:“祝愿她喝得惯咖啡。”——
上了车,韵春只问了司机一个问题。
她问:“路董…之前一直住在米兰吗?”
司机点点头:“是的。”
韵春听后嗯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了,她侧过头,看着车外一直向后退的风景。
这里…是路青雪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而她马上要到的,是路青雪住了很多年的家。
耳朵被揉了一下,韵春转头,路青雪穿着带有玫瑰花纹的裙子坐在她身边,黑长直变成了大|波浪,每一朵卷都像是温柔的云,勾起的尾梢性感俏丽,风情万种。
韵春眼露惊喜,似乎没想到路青雪会突然出现。
看出了韵春眼中的想法,路青雪笑:“不是你在想我吗?”
“我——”
韵春吐出一个字,意识到前面还有人,连忙拿出手机放到耳边,还没说话,路青雪手压上了她的手腕,“不要装作打电话跟我讲话。”
心思又被猜到了。
韵春眨眼:为什么?
“Cris是我的司机,他能听懂一些中文。”
好吧。
韵春只得打开手机笔记,打字:[我现在要去你家!]
“嗯,我知道。”
韵春:[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路青雪手落在韵春的腿上,没什么动作,就是随意地搭着。
跟韵春在一起,路青雪总想碰韵春。
捏捏韵春胳膊里侧的软肉、玩玩韵春的手指、揉揉韵春毛茸茸的后脑勺…
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次次靠近都想要触碰韵春。
每当碰到韵春,路青雪就会有种活过来的…舒服感。
韵春好像也习惯了路青雪时不时碰碰她的行为,对于路青雪手搭在她腿上,并未感到不自在。
路青雪手指蜷着,轻轻对韵春说:“可以适当形容一下。”
适当形容?
韵春沉默,看了眼窗外的风景,低头打字。
韵春:[有点期待!]
韵春:[不知道你家是什么样的?]
路青雪捏了捏韵春的膝盖上一点位置,瘦得一点肉都没有,手感不是很好。路青雪手向上移了移,捏到软肉后轻笑:“没有了?”
韵春对路青雪的动作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捧着手机,认真思索着怎么回答路青雪。
韵春:[嗯……]
韵春:[有在想…会不会在里面发现你生存过的痕迹。]
路青雪:“房子有两年没住了,不过应该有被按时打扫,但我的东西,没人敢动。家里的东西都是我摆放的,说不定会从任何东西上找到我的影子。”
韵春眸光闪烁。
纤细的指尖在光下摁着键盘,肆意游走。
韵春:[如果我住你住过的地方,走你走过的阶梯,睡你睡过的床,那我们算不算……]
“什么?”
韵春:[算不算错时空同居?]
耳边传来路青雪的一声轻笑,“傻啊。”
笑声里带着很明显的暖。
似乎是被韵春的问题感动和可爱到了。
韵春看向路青雪,不明白为什么要说她傻。
她的问题很傻吗?
路青雪手从韵春的腿上抬起,慢慢挽上了韵春的胳膊,“我们现在不就在同居吗?为什么还要错时空?”
因为……
因为那时的你还活着啊。
韵春:[我才不傻。]
韵春:[我就是想你活着的时候,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韵春:[如果…]
如果在你活着的时候住进你家,那会是什么样的?都不需要我去发现,所有的角落都有你的存在。
车子开进一条两边种满树的路。
光影错落,韵春脸上的光线忽明忽暗。
指尖顿了一下,[如果]两个字被她删除。
充满希望的如果可以想象,这种布满了晦涩的如果还是不要说出口了。
没什么用,还怪伤心。
字删除。
路青雪嗓音淡淡:“很无聊。”
嗯?
“每天的生活都千篇一律,只有设计衣服让我知道生活不是一成不变。
新的构思出现,在纸上画出一个线条,线条或粗或细,或拐着褶又或者是条笔直的线和带着弧度…
画完之后,还可以选择颜色,选择布料,选择怎么剪裁…
当衣服做出来,又可以选择合适的定价,选择适合它的模特。”
路青雪眸色似窗外的蓝天,“一件衣服完成的过程中有无数的选择,每一次选择都好像赋予了它们生命。”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让韵春呼吸放低,生怕呼吸重了,就把这如云的柔吹散。
这好像是路青雪第一次和她…谈心。
对,谈心。
之前从未有过。
路青雪好像在带着她走进以前的生活,去了解、去探索。
而不再是路青雪之前所说,等到韵春明白为什么要了解她时,她才会告诉韵春有关她的过往。
为什么呢?
可能是韵春的那句错时空同居,路青雪沉静的湖面掀起了波澜。
“所以设计衣服我很开心,它让我平淡无聊的生活有了生命力,我爱它。每当设计出一件衣服,我都会给它们起一个专属它们的名字…”
路青雪问韵春:“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韵春:[不会。]
韵春:[它们是你的心血。]
路青雪嘴角翘了起来。
“后来……”
路青雪停顿。
韵春:[后来怎么了?]
“后来遇到了你,知道你当了模特,我的生活又多了一抹生命力。”
韵春:[我?]
“对呀。”路青雪靠在韵春肩头,“因为你让我有了期待。”
期待什么?
韵春字还没打全,靠在她肩膀的路青雪已然开口:“期待有天你能穿上我设计的衣服,带着它登上一个你心中最好的舞台。”
路青雪笑:“希望那天我能看见。”
韵春手莫名一颤:[我已经登过了。]
路青雪:“嗯?哪一场?”
韵春:[在我心里最好的舞台,是我第一次走的秀台。]
虽然那秀场不算大,虽然那舞台很小,但当她第一次迈上舞台的那刻,那个秀场深深刻在了韵春心里。
无法忘记的初心。
无法割舍的情感。
韵春:[而那天,我穿的是你设计的衣服。]
韵春:[我现在还记得那件衣服的质感。]
韵春:[绵软的,像此刻你枕着我肩膀,头发蹭过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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