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路青雪从千山那回来已经是凌晨。
别墅的客厅灯火通明, 透过玻璃,耀眼的灯光下室内的氛围却冷冷清清。
只有灯不厌其烦地烘托着夜想要的热闹。
开灯的人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静寂无声下,韵春还穿着那件睡衣, 衣服堪堪遮住了大腿, 洗过的睡衣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韵春在花香的熏陶下,睡颜恬淡。
路青雪穿过玻璃来到沙发, 冷月似的气息收敛, 她低低喊:“小乖?”
她没想叫醒韵春, 只想确定韵春睡得熟不熟,自己将她抱起来会不会吵醒她。
但她没想到,她刻意放低的声音还是弄醒了韵春。
韵春眉拧了下,她睡得并不踏实, 因为她是在等待中睡着的, 脑海中有一根绳吊着,听到动静这根绳便提了起来, 提醒韵春该醒醒, 她等的人回来了。
睡眼惺忪睁开, 见到是路青雪, 韵春下意识张开双臂。
路青雪见状,俯下身让韵春抱住了她。
无声无息的默契和宠溺流淌。
“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问着, 路青雪手臂穿过韵春腿弯和背部,公主抱起了韵春, 带着她朝卧室飘去。
韵春搂紧路青雪脖子, 脸埋进了路青雪颈窝, 打着瞌睡,脑袋小猫儿似地无意识的蹭了蹭路青雪肩膀, 枕着上面打了个哈欠说:“等你呀。”
她说:“但白天工作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路青雪低低一笑:“等我做什么?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就因为不知道才更要等啊。”韵春忍着困乏,小声说,“反正你会回来。”
路青雪眼底的情绪波动,最后轻轻“嗯”了声。
韵春循声抬眸,她看到了路青雪清晰的下颌,心想路青雪好像梨花哦,纯白洁然,好漂亮。
她如此想,便眨眨眼说:“青雪姐,你好漂亮。”
不知道韵春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已经抱着韵春到了床边的路青雪笑笑没说话,俯身将韵春放到床上,说:“你也漂亮,是漂亮的小乖。”
然后将一旁的被子掀开盖在韵春身上,“继续睡吧,明天等我叫你。”
韵春搂着路青雪脖颈的手还没松开,她摇了摇头说:“我有事和你说。”
说着韵春跪坐起身,跪在床边也就是路青雪面前,她先是松开了路青雪的脖子,但下一秒又揽上了路青雪的腰,头紧紧贴在路青雪的身前,说:“今天祝优来找我了。”
路青雪原本想劝韵春睡觉,想说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在听到祝优的名字时,抚揉韵春脑袋的手顿了顿,柔声问:“小优找你说什么了?”
“采访我。”
韵春慢慢说:“还跟我讲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嗯,然后呢?”
“我觉得她很厉害。”
“怎么厉害了?”
“…”没得到回答。
几秒后。
“小乖…?”路青雪听到了哭声。
韵春将脸死死埋进了路青雪身体中,怕哭被路青雪听见,可事与愿违,她的哭声她自己都听到了,路青雪不可能没听到。完了,路青雪又要笑她是爱哭鬼了。
可是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
明明在音频播放完,她对祝优说了谢谢,又将音频听了十多遍的过程中,她就哭过一次了。
明明心里告诉自己,哭着一次就够了,见到路青雪就不要再哭了。可是路青雪的拥抱好温暖啊,声音也跟音频最后两秒,喊出她名字时一模一样的温柔,她实在忍不住。
她佩服祝优可以赤手空拳喜欢路青雪这么久。
何尝不惊讶在那么久之前,路青雪像风吹梨树,落了一地雪般空落落地喜欢她那么久。
路青雪手挤入了她和韵春之间,捏了捏韵春的脸颊,“哭什么?”
路青雪的手冰凉,捏着韵春哭得发红的脸,韵春打了个哆嗦,被冰到了。
同时哭声止住,她真的不爱哭,只是情绪点到那了,一下子没憋住。
韵春哑声:“哪怕她被你拒绝了,也可以喜欢你这么久。而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你还……”
话突然停了。
路青雪追问:“还什么?”
怀里的人没了声音,连哭声都没了,只有哭声过后带着湿润的浅浅呼吸声,温热的灼着路青雪。
路青雪扶着韵春的肩膀,推着韵春从她的怀里离开,俯身对上韵春红彤彤的眼睛,勾唇笑:“还这么喜欢你?”
“……”
她们对视着。
韵春眼前被泪水浸染,稍许有些模糊,但在灯光下,看清路青雪的样貌已经足够。
甚至路青雪原本就薄的身影,在泪水加持下,如同蒙了层纱,飘飘然,神秘十足。
韵春一直认为她是抓不住路青雪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感觉更浓烈。她忍着心口紧缩的不安和酸涩,被路青雪推开的手臂再次抬起,紧紧抓住了路青雪的衣服。
一条白色的印有蝴蝶印花的长裙。
她抓着衣服上的蝴蝶 ,犹如抓住了路青雪。
通红的眼眸中蕴藏着坚定,可快速眨动的眼睫又诉说着她的害羞,她陈述道:“你喜欢我。”
音频的最后一句话她听了无数遍,确认了无数遍路青雪对她的心意。
路青雪眸色暗涌,没再说那句随你怎么想,弯起了嘴角说:“对啊小乖,我喜欢你。”
很喜欢你。
你终于知道了。
我也终于说出口了。
韵春眨着眸,抿唇笑了,只不过嘴角是向下压的,笑中含着更多的不是开心,而是低落。
路青雪从旁边抽出了张纸巾,裹在指尖慢慢按压着韵春眼周,很快纸被泪水润湿,路青雪转动纸巾,对韵春说:“别哭啦。”
她为韵春擦拭着泪水,同时安慰道:“你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不知道,喜欢是无限的,喜欢谁多长时间不是有多么厉害,而是喜欢的感觉不可磨灭。在冗长的岁月中,它只会淡下,但不会消失。而且喜欢谁,在喜欢的那一刻就融入了生活,就像是…”
路青雪将纸巾握在手中,食指戳了戳韵春的鼻子,道:“就像是空气。嗯?”
韵春嗯了一声,但情绪不高,显然没有被路青雪的话安抚。
路青雪细细一想,便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将手里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手捧起韵春的脸,迫使对方看着自己,而不是躲闪着她。
视线再次对上的那刻,路青雪看见韵春心虚地错开了视线,她轻笑出声,慢慢说:“真正的喜欢,不会计较喜欢对方多长时间,也从来不会把时间挂在嘴边,给都对方造成负担。”
路青雪道:“所以喜欢你多久是我的事情,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心里埋怨自己。”
韵春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路青雪又猜到了,她是在心里怪自己怎么没早点发现来着,还怪自己为什么偏偏那天发烧?和路青雪错过。哪怕那个时候她不喜欢路青雪,哪怕她们就算不错过也不会发生什么,但她就是想在路青雪活着的时候和她见面。
她自责的事情很多,不单单是这一件。错过,遗憾,无疾而终。哭也是因为这些。
这样复杂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消解不了,不过路青雪的话还是让韵春心里好受了些。
她又将脸贴到了路青雪身上,低声嘴硬:“我没怪我。”
“是吗?”
“嗯。”
“那哭什么?”
有一点自责,有很多…“感动。”
路青雪垂眸看着怀里的人,之前怎么不知道韵春这么黏人?两句话还没说完,就又贴在身上了?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高兴。
路青雪眼尾扬了扬,任由韵春抱了一会儿后,开口:“该说的说完了,可以睡觉了?”
韵春从路青雪怀里退出,路青雪看着她松开了自己,一直绷紧的身体也软了下去,原本跪着变成了坐,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没,很关键的一句话我还没说。”
路青雪哦了声,“不急,睡醒了说也行。”
韵春闻言向后挪了挪屁|股,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那你上来,一起睡。”
“知道我喜欢你,还让我跟你一起睡觉?”路青雪半开玩笑地说,“小乖,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正直了?”
韵春红着脸,“该做的都做过了,我还怕你啊?”
路青雪看她的样子,故意逗着:“好像有一件事没有做过。”
“……”韵春在瞬间反应过来,她蜷起的手指扣了扣手心,低声,“那也不可能强迫我吧?”
“我当然不会。所以我的意思是,话不要说的太全,也不要把对你有好感的人想得太完美。”
路青雪没再逗趣,而是认真地对韵春道,“就算是我,也要设防。”
说完,路青雪看着韵春轻声说了句“睡吧”,便打算离开房间,给韵春一个独处的空间。
可是她刚转身,她的衣裙被从后抓住,紧着身后响起了一道细弱蚊声的低喃。
声音细微,若一般人真有可能听不到。
但路青雪听见了。
她诧异转头,“什么?”
韵春抓着路青雪衣服的手紧了紧,垂下的睫毛抖动得厉害,似也对自己说的话感到不好意思,唇微动,她说:
“可以做…”
等了会儿,听不到路青雪的声音,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路青雪没听见,韵春提高了些音量:“我说,可以做。”
可是当她低着的头抬起,在看到路青雪眼神的刹那,韵春身体僵住了。
路青雪眼里流露出的不是兴奋等开心的情绪,而是少见的严肃生气。
细眉皱起,路青雪肃冷道:“这种话不要乱说。”
路青雪拂袖,将韵春的手拂掉,“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
“我没有乱说!”韵春打断了路青雪。
她光脚踩在地面,与路青雪平视,“我是真心的。”
她说:“想对你说的那句话我等不到睡醒,因为说出来才会让你觉得我不是在开玩笑。”
韵春抿了下唇,“你说我只撩,不负责。但现在我要回你的是…”
韵春上前,飞快的在路青雪嘴角亲了一下,心跳怦然间,她侧眸望着路青雪,轻声慢道:“我会对你负责。”
第52章 第 52 章
灯光闪了两下。
韵春亲完路青雪后, 一直盯着对方看,一边听着自己胸腔下轰鸣的心跳,一边也没错过路青雪眼中流出的惊诧。
那诧意深到让韵春第一次主动亲人的羞涩涌动退了潮。
她咬唇, 不安地问路青雪:“你…不开心吗?”
路青雪低眉一笑, “没有, 我很开心。”
笑意柔柔,一如往常。
可韵春却感觉不到路青雪所说的开心二字。
她环住路青雪的腰, 轻声说:“青雪姐, 我没有胡闹, 也没有和你开玩笑。”
韵春睫毛颤动,再次吻了吻路青雪的嘴角,“我想和你在一起。”
话音落下,韵春的后脑被一只大手盖住, 路青雪压着她入怀, 韵春安安静静地靠在路青雪的肩头。
路青雪肩头消瘦,并不宽, 也不高, 可偏偏韵春靠着, 宛若孤独的帆船找到了停靠的港口, 让她找到了依靠,找到了依存的港湾。
她的脸贴着路青雪肩头, 贴着清冷细腻的肤,微微垂眸, 眼睫毛还会不小心扫过。
韵春挪了挪头, 朝着路青雪颈窝埋去。
刚才她抱着那里, 躺着很舒服。现在也是。
路青雪低头,唇从韵春耳朵边缘蹭过, 低声,“我知道你没有胡说,小乖。”
至于开不开心……
路青雪说不出来。
被韵春打断的后半句话,是路青雪真实所想。她怕……韵春是因为心中的愧疚作祟,觉得有愧与她,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
连接吻都会脸红的小孩,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说出那样的话?
窗外下起了雨,秋日的雨好似没有夏日那般温柔,沥沥的雨声是这一刻唯一的杂音。
韵春穿的单薄,雨声响起的那秒感觉到了冷。她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挤入路青雪怀中,想在比冷雨还要阴冷的路青雪怀中找到温度。
路青雪拍了拍韵春的后背,无声安抚。可也随着韵春的这个动作,路青雪心里的计较忽然就没那么深了。
韵春喜欢她也好,不喜欢也罢。不管韵春出于什么心思和她在一起,她都得偿所愿了不是?
至少在一起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路青雪妥协地想。
一道雷声响起,路青雪低下头,吻了吻韵春的头发,说:“现在可以去睡了?”
韵春抬头看向了路青雪,嗫喏:“那…”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韵春不知道流程该怎么走,但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虽然羞涩,却也有自己的主场。
轻轻咳嗽了声清了下嗓子,韵春望着路青雪的眼睛,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不等韵春眼前一亮,就又听雨声下,路青雪的柔声清晰:“但是小乖,我们还不能在一起。”
韵春拧眉:“你不是愿意吗?”
路青雪笑着捏了捏韵春的脸,“嗯,我愿意。但我想再给你几天时间,希望你能认真想一下,是不是那么确定真的是想和我在一起,才提出和我在一起的。”
路青雪还是没有办法妥协。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伤害韵春。
在韵春没有确定想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喜欢还是歉疚;在她随时随地就会离开;在她还没完全脱离千山掌控前……
她都不能和韵春在一起。
她无法给韵春保障。
分开是随时的,突然的离开代价是痛苦的,肯定会给韵春造成伤害。
她不想伤害韵春。
所以她说:“反正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每天都和你待着,也算是在一起。所以这个问题不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再给我答案。”
雨声滴答,斜风将雨滴吹到了玻璃上。
屋子里随着路青雪的话音落下再次陷入了沉默。
韵春一时间不明白路青雪为什么会拒绝她。明明路青雪喜欢她,而她也提出和路青雪在一起了不是吗?
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
慢慢想?
要多慢才是慢呢?要多慢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想和路青雪在一起?她已经确定了。
那路青雪还让她想什么?
是她告白太突然了?让路青雪觉得是玩笑?
可在告白之前,她深思熟虑过,想过所有可能,但无论好与坏,她只坚定一个想法,就是和路青雪在一起。
她一遍遍听着音频,这个想法在心里一次次明朗。
而且她确定自己喜欢路青雪,并不是在听到音频、不是那么确定路青雪喜欢她时就确定了。
她回答祝优的答案就是喜欢两个字——她喜欢路青雪。
所以她喜欢路青雪这件事,不是在知道路青雪喜欢她之后才踊出的。
在这之后踊跃而出的,只有她想和路青雪在一起这一件事。
那么……
是她的告白哪里出了问题?
韵春没有对别人表白的经验,此刻被拒绝,心情低落是难免的,但也着急。
遇事一向沉稳的她难免慌了神,她想立刻拿出手机百度怎么表白,也想给秦星打个电话告诉她十万火急,让她给好妹妹出出主意。
可就在她摸索手机的时候,韵春顿住了。
路青雪不是说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的要是她吗?
是。
那就直接问路青雪好了。
韵春拽住再一次跟她说晚安要往外飘的某路,哑声说:“先别走,我有问题问你。”
说话的口吻听着严肃,路青雪顿了一下后转眸,“什么?”
韵春开口:“告诉我该怎么告白,对方就会答应?”
路青雪嘴微微张,“小乖,你……”
韵春不管路青雪停顿是为了什么,惊讶也好,疑惑也罢,她等不了。如果不是祝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路青雪口中听到喜欢她这句话。
未说出口的告白如果不是被录下,那她是不是一辈子都听不到?
韵春不想让这种遗憾存在她和路青雪之间,她这个人敢爱敢恨,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在一起就是想要在一起,她想以后能和路青雪以恋人相称,想让路青雪答应和她在一起。
韵春理智又冲动,隐忍又大胆,她直接对路青雪说:“你不是说有问题第一个要想到的是你吗?现在我有问题需要你帮忙解决,所以请你告诉我,我怎么说你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了?而不是拒绝我,让我慢慢想。”
路青雪看着韵春,好像第一次认识韵春似的。
她没想到这件事对韵春来说如此的…执拗。
韵春的话中透着固执,不过仔细想想就明白,韵春好像就是这么犟的一个人。
有原则,有底线,认定的事情八头驴都拉不回来。形容有些不好听,可韵春就是这样,不然…也不会拽着她不放,还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副今天不给她一个答案不罢休的表情。
路青雪没想到,在这段关系中,她是退缩的那一方,而一直抵触的韵春成了主动方。
那样热烈炽热,似火一般。
在这个雨夜,在韵春的火热目光下,雪要融化了。
“……”
路青雪凝而不语,韵春以为路青雪还在坚持她说的话,喉间一哽,像是被热油浇了似的。
她张了张口,不死心地说:“青雪姐,如果你喜欢我,就不该让我慢慢想。你说每天陪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但如果不确定我们的关系,你会亲我吗?会吻我吗?会像之前那样对我做……”
韵春语气忽然降了下来,略微羞涩地咳了声,“会做那种事吗?”
韵春自问自答道:
“你不会。”
“所以你说的跟我想要的不是一回事。”
韵春面上的表情转而认真,她抓着路青雪的手腕,低低地恳求:“青雪姐,告诉我,我怎么告白你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说话间,韵春眼中透着欲望,一股想要和路青雪在一起的欲望。
而这股眼神,路青雪太熟悉了。
她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把心中私欲毫不遮掩昭然全世界的眼神对韵春有了兴趣,从而生出好感,最后有了感情。
眼睛不会撒谎,它比嘴还要诚实。
而路青雪这一次,在韵春的眼里看到了她。
那么清楚,那么震慑心神。
最开始的心愿竟然在这时实现。
被抓着的腕隐隐冒着火,灼着路青雪。
路青雪感受着韵春的体温,眸色轻柔。
“小乖。”
韵春“嗯”了一声。
路青雪笑着说:
“你这样让我感觉喜欢你是一件好幸福的事情。”
“让我知道,我没有喜欢错人。”
“……你真的很好。”
韵春听到这些话,耳朵发热,可面上还一本正经的冷酷道:“别说这些,我刚才问的不是你怎么评价我,而是怎么告白你会答应我。”
“告白…?”路青雪浅浅地笑,然后微微歪头对韵春说道,“如果我知道怎么告白,就不会到现在才对你说一句我喜欢你。哪怕是对我自己,这也是一个难题,小乖,你在为难我。”
韵春心跳随着一道雷声加速跳动,不是被雷声震的,而是豁然开朗。
她好像忘记对路青雪说一句话。
一句很关键的,告白时必须说的话。
怪不得路青雪会觉得她冲动,会让她慢慢想。
韵春松开路青雪的手腕,双手半握成拳站在路青雪面前,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唇,待到唇上的润色干透,韵春眨眼,伴着窗外滴答作响的下雨声,她望向路青雪同样在下细雨的眸,那眸中的雨景,是她不想撑伞都要去闯的。
此刻,她闯入雨中,不管雨丝淋身,真挚的对其说:
“这一句就够了。”
韵春发自内心地笑:“我也想对你说这一句。”
韵春望着路青雪。
喜欢路青雪这件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对路青雪告白,对她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在今晚;在这一分一秒;在屋内的灯莫名其妙熄灭的这一刻,就该让路青雪听到。
屋内虽陷入昏暗,可韵春不予理会。
她听着雨声,看着路青雪,宛若置身于湖泊前。雨淋下,湖面泛起圈圈涟漪,韵春伸手捧了一捧湖水,对其诉说起这两天她从自己内心深处发现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她要说给湖泊听听。
她捧着路青雪的脸颊,将忘记说的那句话讲了出来:
“路姐姐,我喜欢你。”
说完韵春顿了几秒,开口问:
“你……”
“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第53章 第 53 章
韵春又一次小心地问出, 她静静地看着路青雪,等待路青雪回答。
可她只等来了一个额头吻,和一句‘时间不早了, 你先睡’, 然后在韵春困惑和失落的目光中, 路青雪转瞬消失。
韵春眸光一点,一点, 一点灭掉。
犹如头顶莫名灭掉的灯。
不修补, 今夜无法再亮。好像…不止今夜。
而二楼主卧, 千山躺在摇椅上,轻轻晃动着,脚腕处的铃铛发出碎响。
看到路青雪的身影,千山漫不经心地笑:“你觉得你赢了吗?”
路青雪没想到千山会来, 她沉吟片刻, “她说了喜欢。”
千山挑挑眉,“但你看着好像不怎么高兴。”
路青雪反问她:“我赢了, 为什么不高兴?”
千山慢悠悠开口:“一个月还没到呢。”
路青雪手指蜷了起来, 眉低下, 沉声:“既然说了喜欢, 那就是永远。”
千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失笑地看着路青雪。不过想到路青雪的所作所为, 这句话安在她身上也不足为奇。
她按着摇椅的边,迫使椅子停下, 起身走向路青雪, “嗯…当时赌的是她喜不喜欢你, 既然她对你告白了,那这个赌我自然输了。”她撩眸看向路青雪, “说吧,想要什么?”
路青雪皱了下眉,看着千山,不相信千山这么容易会承认她输。
果不其下一秒,千山笑着说:“不过想要什么也得二十多天后再谈,毕竟赌期还没到。在此期间,咱们要不要再打个赌?赌期就是剩下的这二十几天。”
窗外雨声依旧,路青雪眸色如汩汩流动的月光,她淡淡望着千山:“我为什么要和你赌?”
“大概是…”千山噙笑,说出了如鬼魅的话,“我随时可以消灭你?”
路青雪腿侧的手点了两下。
千山一脸无辜地询问:“你说要是那个人类明天醒来再也看不到你,你们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她会是什么心情?”
不敢想。
路青雪没有选择的资格。
缓了几秒,路青雪一脸平静,淡然地问:“…赌什么?”
千山满意一笑,慢慢说道:“我说过你们有缘无份,如果剩下的这些天你们的感情安适如常,没有任何变故,那就算我输。”
她故意道:“是你说的,喜欢说出口就是永远,那就看你说的对不对喽。”
见路青雪瞥了她一眼,千山又说:“而如果你们之间有了分别或者其他不利于感情的裂缝,那就是我赢。”
千山眸光如银波,“如果你赢了,我答应你两件事,当然,得在我能力之内。你要是让我去对付帝君,我可做不到。”
千山开了个半大不小的玩笑,见路青雪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道真是个闷葫芦后,收起笑意冷声道:“如果你输了,就还是之前的条件,心无杂念的为我办事。不过这次再加一个要求,”
她对路青雪说:“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路青雪没有情绪波动的眸终于动了,“留在你身边做什么?”
千山答:“解闷。”虽然路青雪闷是闷了点,但总比地府其它的鬼好玩。
路青雪皱了下眉:“换一个。”
千山:“不换。”
路青雪:“我不想每天看见你。”
千山:“…”
她气笑了:“路青雪,你好样的。”
这个时候还敢嫌弃她。
“我每天忙得很,你以为让你留在我身边纯为了逗乐?到时候有你忙的。”
路青雪默了几秒,轻声:“如果不用每天看见你,那可以接受。”
千山撩起裙摆,坐到床角,“那就是赌喽?”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一如那天,路青雪露出了对千山的第一抹笑。
而那笑,没有笑其它,而是想到韵春才有的笑容。
路青雪说:
“上一个赌她没让我输,这次我当然也不会输。”
“我信她。”——
韵春从米兰回来后,明显比之前要忙。
不过她还是在工作之余,抽空和KTV那群伙伴聚了餐,请他们吃饭。知道韵春辞职不干后,众人又是恭喜她回归主业又是哭着诉说不舍,弄得聚餐氛围一会儿喜一会儿悲,挤在韵春身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得。
还好韵春控场,场面没有太乱。
等到聚会结束,韵春和温文都在老城区住着,两人一起打车回。
深秋的夜晚萧瑟,车子没有开窗,封闭的空间里,司机车里的香薰淡淡。
气氛恬淡。
韵春虽然跟桌上每个人都喝了,但相比那次晚宴,今晚的酒水并没有把韵春灌醉,她只是微醺。
温文却喝醉了。她靠着韵春肩膀絮絮叨叨地说着醉话,说着第一次见韵春是什么感觉,相处时又是什么感觉,然后还聊了近况,说前段时间在热搜看到韵春的照片,那种明明日日见面的人忽然间变成远不可及的明星所带来的心里落差,还说知道韵春辞职是因为要有更好的人生,她应该支持的,可心里全都是不舍。
韵春最开始还安慰了几句,可是听到后面,生感不对。
她穿着深蓝色牛仔褂,肩头已然被温文哭湿了一片,韵春见状,从口袋里拿出纸包,在抽纸时,耳边是温文的声音:“韵姐…”
韵春嗯了声,将纸递给温文,温文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纸,随即偏头在韵春的衣服上蹭了蹭。
韵春:“…”
她攥紧纸巾,默不作声。
算了,湿了那么大一片,也不差这两下。
等到温文擦干了泪,靠着韵春肩膀的脑袋也抬了起来,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温文瘪嘴,“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韵春:“为什么不能?我只是换了个工作,又不是换了个人。”
温文:“可我感觉以后和你的差距会慢慢变大,你…”
韵春接话:“我会不认你们这些人?”
温文怅然:“…嗯。”
“别人或许会,但我不可能。”韵春说。
他们这些人,是她浴火重生前认识的,忘不掉。
“你们啊,我一个都不会忘记。如果要我帮忙,随时来找我,嗯?”
韵春说完愣了下,她现在的语气…怎么这么像路青雪?
那种带着无微不至关怀的语气。
是和路青雪待久了吗?
原来和温柔的人相处久了,自己也会变温柔。
车子停在了路边,韵春拍了拍温文肩膀,喊她下车。
停车地方距离温文家还有一段距离,而眼前是一条幽暗的小巷,韵春担心温文自己回去不安全,便提出送她到家楼下。
八分钟的路程,韵春搀着温文走,温文原本醉得左歪右倒,可是冷风一吹,她稍稍清醒了些,但还靠着韵春,贪恋最后的接触。
到了地方,韵春松手与温文道别,可在转身时,她的衣服被温文从后拽住。
而这个动作,又莫名让韵春想到了路青雪。
那天她也是这么揪着路青雪衣服,让路青雪不要走的。
韵春敛了敛心神,转头看向温文,“怎么了?”
温文望着她没说话。
她们站在楼下的灌木丛旁,秋让叶子干枯。可眼前站着的人,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就让温文知道了什么叫做春意。
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倒她,好像所有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中。
怎么会有这么…令人心动的人。
而她一笑,让春这个字更为具体。
温文借着醉意,将入职一年来憋在心里最久的心事说出:“韵姐,虽然你说以后常联系,但我知道,今天之后再和你见面或许就很难了。有句话我一直没来得及、没敢和你说……”
韵春怔怔地看她,只听温文说:“韵姐,我喜欢你。”
韵春在车上意识到了这个可能,可是听到温文这么说出来,她还是很惊讶。
温文说完便松开了韵春,仰头,朝着冷色的夜空哈了一口气,“说出来舒服多了。”
当哈出的热气在空中消散,温文弯眸冲韵春笑道:“韵姐,你别介意,我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没有想和你在一起的想法,因为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女生,但他们说你看着不太直,但我还是不怎么敢告诉你,也因为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不敢奢求什么。”
虽然在一个地方工作,可韵春给她的感觉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她融不进去,够不到。
“你配得上所有人。”韵春顿了一下回她。
温文一怔,笑着说:“韵姐,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从来不会看不起她,还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
心事说了出来,温文忽然就不拘谨了。
她问韵春,“韵姐,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吗?”
如果有可能,我想朝你喜欢的样子改变。
喜欢什么样的?
韵春眼皮半撩,脱口道:“路青雪。”
温文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韵春学着温文微微仰头,朝着一颗星辰都没有的夜空哈了下气。
看着哈气散开,仿佛升到天空中化作了云,韵春嘴角噙笑,道:“我喜欢人的名字。”
说出来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韵春颔首,对温文说:“喜欢什么样子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身上有的我都很喜欢。”
甚至,喜欢两个字是从她身上学到的。
不然我还会以为你说喜欢我是在开玩笑。
温文眼睛泛红,原来…韵春有喜欢的人。还好,还好她就没有奢望过能和韵春在一起。那她…好像没有改变的必要了。
“那就好。”
温文吸了吸鼻子,“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韵春笑:“知道。”
在一个雨夜,我也像你这样对她说了句我喜欢你。
我还从你这里,看到了那天的我。
温文抿唇:“那你们…”
“你们在一起了吗?”
问题问出,秋夜似乎更冷了,就连天空唯一亮着的月亮,都被云遮了起来。
温文问完了问题,韵春沉默了几秒,回:“当然。”
韵春说:“我们一直在一起。”——
看着温文上楼,韵春双手插入牛仔褂的口袋,慢步朝自己家走。
小区年久失修的灯暗淡,一阵风吹过,韵春缩了缩身子。
心中苦涩。
她对温文说的好听,可实际上从米兰回来,她与路青雪的关系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她的告白,她所问的要不要在一起,都好像在那个雨夜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路青雪并未给她答复。
疑惑吗?当然。
但她也随着路青雪突然的消失,没有勇气再问过。她怕回应她的,是路青雪的又一次消失。
深秋的夜真的好冷。
韵春向前走了两步忽然顿住。
她看见前面的路灯下的站着的身影。对方站在那里,路灯的光下却没有她的影子,就像是与光融为了一体。
韵春面露欣然,步子加快小跑到了路青雪身边,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迎接了韵春,路青雪转头,与韵春并肩向前走。
边走边回:“你想我了。”
韵春想到应该是刚才和温文聊天的时候不自觉想的,便说:“就想了一下。”
路青雪嗯了声:“所以我出现了。”
韵春微醺的眸闪烁。想一下都能出现啊。
“那我刚才跟小文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没有。”
路青雪说,“我一直在这儿看着,没有去听你的隐私。”
韵春嘀咕:“哪有什么隐私啊,就是闲聊了两句。”
路青雪嗯了一声浅笑。
看着那笑,韵春抿了抿唇,忽然将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伸到路青雪面前,“牵着手呗。”
路青雪挑了挑眉,没有立刻牵,而是问:“不怕人看见?”
冷风吹过,手有些冷,韵春手却没有放下,还伸在半空:“哪有什么人?再说我喝酒了,别人看见也只当我在耍酒疯。”
见路青雪迟迟没有动作,韵春睫毛在路灯忽明忽暗的光下敛着纤细影子,说:“上次和你手拉手,还是那年春节去你家,只不过这次我没有绿豆饼给你吃了。”
路青雪垂眸看着韵春的手,听着韵春的话,嘴角的笑未落,“你还记得。”
在昏暗月光下,她抬起胳膊握住了韵春的手。
暖呼呼的。
心里想,要是再胖一点,多一点肉就好了。
而被牵起手的韵春不知道路青雪的想法,她嘴角偷偷扬起了弧度。下一秒,看到路青雪握着她的手,一起塞进了她的衣服口袋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样子牵手不错。
不冷,也不会被人看见。
而且,还能紧紧拽着路青雪。
“以前忘了,但遇见你之后,慢慢就想起来了。”
说话时冷气入嘴,韵春错了个节拍,又补充:“也不能说是忘了,就是捉迷藏似的藏在了角落,我没去找,它也很有耐心的没有出来。”
“但是看到你,它想出来了,我也想去找了。我们一拍即合,就记得了。”
路青雪莞尔笑:“那天之后,我时不时会买那个绿豆饼吃,不过出国后买不到,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那我从网上看看,买点。”
“好啊。”
口袋里,韵春的手紧了紧,“好冷,咱们快点回去吧。”
路青雪感受不到冷,但见韵春脖子起了一层小疙瘩,微微蹙眉,“怎么不多穿些?”
韵春看她,“我今天出门是不是问了你的意见?你说这样穿好看我才这样穿的!”
路青雪一默:“我说的是你这个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你这句话听着就很敷衍!”
“是实话。”
路青雪道:“而且我记得我好像说让你换一个大衣穿,是你自己说要穿牛仔的。”
韵春周身气焰一下子被浇灭,哪怕风再出也没了燃起的迹象,她小声嘟囔道:“大衣穿着不方便嘛…”
路青雪扬眉:“那是我的问题吗?”
韵春嘿嘿一笑,靠在路青雪的肩膀,“我就是故意找茬,你能拿我怎么办?”
路青雪无奈地看她,轻声:“身体是自己的。”
韵春哼笑:“身体是我的,但看到我冷,心疼的是你。”
察觉到路青雪看她,韵春不好意思地娇声道:“哎呀,让我自恋一下怎么了?”
路青雪回:“没有自恋,我确实心疼了。”
这个回答让韵春心跳怦然,她抿唇,冲着路青雪软声道:“所以还要请路大设计师,明天帮我搭配一套保暖又好看的衣服,明天我要跟着星姐去谈生意。”
路青雪笑着,另一只手抬起,食指指尖点了点韵春的额头,“我成了你免费的造型师了。”
韵春厚脸皮:“不止是免费,还是我的专属,谁让这个世界只有我能看见你呢。”
路青雪笑着:“好。”
韵春一顿,反问:“你怎么不反驳我?”
路青雪:“反驳什么?”
韵春:“不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吗?”
口袋里,路青雪的手摩挲着韵春虎口处的软肉,嗓音似云薄:“我觉得你在撒娇。”
韵春脸颊发热,哽了下说:“谁…谁撒娇啊?我就没撒过娇。”
路青雪斜睨了她两秒,“这句话跟你说‘你就没哭过’异曲同工。”
“…”
好吧,要是在路青雪面前少哭几次,她或许还能反驳,可是想了想她在路青雪面前哭的次数,韵春不坚持了。
她下巴压着路青雪肩头,低声:“反正就你知道我的这些小秘密。”
“这是秘密?”
“对啊!”
路青雪噢了声,柔笑:“那我为你保守。”
又一阵风吹过,韵春眨了下眼,在打哆嗦后,韵春将和路青雪的手从口袋中拿出,然后弯眸冲路青雪笑:“青雪姐,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路青雪看着她,猜:“跑回家?”
“又被你猜到了。”
韵春见怪不怪,她询问,“你觉得怎么样?”
路青雪没评价,她只是点了点头:“可以陪你。”
韵春无声笑。
转身,拉着路青雪往家的方向跑。
冷风拂面,韵春却没再感受冷意,心里一直想着的是:跑回家,牵着路青雪跑回家。
这一刻,深秋的夜好像没那么冷了。
韵春回头看路青雪,路青雪跟在她身后,陪着她一起跑着。
韵春眼角湿润,扭过头。
看着前路。
无所谓了,只要路青雪陪在她身边就好。
永远陪在她身边,她们就一直在一起——
想和路青雪在一起这件事,韵春真的不是头脑一热开口,这种大事她深思过,将可能存在的所有的问题都想了一遍。
包括…韵月琴。
回了国后她迟迟没有到徐蓝椋家,就是这个原因。
今天没什么工作,韵春买了个果篮,提着到了徐蓝椋家。
徐蓝椋家门的牌子上还是家里无人。
韵春却摁了门铃。
门在一分钟后打开,看着徐蓝椋,韵春笑:“徐阿姨,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徐蓝椋一如她出国前的模样,没什么变化。看到韵春,徐蓝椋回:“想了。”
韵春诧异,还真想了?她就是客套一下。
徐蓝椋看出来了她的想法,说:“想你会怎么解决你妈说的那件事。”
韵春摸了下鼻子,跟着徐蓝椋进门,“我妈呢?”
“书房。”
“做什么呢?”
徐蓝椋回头看她:“我客人很多你知道吧?”
韵春点点头:“知道啊。”
“有身份的客人也很多。”
徐蓝椋: “你妈正在书房研究我的电话簿,研究客人资料,说是要给你介绍相亲对象。”
韵春:“哈?”
韵春眨眼,“你就同意了?”
“资料就放在那里,我拒绝不了。”徐蓝椋耸肩:“还有…我不同意的话,她可能还在生我的气。”
韵春呵呵一笑,将果篮放下,正准备去敲书房的门,韵月琴听到她的声音已然从书房出来。
看到韵春的第一件事,先问了一下韵春工作情况,问她身体怎么样。得到好的回答后,一直挂念的心放下。
接着韵月琴拉着韵春的手往书房走,嘴上说:“来,妈找到了好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回头让你徐阿姨当中间人,介绍给你们认识。”
“不用麻烦了妈。”
“这有什么麻烦的?都是你徐阿姨认识的人。”
眼见韵月琴推开了书房的门,韵春站定,认真地说道:“我是说你不用给我找对象,我已经有了。”
韵月琴:“有什么?”
“喜欢的…人。”
韵月琴面上的笑意僵住,问:“…谁?”
她说:“上次问你你还没有喜欢的人,怎么出去工作一趟就有了?是国外的?什么工作?”
“都不是。”
韵春默了默,如实道,“是青雪姐。”
她看见韵月琴陡然变化的面色,略慌地解释:“妈,上次没告诉你,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心意,也因为你不知道青雪姐的事情,我就没跟你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但我想说,你不用给我介绍对象,我跟青雪姐这样,就挺好的。”
韵月琴眉头拧着,张了张嘴,沉默许久后低声:“我不同意。”
“她跟我一样,是死了的。”
第54章 第 54 章
韵春预料到韵月琴会这么说, 她嘻嘻笑着挽上韵月琴手臂,一如小时候撒娇一样,说:“这有什么嘛…我又不在意。”
“你——”
韵月琴说出一个字, 忽然意识到了徐蓝椋还在, 她斜着看向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的徐蓝椋, 然后抿唇,将韵春推进了书房, 对徐蓝椋说:“我和小韵谈一谈。”
徐蓝椋眼里的光黯淡, 这段日子她跟韵月琴几乎没有交流, 除了和她商量给韵春介绍什么样子的人外,韵月琴就没主动和她说过什么,此刻韵月琴的主动,她并不开心, 甚至还觉得悲凉。
而她看向门缝里韵春的衣角, 觉得更悲凉的,是韵春。
韵春一定不知道韵月琴在想什么, 如果知道, 韵春肯定笑不出来。
徐蓝椋微微颔眸:“嗯。”
得了同意, 韵月琴关上书房的门, 带着韵春坐到沙发。
坐下,韵月琴先是问:“小雪是怎么去世的?”
韵春:“车祸。”
韵月琴听到怔愣, 眼中的光闪了闪,几秒后感喟:“唉…”
一声叹息, 足以表明了她对路青雪去世的惋惜与唏嘘。
“还那么年轻…”韵月琴眼里流露着心疼。
路青雪她也是当自己孩子看待的。从小就听话懂事, 学习好, 又有礼貌。听说去国外上的大学,婉怡当年不知在她面前说了多少遍。
韵月琴张了张嘴, “那…你有去看过你路阿姨吗?”
“去了,路阿姨很好,不过没见路叔叔。他们种了一院子花,表面上看…还过得去。”
韵月琴接话,“就小雪一个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韵春嗯了一声。
韵月琴看着韵春,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她想当年韵春一定也很伤心,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韵月琴心疼,抚上韵春的脸。
“你和小雪冥婚的事情阿蓝已经把具体的内容告诉我了,妈希望你能原谅她和你路阿姨。阿蓝只是…执念太深了。”
韵春:“路阿姨我理解,但这件事关徐阿姨什么事?她不过是拿钱办事。”
这么说韵春不知道?
韵月琴抓着自己的手,指尖不安分地摩梭了两下,最后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有些复杂,妈不太方便告诉你。妈就求你,别太怪阿蓝了,以后…以后逢年过节,替妈来看看她,我知道是我欠她不该让你还,但她能让妈和你再见面,小韵,这个恩情你要记得。”
韵春很想对韵月琴说她们母女见面这件事,徐蓝椋不过也是拿钱办事,可是听着韵月琴的话,她察觉韵月琴和徐蓝椋之间好像有不为人知的故事,至于故事的内容狗血或是悲悯,就是她不得而知的了。
她想问,可韵月琴已经转了话题,她说:“小韵,你别怪妈妈。”
韵春下意识想要否认,说她从来没怪过韵月琴,但话到嘴边,韵春嗓音沙哑:“妈,我只怪过你一次。”
听到女儿怪自己,韵月琴心痛无比,但她也知道是为什么,韵月琴轻声询问:“是妈没能坚持和你见最后一面?”
韵春顿了下,点头,可下一秒又摇头。她说:“我怪你,但也不怪你。”
“我怪你为什么不坚持一下,那个时候我明明就挣到钱了,你就可以多活一些时间,多陪我一些时间。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明白了你的苦,那个时候你心里想的肯定是我、你也肯定很疼,怕我受累加上疼得受不了才选择结束生命。”韵春身体前倾,抱着韵月琴,“妈,您受苦了。”
韵月琴眼含着泪,笑着说:“不苦,有你这么乖的女儿,我那哪叫苦啊?就是妈陪你的时间太短,没能好好看着你成长。”
韵春说:“以后有的是时间啊,如果不是外出的工作,我会天天来看你的。就是不知道徐阿姨受不受得了,但我给她多点钱,她应该不会介意。”
韵月琴低声:“…没有以后了。”
韵春一愣:“啊?”
韵月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转移话题:“小韵,你告诉我你真的喜欢小雪吗?”
“当然是真的啊。”
“什么时候喜欢的?”
“可能小时候就喜欢了吧……”
“妈妈怎么没看出来,只记得你小时候玩泥巴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很奇妙,妈,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喜欢可以,小韵,小雪很优秀,喜欢她妈妈能理解。可——”
韵月琴抓着韵春的手,“可如果小雪还活着,那妈妈肯定不会阻拦你们在一起,但小雪去世了,她现在是一个鬼,而你是人,你们……人鬼殊途,你们不能在一起。”
韵春眼尾低着,“妈,我刚才就说了,我不介意。”
“这不是你介不介意的问题,是不能违背自然规则。你和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在一起,肯定会遭到反噬的。”
“可徐阿姨说不会,她说以后青雪姐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你看,我和青雪姐待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没有黑眼圈了。”
“那是因为她在保护你。”
韵春此时没意识到韵月琴说的保护是什么意思,她站起身,视线扫过了桌上散落的照片,那些都是韵月琴口中相亲对象的照片。
韵春看了一眼,深呼吸一口气。
知道韵月琴会拒绝,所以她在认真地想过如果往后的生活没有路青雪可不可以?
答案是不可以。
她不能没有路青雪,也不能没有韵月琴。
说完,韵春蹲下,手搭在韵月琴的膝盖,“妈,青雪姐很好,我很喜欢她。”
韵月琴喟叹:“喜欢是喜欢,不是非要在一起。”
她说:“在她去世的那一刻,你们的缘分…就已经尽了。”
韵月琴语重心长:“小韵,放过自己,也放过小雪。你们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显珠傅
她们之间,已经要用‘放过’这么严重的词吗?
“……”
韵春再一次起身,垂落在腿侧的双手紧握,冲韵月琴说:“妈,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
这是韵春从小到大第一次,在遇到问题后不是顺从韵月琴的意思,而是拒绝韵月琴。
而这句话,她在心里酝酿了好几天。才能在面对韵月琴时坚定不移地说出自己的选择。
她怕韵月琴还要说什么,怕看到韵月琴后心里的坚定会动摇,韵春别过了头,说:“妈,我现在不想再聊这个。”
韵月琴唇翕动,可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化作长叹,“好,不聊了。妈再给你几天考虑时间,到时候你再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先驻府
韵春转眸看她,想说无论多长时间考虑,她打定的主意不会变。
可韵月琴已经起身,将桌上那些照片收了起来,然后问韵春想吃什么,去做饭了。
韵春蜷起的手松了又紧,心口难言——
秋末的晚上六点,晖市的天已经暗下。
市内华灯初上。
老城区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也有亮着灯的店铺,可笼罩区域的更多是黑暗。
路青雪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楼下狭长拥挤的路,她已经在这儿站了有半个小时了,她不是在欣赏风景,而是在等这条路上出现韵春的身影。
两分钟后,路面有道被灯拉长的影子,在满地零落的秋叶烘托下,那道身影孤寂泛凉。
路青雪嘴角勾了下,打了个响指亮了灯,转瞬来到门前。
当她听到门外传来脚踩楼梯的摩擦声时,手放到门把,轻轻扭开。
之前等韵春的每一天,她都是这样做的。
门开,对着韵春说:“回来啦?”
不过今天打开门,路青雪说完这句后微微蹙眉,“喝酒了?”
韵春下意识点头,吃饭的时候徐蓝椋提议喝两杯,心情不怎么好,韵春就同意了,结果她们两个喝了一斤白酒。
韵春微醺,不是很醉。
看到路青雪,韵春略迷离的眼睛眨了眨,不由分说地拦腰抱住了她。
头埋进路青雪颈窝,“路姐姐…”
腰间的手臂紧束,路青雪能感觉韵春的心情低落,柔声询问:“工作上遇到问题了?”
“没有。”
韵春:“就是想抱抱你。”
路青雪弯了弯眉,“昨晚没抱够吗?”
韵春昨晚抱着她睡的。
听到这话,没喝酒的韵春或许还会嘴硬一下,但此刻抱着路青雪的她心软软,喉咙发出了一声嗯,“怎么抱也抱不够。”
路青雪低笑着,扶韵春到了沙发,然后给韵春倒了一杯水。
韵春抿了一口,就摇头说不喝了。
她直勾勾地望着路青雪。
等到路青雪将水杯放回茶几的那秒,韵春抓着路青雪胳膊翻身而上,她坐在了路青雪腿上,将路青雪压在她身下。
事发突然,路青雪怔了一下,“嗯?”
韵春抿了声,“我想亲你。”
酒精是什么开关吗?
每次喝了酒韵春都比平时大胆很多。
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路青雪分析着当下情况。
同时也注意到韵春俯身倾向她。
而她则慵懒地靠着沙发,浅笑着看韵春。
一副‘我就坐在这里,想亲就要看你敢不敢’的随意,还有‘肆意亲’的默认,以及…可以随便“糟蹋”的弱不禁风。
总之,路青雪眼尾斜着上扬,眼里的妩媚明晃晃地显露,在灯光的照射下,路青雪眼里温柔的水波闪着粼粼光芒。
这样子的路青雪,哪怕韵春定力再强也无法抵挡。
还是喝醉的,本就对路青雪有想法的韵春。
更挡不住眼下诱惑。
她们视线交汇,韵春抓着路青雪胸前的衣服,慢慢朝着路青雪靠近。睫毛在靠近颤抖,呼吸好似凝滞了。
当唇贴到路青雪的薄凉的唇时,韵春睫毛颤抖得更加厉害,放轻的呼吸下,是控制不住的强烈心跳。
她闭着眼,随心所欲地亲了两下。
就两下。
吧唧吧唧两下。
待她离开路青雪的唇时,路青雪疑惑挑眉,这就……“亲好了?”
韵春: “…嗯。”
路青雪笑。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亲的这两下放大了韵春的羞涩,韵春双颊漾着桃红。
微醺的眸含情,这对路青雪来说也是无法抗拒的魅。
她将韵春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指尖不经意的在韵春耳廓蹭过。感受到韵春浑身一颤,路青雪勾唇:
“该我了。”
路青雪反客为主,起身吻上了韵春的唇,不似韵春小鸡啄米似,在唇上点了两下就算亲了。
路青雪先是含住韵春的下唇,轻轻吸了两下,接着用舌头顶开了韵春的齿关。
在两条软舌碰在一起的瞬间,路青雪明显感受到腿上坐着的人身子软了下来。
路青雪双手掐着韵春的腰,支撑着韵春。
而韵春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身前游走。
路青雪察觉到后吻得深了些。
十几秒后,路青雪主动结束了吻,在韵春微张着唇喘息时,路青雪蜻蜓点水地在韵春嘴角和眼角亲了两下。
手顺着韵春的后背,轻笑:“笨呀,怎么不换气?忘记了?”
韵春紧张,韵春慌乱,韵春害羞。但韵春不承认她笨。
“这是在现实中,第一次这么亲。”
耳边是路青雪的笑,韵春不好意思地敛了敛眼睫,然后道:“继续。”
她要夺回主场!
说着不等路青雪说什么,她就亲上了路青雪的嘴。心里懊恼着自己连换气都不会,还未闭上的眼又看见路青雪笑意未消的眸子,皓齿下意识张开,咬住了路青雪下唇。
她没用力,见路青雪眉眼的神色没变,甚至还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时,韵春松开嘴,下一秒,又在路青雪的上唇咬了一下。
后臀靠腰的位置被拍了下,路青雪无奈地口吻:“小狗?”
韵春轻哼了声,“这是报你之前蒙我眼捉弄我的仇。”险猪腐
这么久远的事还记着?
“报仇的话,小乖你是不是咬得太温柔了?”
“那让我咬哭你?”
说着韵春想,路青雪哭起来会是什么样?更别说被她亲哭…
还没来得及细想,路青雪就打破了她的幻想:“哭是哭不了,因为我感觉不到疼呢。”
韵春蹙眉,想到另一个问题:“那我亲你,你有感觉吗?”
路青雪温柔地笑:“看你有多用心了。”
韵春不知道这句话有多腹黑,她皱了下眉,稍微为难地说:“我很用心,但……技术不行。”
她扭了扭腰,蹭着路青雪说:“你教我。”
路青雪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韵春,教着:“把刚才的咬,变成吸。”
韵春脸腾地红了。
话说的好直接。
嗯…是和平时不一样的路青雪。
勾魂呢。
韵春的魂就要被勾没了。
随着路青雪的话,韵春的视线自动锁定在了路青雪的唇上,刚被她咬过的唇上亮晶晶的,泛着莹莹的光。
她做了个吞咽状。
犹豫着要不要亲(吸)上去。
第55章 第 55 章
韵春还是亲了上去。
她照着路青雪教的, 先慢慢抿住了路青雪的唇,当碰到的第一秒,她心里诧异:好软啊。
虽然刚亲过, 但还是讶异路青雪柔软的唇, 还带着些凉, 柔软又凉,韵春一时想不到什么物品来比喻。
她颤抖着闭上眼, 细细地吻着。
想不到就想不到吧, 路青雪是独一无二的。
她亲着路青雪, 路青雪一动不动,由着她亲,就好像静静观赏着她,看她能‘用心’到什么程度。
韵春不想被路青雪小瞧了。
又想到路青雪可能对亲吻这么美妙的事情没什么感觉, 她吻得卖力, 用尽了从路青雪那学来的技巧。只是她的经验都来自之前的梦,就算照猫画虎, 吻得也略显笨拙。
而每当韵春感觉尴尬, 想要放弃的时候, 就会听见路青雪鼓励似的一声轻哼。
像是被亲爽了。
但只有韵春知道, 亲爽的人是她。
她脱掉了身上的外套,手在路青雪的身上游走, 自然的从山峰中掠过,又攀上山峰。
而这些, 路青雪给出的反应是, 手指探入她的卫衣之下, 指尖轻点着她腰间软肉。
韵春火热的身体在那一刻颤栗,贪恋着路青雪指尖的温柔和清凉。
她结束了吻, 伏在路青雪身上,低低地喘着气。
密语似地低喃:“路姐姐…”
路青雪“嗯”了声,手从韵春衣服下抽回,来到韵春的后背,安抚似地轻拍着:“告诉我,怎么了?”
她能感觉出韵春的低落,亲吻时,韵春的情绪中包含着讨好和宣泄,还有淡淡难以抑制的悲伤。
听到路青雪的话,韵春鼻子一酸,但她什么都没说,而是离开路青雪的肩膀,问:“你刚才…有感觉吗?”
问话时韵春眼睫下染了层羞臊。
“有。”
路青雪说:“宝宝很会亲。”
宝宝…
韵春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你…你喜欢就好。”
对于韵春的扭捏,路青雪笑了笑:“嗯,我很喜欢。就连你刚才咬我的那两下,我都喜欢。”
路青雪抬手捏了捏韵春脸颊,眸子温柔注视着韵春,说:“那能不能告诉我,心情怎么不好的?”
说到这个,韵春暗暗咬唇,然后眨着睫毛,忍着心口的酸涩,低头在路青雪的嘴角亲了一下,“没有心情不好,没有。”
开始还有,但亲了路青雪后,就没有了。
路青雪好似一块温润的玉,养人。
韵春不想说,路青雪便不戳穿,她捧着韵春的脸颊,常年持画笔的手指修长纤细,圆润的指尖轻轻拨着韵春的耳垂,拇指摩挲着韵春的嘴角,将亲吻时留下的水渍擦去,柔声:“那就好。”
唠嗑一样,路青雪语气轻快:“今天去哪了?”
韵春没防住:“徐大师家。”
说完韵春一哽,趴在了路青雪肩膀,埋住了自己懊悔的表情。
当下路青雪好像猜到了些什么,但具体不清楚。只是她想确认另一件事,确认她…有没有被韵春当成自己人。
路青雪试探地问:“找她做什么?”
韵春心里嗫嚅,妈妈的事,不能告诉路青雪。
不然…
迟疑后韵春还是选择了对路青雪隐瞒,“找她喝酒啊。”
路青雪偏头看她,问:“跟她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韵春又编了个谎:“忘年交嘛,哈哈。”
对于韵春的隐瞒和不信任,路青雪眼底的光黯然,面上还笑着:“嗯。”
韵春不知道她努力掩藏的事情路青雪早就知道,她眨着眼睛,搂上了路青雪脖子,“现在是不是该你亲我了?”
路青雪敛下心思,眉梢微微上撩,“还要亲?”
“为什么不呢?”
韵春说着从路青雪身上收回的双手,抓住了卫衣的衣摆,在路青雪的注视下,韵春上撩起衣服。
纤细的腰肢在刹那间露出,而当韵春将衣服撩到胸前,即将脱掉时,手被按住。
路青雪低哑:“做什么?”
韵春毫不迟疑地脱掉衣服,露出了内里的黑色运动内衣,她将脱下的卫衣扔到了沙发,回抱住路青雪后才说:“热。”
不仅是物理上的热,身体里还充斥着燥热。
只有洗冷水澡,或者喝冰水才能有效压制。
但韵春想到了一个更妙的点子,抱路青雪。
秋季干燥,脱衣服时难免会有静电,韵唇的头发有几根发丝炸了起来。
路青雪看到,伸手去抚。
指尖便顺着头发,从发丝根部滑到了发梢,停在了韵春锁骨的位置。
指腹压在韵春的锁骨处,路青雪看着韵春皮肤上因为冷空气激起的细细一层鸡皮疙瘩,嘴角勾了下,转眸对上韵春的双眼。
“嘴张开,舌头伸出来点。”
对于路青雪‘命令’似的要求,韵春只是怔了一下,便习惯性地听从。
她微微张开了嘴,皓齿随之张开,粉润的舌尖压在了牙齿上,没有再往外伸,可还是触到了空气 。
就如脱下衣服的她,在屋子的冷空气里颤抖了两下。
而这样,无疑是情愫的催化剂。
路青雪眯了眯眸,满意韵春的乖巧,手指慢慢从韵春的锁骨抬起,指间掠动着遍地梨花般的春风,轻飘飘地到了韵春的唇间。
“含住。”
听着路青雪温柔但不可抗拒的声音,韵春心猛地跳动,低眸盯着路青雪的手指,头缓缓地向其移动,最先碰到路青雪手指的,是她的舌头。
“……”
半分钟后,路青雪笑看着脸颊粉红的韵春,温温笑了声,声音沙哑性感:“宝宝脸好红,有这么热吗?”
韵春抖了抖睫毛,无言。
本以为抱着路青雪会缓解她身体的燥热,可现在韵春感觉她体内的躁动要赶上太阳了。
她弱弱地道:“玩够了吗?可以……亲了吧?”
路青雪手贴着韵春的背,韵春浅浅的呼吸就在耳边,她遵从韵春的话,低笑道:“好。”
她气韵春的隐瞒,想不如韵春的心意,故意捉弄。可这个想法在出现的那一秒就被韵春灭掉。
她看见韵春望向她水润润的眸。
这次路青雪没说话,她抓起韵春的手腕,双唇吻了上去,吻的过程中她与韵春对视,每落下一个吻,韵春仿佛被电了一下,心里酥酥麻麻,身体泛着痒。
路青雪顺着韵春的胳膊,一路吻上了韵春的唇。
梨花般薄的唇,贴着韵春玫瑰荆棘。
这一刻,路青雪不再去想任何。
哪怕下一秒就会分开,她也沉浸在韵春的主动中,溺于与韵春所涌动的温存。
今晚对微醺的韵春来说,是一个缱绻缠绵的夜。
终于不是在梦中,在现实中深刻体验了路青雪的吻技,不仅如此,还更深地体会到路青雪骨子里的‘坏’,欲罢不能的‘坏’——
米兰之行,韵春的名字不仅重回国内,甚至国际都有了她的身影。
本就是一颗埋没的珍珠,发光不过是在上的蒙尘多久风吹散。
秦星的公司也在韵春的带动下,日益变好,除了秦星签下的那名模特外,项泽也接连签下了几个新模特,有SNOW的加持,公司又陆续和几个品牌方有了合作。
公司前景一片红火。
又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韵春变得更忙了。
好在工作地方不远,她还有时间去看韵月琴。
不过去看了两次,两次韵月琴都问她考虑得如何,而韵春都很坚定地拒绝了她。
韵春也试着劝韵月琴接受,可韵月琴一只用人鬼殊途回绝她。
母女两意见不合,怎么谈、怎么聊也无法统一。
韵春想她的执拗和固执或许是遗传韵月琴,因为这件事她发现,她们两个出奇的犟。
谁也不松口。
韵春想,这件事急不得,先放着,慢慢来好了。
可她不知道,韵月琴不是这么想,韵月琴只想越快结束越好。
这天韵春在市内的商场赶通告,下台回到休息间,秦星将电话递给她,说之前那位徐大师给她电话。
说完,秦星表情怪异地看着韵春,“别跟我说你还没有解掉你身上的冥婚。”
韵春心虚地嘿笑了声,“嗯。”
秦星闻言,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索性闭嘴了。韵春决定的事她管不了。
“今天辛苦了,一起吃点?”秦星问。
韵春正在给徐蓝椋回电话,随口应:“好啊。”
电话很快接通,接通的那一秒,徐蓝椋急切的声音响起,“韵春,你妈不见了。”
韵春原本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动静大得让身边的秦星和薇薇侧目。
薇薇小声问秦星发生了什么事,秦星摇摇头,盯着韵春看。
她听见韵春问:“什么叫不见了?”
徐蓝椋语气着急,但说话的语速还很平稳,有理有据:“十分钟前的事。我送走一个客人,进书房就看见你妈留了张纸条说有事出门一趟,让我别担心。她能有什么事呢?你们这几天聊了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所以我想——”
徐蓝椋说:“她会不会去找路青雪了?”
韵春抿了抿唇:“很有可能。”
徐蓝椋问:“那你家在哪?我过去看一下。”
虽然路青雪曾说过不会动韵月琴,但韵月琴要是主动送上门,徐蓝椋还是担心。
韵春跟她说了地址,“你等我,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韵春略显着急地抱着衣服走去换衣间,要把身上的礼裙换下。
十分钟前韵月琴不见,韵春只能祈祷在韵月琴找到路青雪前她能赶回家。
如若不然…
在她换衣服时,秦星来到帘子前,问她:“怎么了?”
韵春:“…家里有点事。”
下一秒韵春道:“星姐,车钥匙给我,我用一下你的车。”
第56章 第 56 章
如路青雪所说, 鬼找鬼,要比人找鬼容易。
韵月琴猜韵春和路青雪应该是住在一起的,她不知道韵春住的地方, 可随便打听一下, 就知道令野鬼惊恐的路青雪住在哪里。
自从路青雪住进韵春家后, 韵春家附近已经没有孤魂敢靠近了。
韵月琴找上门时,路青雪正坐在沙发, 在画纸上设计礼服。
不为了让韵春拿去做什么, 只是她随便画画打发时间。可若是被别人看到她打发时间画出来的礼服草稿比不少设计师精心画出来的设计稿还要吸睛, 不知道会说什么。
察觉到韵月琴气息的那秒,路青雪轻压在纸张上的笔尖在刹那间莫名折断。
她看了眼笔尖断掉的豁口,齿距不平间泛着尖锐的刺,稍不注意可能会被刺到。放下笔和画板, 路青雪起身看向韵月琴喊道:“琴姨。”
韵月琴哎了一声, 飘到路青雪的面前,她抓起路青雪的手无语凝噎了十几秒, 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拍了拍路青雪的手背, “苦了你了。”
路青雪笑了笑, “命而已。”
都是去世的人,韵月琴不好说什么, 如若人间太苦,死了也不一定是坏事。可这句话只能用在她身上, 而路青雪, 显然不行。
韵月琴默然, 转眸环顾四周,“这就是小韵住的地方?”
路青雪:“嗯。”
“收拾得很干净。”
韵月琴的目光自然地停在了路青雪的遗照上, 她看见,慢慢移了过去,眸光暗闪着,说,“是你帮她收拾的吧?她那么忙,别说整理了,衣服什么的肯定乱丢。”
路青雪站在原地,听到韵月琴的问题,平声回:“分内的事。”
四个字,轻易的让韵月琴怔住。
她抿了抿唇,颤着睫毛转身,午后的光铺满地面,韵月琴站在阴影内,而路青雪站在光与阴影的边界处,前进或者后退,要看太阳怎么偏移。
韵月琴已然变成了确诊癌症时还算健康的样貌,四十多岁的面容,与路青雪记忆中无差。
韵月琴也是特意变回这样的,她觉得这样,在路青雪面前还有几分长辈的威严可说,说的话路青雪或许会尊重一下。
“小雪。”韵月琴喊了一声。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路青雪“嗯”了一声。
她没有问韵月琴找她做什么,如果韵月琴不提,那她就会当作韵月琴今日没来过。
她不问,但韵月琴还是开口了。
今日来找路青雪不是突然兴起,而是考虑过的。
韵月琴说:“我知道你和小韵…冥婚的事情了。”
说出冥婚两个字,韵月琴略显为难,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怪不得别人身上。
她又说:“那天你和阿蓝的谈话,我听到了一些。”
路青雪了然,目光淡然:“琴姨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对。”
韵月琴迟疑了下,语气中带着请求地说:“阿姨希望你,能主动解除这个冥婚。”
韵月琴双手揣在了一起,几分不安的情绪在声音中流淌,她用商量的语气对路青雪说:“阿姨来找你,也是因为小韵不同意和你分开。小雪,你年长小韵几岁,要比小韵懂事。你学习好,在外面的世界闯了那么长的时间,见多识广。更何况你现在还是阴差,知道的规矩肯定比我多。阿姨相信,你应该知道像咱们这种死了的、变成鬼的,是不能和活人在一起的。”
韵月琴来不是想要用强硬的态度逼迫路青雪,她好声好气地讲着心里所想的不妥,“她出国之前我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那时她还说没有。可现在却说喜欢你,不愿和你分开。小韵重情义,讲义气,她肯定是觉得和你分开有些对不起你。所以才一再的拒绝我。不然怎么可能两个星期不到,就突然喜欢你了呢?”
午后阳光恬静,韵月琴说这些话其实没用多长时间,地面的阳光只有细微的变化。
路青雪还站在光与暗的边界处,听到韵月琴的话后,她稍稍沉默后问:“她对您说喜欢我了吗?”
“是。”韵月琴笑了一声,“我想让你们分开,便打算给小韵介绍相亲对象。但她知道后跟我说不用麻烦,她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我问是谁,她说是你。”
韵月琴将事实说了出来,没有添加一丝的虚假。
可这话听着,就很像韵春为了不相亲才说喜欢的人是路青雪。
韵月琴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会觉得韵春对她解释的,喜欢路青雪这件事不过是在唬她。
路青雪纤长浓密的睫毛轻眨。
除去这一段,结合韵月琴上面说的,韵春的喜欢来的确实突然。与路青雪所想的一样,韵春是在知道她所作的那些事才说的喜欢,心里有愧或许无以为报,而那种情愫,让韵春误以为肆意涌动的感情名为欢喜。
真的喜欢吗?
路青雪双指慢慢摩挲着。
她抬眸看向韵月琴,微笑着喊了声琴姨后,说:“我喜欢小韵,所以才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在知道我们被冥婚的那天,我就解除这层关系了。待在小韵身边这么长时间,也是我心里对小韵有所不舍。”
“琴姨如果劝我离开小韵,我暂时做不到。”
她说的是暂时。
和千山约定的一月期限,就剩下了五天。
只要度过这五天,那她就赢了,就可以向千山提条件…
千山是帝君的护法,而帝君有两个护法。她从另一个护法那里听说,千山手中有一株万年灵草,吃掉它可以滋养灵魂,养育血肉,重塑新身。
灵草虽灵,旁鬼只能觊觎,无法得到。千年间不是没有鬼去偷过,可都以失败告终,而他们的结果是万劫不复。
除非千山主动送出,不然没有一个鬼神知道千山将灵草藏在了哪里,也不会有鬼神近得了灵草的身。
如果她赢了这第二个赌,以两个条件换灵草,千山不言悔的性格一定会给她,到时候说不定她可以…变回人。
“就算小韵也喜欢你,你们是互相喜欢,可…人鬼殊途。”
韵月琴眼里流露出痛楚,低喃:“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
她上前一步,到了路青雪面前,“小雪,让小韵回归正常生活好不好?”
路青雪眼皮垂下:“……她现在的生活很正常。”
“如果和你待久了,她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吗?在别人眼里,她和空气说话,和空气作伴,她能看见你,可别人呢?只会把她当成精神出了问题的怪物。”
韵月琴眉低着,“而且,阿蓝不还说你的身份不能和活人有关联吗?若是这样继续下去,你出了事,小韵怎么办呢?难道你想看她去死,然后变成鬼找你吗?可那个时候,她还能找到你吗?小雪,就算你不为小韵考虑,那你能不能重视一下你自己?
“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和小韵没有差。你如果出事了,那…怎么办呢?
“以你的身份,你可以等小韵的。小雪,你可以等小韵,但小韵什么都不能做。她年纪轻轻,就背负一个冥婚的名声,这让她怎么办?她可以不在意,但我不行,我不能听得任何有关她不好的话语,虽然我也死了,虽然我很快就会消失,但是小雪,你看在阿姨的面子上,你…放过她,行吗?”
韵月琴的每句话都精准打在了路青雪的身上。
她对韵春的关心不比韵月琴少。
而让路青雪不得不重视的一句话是:你出了事,小韵怎么办呢?难道你想看她去死,然后变成鬼找你吗?
这句话前半句是她关心的。而后半句是她想要反驳韵月琴,想对对韵月琴说:小乖才不会这么做,她虽不那么热爱生活,但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心性早就练了出来。您去世她都那么坚强的,小小年纪坚持地活了下来。对于她的离开,韵春也许会被当成黄粱梦,随着时间的后移而淡忘。
可是还没等她说什么,她的沉默在韵月琴眼中,几乎是放大了无数倍的拒绝。
韵月琴来不及多想,哽咽着说:“小雪,阿姨给你跪下了,求您……”
说话间韵月琴的膝盖已经弯曲,路青雪见状忙挥了下手,用法术将韵月琴身体锁在了半空,扶着她起身。
“琴姨,您别这样。”
随着路青雪的话音落下,空中忽然响起了阵阵铃声。
下一秒,千山的笑声响起,“本来想找你陪我喝几杯,没想到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听到千山的声音,路青雪面露严肃,下意识护在了韵月琴身前。
可即便这样,早早在一旁看了场戏的千山,自然看出了韵月琴的不同,她现身在路青雪身前一步的地方,向后瞥了眼韵月琴后,看向路青雪。
“路青雪,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和活人结亲不说,遇到自|杀的亡灵,你居然不处置她?不过我倒是挺好奇,你应该被困在你自|杀的地方,怎么会到这里来?”后半句话千山看着韵月琴问的。
韵月琴虽然不认识千山,但千山身上强大的能量磁场她能感受到,再听她对路青雪说话的语气,自然猜得出眼前的身影在鬼界不一般。
不想暴露徐蓝椋,韵月琴道:“依附在即将去世的人身上离开的。”
医院里常有这样的情况。
即将去世的或者得了重病的人,那时他们的魂体薄弱,很好附身。就像是发高烧时很容易被邪祟入体一样。
一些因自|杀而困着的鬼魂,就会用这个办法,当他们的家里人带着他们出了医院,那么自|杀地的屏障就对自|杀的鬼魂没了效果,可以随意去任何地方。
只不过这样,如果被抓住受到的惩罚会更严重。
无所谓了,韵月琴在被徐蓝椋带着离开的医院的那天,便决定看一眼韵春后主动消失。无论是多严重的惩罚,她都接受,只要能让她看到韵春一次就好。
徐蓝椋常说她恪守陈规。
她确实是这么个人。
如果问她既然想看韵春,也不怕最后魂飞魄散的结果,那为什么不学那些鬼魂一样俯身于即将离世人的躯体中呢?那样不就在徐蓝椋找到她之前,她就有机会先看到韵春了吗?
韵月琴不是没想过。可一看到那些人痛苦的样子,她就不忍心再俯身了。
她想见韵春,但要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
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忍受着孤独,直到…徐蓝椋出现。
千山听到韵月琴的话,笑:“你倒是诚实。”
“虽然让我看了场戏,我挺开心。但规矩不能坏,你擅自逃离惩罚地,应当入地狱。”
千山说着漫不经心地抬手,作势要将韵月琴送去地狱接受惩罚。
眼见通往地狱的门就要形成,路青雪朝其弹了一下手指,法术飞去,将已经打开一条细缝的地狱之门合住。
随即,消失。
千山眯眼看着路青雪,路青雪淡薄的嗓音响起:“这里是我的管辖范围,她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情,就不劳烦大人您操心了。”
千山翻了个白眼,“你都是我手下,我想处置谁,用得着谈什么区域范围?”
路青雪身体动了动,白色长裙似羽毛清然曼妙。她勾了勾唇:“既然这样,那以后这片区域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由大人您来处理好了。”
千山挑起眉头:“路青雪,你现在应该顺着我,而不是同我顶嘴。”
路青雪不卑不亢:“我只是想说,如果大人这么轻易就处理我辖区的鬼魂,那要我有什么用?我留着她自然有我的意图,处置她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大人何必操劳?”
“呵。”
千山冷笑了声,“要不是我刚才听见了你们的谈话,还真会被你骗过去。她是那个人类的母亲,按照你们现在的关系,不就也是你妈吗?你是留着她有用,还是怕处置后伤了那个人类的心,你以为我不知道?”
路青雪淡定自若,浅声:“那也是我的事情,大人徒费唇舌。”
韵月琴站在路青雪身后,将路青雪和千山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到。千山的地位明显高于路青雪,而路青雪却不怕得罪对方,与其周旋。对于路青雪的维护,她深深感激,唇动了动,喊:“小雪…”
韵月琴这一声,路青雪更多认为她怕了。手不着痕迹地伸向后方,轻轻拍了拍韵月琴的身体,示意她不要怕。同时面上语气自若地对千山说:“大人要是来找我喝酒,不如等我把眼下的事情处理了,过会儿去大人的府上找大人?”
千山闻言,嘴角向上翘了翘,“赶我走啊?”
她一个转身坐到了沙发,脚上的铃铛作响,“我还想再看会儿戏呢。”
路青雪轻声说:“我这里没有搭戏台,怕没有戏给大人看。”
“那就不看戏,看我怎么赢。”
千山低低一笑,视线挑向门的方向,听着人类跑着上楼的声音,她看向路青雪,语调上扬地说:“输了可不要哭哦~”
说完千山隐了身。
韵月琴看不到她,以为她离开了,微张着唇问路青雪:“什么输赢?”
因为千山最后一句话而蹙眉的路青雪,瞥了眼千山坐的位置,眉头渐渐舒展。
既然千山没有再动手,那说明韵月琴暂时安全了。
千山的品格还是信得过的。
听着韵月琴的问题,她慢慢转身,回:“没什么。”
路青雪道:“我送您回去吧。”
回到徐蓝椋身边,韵月琴才算安全。
千山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原本的气氛。
而路青雪的所作所为,也打断了韵月琴想要跪下求路情绪的心。
韵月琴看着路青雪,张了张嘴,央求路青雪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她只是低声问:“那小韵……?”
路青雪眸光闪了闪,暗暗思索了几秒,对韵月琴说:“琴姨,再给我五天时间,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回答。”
只要五天。
五天一到,如果能变回人,那她就可以和小乖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如果不能…想到刚刚韵月琴弯下的膝盖,路青雪眼皮半耷,如果不能,到时候…再说。
她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离开韵春。
韵月琴听到这话,呼出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刚才的事情,让她心里对路青雪本就好的感观更深,她信路青雪。
五天她还是能等的。
就在韵月琴点了点头,想说可以的时候,她听见了门那边发出了响动。
像是因为着急,钥匙戳不进锁孔。
路青雪显然也听见了,她诧异韵春今天怎么早就回来了,早上不还说要很晚才会回来,不用给她准备饭吗?
也在路青雪这个恍神间,门被从外推开。
韵春进门最先看到的是韵月琴,悬着的心踏实落下,还好,还好。
再然后韵春看到的是与韵月琴相对而立的路青雪,当下韵春来不及多想,迈腿跑向她们,一个箭步挤入中间,站在韵月琴面前,抿唇,无言看着路青雪。
看到韵春回来的路青雪还没来得及喊出小乖两字,就被眼前的这一幕怔住。
尤其是…
韵春一言不发站在韵月琴面前,一对黑黝黝的眸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满是防备。显驻服
韵春在防着她。
意识到这个事,路青雪因为看到韵春而扬起的嘴角抿了下来。
眼里漾着的光在韵春本越绷越紧的嘴角下,渐渐暗淡。
而韵春心里还担心着韵月琴,慌乱的心神让她没注意路青雪的眸光,同时也没注意到,她的所作所为。
保护韵月琴,不过是她的本能。
她来不及想太多。
可也是这个本能反应,深深地刺痛了路青雪。
早已没有五脏六腑的她,居然感觉到身体在一瞬间的抽痛。
最痛的…是心口。
徐蓝椋跟在韵春身后进来的,她看到这一幕,顾不得其它,快速将手腕抬起,露出镯子的那一秒,韵月琴从韵春的身后消失。
沙发上,千山看了眼徐蓝椋。心中闷哼了声,还以为碰到个实诚人,结果也是个骗子。
她看出来韵月琴离开她的惩罚地,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了。
人类就是这么不诚实。
就是这么不讨喜。
还是路青雪好玩。
至少有什么说什么。
而且跟她对着干,能让她生气也是一种本事,让她无味的生活多了很多乐趣。
千山眉向上扬了扬,很快她的生活就不这么乏味了。
想着,千山的视线紧紧盯着她们。
察觉到韵月琴被徐蓝椋收了回去,韵春紧绷的神经松懈,她看向徐蓝椋,徐蓝椋心情好像不太好,沉着声对她们说:“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谁回她,转身出了门。
门关发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咔哒声。
声音清脆,韵春的心莫名加快跳了两下。她没在意,以为是跑上楼梯累的。
房间里静悄悄,安静到韵春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在她平复着自己呼吸时,她的视线慢慢转向了路青雪。
“青雪姐…”她喊了一声,路青雪抬眸看她。
毫无情绪波动的眸,让韵春心颤了颤。
她嗫嚅开口:“我可以解释。”
她以为路青雪介意的是韵月琴的事情。
而路青雪以为韵春要解释为什么一进门就站在韵月琴面前,敌对似的防着她。
路青雪愿意给韵春一个机会,低垂的眼皮掀了掀,哑声问:“怎么解释?”
韵春舌尖扫过唇,开车一路赶回来,她焦急万分,身体发虚。但她顾不上别的,整理了下话后徐徐说道:“出国之前,徐阿姨就找到我妈妈了,我去徐阿姨家也不为了别的,就是去看我妈。之所以瞒着你,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了点有关于你的事情,所以……”
路青雪垂落的手收紧,心里哑然一笑。
所以,对她有所防备。
这一点路青雪能够理解。
可她接受不了,韵春刚才像是在防坏人一样挡在韵月琴的身前。难道韵春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韵春说。
路青雪垂下的眸光落到地面。
她原先站在光与暗的边界处,去光处还是暗处,都是太阳说了算。
可此时太阳不知道去了哪。
地面上已然没有了那橙黄色的金光。
只有灰扑扑的暗。
甚至,越来越暗沉。险主敷
韵春说完得不到路青雪的回应,她顿了几秒后喊道:“青雪姐。”
路青雪微微抬起了头,望向韵春的眼神中隐藏着晦暗。
而韵春下面说的话,让路青雪确定,她已经踏入黑暗,永远也出不来了。
太阳好像并不是她的太阳。
不会向她偏倚。
韵春说:“我们把那张婚书烧掉吧。”
第57章 第 57 章
好像有风吹过。
是路青雪眼里的风。
韵春看不到路青雪眼里的雨意, 那双柳叶眼蕴起了韵春从未见过的神色。
韵春心里慌了下,上前一步拉近了和路青雪间的距离,透亮的眸轻眨:“我妈来找你, 是让你和我分开吧?”
“…嗯。”
“那你是怎么回她的?”
路青雪撩眸, 哑然失笑:“我怎么回的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小乖。”
风轻轻。
却将韵春心里的小型龙卷风撞得颤了两下。
她想自己的话让路青雪误会了。
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徐阿姨之前说就算没有婚书,只要我想见你还是能见到的。”
能见到, 就不算分开。
能见到, 那张婚书存不存在也没什么关系。
路青雪细眉稍稍蹙了下, “怎么见?”
她和韵春并无血缘关系,不像韵月琴那样,只要动动想让韵春见到的念想,韵春就能看见她。
“开鬼眼。”
韵春说:“她之前说过只要开了鬼眼, 我就能看见你。”
“所以我想问你是怎么跟我妈说的?如果你没有答应, 那我们把婚书烧掉,我去告诉她我们已经分开了, 这样她…”韵春顿了下, “她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路青雪默了两秒, 低声:“你很怕琴姨来找我。”
路青雪这片湖泊已然冷冻。
韵春站在上面如履薄冰。
“我……”
“我只是不想她一直劝我们分开。”
“之后呢?烧掉它然后和我偷偷在一起?那如果琴姨最后还是知道了怎么办?到时候你又怎么处理?”路青雪平静地反问, 可语气含着几分不容置疑,“而且你知道你一个活人开了鬼眼, 会看到什么吗?小乖,我不希望你涉险。”
韵春:“我不怕。”
封冻得湖面好似再也无法包容, 碰到一件事只想让它在上面溜冰, 一直转着圈的询问:“你不怕看到那些鬼祟, 但你怕我对付琴姨是不是?”
“我给你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韵春轻轻反问了一句,她显然没有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带给路青雪的伤痛有多重。
她低下了头, 睫毛如奄奄一息却还想要飞起来的蝴蝶在拼尽最后一口气振动的翅膀,语气低沉沙哑,难掩心里的苦涩:“我只是不确定,青雪姐。我不是怕你,我只是不想再一次体会失去妈妈是什么感觉了。”
垂落在腿侧的手死死地攥着,指尖刺入掌心,韵春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要想到韵月琴会离开她,韵春疼得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怕路青雪误会,韵春张了张嘴,继续解释着:“我不敢让这件事有一点的差错,因为错一点,我就再也不会有叫妈妈的机会了。”
韵春抬起头看向路青雪,睫毛抖擞,眼眶红润。
她抬起手,双指小心翼翼地揪着路青雪的衣服一角,恂恂开口:“我也不想失去你。”
太阳一靠近,冰面就有了融化的迹象。
路青雪心在一瞬间软了下来。她看着韵春纤细而修长的手,心里默默消化着韵春的话。
韵春呼出一口气,平稳了情绪又道:“我不想你为难,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妈怎么样,可你的职责在那,她如果一直来找你,你该怎么办?一直视而不见吗?那太难为你了。
“而且…”
“我也不想我妈每天都想着这一件事,为此难受。我不想我一去见她,她就说让我们分开的话。青雪姐,我不想听。她一直说,我就很烦。”
说到这里,韵春已经不成声了,她无法再去看着路青雪的眼睛说话,她甚至低下头躲避起了路青雪的视线,那是逃避的迹象。
韵春在逃避她自己,她认为她很不堪,是个坏人。
她怕路青雪也觉得她是个失败的人。
怕路青雪讨厌她。
韵春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抱着自己,靠着紧束的感觉给自己安全感,“我不知道我在烦什么,烦自己对这件事无能为力?还是烦我处理不好这件事?或者,是烦我妈。”
韵春不想哭的,可心头压着的石头好像加重了。
她哽咽着:“我不该烦她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烦过她。她说什么我就听,从来没有反驳过她。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是我唯一不听她的话。换来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劝诫。我现在都不敢去见她了…”
一周内她只去了两次,如果放在平时,她工作就算再忙,一天也会去一次的。
但从米兰回来后,韵春就不敢去徐蓝椋家,不敢面对韵月琴。
她怕从韵月琴眼中看到对她的失望,她怕自己一再的拒绝会让韵月琴生气责骂她……
她知道韵月琴是为了她好,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的害怕。
就像她小时候学习不好,韵月琴从来没有拿她学习成绩说过什么,只是时不时鼓励她好好学习,努力总会得第一的。她怕韵月琴失望,拼了命的自学。
可她就不是学校的料子,无论怎么学都学不通,成绩是上去了,可距离第一名那么遥远。
那个时候韵月琴就会说,“努力就够了,第一不重要。”
她多想此时的韵月琴也能对她说:“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妈不管你。”
可不是。
“可明明十七岁之后,我很渴望听到她的声音,很渴望能和她再见面。现在听到了,见到了,我居然开始烦了。青雪姐,我是不是很不孝啊……”
她眼睛死死地压在胳膊上,眼前一片黑暗,韵春却无法直视她的内心。
她怕看到一个不认识的自己。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不想生活里没有你。可是无论我说什么,她都用人鬼殊途来劝我…”
这比让她得第一还要难。
第一可以不用得,努力就够了。
但她和路青雪必须分开,无论说什么都不行。
“我这几天有想过,是不是,是不是我死了,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韵春说完缓缓抬头,她本以为路青雪还站着,可没想到路青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陪着她一起蹲了下来。
她一抬眸便和路青雪对视在了一起。
望着那双忽然又开始下雨的眸,韵春擦掉眼前的泪水,直直跪在地上,地面很冷,刺得韵春膝盖冰凉。但她感受不到,心里的疼痛已经让她身体其他部位没了知觉。
她张开双臂抱住了路青雪,将路青雪圈入了怀中,想要寻得一处安慰。
嗅着路青雪身上淡淡的清香,韵春忐忑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她暗暗咬唇,说:“烧掉那张婚书,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虽然骗了我妈,但这样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个。”
也能让我短暂的当一个‘好孩子’,一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韵春想短暂的逃避,逃避韵月琴的劝诫。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依旧会和路青雪相爱。
“……好。”
韵春听到路青雪回她。
韵春侧眸,湿润的睫毛一如没了气息的蝴蝶,想要颤也没了力气。
对上的,是路青雪弯起的眸,含着雨丝的温柔水眸。
路青雪手压上韵春的脑袋,轻声问:“之前我是不是说过,遇到问题要告诉我?下次不要自己胡思乱想,想的都是些什么?”
听到韵春说想要和她在一起而去死的时候,路青雪冰封起的湖面彻底的碎裂。
再也无法冰封的那种。
心里说着韵春是笨蛋,却也知道,两难境地已经把韵春逼上了绝路。
韵春怔怔地望着路青雪,抱着路青雪的手臂骤然收紧。
为什么路青雪同意了,她心里却酸酸的?明明这是她提出来的,明明这是当下她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心里就是忽然空了一块,总感觉有什么要流失了。
路青雪揉着韵春头顶的软发,挑了韵春所有问题中,对她来说压力最大的一个回复:“小乖,你没有不孝,你很尊重琴姨,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对着韵春的眸,她平静地道:“想烧就烧吧,对你来说它也是个枷锁。”
路青雪想到了韵月琴说的,韵春一个大活人,套上冥婚的名号确实不妥。
和她在一起,连牵手都要隐秘些。不然会被当成举止怪异的怪人,喝了酒还好些,能当成耍酒疯。
可韵春以后想和她牵手走路,要喝一辈子酒吗?还是要穿一辈子带有口袋的衣服?
或许有好的解决办法,但此时的路青雪想不出一点。
她的脑子看似清醒,却早已乱成了一团。
唯一清醒的思绪,全都用来安抚韵春了。
路青雪浅笑着,将韵春脸颊边的碎发撩起,今天参加活动,韵春化了妆。是和平时在家里看到的素面朝天不一样的小乖,看着比平时明艳,骄傲,落落大方。
就是眼睛哭花了。
看着是只小花猫。
不过依旧不影响韵春的貌美,看着反而有种支离破碎的美,令人心疼,为此动容。
这样的韵春,陪在她身边的应该也是一位优秀的人。
而不是她这样,连牵手都要躲起来的…鬼。
她在别墅里对千山说她信韵春会让她赢,其实只要她对韵春说五天之后再聊这件事,韵春必定也会同意。
可路青雪开不了口。
她信韵春,却信不了自己。
她开始怀疑一开始纠缠韵春是不是好的事情。
因为她自己想要和韵春在一起,却让韵春遭受这样的选择。
是她把韵春带上了这条不归路。
好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路青雪盯着韵春的眼睛看,一双眸红彤彤的。
她不敢再说韵春是个小哭包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常人早就崩溃了。可韵春每天还能装成没事人一样,和她说说笑笑,认真工作。如果不是韵春对她说,她都不知道韵春心里压着这么多的事情。
路青雪自责地想,她怎么总是让韵春哭?
看来她并不能让韵春快乐。
分开也好。
拇指指腹拭过韵春的眼下,路青雪轻声:“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你对琴姨的重视。”
想着到最后了,有些话不能存于心,路青雪将心里的闷苦用平常的语气讲出:“不过小乖,你该信我,我不会做伤害琴姨的事。”
“我……”韵春咬唇,“我很想说我信你,但我之前确实对你隐瞒了这件事,我说这句话的分量并不可信。是我不对。”
听到韵春的道歉,路青雪反过来安慰韵春:“你没有什么不对的,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随便对别人说。”
别人。
路青雪用了这个词。
韵春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拳击手重重打了一拳,下一秒面临的是短暂休克。
可还不等她反应,额间落下了一抹薄凉。
软绵绵的化解了心脏的不舒服。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出来,静谧的房间,恬柔的光线中,空气中的尘粒漂浮。
一束光线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韵春的脸上,泛着金柔的光芒。
路青雪指尖拨开了她的刘海,吻上了她的额头。
一如吻上了太阳。
太阳不是不偏倚她,而是它自己被乌云遮住了,无法给她光芒。
现在好了。
太阳又一次出现。
而且她为什么要去怨太阳?明明…是她先动的心。
她奢望着一个本就不属于她的人独属于她。
再怎么强扭,瓜也不会甜。
很轻的一个吻结束,路青雪对韵春笑着说:“让我再亲你一下。”
韵春没察觉到这句话有什么异常,她松开路青雪,脸颊发热:“一下就够了吗?”
“够了。”
“……”
韵春抿了抿唇,攥紧路青雪的衣服,说:“青雪姐,你不是别人,我只是——”她觉得有必要和路青雪解释一下。
路青雪打断了她,笑着说:“我知道。”
她捏了捏韵春的脸颊,柔声道:“我都知道的小乖,是我用词不准确,你不要在心里内耗。”
她看出来了,韵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大大咧咧,心思其实很细腻,很容易把一切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韵春抿着的唇微微松开了些。
路青雪扶着韵春从地面起来,轻轻拍去韵春膝盖上的土,心疼地皱了皱眉。
起身后又看到韵春哭红的眼睛,心里的疼更浓了。韵春让她有血有肉,像是一个有感情的活人。
而她,却让韵春面无血色,像是个活死人。
路青雪眼睛也润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哭。
她捧着韵春的脸,与其四目相对。
路青雪看着韵春眼里她的倒影,忽然开口:“小乖,其实你只是缺一个陪伴而已。”
“什么?”韵春愣怔。
“你说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陪着你的时间比较长,你会错了对我的感情?”
“当然不是。”
韵春想都没想就否认,她第一次觉得路青雪说的话错得离谱。
她说:“我可能是因为你的陪伴,和你的朝夕相处才有感觉的,但那感觉我没有误会,那就是喜欢。”
“那你那天对我告白,是因为对我的付出过意不去,有所愧疚,还是说——”
“是喜欢!”韵春打断路青雪,“我是喜欢你!”
什么叫过意不去?
如果只是这种心思,她想办法把得到的还给路青雪不就好了?
虽然她可能一下子还不起,但余生总是能还清的。
才不是愧疚。
心里最在意的问题有了答案,路青雪会心一笑:“嗯,是喜欢。”
庆幸还不是爱。
喜欢可以割舍,爱难舍难分。
路青雪抖着睫毛,低头,在韵春的嘴角亲了一下。
她说亲一下就够了,可怎么够呢?亲多少下都不够。
这一次不再是很轻很短的吻,而是如同构思服装线条一样,慢慢用唇描绘着韵春嘴角的纹理。
感受着韵春嘴角的温度,任由韵春眼睫毛刷过她的脸庞。
时间仿佛在这一吻中静止。
没有人与鬼的限制,没有世俗常规。
什么都没有。
只有路青雪和韵春。
吻淡淡,可情意浓。
是不可割裂的天空,是飞鸟划过的日落,是包容一切的湖水自动干涸。
露出了湖底的沉船。
不可磨灭的是记忆,不可复原的,是被湖水浸透长着藻类的船。
它再也找不到停靠的岸。
唇离开韵春嘴角时,路青雪指腹细细感受着韵春的脸柔嫩的质感,眸子里眨动着温柔的光,“小乖…”
我爱你。
“啧。”
千山的声音响起:“虽然看了场戏,但我怎么不高兴呢?下次麻烦演一场喜剧,我不爱看苦情戏。”
她用传音说的,韵春听不见,只有路青雪听得见。
见路青雪不理会她,千山冷笑了声:“行了,都说你俩有缘无份,人家活得好好的,当然不可能跟你这个死人在一起。快去把那个婚书烧了跟我走吧。”
韵春还在路青雪柔声的轻喃中愣怔,路青雪放下了手,转身走到了摆放着遗照的柜子前。
她打开抽屉,拿出了那纸婚书。
垂下的眼眸深深注视着上面她和韵春的名字,路青雪嘴角抿起了笑。
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但值得庆幸的是,她和韵春一起生活过。
就当是在一起了。
离别很难,她有万千言语想对韵春说:
“小乖,抱歉,我不能再陪你了。”
“小乖,你真的很好,我很想和你在一起。”
“小乖,接吻记得要换气。”
“小乖,其实我骗了你,亲你只是想亲你,不是什么补充能量…你知道了,不会生我气吧?”
“小乖,家里的灯泡是我弄坏的,我不好意思跟你说而已,你别怪这里的电压。”
“小乖,你烙的饼,味道……”
“小乖,要好好生活。”
“小乖,要记得吃早饭。”
“小乖,如果不爱喝咖啡,那台咖啡机就卖了吧。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都是皱着眉头喝掉的?幸好你当了模特,要是当演员,演技一点都不过关。”闲祝赋
“小乖,你说你没有哄我,可你每句话都哄得我很开心,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小乖,我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品牌代言人,我的遗愿也终于完成了。”
“小乖,我很想说让你别忘了我,但…还是忘了我吧。”
“小乖……”
可这么多话,路青雪最后只说了一句。
她转身,对着站在光里的韵春说:
“小乖,以后开车要小心,过马路要注意左右车辆。”
突然的一句嘱托,让韵春的心如坠悬崖。
失重感袭来。
“青雪姐!”
韵春脱口而出:“不烧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直觉告诉她,烧掉这纸婚书,她和路青雪间的牵连,也就一同被烧毁了。
可已经晚了。
路青雪手心中冒出了一道幽蓝色火焰,犹如韵春时常在路青雪身上看到的蓝一样,鬼魅妖冶。
蓝色的火燃起,浮在空中的纸在瞬间被火苗点燃。
不过当火烧到纸张的那一秒,路青雪眼里露出了诧异,转瞬即逝。
火如野兽将纸一口吞没。
韵春跑到路青雪面前时,伸手只接住了纸的灰烬。
可灰烬也在她的手中化开,她抓不住。
如同眼前越来越透明的路青雪,她伸手去抓路青雪的胳膊,可抓了个空。所碰到的,再也不是那个除了体温外与活人无异的路青雪。她的手从路青雪的身体穿过,抓住的只有空气。
韵春抬眸看向路青雪,低低喊:“路姐姐…”
路青雪低眸笑,抬手揉了揉韵春的脑袋,“傻呀,都烧掉了还接它做什么?”
路青雪还能碰到她,可是碰她的那只胳膊,也慢慢地转为透明。
韵春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明明去找徐蓝椋,她就能再见到路青雪。
可为什么……
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就好像再也无法见到路青雪了。
路青雪就像是这烧掉的纸,她接不住,也复原不了。
那种抓不住的感觉随着路青雪逐渐透明的身影越来越强烈。
就在路青雪快要从眼前消失的时候,眼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流了出来,珍珠大的泪水直直地砸在地面,发出啪嗒的声响。
泪水闪烁的晶莹光芒好像瓷砖也为她们的遭遇流了泪。
韵春抹了眼泪,看着路青雪一点一点消失。她的喉咙如痛被火烧灼,撕裂的疼痛让韵春几乎发不出声音,韵春哽咽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青雪姐,你在家等我。”
韵春哑着嗓子:“等我回来。”
她看见路青雪的嘴动了,可说的什么韵春听不见,如果她会看唇语,那她一定会知道,路青雪说的是:“抱歉小乖,我等不了你了。”
以后深夜回家就要你自己开门、自己开灯。
而我再也无法对你说出那句‘回来啦’,也无法纠结你晚回家的几分钟是遇到了什么……
小乖,如果有缘,我希望下辈子还能见到你。
有缘无分也可以,只要能够见到你,就好。
就是希望下辈子能活得久一些。
小乖,原谅我对你的感情,给你造成了负担。
以后没有我的日子,要开心。
要很开心。
第58章 第 58 章
韵春看不出路青雪的唇语, 她不知道路青雪最后对她说了什么。
她只是在路青雪彻底消失前,持着沙哑的嗓子,一遍遍地嘱咐路青雪要等她回来。
而当路青雪彻底消失的那个瞬间, 韵春毫不犹豫转身。
一如那天彻夜未归跑回家, 此刻她奋力跑向徐蓝椋家。
与其同时。
徐蓝椋正在和韵月琴相对而立。
气氛剑拔弩张。
沉默无言许久, 最先开口的是徐蓝椋:“你瞎跑什么?”
韵月琴抿唇不语,她自知如果不是路青雪, 今天就完了。
而这不是她想的离开的方式, 至少离开时, 她要跟徐蓝椋告别。
唇动了动,韵月琴低声:“阿蓝。”
听得这一声轻唤,似小时常听得风铃,徐蓝椋紧绷的情绪因此松动, 强装的镇定再也无法维持, 她带着一些气闷,质问道:“你去找路青雪做什么?”
韵月琴:“……”
徐蓝椋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是不是劝路青雪跟韵春分开?”
徐蓝椋问她:“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
韵月琴:“我哪里自私了?我是为了小韵好。”
“为韵春好?人家两个搞的好好的, 你去拆散她们, 是为了她们好?口口声声是为了韵春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能让她快乐的是什么?”
徐蓝椋朝着韵月琴一点一点靠近,咄咄逼问着:
“你能不能别把你执拗的老古董想法加的韵春的身上?你能不能别一直认为你所想的就是对的?!
“你那是为了韵春好吗?你有问过韵春是怎么想的吗?韵春能接受和路青雪分开吗?她能吗?!
“你是不是想说人和鬼不能在一起, 在一起时间久了对韵春会不好?”
徐蓝椋:“是不是?”
不等韵月琴回答,徐蓝椋又说:“但你有没有想过, 你也是个死人?!你也是个鬼!你就不该插手韵春的生活!哪怕你是她妈!”
韵月琴被徐蓝椋最后一句吼道, 她看着眼前的人, 与记忆中的小女生完全不一样了。
至少,徐蓝椋从前从来没有吼过她。
哪怕是她们断绝来往的那天。
可徐蓝椋的话, 韵月琴不同意,她回:“小韵跟小雪就是不能在一起,人鬼殊途,她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徐蓝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眼睛泛着泪光,哈哈笑了两声:“什么叫幸福?!你告诉我什么叫幸福?是你丢弃我去和吕峰结婚就叫幸福?是你和一个男人生活了一辈子叫幸福?!还是说你癌症晚期在医院他看都不看你一眼叫幸福?!让一个未成年的女儿在外打工出医药费叫幸福?!你嫁的那个男人甚至连你住院一分钱都没拿吧?!如果不是艳平告诉我这些,我还真不知道你的选择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别告诉我你的选择是对的?!如果这是你所认为的幸福,如果你想让韵春后半生过得和你一样!那我无话可说。”
徐蓝椋的每一句责问,无疑似箭飞向韵月琴。而韵月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箭刺入她的身体。
千疮百孔的伤口,她却感受不到痛。
因为这些话在她活着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如同荆棘上的刺扎着她,提醒她,她所选择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可是韵月琴没想到的是,这些她本该淡忘的疼痛,会由徐蓝椋提起。
就像是刺入心脏的匕首,徐蓝椋拔出了它,又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中。
可她无话可说,也喊不了痛,因为徐蓝椋说的没有错,这都是她的选择。
无论是什么结果,都是她自己承担。
但韵春……
韵月琴忍着痛,开口:“小韵的情况跟我不一样。”
徐蓝椋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可是没办法,她太想让韵月琴改变改变思想了。
她说:“哪里不一样?是你根本不爱我,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是你跟你妈不一样,不让韵春找一个男人嫁了,而是同意她和女生在一起是吗?可你以为,喜欢一个人,忘记一个人就那么简单吗?!”
“我用一辈子都没有忘记你,一直活在痛苦中,难道你觉得你女儿就是什么绝情绝义的人,说分开就分开,说忘记就忘记?她是吗?你应该比我了解你闺女,她是那样的人吗?”
她想起最开始韵春对路青雪的态度,“韵春之前都不喜欢路青雪,可哪怕路青雪是个鬼,她都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现在你拆开她们,你让她怎么忘记?怎么释然?”
对上韵月琴的眼睛,徐蓝椋忍着心痛,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然了,这一刻都归咎于我,要不是我,她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徐蓝椋想到了什么,眼里流露的光近乎疯狂,她挑眉冷笑:“但韵月琴,你拆散了她们两个,有没有想过我还会继续给韵春配冥婚?到时候你怎么办?一个一个拆一个一个劝?可不是所有人都是路青雪,一个喜欢韵春喜欢到不畏惩罚的人!而且,你不可能劝就有鬼会听你的,他们可不好说话。”
韵月琴面露怔诧,她没想到这样疯癫的话会从徐蓝椋嘴里说出来。
徐蓝椋好像想到了能将韵月琴永远留在身边的好办法,她笑着说:“一个不行,我配两个,两个不行,我配——”
“啪”的一声响。
韵月琴一巴掌甩到了徐蓝椋的脸上,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置声:“你疯了?”
徐蓝椋被打得偏离的头缓缓回正,她没有被这重重的一巴掌打醒,而是干笑了两声,偏执地说:“你才发现吗?晚了。”
徐蓝椋无视脸上火辣辣的疼,失笑着问韵月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说人鬼殊途是什么意思吗?不止是说给韵春听的,还说给我听。”
“说到底,你还是决心要离开我。”
徐蓝椋双眼通红,泪水不争气地流出,宣告她刚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气话,她真正想说的,是挽留。
可她不会啊。
当年韵月琴结婚的消息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因为她为了送韵月琴生日礼物,一个在那个年代昂贵的、对于十几岁的她完全买不起的镯子,每天都跑去镇上的餐馆打零工,消息闭塞,好不容易挣到钱买到了镯子,回到村子听到的却是韵月琴即将嫁人的消息。
她鼓起勇气去问为什么,结果换来的只有韵月琴的一句对不起。
她便没说什么了。
镯子留给了韵月琴,她离开了村子。
那时她根本不懂得挽留韵月琴,求她不要结婚,她能想到的,是韵月琴不要她了。
犹如此刻,她费尽心思找到韵月琴,韵月琴还是不要她了。
回想至此,徐蓝椋深埋心底多年的情意再也无法藏匿,她太怕再一次失去韵月琴了。
张了张口,刚才一连串的质问让徐蓝椋声音沙哑,可她还是不顾口喉的干涸,恳求道:
“韵月琴,你能不能,在意我一次?”
徐蓝椋放低身段,卑微得如同没有灵魂。
可换来的,是韵月琴的沉默。
良久的沉默。
房间里安静极了。
只有香炉中绵绵升起的烟发出震耳欲聋的响。
那声音轰断了徐蓝椋心里最后一根防线。
徐蓝椋视线瞥到了桌上的那盆黄花,走过去,将其推倒在地,哭着喊:“韵月琴!你就是个王八蛋!”
花盆是塑料的,砸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
里面的营养土洒了一地。
飞奔地洒到了韵月琴脚底,每一颗土粒都像是徐蓝椋破碎的心。
黄色的小花也重重砸在了地上,根须裸露在了空气中。
生命因此陷入垂危。
韵月琴盯着看了许久,慢慢蹲下,将花和花盆拿起。
收在一起后,韵月琴怕徐蓝椋还会用它们出气,将其放到了一边。
然后起身到了徐蓝椋面前。
“阿蓝。”她闷沉沉地喊道。
抬起的手慢慢搭在徐蓝椋支撑在桌面的手上,徐蓝椋手的温度比她还要凉,韵月琴心疼难免,可无济于事。
她放轻声音,哄着:“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什么是什么。你说我犟,那你应该知道,我做的决定很难再回头。虽然之前对你道了歉,但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欠你一句对不起。但……不要再做伤害小韵的事情了好吗?她是无辜的。”
徐蓝椋当然不会再做伤害韵春的事,但她不说,她就是想用韵春留住韵月琴。谁让韵月琴最在意的是韵春呢?她就是如此卑劣。如果韵月琴在意的是她……徐蓝椋心里冷笑,韵月琴怎么会在意她?
徐蓝椋冷哼了两声,从韵月琴手底抽出了手,不过她动作利落,视线却还落在韵月琴手上几秒。
怎么说这一下也是这段时间韵月琴主动触碰她,念此,徐蓝椋心里骂自己真不要脸。
人家都把话说成什么样了?你还在贪恋她的触碰?
对于徐蓝椋的举动,韵月琴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她微微一笑问:“晚上想吃什么?”
徐蓝椋不说话,韵月琴抿声:“可能是给你做的最后几顿饭了,你——”
韵月琴的话让徐蓝椋瞬间抬头,恶狠狠地:“滚。”
韵月琴没听见似的,自顾自:“那我就做你最好吃的那几样了。”
说完韵月琴转身要往厨房去。
而徐蓝椋趁她转身的瞬间,攻其不备将她收入了镯子中,担心韵月琴再乱跑,她在镯子上贴了符纸。
徐蓝椋不知道该对韵月琴说什么才能把对方留下,她找不到方法。
不过她也清楚,是她自己对那段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感情太执着,她以为这二十多年的沉淀,她看透了,心里放下了,可以对韵月琴说不了。
可……
对韵月琴的感情,二十多年的风雨冲刷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的坚/挺,更加的善于隐藏。
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其实是藏了起来。
所有深深埋藏的心事,在听到韵月琴去世的那一刻,那一秒,情愫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全都是‘找到韵月琴’的声音。
那一刻,徐蓝椋无比庆幸离开村子后拜了老师,学到了这些。
不然…哪里还有让她再见到韵月琴的机会?
望着镯子出了会儿神。
徐蓝椋的情绪也在这个空当稍稍平复了些。
她将镯子放入了保险柜,那里完全封闭,不会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像她再一次将感情藏匿起来了似的。
做好一切,徐蓝椋望向地面那盆花,徐蓝椋想都没有想,拿起它扔到了垃圾桶。
可是随着‘咚’的一声响,心猛的一跳,就好像扔进垃圾桶的不是花,而是她的心脏一样。
徐蓝椋手指蜷了蜷,最终在看到桶内依旧鲜艳绽放的花骨朵后,弯腰将其拾出。
放到了原先位置——
在徐蓝椋清扫干净地面的土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忽然响起。
声音如同不停歇的鼓点,催着人心惶惶。
这让徐蓝椋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的浓郁,她皱眉,以为是谁家的捣蛋鬼孩子,这么没礼貌的拍门。
拍门声还在继续,徐蓝椋破口大骂前,却听到门外韵春喊:“徐阿姨,你在家吗?”
“……”
哦,她家的捣蛋鬼孩子。
心里奇怪韵春每次来都很有礼貌的按门铃,怎么今天一点礼貌都没有?
难不成……?!
徐蓝椋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难不成是路青雪那里出了什么情况?
徐蓝椋念此,快步走到门边。
门一开,“徐阿——”
韵春卡住了。
而徐蓝椋也愣了。
两人都被彼此的脸惊到!
韵春跑过来,头发跑乱,混乱地散在脸颊旁,跟个疯子差不多。而她的脸,双眼通红不说,眼睛还肿了起来,她哭得脱了妆,眼妆一塌糊涂,要不是眼线笔防水效果不错,眼线再晕开…那模样,徐蓝椋可能就以为大白天厉鬼来索命了。虽然跟现在的模样差不了多少。
而韵春愣住是因为,徐蓝椋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是哭过,最重要的是,徐蓝椋左边脸高高肿起了一个巴掌印,手掌印通红,看得出来打人者扇下巴掌时力气有多大。
“你…”韵春缓了缓神儿,“谁打的你?”
徐蓝椋松开门把手,转身往家里走。
韵春愣愣跟上,“你说话啊?谁打的你?你的客人?”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她问:“为什么要打你?你是不是坑人家钱了?”
徐蓝椋转头,无语:“我什么时候坑过钱?”
“…”
韵春咳了声:“那谁打的你?为什么要打你?你告诉我是谁,我给你打回去。”
徐蓝椋笑了下,语气有些吊儿郎当,“你妈打的。”
“?”
韵春明显不信。
从小到大她就没见韵月琴使用过暴力。
这么重的一巴掌…
要真是她妈打的,那徐蓝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把韵月琴气成了这样?
看着韵春眼里的探寻,徐蓝咽下那句‘你去打吧,去给我报仇吧’,双手环胸问:“找我什么事儿?”
被徐蓝椋吸走的注意回到正轨。
“我——”
韵春吐出一个字,忽而警觉,小心谨慎地问,“我妈在哪?”
徐蓝椋:“镯子里。”
韵春:“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吗?”
徐蓝椋想了下贴着的符纸,如果没有符纸那么会听到,有符纸…“不会。”
听到韵月琴不会听到她们的谈话,韵春放下心,上前抓住徐蓝椋的胳膊,哭肿了的眼睛忍着酸涩艰难地睁着,“徐阿姨,你给我开鬼眼吧。”
徐蓝椋一听,望着韵春沉默不语,十几秒后才说:“你把婚书烧了?”
听到韵春说要开鬼眼,徐蓝椋自然回想到了之前和韵春的谈话,猜到了。
韵春:“是。”
一声毫不犹豫的是,听得徐蓝椋面色一变,甩掉了韵春的手,“烧都烧了,来找我开什么鬼眼?”
她怒声:“既然决定和路青雪分开,再开鬼眼不是多此一举?”
徐蓝椋要气死了,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又上了头。
她瞪着韵春说:“我以为你跟你妈不一样,到头来你的选择也是抛弃!”
“什么抛弃?”
韵春皱了下眉,她现在着急回去见路青雪,自然忽略了前半句话,解释道:“我没有抛弃青雪姐,你不是说开鬼眼能看到她吗?我想着既然能看见,那我还能跟她在一起啊。烧掉婚书不过是为了应付我妈。”
徐蓝椋闻此音量降低了些,反问:“应付你妈?”
“…嗯。”
徐蓝椋像是第一次认识韵春似的,毕竟在之前所看到韵春和韵月琴的相处画面,骗韵月琴这种事,不像是韵春能做到出来的。
她问:“你骗你妈,不怕你妈知道了伤心?”
“我没别的办法了。”
韵春抿唇,“你得帮我保密。”
担心徐蓝椋拒绝,韵春说:“我之前还帮了你一次。”
徐蓝椋瞥了她一眼,“只要你的选择不是抛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韵春一听心里踏实了,她肯定不会抛弃路青雪啊。
着急开口:“那你快点给我开吧!用准备什么吗?我去买。”
徐蓝椋缓了几秒,她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接着意味不明地看着韵春,语气颇诡异地说:“你看不见路青雪了?”
韵春忙不迭地说:“对啊!婚书烧掉了,我们的关系断了,我还怎么看见她?”
韵春想到路青雪消失的画面,心里隐隐作痛,好像有一把生锈的刀割着心脏,每一刀下去不会立刻切出缝,而是用钝着的刀锋一下又一下磨出豁口。
伤口处的血肉模糊,找不到一处平整的地方,血呲呲的,心脏跳动一下,拽得伤口处生疼。
呼吸的时候都带着疼。
韵春垂下眸,语气低缓:“我看见她在我眼前一点点消失,而我,碰不到她。”
她眨了眨睫毛,抬头看着徐蓝椋,“所以徐阿姨,你快点给我开鬼眼,我要回去找路青雪。”
徐蓝椋听着,望向韵春的眼中又生出了悲凉,还有几分怜悯。
她感同身受地深深看了韵春一眼,然后无声转头,朝着她常常办公的书桌去了。
韵春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
书桌立在墙边,旁边有一大盆文竹,衬着红木桌高雅深沉。
徐蓝椋坐到了椅子上,从桌面的笔筒中拿出一把精巧的钥匙,倾身打开了桌子中央上锁的抽屉。
而当徐蓝椋在抽屉里翻找时,韵春已经默默站到了桌边。
她看见徐蓝椋从桌子里拿出一张用细绳系住的,卷了起来的纸。
而那张纸边缘的印花和剪裁,已经整张纸背面铺满的金箔,虽然没有展开,但韵春越看越眼熟。
徐蓝椋揪住了绳子一边,轻轻一抽,系着的绳子轻易被抽开。
徐蓝椋拿着纸,靠向桌子。
她拿起笔筒压住了纸张一角,又找了个重物压住另一个角,一切做好,随即慢慢将卷起的纸铺开,当四个角全都被压住,纸张平着铺在了桌上。
韵春在过程中走到了徐蓝椋身边,清楚地看到了纸上写着什么。
当看到‘婚书’‘韵春’‘路青雪’‘今日结契’四组字时,韵春唇微张,心里知道这是什么,但她还是难掩眼中诧异,问了出来:“这是什么?”
徐蓝椋望着桌面上的纸,缓缓:“你不认识?”
韵春心道认识。
因为桌上的纸和被烧掉的那张婚书一模一样。
徐蓝椋撩眸看向韵春,给出了韵春答案:“这是你和路青雪的婚书。”
韵春茫然,“这…”
她低喃,“什么意思?”
她侧头看向徐蓝椋,“这是真的那是假的?还是——”
徐蓝椋嘴角勾了下,“结婚证都有两个,婚书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张。当初写的时候一张给了路家,一张…本来应该给吕峰,但是我没给,自己留了下来。”
韵春还处在两张婚书带来的震撼中,一时间没有问徐蓝椋留下婚书做什么。县著付
徐蓝椋轻声开口:“而离婚证呢,也是两个。”
韵春心口缩跳,瞳孔放大。
她好像猜到了什么,不敢再往下想。
可徐蓝椋不如她意,缓声说出了真相:“所以烧掉一张婚书是没用的,要烧掉两张婚书,你们的关系才会断。”
她看着韵春,将扎心的事实讲了出来:“对于你说你看见路青雪消失,我想是她主动的。”
徐蓝椋不信在烧掉那张婚书时路青雪不会察觉到不对,纸燃烧时,路青雪肯定能感受到就算烧掉婚书她和韵春之间的关系还在。
既然如此,路青雪选择在韵春面前演一出消失的戏,那只有一个可能。
徐蓝椋看着站在身边神色晦暗的韵春,张了张唇,冷笑道:
“恭喜你,你被甩了。”
第59章 第 59 章
“没有被甩。”
这是韵春望着桌上的婚书出神几分钟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伸手, 指尖触着纸上路青雪的名字。
感受着纸上路青雪的纹路,她无法释然地低笑:“我们就没有在一起。”
徐蓝椋眼中眸光暗了暗。
没在一起?她以为她们谈好久了。
韵春的指尖停在了雪字上,别过头, 泪水默默顺着脸颊流下。怕被徐蓝椋看见, 韵春故作不经意地抬头, 将泪痕抹去。
当徐蓝椋说出要两张婚书一起烧掉才算真正解除关系时,韵春就已经懂了。
可是她不愿意相信。
路青雪就这样…离开她。
心顿疼。
每一次呼吸都牵连着疼痛, 可尽管她放浅呼吸、屏气, 都无济于事, 心跳动一次,韵春的心就像是被紧紧攥着捏爆。
韵春手从纸上收回,她撑着桌子一角,双腿再也无法用力支撑地蹲下身子。
为什么要离开她呢?
徐蓝椋看她这个样子, 忽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重, 不可否认的是,她那句话带着怨气, 怨的是谁呢?不用说。
只是好像不该把对韵月琴的气带到韵春身上。
想了一下, 徐蓝椋问婚书是谁烧掉的, 得知答案后, 她说:“烧掉也不错,至少路青雪不会再受到惩罚。”
韵春闻言侧目, “什么惩罚?”
徐蓝椋说:“阴差不能与活人结亲,如果被发现, 则会受到惩罚。现在婚书烧掉, 你们的关系虽然没有断, 但至少在地府那边,路青雪主动烧了婚书, 就是主动切断和你的关系,下面判定时就不会给她定罪。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名存实亡,不会再给她带来影响。”
而一般这种情况,会随着活着的那方找到新的伴侣后自动解除。
韵春听得呼吸一顿,如此这样也好。
“那和我结亲会受惩罚这件事,青雪姐知道吗?”
“她是阴差,自然要比我清楚。”
而这样,韵春无法承受,因为……
韵春低声说道:“可她还是在我提出来之后烧的。”
如果她不提,青雪姐是不是就不在乎惩罚?不会去烧那张纸?
徐蓝椋:“…”
她现在说不出什么话,再多说每一句,都是在韵春的伤口上撒盐。
韵春双手扶膝,双眼眨巴着像是只和主人走丢的小狗,语气低沉地对徐蓝椋说:“我想见一下我妈。”
她想知道路青雪和韵月琴谈了什么,想知道路青雪是怎么对韵月琴说的,最想知道的是,路青雪离开的原因。闲诸富
“好。”徐蓝椋答应。
“不过在见你妈之前,我有件事要对你坦白。”
徐蓝椋说:“是我答应路青雪的。”
韵春抬头看她。
她竟然不知道路青雪和徐蓝椋接触过?
徐蓝椋答应路青雪什么了?
下一秒,徐蓝椋语出惊人,“其实路家找上我之前,我就知道你了,也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给你物色冥婚对象了。”
“给…我?”
“是。”
徐蓝椋说:“我需要借你找到你妈妈,同时能用你牵制住她。”
“…?”
韵春怔怔地望着徐蓝椋,难以消化她的意思。
每个字她都懂,可是连起来,她忽然就没那么懂了。
如果她理解的没有错的话——
徐蓝椋在韵春想到结果前,直接公布了答案:“原因是我爱你妈妈。”
韵春脑袋宕机,有些难以运作,今天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难以消化,她沉默了许久,才问出一句话:“我妈知道你……爱她吗?”
“当然。”徐蓝椋,“虽然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但我们彼此相爱过。”险诸赋
这句话对韵春来说过于惊世骇俗。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
徐蓝椋知道韵春接受不了,她拍了拍韵春肩膀,“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但如果让我再做一次选择,我还是会这么做。因为只有你,才能让我找到她,并将她留在我身边。”
不过让徐蓝椋没想到的一点是,韵春对路青雪居然会产生感情。她留着婚书就是等到将韵月琴稳定在身边后,烧掉它来断绝两人关系的,没想到……
徐蓝椋说完起身,走到保险柜前。
正要打开时,身后的韵春问她:“那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徐蓝椋默不作声,十几秒后,笑着回了句:“你和路青雪不也没在一起?”——
韵月琴出来后,徐蓝椋就坐在了一边。
她没有回避,母女俩也没提出让她回避这件事。
韵春心里想的是这事多半因徐蓝椋而起,她回不回避无所谓,还有更多的原因是,韵春看到韵月琴时,已然忘记了其他。
而韵月琴则是看到一脸惨象的韵春,只记得关心韵春怎么哭成这样,忽略了徐蓝椋。
韵月琴拿湿巾轻柔擦着韵春眼周。
湿巾冰凉的温度和若有若无的水压在皮肤上,难免让韵春想到路青雪每次碰她脸时的指腹,也是那般的温柔如水。
韵春直勾勾地看着韵月琴,韵月琴没擦一下,她眼里的波光就动容地颤抖。
在韵月琴将韵春眼周的残留的化妆品擦除干净,正要收回手时,韵春说:“她离开了。”
她的嗓音淡的像风,好像吹过去就吹过去了,没有人会在意。
可只有韵春知道,风是龙卷风,掠过时会让随便一个东西支离破碎。
此刻碎的,是韵春的心。
韵月琴诧然:“你说小雪离开了?”
“嗯。”
“怎么突然离开了?”
韵春笑了一下:“突然吗?不是妈你去找的她,让她和我分开的吗?”
韵月琴敛眸低声,“但小雪告诉我,五天后会给我一个回答,我以为至少要——”
韵春不可思议地重复:“她说五天后?!”
韵月琴点头:“对。”
她说:“我确实对小雪说了让你们分开,可小雪说五天后给我答案。”
韵春不知道路青雪为什么要给韵月琴一个为期五天的承诺。
但至少说明,不论韵月琴对路青雪说了什么,路青雪起初是没有想过要离开的,尤其是这五天里没有想过离开。
而让路青雪下定决心离开的,是她?
“……如果我没有提出烧掉婚书,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韵春看似在问谁,但其实她在问她自己。
她死死咬着唇,终于意识到她自以为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是两全了她和韵月琴,路青雪没沾一点边。
路青雪肯定是生她的气了。
韵春转头看向徐蓝椋,没有一点血色的唇艰难地张开,哑然开口:“我还能看见她吗?”
徐蓝椋:“只要她想让你看见,就可以。”
韵春抹掉脸上的泪水,转身从桌上拿起那张婚书,重新卷起拿在手中。
对徐蓝椋说:“我拿走了。”
徐蓝椋点了点头,“嗯。”
婚书她留着已经没用了。再者说,韵春这样,同病相怜的她已经不忍心再用韵春作为筹码挽留韵月琴了。
徐蓝椋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了镯子,她在想把韵月琴关在身边好像也是个办法。
韵月琴不知道徐蓝椋的想法,她看着韵春从她身边走过,没再像以往那样跟她告别,眼看着韵春走到了门前,韵月琴忍不住出声:“小韵。”
韵春停下脚步。
几秒后转头看向她,平静的口吻跟她说:“妈,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您。”
韵月琴面色凝重,带着感伤:“小韵,你别恨我。”
韵春眉眼弯了下,像是在自嘲,她淡声:“这是我自己造成的结果,跟你没关系,你别往心里去。”
而当韵春转过身要走时,韵月琴又喊了声:“小韵。”
这下韵春强忍着的情绪终于崩溃,一如轰然崩塌的雪山,她转身问:“我只问你一句,你说人鬼殊途,是不是代表你过不了多久也就要离开我了?!”
韵月琴无言:“…”
而她的沉默在韵春看来就是默认,韵春蓄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那你还叫我做什么?你马上就要投胎去做别人的女儿了,到时候你根本不会记得你还有个女儿,也不会记得这一世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韵春嗓音嘶哑,嘴里涌起了一股腥甜,不出意外应该是喉咙破了。可韵春感觉不到疼,此刻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疼,那是千百万根针扎在心间,扎在碎掉的心脏上。
她仿佛失去理智般,笑着说:“所以我想问…我跟青雪姐在一起这件事,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吗?!你非让我身边空无一人作伴,让我孤零零一人走完这一生是不是?”
韵月琴早在韵春的质问中哭了出来,她哽咽地说:“不是,妈没这么想过。”
“那你怎么想的?劝走青雪姐,然后给我介绍别的人?”情绪太激动,韵春的双手发麻,指头控制不住地颤动,她努力攥紧了手,克制着脑海中翻涌的心绪,压低声音,“除了路青雪,我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别人!”
眼泪不要钱似地流,泪水模糊了视线,韵春说:“她只有一个,而我也只喜欢她一个人。如果让我孤身一人我可以接受,至少这样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我喜欢的人。可如果你非让我去找别人生活,像你一样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抱歉啊妈,我做不到。”
韵月琴瞳孔张大,从韵春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要比从徐蓝椋口中听到难过一万倍。
“……如果您非让我选择,那我选择去死。”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从韵春嘴里说出,就好像这件事在韵春心里闪过了很多遍,原本拿不定主意的她,终于因为韵月琴而定下了。
韵月琴脱口喊道:“吕韵!”
语气里少有的严肃和警告,她没想到韵春会说出这么混账的话。
“不是人鬼殊途吗?我死了这件事完美的解决,你也不用每天想着我怎么怎么样,可以安心离开了不是?”
韵春笑着说:“你可以自|杀,我当然也可以啦。”
韵月琴怔,神情恍惚:原来……她这么自私。
从来没考虑过身边人的感受。
自杀可以了解她的病痛,却完全没有考虑过韵春。
她,真的错了吗?
一直站在旁边默默不语的徐蓝椋,在这句话出来后终于开口:“韵春,你先回去吧。”
突然的声音将韵春从绝望中拉扯出来,她稍稍回过神。
看着韵月琴上下起伏的胸口,韵春用手背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终究还是不忍心,吸了吸鼻子,将懦弱的哭腔收起。
“对不起妈,我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跟你聊这些,你让我回去缓一缓,过几天再跟你聊。我现在的精神状态接受不了第二次离别,如果不想让我陪你一起,你就……晚几天再离开吧。”
韵春转身拉开了门,出门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还有,我现在姓韵。”——
来时是跑着来的,跑得又急又快,无心关注其他。
可回去的时候,韵春像是一只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前进的蜗牛,慢慢地挪动,每一次挪动,才确定当下的方向。
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韵春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像是过了好久。
可加起来时间时间还没两个小时。
天还亮着,太阳也还在,完全不见月亮的影子。
天上还有云飘着。
一切都那么的惬意舒适。
她走在一条小巷子里,巷子前方有棵老槐树。
深秋,树冠上的叶子看着很多,却已不是盛夏的旺盛。树叶脱落,越靠近槐树的地面,便比平常的地面多了层淡淡金黄。
韵春踏着枯叶,叶脉和叶片碎掉的嘎吱声,好像是她自己心碎裂的声音。
韵春本想抬头看看天,看看树尖,可哭得发涩的眼睛睁开都困难,后颈也像是被敲了一闷棍,向上动一下,牵着身体各处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她只能垂下头,像是只缩起脖子的鸵鸟。
垂落的视线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手里的纸张,怕弄折婚书,韵春轻轻地握着它。
有风从里面吹过,呼啸着念出了上面的字,韵春听见了,它所念的是:
路,青,雪。
嗯,它念的是路青雪的名字。
连风都觉着这名字好听。
韵春嘴角勾了一下。
从槐树走过没几步就到她家楼下了。
韵春望着她住的窗口,心情忐忑。
一直到她上楼,站在家门口,忐忑的心都没平稳。
韵春望着门把,想看它因为里面被拧动而自己动,可是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门把一动不动。
韵春不死心地伸手,推了推门。
推不动。
她咬了下唇,指尖再伸向口袋拿钥匙时,不死心地又推了下门。
结果不言而喻。
最后只能是韵春自己用钥匙打开了门。
她换了拖鞋,走到了柜子前。
眸中全部是路青雪的遗照,韵春以为她的眼泪都已经哭干,没有泪再流了。
可是看到照片的那刻,她的眼中还是浮出了泪的朦胧。
韵春用平时最软的语气对照片上的人说:
“青雪姐,我错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是我太自私,都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你能不能原谅我啊?”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能不能快点回来呀?”
韵春等了一会儿,只能到香炉里燃了的香掉落。
那一小节掉在了香炉中,好像在回应韵春:“不可能。”
韵春睫毛颤动,心想过一会儿路青雪可能就理她了,她便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婚书放入了抽屉。
再抬眸看向照片,“青雪姐,我等你。”
茶几上放着路青雪画的设计,那根断了铅的笔如同被路青雪放下时的姿势,安静地躺在纸上。
韵春本想伸手去碰,可看着画纸上的线条,伸出的手指蜷了起来。
路青雪好像还没有画完,她还是不要碰了,等路青雪回来问过她的意见,自己才能碰。
想着,韵春坐到沙发,她要等路青雪回来。
坐下没多久,韵春接到了秦星的电话,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韵春说:“没什么,不用担心。”
秦星敏锐地察觉不对:“嗓子怎么了?怎么突然哑了?”
韵春笑了声:“可能上火了。”
秦星:“…”
她问:“明天的工作还能行吗?”
韵春嗯了声:“可以,我没什么事。”
秦星:“嗯,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回了一句明天见,韵春将手机放到了茶几。
她脱下外套,一边躺向沙发一边盖住了自己。
韵春感觉到了累,想闭眼休息一下。
可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眼睛根本就睁不开。
哭得太厉害,眼睛被糊住了。
等到韵春努力的将眼睁开了一条缝隙,她透过缝隙看到了一片黑。
本来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还没睁开,但当窗外其他楼内的灯光从缝隙中入眼,韵春才意识到是天黑了。
这种一觉睡醒天黑了的感觉实在不好,心里没由的慌乱。
她坐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晚上九点。
韵春心跳突突了两下,将手机紧紧握起,她对着空落落的,被黑色填满的房间,轻声喊:“青雪姐?”
回应韵春的,是冰箱制冷发出的嗡嗡声响。
韵春哽着,又提高音量喊道:“青雪姐!”
如果路青雪在家里,那么灯就会在瞬间亮起。
可是韵春盯着天花板看了几十秒,昏暗还是昏暗,没有‘唰’地一下亮起的白炽灯光。
眼睛还是不舒服,韵春打开了手机电灯,可即使这样照着脚下的路,头脑混沌不怎么清醒加上眼睛的视线受阻,韵春还是不小心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响后,听到的不是韵春因为疼而发出的倒吸气声,而是眼泪滴落在地面,细微的一道‘啪嗒’声。
韵春不想再哭了。
所以在掉下一滴泪后,她抱着磕疼的膝盖顺势躺在地上,仰头眨了眨眼,轻喃:“都九点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路青雪,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不喜欢你了。”
“一,二……”
韵春等了会儿。
什么都没有出现。
等到窗外飞过了一架飞机,轰鸣声让韵春松开了咬紧的唇。
啜泣声因此泄露。
韵春泣不成声:“你想让我讨厌你?”
她像是多变的天气,哼了声说:“我才不如你愿,我不数了。”
膝盖上的疼痛消退得差不多了,韵春伸了伸退,发现还能伸直,那就应该能走。她站起身,弯腰去够跟她一样躺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屏摔坏了。
韵春没在意,她打开客厅的灯,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看了眼空荡的客厅,韵春走进了卫生间,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下,韵春看着镜子。
她又想到了之前所想的,镜子里会不会伸出一只手将她拽入异世界。
之前还能喊路青雪到她身边守护她,现在……
韵春对着镜子说:“你最好把我抓走,让我见到路青雪。”
灯忽然就不闪了。
韵春看着镜子里的她,失语一笑后骂了句神经病。
她是挺神经病的。
“……”
洗了脸,眼睛好了些,韵春找出了眼药水,给自己滴了眼药后,来到厨房。
早上吃了粥和鸡蛋,是路青雪给她做的。除了早上那顿,韵春就没吃东西了。
肚子很饿,可是没什么胃口,她打开冰箱,打算吃几片面包垫肚子。
可一打开看到冰箱里填满的食材,韵春难免愣住了。
这些都是路青雪陪着她去买的,说是她最近工作太忙,身体熬坏了,要做一顿大餐给她补身子。
韵春当时还笑着说‘你每天不都在给我做大餐吗?’
路青雪说‘这顿不一样,是让你难忘的大餐。’
扶着冰箱门的手失了力气。
这顿大餐…她还能吃到吗?
韵春也没了吃面包的心思,她关上冰箱,走到了路青雪的照片前。
香已经燃尽。
她点上了新的香。
在绵柔的烟升起时,韵春说:“明天回来好不好?”
嗯,只要度过今晚,明天路青雪就回来了。
韵春对自己这么说。
她可以等。
然而一个半月过去,转眼从十月到了十二月,从秋入了冬。
韵春还是每天在心里这么想。
想路青雪明天就回来了。
每一个没有路青雪在的今天,都足以让韵春期待明天的到来。
没有人比她还要期盼明天。
十二月中旬。
晖市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韵春今天没有工作,她穿着毛茸茸的小狗睡裙,站在咖啡机前冲咖啡。闻着咖啡的醇香,瞥向窗外白茫茫的初雪。
待到两杯咖啡冲好,韵春端着咖啡杯来到了路青雪的遗照前。
一杯放到路青雪的照片旁,然后端起另一杯在唇边抿了一口。
略苦的味道充斥口腔,韵春望向窗外,看似自言自语实则在对路青雪说:“下雪了。”
“你喜欢看雪吗?”
“我挺喜欢的。因为你名字里有一个雪字,我就感觉能和你一起看下雪,是一件无比浪漫的事情。是不是又要说我吝啬,用看雪这种不花钱的事情打发你?”
一个半月的时间,韵春总是这样对着照片絮叨。
这让韵春习惯了没有回应的对话,她顿了下又喝了口咖啡,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啧了一声说:“嗯……我冲的咖啡怎么样?好像没你冲的好喝。”
“什么时候让我再尝尝你的手艺啊?我去过好多家咖啡店,可是他们的咖啡都没有你的味道。”
“……”
韵春视线从窗外的雪景中收回,望向了照片。
咖啡的苦味不仅浸染了味蕾,还渲染了心口。
韵春压在心里的苦涩,勾唇一笑喊道:“青雪姐,”
她拱了下鼻子,娇声质问:“生气就生气,但不回来看我一眼是不是太小气了?”
桌上的咖啡没再冒热气,韵春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眸垂下,低声:“回来骂我一顿…也行啊。”
至少……
让我看到你。
第60章 第 60 章
初雪一来, 朋友圈难免被刷屏。
韵春微信加了许多人,刷下去,众人纷纷晒着自己在雪里的照片、三五好友围在一起吃饭、雪中漫步、男友女友或者朋友送的礼物、有关初雪的文案…
很热闹。
相比较, 韵春孤寡得像是个空巢老人。
不过韵春也不是没人关怀, 秦星打来电话的时候, 韵春刚睡醒。
外面天已经黑了,一如路青雪离开那天。睁眼的瞬间, 韵春心脏倏然坠落, 失重感让她呼吸凝滞, 手紧紧抓着被子一角,被子下的身体紧紧缩了起来,找寻着安全感。
如果不是秦星的电话,这个症状可能要持续很长时间。
她本来没想睡到天黑, 不然就不会不开灯了。
那天过后, 韵春晚上睡觉都是开着灯的。一方面是她不想睡醒睁眼是一片黑,空落落的无所依。另一方面是…她睡着了, 还有灯替她等路青雪回来。
不还有一句话, 开着灯可以指引亲人的魂体找到回家的路吗?
她想路青雪不是不回来, 可能是迷了路。
那她就亮起灯光, 防止路青雪在回来的路上像她那样绊了跟头。
韵春一边接电话,一边将床头灯打开。那股令人神伤的孤独感被暖光驱散了几分。
“出来喝两杯。”秦星说。
“现在?”韵春缓了缓, 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比较自然。
“嗯。”
“不去,冷。”
“那在你家楼下等你的我不冷?”
听到秦星在楼下, 韵春从被子里出来, 往厨房走, 数了数她家里剩下的酒,说:“…上来吧, 在我家喝得了。”
秦星嗯了声。
二十分钟后,秦星提着在楼下饭馆买的下酒菜上了楼,韵春将秦星引进门,秦星身上的一阵寒意让韵春打了两个颤。
秦星见状一笑,将手里的菜递给韵春,“先离我远点,别感冒了。”
韵春摇摇头说了声没事,可冷空气还是让她这个刚从被窝出来的人吸了吸鼻子。她问:“怎么突然来找我喝酒了?”
秦星这时已经换了拖鞋,屋子里暖气足,她正脱着身上的皮衣外套,视线扫过了柜子上路青雪的黑白照片。
她不由得一怔。这不是秦星第一次来韵春家,但之前来的时候,家里还没摆着这张照片。
秦星:“……”
她的视线从照片上移开,回答着韵春的问题:“之前忙,没顾上问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韵春心里一怔,面上不显:“我看着像是有事的吗?”
秦星道了一句像,然后说:“不止我,薇薇都看出你不一样了,就像——”
“像什么?”
“像失恋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向茶几,韵春在那二十分钟内将茶几收拾了出来,摆上了酒。她刚将手里的菜放到上面,就听秦星来了这么一句。
“…”韵春眸色微暗,可面上却笑着调侃道,“你恋过嘛你?还能看出人失恋是什么样。”
秦星瞥了她一眼,“我亲嘴的时候你还在学bpmf。”
韵春:“?”
瞧不起谁啊?县住复
再说,秦星没大她几岁,难不成秦星十岁出头就跟人亲嘴了?
她笑,“那跟你亲嘴的人是谁?现在还联系吗?”
秦星挑眉看她:“想知道?”
韵春点点头。
秦星:“先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说话间,韵春已经把菜打开,开了酒,也把筷子递给了秦星。
秦星没急着吃,而是喝了口酒,问韵春:“怎么?你的故事这么神秘?”
也不是不能跟秦星说,而是她说了秦星得信啊。
韵春迟疑着问:“你相信鬼神吗?”
秦星想都没想回道:“不信。”
那就没法说。
韵春和秦星碰了个杯,没再说话。
秦星以为她还是不想说,便道:“不说就不说,但想说随时找我,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就成了病,之后再说出来也没用了。”
“…知道了。”
这个话题暂时就过去了。
两人又聊起了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当十多瓶酒喝完,韵春脸颊喝得泛起了粉,她坐在地面的一个垫子上,一手拿酒一手揽在腿处,喝了一口后,盯着坐在椅子上比她高出许多的秦星看。
“星姐。”
秦星转头看她:“嗯?”
韵春一脸认真地问:“你说一个人如果吃醋了,会不会立刻出现?”
秦星默了几秒,也很认真地反问韵春:“你想做什么?”
以她对韵春的了解,总觉得这句话问出来,韵春是打着算盘的。
确实。
韵春想之前她喊秦星‘星姐’路青雪都会酸一句,如果她假装亲一下秦星,那么路青雪看到会不会出现?
可是想了想,韵春放弃了这个念头,她道:“算了。”
仰头将剩下的酒喝光,韵春语气比外面飘的雪花还要轻,话里的凉要比雪薄,她持着微微的醉意,嘟囔:“她都不要我了,肯定不会吃醋。”
秦星抬手,在韵春后脑瓜拍了下。
秦星完全没有下轻手,打得韵春捂着脑袋“啊”了声。
抬头望向秦星,就听见她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为了一个人至于吗?能不能有点志气?这个世界谁没了谁不能活?你这样伤悲月还是我认识的韵春吗?给我振作起来!”
韵春眨眨眼,看得出秦星有了醉意,想起眼前人是练过的,头脑还算清醒的韵春不敢过多反驳,只是嗯了声,夹了一口菜到了嘴里。
她半认同秦星的话。
另一半不认同是——为了别人不至于,但如果对方是路青雪,就至于。
她想见路青雪,很想——
有秦星陪着,韵春心情比平时要好。
她拿着手机回复别人的消息,后点开朋友圈看了一眼,想到下午刷到的那么多朋友圈,韵春这个半年发一次朋友圈的选手,打开相机对准了桌上的空酒瓶,拍了一张后剪裁成正方形。
发布时她配了个文案:[不想过冬,想回到有你在的夏天。]
发完韵春将手机放到了一边,对秦星说:“今晚在我这儿睡吧,你喝这么多酒回去我也不放心。”
秦星没什么问题,她嗯了声。
不过几秒后,她问:“睡一张床?”
“不然呢?你睡沙发啊?”
“嗯,我睡沙发。”
“可别,像是我亏待你一样。”韵春笑道,“咱俩这关系,睡一张床我只会担心你大半夜抢我被子。”
秦星笑了下。她起身去厕所,路过放着遗照的柜子时,秦星站定,转眸问韵春:“为什么要摆路青雪的照片?”
韵春沉吟片刻,弯眸笑:“好看啊!”
秦星眉跳了跳,感觉有哪不太对,就算人长得再好看,遗照……是不是太诡异了?
又想到韵春之前迟迟不肯解除她和路青雪的关系,秦星脑海中逐渐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韵春不会是…喜欢上路青雪了吧?一个…已经去世了的人?
刚浮现出这个可能,秦星快速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快速消灭。
真是酒喝多了,酒精上头,这种荒谬的想法都冒了出来。
“……”
秦星去厕所,韵春一边喝酒一边刷着手机,看大家给她的朋友圈点赞和评论。
除了和韵春约酒的评论外,更多被三个字刷屏:有情况?
韵春眼睛弯着,眸色却淡得像水。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和路青雪在一起度过的这个盛夏,除了徐蓝椋之外,她无法向任何人提起。
甚至连秦星,她都无言以表。
对于‘有情况’这个评论,她除了回复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表情外,回复不了别的。
该怎么说呢?说这个夏天,她遇到了一个很美的,像是一片湖泊的人?她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对方,喜欢上对方望向她时下雨的眸?喜欢对方说话时的柔笑?喜欢她用食指刮着自己的鼻尖,唤自己小乖?
说这个盛夏,她喜欢上了一个叫路青雪的人。
而这个人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就算她将这些如实说出来,别人也只当她是疯了。
喜欢上了一个去世已久的人,不是疯了是什么?
而和路青雪相处的那段时日,美好的就好像是一场梦,一场她不愿意醒,可因为路青雪的离开,她不得不醒来的梦。
手机震动了下,打断了韵春的思绪。
她低头,看清发消息的人是谁时,眼里闪过惊讶。
看到内容后,惊讶深了几分。
莫月:[星儿在你那?]
星儿是指……秦星?
好软的昵称,放在秦星身上……
韵春想了下秦星今天的打扮,皮衣,黑色牛仔裤,皮靴,半马尾,暗色的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很酷的人但有着一个甜得像是奶油蛋糕的名字。
越想越觉得违和。
不过莫名可爱是怎么回事?!
想到秦星之前是莫家的人,这样的称呼韵春表示理解。
韵春:[是的。]
韵春:[大老板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秦星告诉她的?但是因为秦星厕所联系不上了,就给自己发了消息?
莫月:[你发的照片里不是有她呢?]?
有吗?
韵春记得她特意将秦星截掉了啊。
返回朋友圈一看,韵春发现左下角有秦星握酒瓶的手。
一只手…就看出来这是秦星了?
莫月消息弹出:[她手指上的纹身很好认。]
韵春恍然。秦星不止胳膊上有纹身,手指上也有,在中指侧边,一串英文,意思是‘在月亮之上’
韵春之前问这是什么意思,秦星解释说她喜欢听《月亮之上》,韵春当时信了,还说有机会去听演唱会。
但是现在……
韵春根本不会多想,她只想到一件事:秦星没跟莫月说自己在她这里,那她这算不算暴露了秦星的行踪?
所以当秦星从厕所出来,韵春对她说:“莫总刚才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这里,我说是。”
秦星听到莫月的名字是一顿,但没别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手机又一次震动:[地址发给我,我让司机去接她。]
韵春见秦星对莫月好像没之前抵触,这次她就没跟秦星说,而是回:[不用的,星姐在我这儿睡。]
回复完韵春举起酒杯还要跟秦星捧杯,结果下一秒她的电话响了。
刚一接通,莫月的声音响起:“把电话给莫星。”
韵春缓了一秒,意识到莫星就是秦星后,她将电话递给了秦星,“大老板找你。”
秦星:“…”
韵春看到秦星脸上有丝不耐。
待到秦星结果手机,韵春就听到她说:
“什么事?”
“我在哪睡觉关你毛事?”
“莫月,你去管你的莫家,去管你的公司,就是别来管我。”
“我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要是看不惯我找人来揍我,我向你求一句饶算我输。”
“……”
“老城区,幸福路188号。”
韵春:这门牌号有点耳熟,不是她家地址吗?
“?”
她看向秦星,想说你刚才不是挺强硬的吗?怎么忽然就蔫儿了?
挂断电话,见韵春盯着她看,秦星将手机递给韵春,面不改色地转话题:“你这屏幕都碎了,能不能换一个?打电话划耳朵。”
韵春白了她一眼,心里嘀咕这是手机屏幕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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